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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认识了你每天都在死人-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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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王被扣押后,皇帝便下旨,将他软禁在钟粹宫中。
钟粹宫属于东六宫,这不合规矩,文武百官奏折都写好了,跃跃欲试,皇帝只挑挑眉,“皇叔劳苦功高,辅政多年,怎么就住不得后宫?”
没人再出声。皇帝未及冠年,但自从他雷厉风行地处置了湘王,翦除党羽后,他的威严便无人敢挑战。
皇帝有个习惯,深夜里常常独自散步,每次都到湘王软禁的宫殿附近转悠,也不进去看看王爷,转累了自己就回去了。
御林军满腹疑虑。可是如今的大内高手都是皇帝一手提拔,皇城护卫铁桶般坚不可摧。
又是一夜,愁云惨淡。皇帝在殿外站立许久,听见殿内的惊呼打斗,看见灯火忽明忽暗,却始终不声不响,只等一切平静后出声:“一别多年,阁下回心转意了?”
“草民于陛下素昧相识。”屋顶黑衣瘦高的年轻人冷冷出声。
皇帝稍一思索,又笑道:“阁下可是周毅?”
那人似乎怔了怔,“我叫夏天舒。”无礼地抛下一句话便消失了。
皇帝有些失望,但旋即释然,唤出了刚刚被调走的羽林卫。“湘王遇刺,你们失职之罪不可不咎,明日自己前去京卫指挥使司领罪吧。”
士兵皆跪下谢恩。
他又命人传了太医,确认湘王已薨后才分赴各归其职,向着皇城里其他地方走去。这黑漆漆的地方,不知吞没过多少人。
夜深了,寒气逼人。
他陡然想起母妃自缢那晚,也是这般景象,宫人牵着他往皇后宫里走。
他哈了口气,凝结成的白色雾气很快飘散。
第130章 一片冰心
“哥哥!”小小的孩童突然睁开眼; 伴随一声惊呼,猛地坐起身。
“子奇不是说今儿要用功么?怎么睡到这会儿才起?”一身杏黄的少年在桌案前写写画画,一听到声音就含笑看去。年幼的世子揉了揉眼; 又轻轻咬了咬舌尖; 一阵刺痛,他才想起; 自己是在钟粹宫午休,睡着了。
他掀开薄被下地; 小跑的桌案边; 小声说:“太子哥哥; 我做梦了。”
太子听他声音低沉,一抬头又看他冷汗涔涔的模样,心疼地将他揽到座椅上坐下; 拿起手帕给他擦汗,“怎么回事?做了噩梦?”
子奇环顾了一圈,钟粹宫正殿只有他们两人,太子哥哥读书时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扰。他才放心地说:“我梦到; 我父王逼宫……”
太子眼里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但他旋即笑开,拍着弟弟的背说; “不过是个梦罢了,不必想太多,父皇定是相信你父王的。”
“可是……”子奇抓住他的衣袖,“太子哥哥; 如果,我说如果,我父王真的造反呢?”
太子揽住他的肩,语气坚定地说:“真的造反了,我们也一定打得过的,而且,与你无关,我保证你还是湘王世子。”
子奇的小嘴张了张,太子又宽厚地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发髻,“光顾着说你的梦了,姚太傅的课业做了么?”
子奇扁扁嘴,“他就是故意为难我!他明知道我在陪你观政,根本没时间写那些!”
“你呀,谁让你当面嘲笑他老旧陈腐,固执己见呢?”太子点点他的鼻子,却摸了一首湿,微微皱了皱英气的眉。“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我叫黄大伴给你那点冰镇的酸梅汤,你可不准贪嘴喝太多。”
“这点小事何必麻烦黄总管?”子奇笑嘻嘻地起身,正要去殿外叫人,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梦里已经模糊的血腥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血流成河的宫殿,钟粹宫,太子哥哥!
“怎么了?”太子一把扶住子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可是还没休息好?再躺去谁会,我叫太医给你把把脉。”
“不用。”子奇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哥哥,我们去找陛下,请他下旨削藩吧。”
“怎么突然……”太子有些惊愕,“只是因为一个梦?”
