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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俯首-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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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城门向两边打开; 一队黑甲骑兵训练有素地包围住来者,领头的副将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持矛喝道:“来者何人?”
谢临泽的头发和脸上都是雪花,对指向他兵器视若无睹,抬起僵硬的手抹了一把脸,他从马背翻身下来。
这些驻守在岭北的斥狼铁骑都在处置袁轩峰时见过他,旁边立刻接连响起惊讶的喊声,“是陛下?!”
“皇上怎么会从关外过来?”
“难道是庞将军有消息了?这几日风雪这么大,路上险阻,陛下怎么独自来此?连个扈从也不带……”
一伙士卒惊愕过后,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行礼。
谢临泽冷得说不出话,边往前走,边抬了抬左手。
士卒们又起身跟上他的步伐,见谢临泽像是冻僵了,匆匆忙忙地簇拥上来,为他披大氅,招呼卫兵快去拿手炉。
“不必麻烦。”谢临泽的身体总算恢复一些,尽管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血色,“庞清不在,你们如今是谁主事?”
士卒们中走出来年轻的将领,拱手道:“回陛下,末将郑均原是庞将军的副将,现在暂代管辖岭北一应事务。”
谢临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由你来顶替庞清的职务。”
“是。”
“即刻传令,斥狼铁骑以及岭北驻军集结候命。”
“是。”
谢临泽转过身,进入城门,大氅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士卒们引着他往里走,在屋里端进几个火盆以供取暖,不一时又有士卒在外间道:“陛下,几个将领已经到齐,正在外等候。”
谢临泽将手放在火盆架子边烤暖,目光定格在墙壁上的羊皮纸地图,上面绘着北地一带山川地形。
其中有不少因为缺少具体勘察而模糊的地界,但是他在北娆待这么久,又从王城一路来到岭北,大概心里有了盘算。
正和这些将领商议如何防御敌军偷袭的事宜,帘子被士卒匆匆掀开,“禀陛下,城外有一个北娆人求见……”
桌对面一个将领怒喝:“北娆人求见还来通报什么?还不赶紧杀了!”
“但是他自称见过季首辅!”士卒连忙把话说完。
谢临泽手上的兵棋咚地掉落,视线从沙盘上移过去,“传他进来!”
不过片刻,一个浑身褴褛布满伤口的北娆人被士卒押进来,谢临泽一眼认出他是赫连丞身边的亲卫,示意士卒放开他。
从那北娆人递上季函的玉佩,焦急而颠三倒四话里,他知道了赫连丞和季函竟然并没有死,而是在亲卫的拼死抵抗中,躲进了秣城附近的山里,现在青辞的人马已经封住山,正在四处搜罗他们。
赫连丞身边的护卫已经折损太多,只逃出来一个通风报信,本要去寻找费连枢的手下,可青辞将事情做绝,一方面派兵去扰乱费连枢的视线,一方面紧紧追杀他们,到处都是探子,不光有中原人还有北娆人,只能直接从峡谷朝最近的岭北求援。
这简直是绝境里的一线生机,可赫连丞能撑的时间太短了,情形凶险万分,这会儿岭北若是有任何异动,无异于明摆着朝北娆宣战。
无数个念头从谢临泽的脑海划过,他转身看向地图,顿了片刻,“你先退下。”
亲卫顿时慌了,“现在能救王上的人只有你!况且你们的首辅也在……”
谢临泽打断他,“斥狼铁骑听令!”
郑均马上拱手,“末将在。”
周围一圈将领也站了起来,亲卫一愣,接着谢临泽说:“立刻整顿军队,等天色一暗,从陵关进军北娆。”
现在费连枢的绝大部分兵力都在王城向边关陵州一带进发,赫连丞殒命的消息一传开,他差不多能料到北娆上下一片混乱,趁着现在的机会,一举拿下陵州,才有可能进入北地颍城,有救下赫连丞的机会。
如今最要紧的,就是速战速决,如若陵州将领硬是守城不出,那么万事休矣,别说救回季函和赫连丞了,他们的尸骨都该凉透了。
夜里雾气苍茫,陵州城墙在黑暗中仿佛壁立万仞,数里外万千大军在后,数队骑兵先行飞快穿过林间,郑昀半弓着腰,警惕地注视四周的情形,扭过头,“陛下,城楼上的守卫每一盏茶的功夫更换一批,接下来该如何?”
