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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纪-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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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籍听韩弋自诩为清香熏草,又将他说成恶臭蕕草,心中怒不可遏,最可恶的还是调笑他鼻肥眼瞎,他鼻子本就比正常人肥大一倍,生平最恶别人讽刺他这个缺陷,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诸位莫要争执了,无论是年轻还是年老,俊秀还是丑陋,与我来说无甚不同。”纱帘后传来一声叹息,过了一会说道,“我只弹琴不见客,在此多谢徐老先生美意,不过这‘金梁玉音’确是合我心意。”
  徐籍听到这里老脸一喜,洋洋得意的看了韩弋一眼。
  就听幕帘后又道:“可惜这古琴贵重无比,这几日我能弹上半个时辰已经满足,请徐老先生见谅,我实在不愿见生人。”
  徐籍脸色变了变,他来了数日,每日苦苦求见,幕帘后的先生却从未多说过一句话,今天已经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此时他心中已有些焦躁,不禁威胁道:“先生不愿见人,何必卖弄技艺,既然这样,将金梁玉音给老朽罢了。”
  徐籍这话说的有些过分,室内众人纷纷露出不快,但金梁玉音是他所有,此刻要回也无话可说。
  孟庆眉头皱了皱,没有韩弋的指示他也不好轻举妄动。
  就见徐籍气呼呼的走到纱帘外,接着一小童捧着一把古旧的瑶琴走了出来,这瑶琴造型古朴雕纹精美,但琴身首尾各有几处破损,孟庆心中有些失望,也许是他不懂瑶琴之故,这金梁玉音看上去并没有那先生口中说的那样金贵。
  那先生又道:“徐老先生切勿意气用事,明日我依然在这等候,如果老先生气消依然可以来这找我。”
  孟庆倒没想到这幕帘后的先生脾气这样好,不禁对他有所改观,换做是他绝不再搭理徐籍,而一旁的徐籍若有所思,几次上前想说些什么,过了半响只是摇了摇头退了回去。
  “这琴是你的?”韩弋端详了古琴两眼,脸色猝然一变。
  徐籍恼怒韩弋搅合了他的好事,接过古琴冷哼一声并不搭理。
  韩弋又道:“这古琴倒也有点稀罕,老歪瓜你卖不卖?”
  徐籍斜眼看了韩弋一眼,似乎是在心里掂量,过了一会闷声道:“你……你出多少?”
  韩弋笑着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两?”徐籍眉头一扬,他没想到这小子会出这样的高价,这琴虽难得却也有些损毁,这小子八成为讨先生欢心,故意出此高价买下讨好,他心中一乐,这些世家公子果然都是些酒囊饭袋。
  孟庆微微皱眉,他一个月的俸禄不过几两银子,这破琴居然能卖这么多钱,他怕韩弋被徐籍诓骗,正要出声提醒,却见韩弋冲徐籍摇了摇头。
  “一百两?”徐籍愣了一下,旋即暗忖道:“这古琴得来不易,要是他能出价五百以上,我立刻就卖了,但瞧他的样子似乎知道这古琴的来历,怕是卖不到五百两,或是他准备与我讨价还价?”
  谁知那韩弋又摇了摇头,“老歪瓜,本公子出的是一文钱。”
  “你……你!”徐籍胸中一口闷气差点喘不过来,等稍稍缓解,怒极反笑道,“臭小子,你寻老夫开心不是?”
  韩弋淡笑着走上前去,他身材高大,徐籍还不到他的胸口。
  “老歪瓜,你就说卖不卖吧?”
  徐籍指着韩弋怒道:“不卖!臭小子你还不如去抢呢!”他身胖体圆,站在韩弋面前真的好似一个老歪瓜,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徐籍脸上一红,急忙又往后退了几步,等距离韩弋超过十步才站定下来。
  韩弋哈哈一笑,眼珠在他手中的古琴上转了转,揶揄道:“不如去抢?您老说的倒也在理!”他向着楼下一招手,等待已久的大理司差役闻讯一拥而上。
  徐籍瞪大眼睛看着韩弋,耳边就听大理司差役们异口同声道。
  “小侯爷,您有何吩咐。”
  就这几个字,吓得徐籍双腿一软。
  孟庆暗叫不好,小祖宗自己怎么折腾都没事,要是将大理司牵扯进去,韩侯非的扒了他的皮。
  果然不出孟庆所料,韩弋咧嘴一笑,手中的马鞭直指徐籍,“这老歪瓜涉嫌偷盗,给我抓回去,那琴便是赃物,也给我一并拿走!”