“不只是梦,姚大人不也这么说?”内阁先前的确提起过削藩一事,不过陛下态度犹豫,内阁大臣们意见也不统一,所以一直搁置了。
太子思考了一会,手上轻轻拍着他的背。“这事父皇先前既然已经否决了,就不宜短期内再次提起。何况梦不过因情而生,并无依据,贸然劝说父皇,恐怕也不太会说动他。”
子奇急了。“可是即便不谈梦境是否会成真,”他巴不得永远不会成真!“难道朝廷就默认藩王坐大,不管不问吗?”说是藩王,然而几代皇帝都没有封过异姓王。荥王封地狭小,又一向安静低调,坐大的只有藩王一家而已。
太子一下被逗笑了,温柔地拍着弟弟,“你将来也是要子承父业,做藩王的,怎么说起这话来。”
子奇见他仍没有把自己的话当成一回事,抓住他的手认真地说,“太子哥哥想一想,这才观政多久,就见到了多少弹劾湘王的奏折?”他不等太子反驳,又接着往下说:“不错,这都是些小事,可是这样的小事积少成多,迟早会成大患。送我来宫里,我父王就敢欺瞒圣上,连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将来还能做出来什么事呢?”
他生怕不能说服太子,又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即便父王没有反意,可他危害百姓,草菅人命,也不是一桩一件了,连赈灾的粮款都敢动,朝廷难道不该为民除害吗?”
他见太子哥哥总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又继续说:“何况削藩一事宜早不宜迟,这几个月,地方官弹劾的帖子已经明显少很多了,难道要等到湘王已经买通官员,沆瀣一气,已成了气候再去谈削藩吗?”他谈到这里,已经不再称其为父王。说完了,他不忘再添一句:“我只是在其位谋其事,为太子哥哥出谋划策罢了。将来我也要留在京城辅佐殿下,才不要做什么藩王。”
太子看他目光正直,表情认真,眼前一热,暗暗叹着气,即使知道童言无忌,也不是不感动。这个弟弟是他看着长大的,比他的亲弟弟也不差什么了。然而他是湘王世子,不管他怎么想,总归是要继承王位的。何况他将来就会知道,在地方做个藩王比起拘在京中做辅臣不知道要快活多少了。若是将来真有一日,真有一日……反目,也许是该早些削藩了。
“好吧。”他牵着子奇站起来,“那我们去找父皇。”
“现在就去吗?”子奇惊异于他态度改变的速度。太子温柔地笑道:“怎么,我若让你等,你还真坐得住?”
子奇乖乖地跟着站了起来。梦中苍白的太子哥哥和眼前生活的,熟悉的太子哥哥形象重合到一起。我绝不会让梦境成真的。他默默念道。哥哥不会死,我也一定会救他。
刚一出门,黄公公就低头行礼,问道:“两位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去见陛下。”太子说完,又吩咐道:“取些冰镇的酸梅汤放着,我们回来之后喝。”
“是。”黄公公应了。
钟粹宫离乾清宫并不远。两位殿下携手漫步,沿路的宫女太监忙着跪地行礼。乾清宫外,太监见到他们也连忙行礼:“小的见过殿下千岁,世子殿下。”
“父皇在歇息吗?”太子问。
“回殿下,陛下在暖阁接见阁老们呢。”
太子犹疑片刻,又牵着他往暖阁走。“正好,阁老们也在,内阁支持削藩的占上风,你把你方才同我说的那番话有理有据地讲一遍,不必提你的梦,他们自然会赞同的。”路上太子细致地吩咐着,子奇懵懵懂懂点点头。“若是父皇问起你为何旧事重提了,你就说我在反复思量削藩一事,你耳濡目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等到了暖阁外,太监见到是这两位,连忙进内通报,陛下果然宣他们入内。太子已到了观政的年龄,湘王殿下又是伴读,时时刻刻跟随太子,他们与阁老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
皇帝病痛缠身,看着竟比同年龄的人还要年迈一些。看到长成的英姿勃发的太子和弟弟亲热有爱的模样,他露出和善的笑,“太子,还有子奇,你们来可有什么事情?”
两人下跪叩拜,大臣们纷纷避开这一礼。子奇站起身,不慌不忙地把刚刚的话数了一遍。老皇帝脸色渐渐凝重,却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问:“诸位以为如何?