他身边便是一袭狐裘的谢临泽,面色如冰,没有一丝血色,眼底隐隐泛着红,目光沉静地盯着城墙上的情况。
郑昀虽为武将且出身不高,但也受过书香门第的教养,注重规矩礼节,对于皇帝亲自上战场,自然不赞同,坐镇后方鼓舞士气也就罢了,偏偏还在最前线。
这么想着,谢临泽忽然有了动作,他把身上的狐裘一脱甩开,露出里面黑色的长袍,在袖袍角利落地系上带子,以免过长的衣袂住动作。
接着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等我号令。”
便快步向前而去,整个人几乎与夜色溶为一体。
郑昀不敢置信,“陛下?”
不过几个呼吸间,男人已经消失在灌木林间,从巡守的空隙穿过空地,潜伏在城脚下,向上抛出绳索,身形极快节节上升,无声无息地落在高高的城墙上。
郑昀望着远方,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剑柄。
那一道夜幕之下的黑影,游走在城墙之上如若鬼魅,手起刀落间守卫不断倒下,这些巡守的卫兵们安逸久了,完全没有料到此刻会有人偷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死在对方的剑下。
片刻之间,城墙上的北娆旗帜倒下,郑昀知道这就是信号,连忙对斥候传令让后方的大军前进。
不一时,谢临泽回到下方的骑兵中,三万斥狼铁骑离陵州城只有一里的距离,到了这一刻,城墙下的守卫才轮换过来,见到下方大军全速攻进,北娆军队惊骇万分,根本来不及做准备,迎战军令刚一传下去,还颇为混乱,跟训练有素的斥狼铁骑完全相反。
等到城上城下士卒涌动时,斥狼铁骑已经列好阵型。
谢临泽骑在马上,身后是黑压压的万千将士,肃杀的寒风猎猎卷起,大昭的旗帜飘展开。
他挥手一劈,万千箭羽如落雨般密集落下,如同代表着死亡的乌鸦张开了遮天蔽日的翅膀。
经过一夜厮杀,天还没有亮,杀伐声渐渐停歇,满城弥漫着血腥味,尸体横七竖八,斥狼铁骑完全占据了这座城池,将抓住的北娆士卒们关押在一起。
谢临泽令郑昀守住陵州,自己带着一队铁骑朝着颍城的方向赶去,风雪漫天铺地,寻着峡谷追兵留下的痕迹,山上满目皆白,树木几乎被掩盖,要找到赫连丞和季函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先前来求援的北娆人认得路,可还没有走多远,便撞见一队大昭人,对方三下两下被铁骑解决,一个个捆绑在地。
士卒抓住领头的那人,一边拧着他的肩膀,一边厉声审问:“是谁派你们来此?!”
领头人痛得大叫,忙不迭地喊道:“是青辞!是他让我们来杀北娆王的!”
谢临泽淡淡地开口:“赫连丞还活着吗?”
“活、活着!他现在逃进山里,我们的人也没有找到……”
“你们还有多少人?”
领头人畏缩地道:“我们的人马分成六队,找到了赫连丞就燃烧柴禾,以烟火为信号,从四面包围过……”
话刚落音,谢临泽抬起头,只见远处半空中升出一缕袅袅灰烟。
骑兵们在他率领下当即上马冲了过去,到了地方,果然双方正厮杀在一起,血腥味四处弥漫,赫连丞和季函显然受了伤,周围的护卫寥寥无几,正节节败退,勉强对抗敌人。
谢临泽身边甲兵坚利的铁骑们围上,锐不可当地破开对方的攻势。
赫连丞浑身狼狈至极,头发和衣袍黏着泥土和鲜血,他逃亡了将近三天,早就筋疲力尽,原本已经抱着必死的态度,持剑拼命地杀退四周的敌人,可越来越多的人影挡住了去路,将他们包围住,不料这一刻竟然有援兵赶来拔诸水火,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斥狼铁骑。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队伍,铁骑们收回武器,扣押住这伙还在挣扎的刺客,向两边退开,露出中间骑在马上的谢临泽。
赫连丞顿时意识到了问题,“难道……”
“没错,现在陵州城已经在大昭的手里了。”谢临泽从容地翻身下马,朝他走去,“唯一的幸事,就是你还活着,有机会能拿回来。”
赫连丞傻眼了,一旁的季函从劫后余生的怔忪中回过神,捂住肩膀的上的伤口,慢慢吐出一口气,向四周环视一圈,犹豫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许延他人呢?”
