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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仇记-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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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苇道:「师父他老人家身子可好?」
    贺长峰含笑点头,「好得很。」
    谢苇又问:「大师兄同诸位师侄也好?」
    贺长峰一一答了,随后肃然问道:「三弟,你信中所言俱是真的吗?」
    谢苇回道:「此等大事,小弟岂敢有半分胡言欺瞒。」遂将当年事件前因后果又详述一遍。
    那信中所言毕竟有限,贺长峰只晓得雍钰堂为得雷震子戕害三师弟,于其中细节到底不大清楚,如今听了谢苇亲口所述,自然再无疑虑,听到雍钰堂搜检雷家堡旧居,已然心中大为恼怒,待晓得雍钰堂为夺雷震子图样狠下杀手,更是气愤填膺,只是他年事渐高,愈发喜怒不形于色,方才喜极而泣已是忘情,这时便神色淡淡的,冷声道:「雍钰堂身为宗室,功名利禄之心,本不比咱们这等山林野人淡泊,当初若非为着安王颜面,原也不该将他收入门下,如今他既做下这等残害同门之事,那咱们也不必再念甚香火之情了。」
    谢苇听他如此说,已知这位大师兄立意要清理门户,便道:「此事可要禀过师父?」
    贺长峰道:「我与展鹏出谷之前,师父已然发话,若此事属实,便无需顾忌,只是雍钰堂身份贵重,便是出手,亦是神鬼不知的好。」
    谢苇想一想,道:「他此行上京贺寿,太后寿宴一过,必然返回淮阴,路上动手或可避人耳目。」
    师兄弟俩商议既定,便转而说起旁事,谢苇将落水之后如何获救,寄居妙春堂,莫氏父子因何远走他乡,两人又如何改名换姓至京城谋生,报仇雪恨,而后撞见雍钰堂,记忆失而复得一一道来,只是略去二人情愫并谢霖身世不提。
    贺长峰初见谢霖,觉这年轻后生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只当是位出身富贵的文弱相公,却不料竟有这样一番际遇,不由刮目相看,温声赞道:「三弟能得你这样一位义弟,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谢霖心知谢苇对这位大师兄敬重已极,不免亦是恭敬有加,道:「贺兄谬赞,我能得大哥相伴,才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几人这般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午时将过,谢霖谢苇尚不曾用过早饭,这时肚皮先后咕噜咕噜叫唤起来,方自惊觉,谢霖道:「看我这般糊涂,竟忘了叫厨下备饭。」连连道罪,便去厨下吩咐程贵做饭,又叫金宝去将后院东厢那三间屋子打扫出来,娶出两床崭新被褥铺上。
    待他出得门去,屋中只剩师门三人,汪展鹏方道:「小师叔,你不在这几年,可真想煞我们几个。」
    他是贺长峰所收大弟子,比谢苇不过小了一岁,余下两个师弟亦均是年岁相差仿佛,几人幼时时常在一处玩耍,自然情谊深厚,自接到谢苇书信起,三人便争着随师父同来平京,贺长峰思虑再三,只带了汪展鹏随行,这时说起,汪展鹏便道:「二师弟前些时日才订了亲,说好年后便去迎娶,师父本欲亲自主持婚仪,不想接了你信,便急着赶来,只得叫三师弟陪二师弟同去,他俩不得前来,心中还不知怎生惦记。」