内阁早先就讨论过这件事,此刻旧事重提,自然又是各持己见。只不过争来争去,还是支持削藩的占上风,观点也很简单,无非是之前和太子在殿内说的那些。老皇帝听完面色不变,“此事容后再议,太子啊,你送诸位阁老出去吧,朕和子奇单独谈谈。”
“是。”太子低头领命,便风度翩翩地请诸位大人走出暖阁,临出门前向弟弟投来担忧地一瞥。
“子奇,你坐。”
“谢陛下赐坐。”子奇在宫里也有几年了,当即恭敬地行礼,然后自然地坐了下来。皇帝看着他,不自觉地笑起来,“朕早先说错了,你同太子不大像,不过,朕到真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儿子。”
子奇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拱手谢恩,“谢陛下夸奖。”
“子奇啊,你知道你提议削藩对你意味着什么吗?”老皇帝的语气,与其说是在与他商量政事,不如说是闲话家常。
“意味着臣忤逆父王,不孝不义。”子奇朗声答道。
“不止如此。”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你将来也是要承袭王位的?”
子奇还是那句话:“臣愿留京,为陛下、太子效忠!”
老皇帝并没有因他一句效忠动容,眼神愈发深不可测,闲话家常突然露出隐隐寒意。“你可知,你父王若因此造反,”他的目光落在子奇脸上,“你,就是人质?”
“臣知道。”子奇的声音低了一些。
“那为何还要如此?”
子奇想了一会,毫无惧色地直视皇帝,“臣今日小憩,做了个梦,梦到湘王谋反,举兵围京,逼陛下退位,又害死太子哥哥。”他从椅子上移下来,端正地跪下,“陛下视臣如亲子,太子待臣如亲弟。即便丢了王位,即便为千夫所指,父母不齿,臣也要做不孝不义之人,为陛下和太子拱卫河山。”
皇帝终于动容。“拱卫河山?是了,拱卫河山……”他沉吟片刻,“你都愿意坐不孝不义的罪人了,朕又何惧手足相残?”他突然展颜,又变成那个和蔼可亲的伯伯,“你出去吧,别叫太子好等。”
子奇叩头告退,走到门前,皇帝突然又说:“愿你记得今日这番话。”
夕照下,太子果然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子奇小步跑去,“你不是要送阁老们出宫吗?怎么走的这样快?”
“我又不能真的送他们一路走出去,当然要回来看看你。”太子牵住他的手,一同往钟粹宫走去。“怎么样?父皇为难你了吗?”
“当然没有,陛下同意了!”子奇兴奋地说。
太子突然驻足。“怎么了?”
太子摇摇头,牵着他接着走,“弟弟,我将来定不负你。”
子奇茫然地听着这样珍重的一句话,只以为是平日的玩笑,也说道:“当然了,太子哥哥最好了!”
黄昏下的身影渐渐远去。
第131章 彩云琉璃
“殿下; 殿下,醒醒!”
子奇是被一阵急促的呼唤唤醒他,他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屋顶; 但是四下张望,却不是熟悉的宫殿。“我这是在哪儿?”
黄公公负手而立; 一板一眼,格外生疏地说:“这是钟粹宫的侧殿。殿下跪在门口昏过去了; 主子吩咐小的把殿下扶到这里歇息。”
原来是钟粹宫的侧殿。他这么多年都和太子哥哥一起住在正殿里; 竟对着习以为常的宫殿侧殿装潢摆设如此陌生。太子哥哥……等等;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在哪儿?我要见他!”他慌忙地要下床。
原来他竟是梦到了年少时。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触手可及。他险些忘了,已经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年少时了。
黄公公后退半步抬起头; 公事公办的语气终于松动,变成长叹,眼角眉梢也带上悲凉之色,“殿下; 如今主子已是自身难保了。殿下身边人多眼杂,行事、言语都应当时时留意才是。殿下快要加冠了,也要照顾好自己; 不要……不要再这么孩子气了。”
黄公公的称呼从“太子殿下”变成了“主子”,好像是一次次地提醒他,太子哥哥已经不再是太子了。
子奇茫然无措地说:“哥哥在哪儿……我想见他。”
“主子现在不想见您,还是请您回去歇着吧。不要糟蹋了身体。”黄公公硬邦邦的回绝终于还是带上了些关切。子奇失魂落魄的下地; 走出侧殿,“谢谢黄总……黄公公。”
午后的阳光有些焦灼,他独自跪在钟粹宫门前求见废太子,中暑晕倒,身边连个下人也没带,此刻也只能独自踉踉跄跄地往外走,想到废太子时,心中又是一阵刺痛。曾经钟粹宫是东六宫最热闹的宫殿,下人们抢着来伺候。如今的钟粹宫人手稀少,门可罗雀,只有黄总管……黄公公还寸步不离陪在太子哥哥身边。