  徐籍吓得跌退两步,他只是说说,没想到这人居然真抢,而且这人还是韩侯世子。
  孟庆也没料到韩弋小祖宗会来这么一出,急急忙忙从坐席上站起了来,那边差役已将徐籍扣了下来。
  他迟疑了片刻,见事情已成定局,要是这时候去阻止小祖宗,自己反而没什么好果子吃,便又坐了回去,但仔细一想徐籍不过是个教师先生,就算将昆吾书院卖了也不值两百两,这样名贵的古琴怎会落到徐籍的手里。
  孟庆一时也怕弄错,又站起身走到韩弋身边,附耳道:“小侯爷,这老者乃是昆吾书馆的徐籍,要是这琴是他偷盗而来,我们细细查问便是,这当着这么多人抓捕恐怕有些不妥。”
  孟庆本意是提醒韩弋徐籍的身份,哪想小祖宗根本没理解他的心思,大笑了一声。
  “没什么不妥的,韩原城都是本少爷的,我看中的东西有谁敢不给?本少爷不过是看中了他这破琴,这老歪瓜忒不识好歹了,非的抓回去一顿好打,这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韩弋说着看向孟庆,疑问道:“莫不是孟大人有什么更好的由头将这老歪瓜逮回去?”他将“逮”字咬的极重,这句话说的意味悠长,众人此时全都认出他的身份,联想起一个月前大理司闹出的笑话,全都掩面闷笑起来。
  孟庆脸皮一僵,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低头咳嗽了一声,亏他原本还以为真是徐籍偷盗,小祖宗不过是借机抓贼,但此时听来来,韩弋单纯是在找徐籍麻烦,当众抢琴也就罢了,但这些实话怎能当众说出来。
  徐籍见差役一拥而上顿时吓得惊慌无措,又听到这小子是韩侯世子更是惊恐万分,这韩原城中谁不知道韩弋的大名,他几乎不敢有所反抗,三两下便被人抓了起来,但这些差役全都想在韩小侯爷面前抢功,将徐籍层层围住,七手八脚一涌而上,他身上的骨头都快被这些人拆了。
  “救……救命啊!”徐籍从人堆中探出头向外挣扎,不死心的叫道,“人人都说韩侯仁厚,怎生下这么个儿子,小侯爷你觊觎我祖传的古琴,居然冤枉良民,做出这强取豪夺之事。”
  一众差役跟随孟庆多年,心思还算纯良,何曾做过强取豪夺的事,刚刚也是一时冲动,听了徐籍的话,一时手软竟让他挣脱了出来。
  徐籍也不知是吓傻了得还是气疯了,颤颤巍巍坐起身子,指着韩弋、孟庆两人骂道:“我……我在城中教了二十几年的书,弟子学生遍布韩原,你……你即便是韩侯世子,又或是大理司的高官,岂……岂能冤枉我!”他向来谨小慎微,要不是逼不得已哪敢得罪韩侯世子,此时说的是断断续续中气不足。
  孟庆何曾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一张方脸涨的通红,心道刚刚不如不劝,先堵上嘴抓回去了事。
  徐籍越说越是激愤,抱着琴大叫一声,“你辱我名声,老夫……老夫我不活了!”他说着四处张望一番,找了个柱子撞了过去。
  韩弋嘿笑道:“就怕你不闹!”
