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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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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之前,李濂与他说过安排,众人都以为前后斩杀羁押了近二百人,便是不得了的打震动,可李濂想得却是大换血,彻底整顿河南、关内两道的吏治。为防有人生事,所以才会派他去稳住军中——只要军权不动,便闹不起事来。
  赵诺听了这番可能使天下震动的话面色不改,显然是早就,只道:“还得劳烦王爷与林阁老替下官向陛下请求,让陛下快些派人填空补阙。”
  李沅乍一听“王爷与林阁老”几个字,心中顿感不悦,方才的纠结无措似乎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凭什么他总是与林子清一同被人提起?若是这些人少提几次,子清会不会就没有那样的想法了。他现在也不至于连怎样与林子清相处都不知道了
  李沅恶劣地道:“赵明府这事办得好,陛下曾想赐你绢二百匹、金五百斤,加正议大夫,特许服紫。”他故意停顿一下,见赵诺的脸色不变,似乎这事与自己毫无关联一样,又接着说,“但是被我劝下来了。”
  赵诺并没有他预料中的失望沮丧,倒是冲他作揖,笑道:“那下官多谢王爷了。下官愚钝,可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如今下官本就是众矢之的,若再受了这赏赐,可要少活几年了。”
  “赵明府此语甚妙,”李沅拊掌大笑,下一刻便变了脸色,“只是难免有暗讽主上行事不智之意。”
  赵诺不敢说话,他哪有?突然就被扣了这么大一个罪名下来,要说不是因为李沅记仇他都不信。
  “不过戏言,府君不必紧张。”赵诺一言引他不快,他口头上回了一句,也算是相抵了。李沅还记着赵诺是朝廷重臣,不能太过轻薄,以免他心生愤恨,便又夸赞了一句,“府君如今这架势,与在京中之时,倒是大不同了。”
  这句话李沅说得是真心实意。之前在京中时,他只觉得赵诺是个口舌伶俐的文臣。赵诺右迁豫州之后,一系列事办得干净利落,颇有手段。到了今日一见,他觉得赵诺是有几分封疆大吏不怒而威的阵势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赵诺拱手道:“王爷过誉了。”
  李沅想着林子清之前那句会办事、李濂用着顺手的评价,对赵诺道:“府君既然知道自己‘众矢之的’,竟也不怕,还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事。”
  “陛下有令,纵使是赴汤蹈火,做臣子的又哪里敢推辞。”赵诺笑笑道,“何况鸟尽弓藏,如今飞鸟还未尽,下官自然不怕。”赵诺这番话实在是大胆,被人听到,便可具表弹劾他一个讥刺朝政。他敢在李沅面前说出来,无非是算准了李沅现在不会动他——至于以后,又没有证据留下,大不了死不认账就行了。
  李沅也没想到,他竟敢当着自己说出这等话,不免有了些惊奇,问:“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九郎会……”会在此事了了之后,杀你来平众怒。
  他前一刻还在与赵诺头上扣帽子,现在又这样问,着实是有些不合时宜,何况赵诺就算担心,对着他又如何讲得出口?