不,已经不能这么叫了,如今他的“太子哥哥”应该是文华殿的那一位了。想到这里,他不由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他的父王还没有开口要封长子为太子,他若真这么说了,那御座上的傀儡小皇帝只怕也会忍辱负重地应下了。只是他终究没这个胆量挑战祖宗成法,只敢让长子住进文华殿。
文华殿的那个人不是太子哥哥。子奇不会这么叫他,他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叫。子奇慢慢向自己的寝宫撷芳殿走去。入宫以后,如何处理这个儿子成了他父王的一桩心事,虽说不曾苛待,但是态度暧昧,颇有不想承认这个儿子的架势。不能让他再住在钟粹宫里,又不能让他碍眼,只好随手指了一处寝宫。宫人都知道他是不受湘王和世子宠爱的,对他都避之唯恐不及。
他只想快些赶路,谁知道走了一半,还是被人拦住了。
子奇瞥了一眼,就迅速地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对方没有回礼,也没有叫起,而是咄咄逼人地问:“听说你又跑到钟粹宫去了?还连门都没进去,就丢人现眼地晕在门口了?”
子奇神情有些恍惚。看来钟粹宫的宫人已不如从前忠心耿耿了。
“孤问你话呢!你哑巴了不成?!”子奇慢慢抬头,朝着那个与他血脉相连,原本应该是最为亲近的哥哥恭敬地回答:“世子殿下说的是。”
“呸!”世子朝他脸上啐了一口。“不长记性的东西!父王说的话全都当耳旁风么?!叫你不要去找他,人家不愿见你,你还三番五次地送上门,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谁是你们家?
子奇没有说出口,但他的意思可能已经表达到了,因为对面的世子殿下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架势,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
世子殿下自小习武。子奇却只随着废太子简单学过骑射,瘦弱的身体顿时一个踉跄,苍白的脸上五道指痕一片通红。子奇捂住脸站稳,什么都没有说。
“哦,对了。”世子正要走开,突然又站住脚扭头跟他说话,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你那个小妞,父王尝过之后让孤也试了试,滋味确实不错,你眼光倒还不坏,只是不知道你那位哥哥懂不懂怜香惜玉啊?”他说完之后就大笑着走了。
子奇猛地闭上眼,一阵干呕,脸上浮现痛色。他实在是恶心的难受。那个宫女,那个说话和声和气,总是悄悄替他跑腿,给他从御膳房偷藏好东西的宫女。是他害了她。
他想吐,吐不出来,只好接着往前走。他不愿再回想那个宫女的音容笑貌,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再想起。他突然后悔方才没有再顶撞几句,让他那位好哥哥把他重重地打一番,也比这会,心肝肺都要呕出来来的舒服。
“呀,殿下您怎么了?”女子清脆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却比最污秽的言语更让他厌恶。要上前搀扶的宫女被他一把推开,喉咙里发出嘶吼:“离我远点!”
终于快到了。撷芳殿与钟粹宫竟然隔了这么远,他快忍不住了。
“陛下万岁!”“见过陛下!”
前面突然传来山呼海叩之声。子奇按住独自嘲笑自己,今天可真是倒霉到家了,这一路,冤家们就像是猜到自己一身狼狈,纷纷要凑过来看热闹似的。离得还有一段距离,他索性直接跪下,“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十三岁的小皇帝穿着黑色五爪龙常服还有些稚嫩,“王兄请起。”
子奇站起身。小皇帝故作惊愕地说:“王兄怎么了?怎么如此狼狈?”
子奇心平气和地说:“不小心受了点小伤,劳陛下惦记了。”
小皇帝似乎想不到他会如此淡定,语气也变得凶恶起来:“那王兄还真是不小心了,只是王兄当日献策时,有没有想到今天?”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黑袍翻滚,金龙刺目。
子奇躬身目送他走远,才终于走回了自己的寝宫。“管子,拿点水顺顺喉咙。”管子本姓管,到了宫里除了大太监都要改名换姓,子奇就叫他管子了。
小太监喏声应了,一见他却大惊失色,“殿下,您的脸怎么了?”