    谢苇喜道:「少华要娶亲了?是哪家姑娘?」
    汪展鹏道:「正是他姑母家的嫡亲表妹,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
    谢苇自是代这位师侄欢喜,又问:「少华比你还小着几岁,这便成家立业,你和莫聪又如何了?」
    汪展鹏一挠头,讪讪笑了两声,道:「我俩哪里有这等福气。」
    贺长峰道:「三弟不必听他胡说,这小子心中有人,姑娘也确是不错,只是女家还不曾应允。」
    谢苇正要再问,谢霖从外头进来,道:「酒席已备好了,咱们一边吃酒一边说话。」引着几人到了旁边花厅里坐下。
    冬日里吃食多是腌肉、腊鱼等物,稍加烹煮便可上桌,程贵一早已预备出来,便在蒸笼里热着,见过了饭时仍未传饭,已是心中嘀咕,待谢霖到厨房一催,赶忙又多炒出几个菜,置备出一桌席面。
    谢霖与谢苇腹中空空自不必说,贺长峰同汪展鹏一早赶着进城,亦早是饥肠辘辘,方才还不觉甚么,此时闻着饭菜香气,登觉饥火难耐,待得坐下,几人顾不得说话,略做礼让,便吃了起来,待一碗饭下肚,方觉肠胃略微好受了些,这才有余裕闲话家常。
    这时金宝端了温好的酒水进来,谢霖起身为几人斟满,笑道:「这是年前宫中赏下的梨花白,只得一坛,今日正好拿来款待贵客。」
    他这一笑,露出嘴边那梨涡来,汪展鹏看见,不由一怔,随后细细打量谢霖两眼,目光便有些发直,只是看个不住。
    贺长峰并未觉出徒儿异样,捋须一笑,道:「有幸得尝如此佳酿,可真是老夫的福气了。」说着浅抿一口。酒入口中,只觉清冽爽净,回味悠长,不由赞道:「果真好酒。」一仰头,将余下半杯酒尽数干了去。
    谢苇晓得这位大师兄别无所好,唯喜小酌两杯,见他喜欢,忙再行斟满。
    谢霖为着方便他三人说话,将金宝打发了出去,桌旁便无人伺候,一桌之上属他年纪最幼,论辈分,却是汪展鹏居小,这执壶之事,原该汪展鹏来做,谢苇素知这位师侄周全伶俐,怎知自己倒完酒,也不见他起身张罗,不免看了一眼,这一瞅,只见汪展鹏直愣愣看着谢霖发呆,登时眉头微皱,道:「展鹏,你看霖哥儿作甚?」
    汪展鹏惊觉失态,猛然回神,甚是不好意思道:「小师叔,我见谢相公生得极似一人,这才多看两眼。」
    谢苇一怔,问道:「像谁?」
    汪展鹏听这一问,脸上忽的一红,低下头去,吱吱唔唔只是不肯作答。
    谢苇愈发好奇心起,正要追问,贺长峰亦已看出端倪,微微一笑道:「这位谢兄弟生得颇为肖似他意中人,他哪里好同你们说。」
    谢苇与谢霖对视一眼,心有灵犀,齐声问道:「你那意中人可是漕帮少帮主谢汀兰?」
    这下不止汪展鹏大为惊奇,便是贺长峰也「咦」了一声,问道:「你俩识得谢姑娘不成?」
    谢苇为避讳谢霖身世,方才并不曾提及码头撞见谢汀兰一事,这时只得道:「正是撞见雍钰堂那一日,漕帮押送漕粮入京,这位谢姑娘同帮中诸人亦在码头,我当日见了,也觉好生面善,不免攀谈两句,回家后才省起竟是与霖哥儿有几分相似。」
    汪展鹏一听,腾地站起身来,失声叫道:「汀兰她……她也在平京?」
    他这一下起得甚猛,酒水倾倒洒在身上亦不自知。
    谢霖见他这副样子,显是对姐姐情意深重,不免大生好感,道:「正是,漕帮此行琐事颇多,一行人尚在京中不曾离去。」
    汪展鹏听了,脸上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黯,失魂落魄的坐回椅中。