  孟庆就见小祖宗手臂一抬,那玛瑙软鞭不知何时缠在了徐籍胳膊上,接着他手腕轻轻一带,徐籍已经被软鞭带飞,连同那古琴一同向纱帘摔去。
  就听一声“哐当”巨响,古琴已被软鞭卷回,徐籍则是将纱帘撞开摔在了台上。
  方才孟庆见徐籍废话啰嗦,撞柱之前更是四处乱看,显然并不想死,哪里愿意管他,没想到的是韩弋手段如此高超,出手的速度比他快了数倍,电光火石之间便将徐籍拦下。
  他思索之时,耳边传来整整惊呼,抬眼一看,台上轻纱徐徐飘落,熏香云气之后一妙龄女子覆手而坐,仪态端庄,俏娇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先……先生居然是姑娘……”徐籍双目痴痴望着,竟忘了自己还趴在地上。
  孟庆眼前一亮,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这姑娘面容清丽,肤如凝脂,嘴角的浅笑中带着丝丝温柔,让人万万想不到刚刚那气势磅礴的琴音是从她葱葱玉指上弹出。
  他正痴迷于眼前的美人,忽地耳边传来一声轻喝声。
  “当真有古怪!我看你往哪逃。”
  孟庆猛地惊醒,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韩小侯爷跃到台后,居然看都不看那姑娘,掀开地上的一块木板,接着纵身跳了下去,他身形矫健,瞬间便消失在楼中。

  ☆、第三章(改)

  孟庆被弄的一头雾水,怔愣了半响后急忙追了过去,他向木板下一望,那里放着一个木制的悬梯,不知通往何处,下方幽深黑暗,已丝毫不见韩小侯爷的踪迹。
  孟庆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跳了下去,通道极窄,好似农家生火的烟囱,不同的是两边木板被打磨的颇为光滑,孟庆毫不费力地的便落到地上,他伸手在四周摸索了一阵,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密室之中。
  他不明白妙音坊为何藏有这样一间如此狭小局促的密室,孟庆根本无法在里面站直身子,这里根本无法藏人,反而更像是逃生的通道,幽闭的空间让孟庆心生烦躁,他脾气有些急躁,几次摸不到出口,气的一脚踹在看不见的木板上。
  耳边传来“吱呀”一声,漆黑的空间中出现了一道强光,孟庆眯着眼睛看向木板之间出现的缝隙,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眼前银杏叶落,秋菊蔚蔚,清风一扫,带起万瓣枯黄。
  孟庆惊讶的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乃是妙音坊的后院,而身后的木板已经自动合上,银杏树下有一老婆子拿着扫帚,正一脸惊惧的望着他,嘴里絮叨着:“三……三个了,今天是闹什么鬼。”
  暗道所在的位置隐秘,老婆子所在的位置根本无法看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她显然是受了惊吓,颤颤巍巍的缩在一旁,用一种好奇又害怕的眼神望着孟庆。
  三个?孟庆脑中联想起小侯爷跳下密道前说的话,难道之前密道里面还有另外一人?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老婆子又念道。
  “这最后一个怎么和之前两个不一样,这个长得太丑了。”
  孟庆自觉长的还算周正,虽然比不上韩弋那般俊俏,但也不能叫丑,他四下望了几遍,终于确定老妇嘴中的丑八怪正是自己,不禁怒道:“老太婆!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那老婆子却不回话,而是嘀咕着,“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就算是也是个神仙鬼。”她似乎想到什么,老脸上涌上一层潮红。
  孟庆皱了皱眉,踱步上前,问道:“老人家,你说还有两个人下来?那两个人去哪了?”他总觉得这老婆子精神不太正常,说话也小心翼翼起来。
  那老婆子“啊”了一声,似乎才看到孟庆,“你说刚才那是人?”她说着顿了一会,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么漂亮……我还以为是神仙下凡呢。”
  “神仙下凡?”孟庆越发糊涂了,他见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从正门绕回妙音坊。
  徐籍已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堵了个结实,老脸上涕泪纵横,孟庆上前咳嗽了一声,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就这么放走徐籍,当即大声道:“你个老小子偷了东西还不认账,小侯爷火眼金睛,你就老老实实的跟我回大理司吧!”
  他也不管周围的人笑话,胡诌了一通让人将徐籍带回大理司,自己最后在妙音坊打点了一番,等出了坊门猛地惊醒,他忙和了一上午,小侯爷还是跟丢了,他一拍脑门,嘀咕道:“我该不会又被那小祖宗给耍了吧?”