“不妨事,若有冰就取点来,没有就算了,咱们宫里还有消肿的药膏么?估计等会父王还会派人来,不消肿不好看。”子奇若无其事地说。
管子有些紧张,“殿下可是,可是惹王爷不高兴了?”
“拿水去吧。”子奇避而不谈。宫里的下人都不知跑哪儿去了,估计是想在别的宫主子面前露个脸,想法子脱离这里吧。管子算是他这冷清的撷芳殿里难得忠心的下人,但是嘴太碎了,还不够听话。他从前也有些心灰意懒,自暴自弃了,可是不行,不行,他不能这样,他还有事情要做,他暗暗握紧拳头。
热水顺了顺喉咙,终于驱散了恶心的感觉,冰敷上脸不过一会,湘王身边的公公果然来了。子奇扯出一个假笑,站起身迎接,“公公,父王可有什么吩咐?”
凡是湘王身边得用的人,都不喜欢去撷芳殿传话。撷芳殿的那位扣扣索索,身边没什么好东西,还总摆谱似的。公公哼了一声,拖长了声音说:“湘王殿下赐药膏一罐。嘱小的转告您一句,以后离那位远一些,您亲生的父兄还在呢,也不见您这么亲近,再不听劝,就只能给那位陪葬了!”
陪葬。子奇脸色更加苍白。他颤抖着拜倒谢恩领赏。公公以为他颤抖是害怕了,愈发看不上眼,连赏银都没要,看也没看留他吃茶的管子一眼,自己转身就走了。
管子上前把自家殿下扶起来,愤愤不平地说:“他算是哪个人物,就敢对殿下如此无礼!”
“他是哪个人物你还不知道吗?这种话不可再说了。”子奇嘶哑着嗓子平静地说。“给我上药吧。”
管子挑起药膏,小心地涂在自家主子苍白的脸上。“殿下,以后咱就离他们远点吧……”
“管子,你跟在我身边三年了,这种废话若要再说,你就不必跟着我了。”管子慌忙跪下认罪,子奇叫他起来了。
他脑海里还回忆着方才来自自己亲兄长毫不留情的羞辱和耳光,亲生父亲不加掩饰的威胁与不在乎。脸上慢慢浮出一个冰冷的笑。那样恶心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居然还在劝太子哥哥向这对父子低头?怪不得太子哥哥不愿见他。
药上好了。子奇说:“宫里的太监宫女,你都是熟悉的,凡是有二心的,背地里嚼过舌头的,过几日找个由头借机发落了,重新挑人补上吧。”
“殿下,会不会太打眼?”管子担忧地问。
“下个月世子出阁,肯定要借机换一批人,你混在其中就是了。”子奇又喝了两口热水,思路逐渐清晰起来。梦里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他攥紧了放在桌上的手,又想到在绝望和悔恨中重病不起的老皇帝,心里默念:我从前答应您的话,现在依旧记得。没能救得了您,我永世不安。
但我绝不会让最后一幕发生的。
我一定会保住太子哥哥的命。
总有一天,我会让这对父子为此付出代价。
第132章 大梦初醒
“醒醒; 醒醒。”
这一次他是被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唤醒的。叶思睿睁开眼,一时还意识模糊,停留在噩梦般的那段少年时光。
“我看你像是做噩梦; 满头大汗的; 就叫醒了你。”周毅解释道。
马车颠簸,他坐直之后身上搭着的被子滑落; 顿时有些凉意。这是从京城回和临县的马车。他已经不在宫城之中了。叶思睿看着周毅坚毅的侧脸,有些恍惚。原来我真的已经逃出来了吗?
周毅把被子捡起来; 重新将叶思睿裹得严严实实的。“你梦到什么了?一直抓着我的手; 嘴里还在念叨什么。”
“我梦见……”叶思睿的嗓音有些沙哑; 周毅摸索出水带递给他,叶思睿连灌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 顺带清醒了一下,才继续说:“太复杂了,我梦到我做梦,又梦到了从前; 反正是少年时在宫城里的事。”
他眼神郁郁,周毅看得出来,将被裹成春卷一样的他抱紧了。“不开心的事情; 你若是不愿意提,就不提了。”叶思睿伸一只手将帷布掀开一条缝,立刻有风倒灌进来。风还带着寒意,沿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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