第101章 前夕
这句话谢临泽还没有回答; 远方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焦急的声音由远至近,“陛下——费连枢带着兵马杀去陵州了!”
传讯的斥候太过慌张; 以至于从马上摔落在雪地里; 顾不得起身,心急如焚地道:“属下一路追来; 看到长烟才寻到陛下,现在郑昀将军正带兵抵抗; 但恐怕撑不了多久!”
气氛陡然一变; 三个人神色各异; 谢临泽危险地眯起眼睛,斥狼铁骑先下手为强,一夜之间突袭夺下陵州; 还没有布防,面对费连枢的攻势想必够呛。
“陛下还有……前线斥候传来消息,说是青辞正在北娆军队中,已经投敌叛国; 还给了费连枢岭北城的布防图……”
赫连丞立刻扭头对谢临泽说:“让我去跟费连枢说,一定能够制止……”
“别想了。”谢临泽打断他,“若是我不拿下陵州; 费连枢便会攻打岭北。这场战争已经不是上位者能够阻止的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挑起战争的源头,避免战事进一步扩大。”
赫连丞咬紧牙关; 脸上再也没有一丝慌乱,他究竟是北娆的王,对于敌国来袭,自然不甘愤恼,“费连枢至少有十万人马,但斥狼铁骑一共才多少人?是两万还是三万?更何况统领庞清不在,你就那么肯定能够打败北娆?”
谢临泽嗤笑一声,“你难道不知道兵贵精不贵多,况且我姓谢,有我在何须庞清?”
他不再看身后的北娆王,转身向队伍走去,季函挪步跟上,一行人上了马,赫连丞眼见几个士卒向他走来,防备地持着弯刀挡在身前。
刀锋的声音响起,谢临泽微微侧目,“传言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你不想真正成为一具尸体吧?”
谢临泽身边侍卫肃穆林立,赫连丞紧紧绷着神经,望着对方,曾经在王城插科打诨的轻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直两国多年积攒下的天堑,权利以及身份的沟壑。
“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你或许有机会重掌王权,在此之前,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谢临泽说完,赫连丞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被侍卫绑住带走,一行人马不停蹄离开颍城,奔赴陵州。
从山地绕回城中,战事已经告一段落,斥狼铁骑没有跟北娆军硬碰硬,派人死守在城中。
为了避免营中将领见了赫连丞,把他乱刀砍死,谢临泽让人将他装到麻袋里带进城。
郑昀过来汇报军情,谢临泽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几,大脑里飞快盘算着,早在先帝遇刺之前,两国之间的关系就在不断恶劣下去,赫连丞身死的消息一传开,北娆自然乱成一团,可费连枢老奸巨猾,利用仇恨压住混乱,这一场战争避无可避。
好在现在抓到赫连丞,解决了费连枢这个狼首,剩下的一些虾兵蟹将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让赫连丞回去收拾。
只不过前提是这一场战争绝对不能输,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两国开战,稳定皇权,安定民心,将北娆人蠢蠢欲动的野心摧毁,全仰仗于胜负。
谢临泽输不起。
他自幼跟穆老将军习武,熟悉兵法,如今还是第一次领兵打仗,能够拿下陵州是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现在敌军已经筹备完毕,不可同日而语。
岭北城里还有五万守城驻军,速度不比斥狼铁骑,郑昀已经发信,他们赶过来也需要半日。
现在要对上的敌人不止是费连枢,还有青辞,一旦这一战输了,不仅岭北会沦陷,怕是后方的羽水也无法幸免于难。
谢临泽捏了捏眉心,嘱咐郑昀道:“夜里注意巡防,当心北娆军夜袭。”
郑昀听令下去了。
他一个人坐在屋里,烛火如豆,他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
四下一片寂静,思绪如同浪潮,无法扼制,谢临泽有些冷,佛罗散在他的身体里残留了数年,到现在他还能感觉到那股沿着骨髓蔓延的麻木,他一边想着战事,一边又在估计自己还能活多久。