    他这一番神态落入众人眼中,谢霖与谢苇自是不解,贺长峰却是知晓内情的,与二人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位谢姑娘家中人丁不旺,她母亲膝下只得一女,为传承家业,一早放出话来,需得男子登门入赘,方肯许以爱女。」
    谢霖再料不到竟有这等事,登时「啊」的一声。
    
    第二十四章
    
    谢霖自知晓身世,便一直惦念母亲,只是念及母亲已然改嫁,便是与谢汀兰同游平京时,亦不好直眉楞眼深加打探人家内宅之事,故此竟全然不知,这时听见贺长峰提及,登时问道:「这话如何说?姐……谢姑娘家中竟无一个兄弟吗?」
    他情急之下险些说出「姐姐」二字,匆忙间改口,除了谢苇,余下两人倒也不曾听出来。
    贺长峰道:「此事说来话长。」夹一口菜吃了,慢慢道:「要说起漕帮谢家,那也算得是武林名门,谢姑娘的外祖谢天运谢老爷子,便是漕帮前任帮主,当年亦是响当当的一位人物,与家师颇有几分交情。这位谢老爷子一生只得一位夫人,乃是未发迹前所娶的糟糠之妻,只生了一儿一女,人丁便不大兴旺,待谢老爷子做了一帮之主,顾念夫妻情分,始终不曾纳妾,自然别无儿女,只悉心教导两个孩子。待一双儿女长大成人,一个嫁入盐商之家,一个便随谢天运执掌漕帮。
    谢老爷子之女名唤谢韵芝,便是谢汀兰谢姑娘之母了。这位谢夫人嫁人之后不久便即守寡,只带着谢姑娘过活。谢老爷子之子谢云和天资出众,又肯折节下交,本是极好的一个少帮主,不想天不假年,英年早逝。谢老爷子无法,只得将女儿召回家中,又将徒弟招赘为婿,本拟生下个一儿半女,好承继漕帮基业,不想这女婿亦是个短命的,不过一年,便害病死了。谢夫人连嫁二夫,二人皆不长命,登时便有些流言蜚语出来,只道这位谢夫人乃是个克夫命,再无人敢娶,谢老爷子无法,只得令外孙女改做谢姓,假充男孩教养。
    要说这位谢夫人,虽身为女子,却当真是位女中豪杰,不止武艺出众,执掌帮务亦是井井有条,比之其父其弟,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帮中众人皆是叹服,待谢老爷子百年之后,自然而然推了她做一帮之主。谢夫人做了帮主之后,谢姑娘跟在母亲身边,自小耳濡目染,亦是出落得精明干练,巾帼不让须眉,才方及笄,便被其母指做少帮主,代母执掌漕帮。八年前,正值谢姑娘十八岁芳辰,武林中不少世家名门上漕帮贺寿,说是贺寿,亦不免有代自家子弟相看求亲之意,一时间,苏州城中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当真是踏破了漕帮的门槛。」
    说到此处,贺长峰一指汪展鹏,向谢苇道:「你这师侄那些日子正在苏州左近打听你踪迹,闻听江湖子弟齐聚苏州,想着或有知晓你下落的,便也去凑了个热闹,不想没寻着你,倒在漕帮见着了这位谢姑娘,一见倾心,其后足足在苏州住了多半年,便是为了日日能见人家一面。」
    谢苇谢霖齐齐去看汪展鹏,只见他一张脸已烧得似块红布,也不忍打趣,只问道:「后来如何?」
    贺长峰续道:「这位谢姑娘不止为人干练,生得亦极是标致,想要求娶的又不止他一个,海沙帮的少帮主,崆峒派的大弟子,扬威镖局的少东家,不拘哪个,俱是一时之选,然不论何人,谢姑娘只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待后来追求者众,不少人请了家中长辈上门正式提亲,谢夫人方才发话,道家中并无男丁,需这一个女儿撑门立户,故此不发嫁,只招赘。此言一出,不少男方便知难而退,也有那不死心的,愿重金求聘,奈何谢夫人只是不松口。