  日头渐高,韩原城中逐渐热闹起来,孟庆心中还有块巨石没有放下,从妙音坊中出来后带了两人又往城南永昌当去了。
  此时当铺大门紧锁,方才通报血案的差役王逊先一步到了这里,他已经将伙计居住的后院封了起来,孟庆到的时候王逊正给掌柜做着笔录。
  掌柜体型高瘦,脸色灰白,双目无神,手脚哆哆嗦嗦,是个老实又胆小的中年人。
  孟庆进来的时候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不停喝着杯子里面的热水,眼神更是一点都不敢往后院瞧。
  孟庆用余光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掌柜,心中略微觉得这掌柜有点不正常,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示意王逊继续问话,接着独自一人走到了后院。
  当铺后是个小院落,打扫的也算干净,墙角栽有一棵枣树,入秋之后树上稀稀落落挂着几片叶子,四五只乌鸦蹲在树梢呱噪的叫着。
  鸦声嘈杂,孟庆心里蓦地腾起一阵燥火,他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手指一弹,石头蹭的击中一只乌鸦,乌鸦坠到树底,两只脚蹬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而其余几只乌鸦随之惊飞,盘绕在空中久久不散。
  孟庆心里舒坦多了,他也不愿一人来看现场,但按照前两次的经验,他还是觉得省下一个人的午饭便够了。
  案发地位于小院的西边角落,一间小屋静静的安置在那,大门随意掩着,里面飘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孟庆望着黑洞洞的屋门,一种难言的焦躁涌上心头,不到十天便有三起命案了,这回还死在密室之中,而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走上前推了推门,他发现门锁已经损坏,看样子应该是王逊用刀劈开的。
  照王逊所说,这伙计也如之前那两人一样,死的消无声息,想必里面的场景一定壮观,孟庆在门外犹豫了良久,最后深吸了口气迈了进去。
  屋内简陋,家具倒的乱七八糟,伙计死在床下,死前应该是在睡觉,而且还有过一番挣扎。
  孟庆拿眼睛瞟了尸体一眼,喉头顿时一阵不适,这伙计的脑袋和开了瓢的西瓜一样,还是那种用铁锤开的,从头顶到嘴巴那一半全都一塌糊涂。
  腹下是一摊血迹,人是趴在地上的,所以看不到具体情形,当然,孟庆也不想看清楚。
  他又在屋内搜寻了一遍,从家具倒下的方位,到墙角各处的细节,全都仔细的记录在案,忙了两刻钟,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尸体的臭味这才退了出去。
  孟庆在屋外深吸了口气,回想起刚刚发现的线索,小屋的门窗都在里面被锁死,屋内没有除了伙计之外的人活动过的痕迹,伙计死前显然受过一阵残酷的折磨,两只手上满是血迹和碎肉,看样子竟像是死者自己刨开的肚腹,然后又敲开了自己的脑袋瓜。
  但是即便是自杀,那他又是用什么凶器自杀的呢?而且还能做到期间不发出一点声音,孟庆顿觉脑壳子都大了。
  他深吸了口气,正要回去,鼻子猝然闻到一股古怪的香气,香气极其微弱,味道甜腻中透着一丝诡异,并不像是花香。
  这是以前两起血案中没有发现过的线索,孟庆心中一喜,循着香气找了过去,香气所在的位置并非屋内,而是那颗枣树下,天气已寒,树下除了落叶便是杂草,孟庆在下面扒拉了一会,拎起了一只乌鸦的尸体。
  孟庆皱了皱眉,这乌鸦正是他刚刚用石子打死的,那古怪的香气正是来自这乌鸦,他“啧”了一声,将乌鸦的尸体丢到一边,看来是他神经绷得太紧,有些草木皆兵了。
  回到前厅的时候王逊已经笔录完毕,孟庆翻看了两眼,随即眯起双眼,冷冷望着那掌柜,“你说早上无论怎么敲门,那伙计房内都没反应,按照常理不是该去找锁匠开门?你为何反而找大理司报案?”他说着冷笑道,“莫非你早就知道那伙计已经死在屋内?”
  掌柜被孟庆盯着脸色青白,颤着嗓子回答道:“我……我哪里知道他死在里面了,我……我……”
  “你怎么了!”孟庆一声暴喝,“这人就是你杀吧!好一个贼喊捉贼!”
  那掌柜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没……没有……我哪敢啊。”他一边抽泣一边说道,“这臭小子手脚不干不净,我不过是想找个官家去他屋里搜查,谁知道他竟死在里面了。”
  掌柜一说完便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双手抖得和筛糠一般。
  孟庆冷笑道:“这么说……你是因为他偷了你的钱所以才杀人的?”