放在以前的时候,谢临泽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苟延残喘太久,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对他而言如鸿毛之轻。
现在他反倒惜起命来了,脑海里满是一个男人离开的背影,心心念念犹自不甘,想着对方一走定会回离镇,届时战后自己有没有机会回去……
很快他又掐断了这个念头,压下心思,暗自嘲讽自己都到了何种地步,还在满心痴妄。
窗外的天色由暗到微亮,他坐了整整一夜,直到手下斥候急急来报,北娆军已经准备进发攻城。
谢临泽快步走上城楼,远方一道延绵的黑线不断逼近,他原本下去领兵抵御,但郑昀几人极力劝阻,他便待在上面指挥战局。
可情况要比他想象得复杂,跟北娆军这种悍勇的队伍拼杀起来,战术很快被野蛮打断,战场简直是一团乱,相当难以控制,拖的时间越久越是不利,斥狼铁骑渐渐陷入弱势。
谢临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相比北娆军,斥狼铁骑最大的优点就是高效地服从军令,他抬手示意传令兵,“回撤。”
目光向旁边一转,“准备。”
号角声响起,大地上散乱的骑兵们宛若墨点,因为这声音而向后撤去,北娆军杀得正酣,嗜血地追上,同时高高的城墙上出现数千弓箭手,避开已经靠近的斥狼铁骑,向远方的北娆军射去。
万千黑箭离弦,近乎遮天蔽日,给人以一种末日降临的错觉,接着密密麻麻地落下。
追赶斥狼铁骑、离得最近的北娆士卒惊骇地大睁瞳孔,下一刻那裹挟风声的箭羽便将他整个人钉穿了,惨叫声此起彼伏,死伤的将士数之不尽。
第一波箭雨过去,谢临泽继续开口:“两翼分散追击。”
上万人齐动,宛若黑色蚂蚁般向两翼散开,他原本想要从两边包围住北娆军,可对方却一反常态,像是很了解这一部署,忽然全体向后缩退。
谢临泽微微皱起眉,望着远方驻扎在后的军队若有所思,只怕从这一刻开始,与他对弈的人,已经从费连枢换成青辞了。
他不记得青辞有没有听过穆老将军的教导,但那些兵书相比是一一翻看过的。
谢临泽不能放跑费连枢,更不能放跑他。
两方大军正打得难舍难分,费连枢带兵杀了出来,对方看起来是不打算再拖下去了,北娆军分成三股,逐步围住斥狼铁骑,寸寸紧逼,郑昀带着斥狼铁骑几度想要杀出去,却都被严严实实地拦阻,几乎要被绞杀。
情况紧急,谢临泽不再留在原地,随手戴上护臂,扣上甲胄,对一圈担心他安危而阻拦的士卒道:“退下。”
“陛下!战场凶险万分,您万万不能亲自上场……”
“若是您的安危出了差池,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陛下就请让属下去营救郑将军!”
正当氛围僵持时,裨将匆匆奔上来,气都来不及喘便急促道:“陛下,岭北五万驻军已抵达陵州!”
在场的将领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下子有了抗衡的兵马,谢临泽并没有因此而放松,青辞一定很清楚北娆只能速战速决,继续拖下去,大昭的援军只会越来越多,敌人接下来的攻势定会非常猛烈。
随着岭北驻军如同泄洪般涌上,斥狼铁骑在谢临泽的调动下,重整阵型再度冲锋。
他没有再站在城楼上,而是将先前制定的阵法吩咐下去,趁此机会下到战场,随军队一起杀敌。
北娆军攻来,斥狼铁骑逐渐分散开,队列间距两三仗远,旌旗飘展繁多,鼓声错杂而雄壮,步卒和兵车往来变幻杂乱,声若鼎水之沸,仿佛军队数量极其庞大,一眼望去简直眼花缭乱。
北娆军真正与之交手,才发现对方列阵简直虚虚实实,薄弱之处看似不堪一击,却怎么也攻不到实处,反而让自己绕进去了。
青辞骑在马上,看透斥狼铁骑表面混乱而实际稳定,兵车看来杂乱实际却在行进,让整治有序的兵车和士卒故意发出嘈杂的声音,以至于让敌人深陷迷惑,从而打乱原来的部署。
他命斥候传话给费连枢,斥候立刻从混乱的战场上找到左贤王,费连枢正在浴血杀敌,闻言后立刻准备重新将军队拧在一起,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一阵刺骨的杀意在脑后袭来。
那森冷之气仿佛一阵银针般穿透颅骨,无数次在战场死亡交错间的直觉让他猛地侧身,紧接着便看见锋利的剑锋近在眼前。
他转过视线,愕然发现那竟然是穿过重重敌阵杀来的谢临泽!