    你们想,那些名门子弟但有一二出众之处,必然为师门所倚重,哪家长辈肯让自家子侄入赘别家,如此一来,不过二三年,谢家便门庭冷落,无人再行上门求娶,便偶有一二提亲的,亦是资质平庸之辈,家中长辈不过借此攀附漕帮,谢夫人又哪里看得上眼。一来二去,这位谢姑娘摽梅之年已过,而嫁杏无期,婚事生生给耽搁了。」
    谢霖不想姐姐尚有这等难处,不由既忧心又难过,一抬头,见汪展鹏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登时眉头一皱,问道:「汪公子既对谢姑娘有意,可曾上门提亲?谢姑娘可愿许身于你?」
    汪展鹏委屈道:「哪里不曾提过,当年晓得谢夫人招赘之意,我便回谷请师父上门,想着以我神兵谷威名,或许能格外通融也未可知。太师父还特意手书一封,便是请谢夫人看在先辈交情上,能许嫁爱女,日后可令我长住苏州,并不耽误汀兰执掌帮务。汀兰于我也并非无情,见我上门提亲,极是愿意,怎奈谢夫人却是依旧不允,汀兰拗不过母亲之命,无法可施,只得作罢。」
    谢霖又问:「汪公子对谢姑娘是情之所钟,非她不娶?还是打算求娶不成,另寻别家闺秀呢?」
    因事关至亲,他这一问中便带了咄咄逼人之意,贺长峰略觉奇怪,但见谢霖又似并无恶意,便静坐旁观。谢苇却晓得他已然动怒,一只手自桌下伸过去,一拽谢霖袖子,意欲劝阻,不想却招来谢霖狠狠一瞪,当即缩回手去,不敢再拦。
    汪展鹏心思全然已在谢汀兰身上,这数年间朝思暮想,情根深种,偏又求之不得,心中正是油煎火烧般,如今能得一吐情思,纵是对着个初识之人,肺腑之言亦脱口而出,道:「旁个女子再好,我也不稀罕,此生唯愿与谢姑娘共度,若姻缘终究不谐,情愿孤老神兵谷。」
    谢霖再问:「汪公子家中长辈可能应允公子不娶无子?」
    汪展鹏道:「我家中长辈已然过世,再无旁人,婚娶之事,我一人自可做主。」
    谢霖自晓得自家身世后,因父亲一念之差,致使母子分离,虽嘴上不说,然时日长了,心里却不免有几分埋怨,这时听了汪展鹏之言,竟与父亲当日顾虑一般无二,只是他自家犯傻也便罢了,偏生耽搁了姐姐花信之期,心中怒火猛地窜上来,再也按捺不住,一拍桌子,破口大骂道:「你这榆木脑袋的傻子,不开窍的呆瓜,既是不想再娶别个,左右这一辈子也是绝后无子,传承不得香火,既如此,还吝惜姓氏作甚,拼着不要这汪姓,换得个如花美眷,恩爱一世,岂不美哉?你是神兵谷高徒,师门名声在此,纵是入赘,人也只道你爱煞谢姑娘,谁个能瞧你不起,你怕来作甚?待日后夫妻恩爱,生下七八个儿子来,谢夫人百年之后,你与谢姑娘好生商量,择一子承你汪家香火,难道谢姑娘会不依你?枉你出身神兵谷,守着这一堆世外高人,竟不知何为不拘俗世率性而为?须知这世间礼法纵多如牛毛,又岂是为吾辈而设。」
    谢霖这话说得再是直白脆爽不过,落入汪展鹏耳中,只听得瞠目结舌,呆愣愣好半晌,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窍,「啊」的一声跳起来,连声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我却怎的没有想到。」
    贺长峰与谢苇再不料谢霖几句话竟说得汪展鹏决意入赘,一时面面相觑,俱是目瞪口呆。