  掌柜一听这话立马止住了哭声,一脸惊恐的看着孟庆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孟庆怒道:“那你哭什么!还不把事情说清楚。”
  掌柜急忙解释道:“这臭小子在我这干了近两年,一直以来安分守己,只有最近十来天鬼鬼祟祟的,还时不时整日消失不见,回来之后神色也不对劲,我打听得知他在外烂赌,欠下许多债务,我忙去前台查账,发现他私自偷了店内的五十两银子。”
  “他本是我老家亲戚的儿子,父母早亡,我好心收留着他,又带到韩原城中营生,他不思回报也就罢了,还偷盗我店内的财物,五十两对于大人这样的人物来说虽然不多,但也是我这当铺小半年的收益,我怎能轻易饶了这臭小子。”
  那掌柜说到这察觉不妥,急忙解释道:“我说的不饶可不是杀了他,要是杀了他我找谁要银子去。”
  孟庆摆了摆手让他继续说下去。
  掌柜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当时气极了,便闯到他屋内找他对质,那臭小子非但不认错,还骂我乱闯他的住处,之后更是将门锁给换了,这当铺每一根草都是我辛辛苦苦赚的,他凭什么锁门!我气急败坏,与他吵了几次,不过总算他还有点良心,对偷拿银子的事情供认不讳,又说再过段日子便双倍还我。他好歹也跟了我两年多,我不好把人逼死,便说多余的钱我也不要,但三日之后他不把那五十两补上,我便去大理司告发他。”
  “这不今天刚好第三天,我去找他要钱,他不开门,我便想到大理司找大人做主,谁知刚刚出了门边撞见王官爷。”那掌柜愁云满面道,“我请王官爷来了后院,那臭小子居然把门反锁,王爷与我便破门进了屋,谁知道……谁知道他竟死在里面了。”
  孟庆望了王逊一眼,见王逊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这掌柜说伙计偷钱的事说的贼溜,没有一点方才慌张,肯定是心中演练多时。”
  他随即冷笑道:“照你刚刚所说,在找王逊之前已经去过伙计那屋?”
  掌柜急忙点头道:“我只在外面看了一眼,根本没能进去。”
  “你在撒谎!”孟庆怒喝一声,“屋外的血腥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你居然还有心思去要钱!”
  掌柜吓了一跳,僵立在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孟庆,嘴巴里不知在嘀咕着什么,从他的脸色中看出他无比的恐惧的心情。
  “是……是眼睛……好多……”
  “眼睛?”孟庆心中一怔,急忙问道,“什么东西的眼睛?”
  突然,掌柜的脸部的肌肉不由自主的开始痉挛,手脚抽搐起来,接着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两眼泛白嘴里溢出大量的白沫。
  “不好了!”王逊急忙将将掌柜身体放平,“大人,他的癫痫犯了。”
  “他有癫痫?”孟庆愁眉不展,要是这掌柜真有癫痫,那人便不可能是他杀的,可看他之前的表现,显然还有隐情没有说出来,他口中的眼睛又是什么东西?
  王逊点头道:“刘掌柜身体一直有问题,无儿无女,所以才在家乡找了个晚辈帮忙。”
  孟庆此刻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原本以为有了线索,不想这人如今这副模样,只能等这掌柜癫痫症过了再来询问,他安排王逊处理这事,自己则先回大理司。
  一路无话,等孟庆回到大理司,却发现偌大的院子一个人都没看见,他往内走了半天,这才逮到一个小厮。
  “人呢?”
  小厮见了孟庆先是一喜,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孟庆心中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能将大理司变成这样,据他所知只有一人。
  果不其然,就听那小厮说道:“小侯爷带走了。”
  孟庆正想问人被带去哪了,外面忽地传来一股嘈杂的声音,接着就见大理司的一众差役扛着一个个巨大的竹筐走了进来,孟庆急忙走出大理司,只见那些竹筐内装满了绿油油的树叶,连着枝桠一起被捆成了一摞摞。
  “这是干嘛?”
  孟庆心中无比纳闷,即便他已经习惯了韩弋的各种花招,但这次还是让他摸不着头脑,这些树叶来自于城外一种名叫樟荼的树,此树四季常青,木质坚硬,常常被百姓用来制作家具。
  “小侯爷说是用来给马厩搭棚子用的。”
  孟庆这才注意到马场旁边搭了几个新木架子,韩小侯爷已经在大理司养了四五匹马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人都没有地方呆了。
  “这玩意也能搭棚子?”孟庆纳闷道,这些树叶、树枝用来当柴火还差不多,该不会是小祖宗弄错了吧。
  那人继续说道:“我们也说了,但小侯爷不听。”
  孟庆愣了一下,接着又问:“你们都出去了,那徐籍呢?”
  “大人你刚走不久小侯爷变回来了,他将徐籍关打了大牢,然后又让我们将那琴用木条封死,派人收到了库房里去了。”那人笑道,“大人放心,大牢有人看守,徐籍跑不掉。”
  孟庆干笑了两声,看来小祖宗还有些分寸,至少没讲牢房的看守也给调走,不过他让他意外的是,小侯爷居然将抢来的古琴留在了大理司,他原本还以为小侯爷会贪图那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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