男人驾马而至,攻势分毫不减,瞬间再度横扫而来!
费连枢立即抬起手中长戟,男人修长的手指在一瞬间的力气简直难以想象,只听两者相击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费连枢顿时耳朵里嗡嗡作响!手上却丝毫不敢有一刻松动,死死抵着剑锋。
而令他更加错愕的是,不过数息之间,长戟竟发出即将崩断的裂声!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反应过来的北娆士卒们围了过来,同时流箭划破空气飞掠而至!
谢临泽剑锋一转,斩断流箭。
费连枢压力一减,慌忙后退,喝令士卒们围攻而上。
数十多人持刀杀来,谢临泽面上没有一丝慌乱,不退反而策马向前冲去。
旁边有人握着长矛斜刺,谢临泽只一脚勾住马镫,整个人向左倾斜,堪堪避开对方的刀尖,一剑送进他的胸膛里。
剑锋抽出的时候,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沾满了男人半张脸。
费连枢眼睁睁地看着谢临逼近,大开大阖间近其三尺之人皆倒在剑下,如入无人之境,心里的大骇几乎在溢到了脸上。
他来不及多反应,谢临泽已经近在咫尺,一跃而起,重重踏落在他的马背上,费连枢一边佯装拔刀,一边猛地将另一手的暗器发射而出!
密密麻麻的银针直冲面门,谢临泽极快地一旋剑锋,叮叮当当地挡下,但仍然没有完全躲开,顾不得肩膀上疼痛,丝毫不退避,剑锋寒光一闪,刺进对方的心脏位置!
飞溅的鲜血浸透在雪地里,费连枢的呼吸消散在寒风中,尸体像是麻袋般倒下。
一切尘埃落定。
谢临泽半蹲着身,将卡进骨骸里的剑锋抽出来,肩膀上的伤口逐渐晕开血液,疼痛一阵接一阵袭来。
正要处理刺进伤口上的银针时,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隔着不断涌动的千军万马,他看见远方的青辞,两个人的视线落在一起。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只知道对方是在望着他。
费连枢一死,这场战争到此为止,青辞连最后翻身的机会也随之而散,可谓是一败涂地。
谢临泽见他离开,也飞快翻身上马,从地上抓了弓箭追过去。
漫天风雪纷飞,几乎淹没了青辞的身影,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飞快前进中,再让他逃掉定会又惹出祸事,谢临泽将箭搭在弓上扣紧弦,环境对于准度的影响太大,连续几箭都没有射中对方。
最终飞掠而过的箭矢刺中马匹的腿部,那匹黑马顿时发出一声嘶鸣,轰然倒下,青辞从马背上滚落在雪里。
谢临泽也勒住缰绳,下马去准备结束对方的性命,他往前走,却觉得肩膀上的伤口仿佛越裂越大,像是蚂蚁啃噬的疼痛随之卷袭上神经。
费连枢的暗器上定是有毒,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停下步伐,抬手按住肩膀,咬紧牙关压制住剧痛的蔓延。
青辞从雪地里站起,他的情况也不见得多好,佛罗散的毒性无法解开,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到了这一刻,他苍白着面孔,还能笑出声,从腰间抽出佩剑。
谢临泽知道他们只有一招的机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风雪越来越大,四面八方卷起的狂风呼啸着扬起雪尘,两个人的衣袂翻涌,手里的剑反射着寒芒。
第102章 完结
在四周的气氛到达临界点时; 他们几乎是同时向对方杀去,从上往下望去,渺小的两个身影在风雪中像是飘摇的尘埃。
谢临泽的手指紧紧握着剑柄; 利刃横在身前; 激荡的寒风扑面而来,如同针扎般刺痛; 随着飞跃而起的步伐向身后划去,眼前所见只有对方凌厉至极的杀招; 耳畔只听剑身割破寒风时的清鸣。
那一刻仿佛静止; 雪虐风饕在半空中定格; 唯有两道银白的剑光穿云破雾瞬息而至,交错而过,掀开万千震荡纷飞的雪浪!
血液飞洒落地; 尘埃散去。
谢临泽的身体已经完全麻木,再也感受不到撕裂的剧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剑锋深深刺进对方的胸膛。
青辞倒在他身下,血液染红了雪地; 呼吸间口鼻冒出白雾,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他胸膛的伤口太深了; 动了动嘴唇,却只涌出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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