    汪展鹏想通此事,只觉说不出的畅快难言,欢喜过后,同贺长峰道:「师父,徒儿心意已决,此番手中事务一了,便去苏州谢家提亲,到时还请师父登门替徒儿美言两句,好叫谢夫人千万答应。」
    贺长峰晓得这徒儿为情所困非只一日,如今此念既定,那是说甚么也劝不回来了,然转念一想,虽说入赘一事终究不美,可谢汀兰品貌才干俱是上上之选,徒儿若能得此女为妻,亦不失为一桩良缘。他是武学大家,自来心胸阔达,如此一想,当即释然,拈须微笑道:「都说女大不中留,如今看来,这男大亦是留不住的。也罢,早些打发你们几个成家去,也好叫为师清静清静。」
    说着又笑睨谢霖一眼,「小老弟快人快语,爽利得很啊。」
    谢霖但凭一腔郁气,一番话不管不顾脱口而出,此时方觉出唐突之处,登时面上一窘,讪讪道:「小子无状,胡言乱语,得罪之处,还请贺兄海涵。」
    贺长峰不以为忤,不过哈哈一笑。
    谢苇见大师兄并未生气,便也放下心来,赶忙劝酒布菜。
    汪展鹏姻缘有望,不由喜上眉梢,一反方才呆愣郁郁之态,自谢苇手中接过酒壶,挨个斟满,说笑逗趣,插科打诨,忙了个不亦乐乎,虽桌上只得四人,这一顿饭却是吃得笑声迭起,热闹非凡。
    当晚,贺长峰师徒在东厢中住下。谢苇惦念师门,同谢霖说一声,便去与师兄同宿,这一宿述及谷内情形,得知师尊又新创了几门功夫,不免大为向往。贺长峰晓得这位小师弟悟性奇高,又醉心武学,便将所学尽数告知,一面说,一面比划起来,师兄弟谈谈说说到后半夜,方才安寝。
    如是几日,师兄弟便将后院当个练武场,一个教,一个学。谢霖经谢苇调教,亦知晓了些武林规矩,虽则好奇,却也耐下性子不去偷看,只关在药房中捣鼓一应药材,间或入宫上值时打听同安侯动向,不多时,便自余鏊处得知同安侯定下二月初一离京的消息,回来与谢苇说了,贺长峰并汪展鹏一听,商议道:「雍钰堂来时坐船,他家封地又在淮阴,回去多半仍是走水路,只是不知坐的是官船还是怎的,还需打探清楚。」
    谢苇略一思量,道:「这倒好说,不拘官船私船,若是出京,必是自妫水码头启程,漕帮在京城本有分舵,专管着码头船运一事,万事逃不过他们耳目,必是知晓一二,眼下谢姑娘又在京中,倒也不必舍近求远,干脆径直上门求上一求,便也晓得了。」
    谢霖一听,正要揽下这差事,却听汪展鹏兴冲冲道:「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就是。」
    他自晓得心上人同在京城,当日便想上门一见,然当着师父师叔的面,却不好猴急太过,好容易耐着性子到第二日,按谢苇所说寻到钱家老店,不料竟扑了个空,也不知谢汀兰往哪处走亲访友去,等了一日也是不见,只得怏怏回来,还被谢霖好一通取笑,憋了这三五日,实是日思夜寐,不得一日消停,现下有了正经由头,正可光明正大上门去,如何不喜,当下起身道:「我这便去。」说罢便要出门。
    看得几人只觉好笑。
    谢霖欢喜此人率直,且又是谢苇师侄,知根知底,自是巴不得姐姐良缘得谐,一面笑,一面出主意,道:「当今太后寿诞便在正月十三,皇上下旨,十三十四十五三日普天同庆,这正月十五原便是上元节,今年又借着太后六十整寿,京中不定怎生热闹,届时花灯满街,流光溢彩,正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候,汪贤侄莫要只顾着求人帮忙,办完了正事,不妨再定个月下之约,偕美人同游京城,赏花灯饮美酒,岂不快哉。」
    若从谢汀兰处论起,谢霖该称汪展鹏一句兄台才是,只是眼下尚无人知晓这层关系,他也乐得占一占便宜,只口称贤侄。
    他既是谢苇结义兄弟,汪展鹏便是嫌弃他年纪小,却也只得以晚辈相称,心下少不得腹诽几句,然此时听了这一番话,当真是说到了心坎上,喜不自胜,当下诚诚恳恳道:「正是如此,多谢世叔指点。」
    喜滋滋的蹿了出门,回房中换过一身衣衫,捯饬得光鲜齐整,出了门去。
    待到晚上,汪展鹏回来,道:「汀兰说她自会叫人盯着,一有消息,即刻使人来告。」
    众人见他一脸喜气,不免又是一番打趣。
    转眼间便到正月十三,这一日京中自是热闹非常,先是宗亲勋贵入宫贺寿,再是朝臣命妇们觐见拜贺,随之太后赐宴,佳肴美酒流水般呈上,又有歌舞助兴,到了晚间,不止宫苑之中,便是京中各处,亦燃起烟火,好一派歌舞升平不夜天。
    因太后寿诞,皇上特旨弛禁三日,京中商户们觑得商机,早早将各色灯笼悬挂出来,又有做小生意的,或支个摊子兜售胭脂水粉,或摆出桌椅卖些馄饨汤面,又有卖花灯的,卖面具的,甚或打把势卖艺,吃喝玩乐,不一而足。
    贺长峰惯于清静,最是不耐这等热闹,只守在家中不出,打发师弟徒儿自去玩耍。汪展鹏巴不得师父这一句话,下半晌便急火火出了门去。
    谢苇原也是想着同谢霖一道出去游逛一番,不想今日宫中事多,太医院一大早便将诸太医召了回去,直待晚上宫宴散去,方各自放出宫来。
    谢霖晓得谢苇等了他一日,甚是歉疚,安慰道:「明日无事,我陪你好生逛逛去。」
    这几日家中多出两口人来,谢苇便陪着师兄宿在东厢里,已是十来日不曾与谢霖同床共枕,亦不好在师兄眼皮子底下有甚逾越之举,心下未免不足,便想着借机出去,觑得无人处,好生腻歪腻歪,这时听了这话,忍不住握住他一只手,顺着袖子向里摸去。
    谢霖哪里不晓得他心思,扑哧一乐,「你今儿个还住东厢不?」
    谢苇也忍不住笑,道:「今儿个自然是陪你。」
    说罢去掩了门,吹熄灯火,抱着谢霖倒在榻上。只是碍着家中人多眼杂,这一晚动作起来便不似往日那般无忌,一个轻手轻脚,一个闷不做声,直似做贼般,却是别有一番意趣。
    待完事,谢苇道:「常言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往日里也不觉怎的,今儿个倒尝了这偷之一味,果然滋味格外好些。」
    谢霖一怔,随之省过来,同谢苇笑作一团。
    翌日,谢霖一早起来去厨下张罗饭食,才出屋门,便见汪展鹏手中拿着方绣了兰草的绢帕,闷声不出的坐在光秃秃的葡萄架子下,瞅一眼帕子,便抬头咧了嘴笑上一阵,摸一摸,又是一阵傻乐,说不出的憨傻滑稽。谢霖见他这样一副呆像,暗忖那帕子必是姐姐所赠,不由心下暗笑,有心上前取笑两句,但见他呆愣愣的,必是欢喜得傻了,实是对姐姐痴心一片,反倒不好作弄了,念头一转,放轻脚步,从墙根下溜了走远,也不去搅他。
    待几人团坐一处用起饭来,汪展鹏犹是乐得合不拢嘴,贺长峰一早便见他这副样子,不免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也懒得搭理,只由得他去。倒是谢苇,昨夜春风一度,正是身心俱畅,见汪展鹏这副模样,颇有心思调笑,遂道:「展鹏昨夜有佳人相伴,虽月亮算不得十分圆,想必这心境却是圆满得很了。」
    汪展鹏面上一红,欲顾左右而言他,谢苇却不依不饶,又问:「看你这样子,谢姑娘必是允婚了的,只不知我这师叔何时能喝上你这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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