  赵诺敏锐地注意到李沅改了称呼,冲着李沅道:“陛下仁善。”非过河拆桥之人。
  即使李濂最后真要斩了自己来平众怒,那又如何?来豫州之前,李濂就已经答应绝不会为难阿染和孩子。替李濂做下这么大的事,他一人一命,死又何妨。
  哪个读书人不想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他赵诺自然也有治国平天下的心。
  从陵州向南行二百里,快马半天的脚程,就可抵达瀛洲河间县。
  他长于河间,从小就是听着成国公李沅的名声长大的。李沅“战死”后,他亲眼看着北境陷落,那时河间人心惶惶,有门路的人纷纷南逃。他当时不过一小吏,就敢向上官谏言军政之事。
  那份谏言最终到了李濂手中,李濂不以为忤,反而对他大加称赞,将他提至自己身边。他亲眼见到李濂与士卒同吃同住鼓舞军心,最终收复了北境大半的失地;他见过战后百废待兴,可朝廷各处都需要钱财,李濂便免了百姓赋税,开自己的私库以充国库;他也见过李濂同他畅谈,想要整顿吏治、想要改税法军制、想要攘外安内、想要天下大同。
  他便知道,自己遇到了明主,他愿为李濂手中利刃,替他披荆斩棘,以创清明盛世。
  李沅看着赵诺眼中的星光,突然觉得如赵诺和九郎这般,才是他理想中的君臣相得。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待,自己暌违了十年,又错过了多少。他深吸一口气,对赵诺说:“明日一早我就去军中,州府这里有澄之坐镇,明府可安心办事。”
  刺史虽可管军,但他初到豫州,光是州府中不怎么顾得过来,军中更是鞭长莫及。他也怕自己做不好,李沅去了军中,自己这里又有宰相坐镇,他便再不必担心什么掣肘。赵诺起身,郑重其事地对李沅行礼道:“谢王爷。”
  “这可不是我安排的,”李沅向他回礼,“便祝赵明府大展经纶。”
  李沅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东方既白。再过不到一个时辰,旭日便会破云而出。
  


第18章 第 18 章
  李沅在军营的两个月乏善可陈,他带兵多年,对如何掌军一事可谓是得心应手——无非是恩威并施,不吝于赏赐,也不拘于责罚。
  李沅还发现,似乎整个军营中,都听说过自己的名字。他在不经意间同折冲都尉谈过后才知,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名声早已被传得响亮——这样一想,也难怪它曾效忠的帝王想要自毁长城了。
  得益于这点,再加上豫州驻军隶属河南府,之前负责的折冲都尉是一直跟着李濂的旧部,对他恭敬异常,使得李沅此行异常顺利,丝毫没有出现任何状况。很快就查清了与州官、豪强勾结的几个军户,派人将其押送至州城。
  估计是李濂预先也想过中原可能会出事,所以一早就把这里的军队管教地很好。认识到这点后,李沅有些气恼,看起来一切都在李濂的掌控之中,既然如此,他还非要自己来豫州做甚?
  所以在听说侵占军屯的案子要结了的时候,李沅毫不迟疑地快马赶回豫州。
  从发往军中的信件中,他就知道这案子结的不一般。不仅有宰相在州府开堂审理,还许百姓围观,这可是历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儒家讲刑不上大夫,庶民犯死罪时枷而杻,而官员只锁而不枷。即便是大辟之罪,庶人决于市,可七品以上官员可以在隐蔽的地方绞刑,五品以上官员则可自尽于家中。
  这般不留情面的处理方式,一下便在百姓中炸开了锅。李沅一路上都听周围有人在议论此事,到豫州的时间也正巧是开堂的前一天。他心中好奇,索性就让卫士先回刺史府报信,自己则在驿馆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混在人群中去刺史衙门围观。
  李沅起得早,本以为自己能占个好位置,可还是低估了豫州百姓的“热情”。李沅到时门口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凭借身量才得了一个不错的视角。过了有两刻钟,忽然群情骚动起来,原本坐在次位上的赵诺也起身,冲着主座的方向长揖行礼。
  李沅抬头,就见林子清身着十三銙金玉带的紫色公服走进了正堂。阔别了两个月,李沅乍见穿得这样隆重的林子清,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官服很衬林子清。
  自从同林子清分别后,李沅便没有刻意去想林子清。可是林子清与他相处多年,一下子要形同陌路,李沅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在军营中的这两个月,李沅总会不经意间想要招呼林子清,可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人不在自己身旁。这样一来,他心中有话都不知道该与谁讲了。
  李沅又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林子清,同时在心中下定决心,去他的形同陌路,他什么时候与林子清见面不相识过!
  许是察觉到了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林子清抬头,只用了一眼就认出人群中的李沅。他十分失礼地装作没发现李沅,面上虽还是波澜不起的一派从容,可手心的汗也却已渗到了惊堂木上。不过毕竟宦海沉浮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即便是在李沅的注视下略有些紧张,他也很快调整了过来。
  惊堂木一拍,唤左右升堂。
  好戏开场。
  林子清先是让人把之前案犯的口供当堂宣读,随后又拿出清晰罗列的物证,一条条铁证如山,根本不留辩驳的余地。众人讶然,这哪里是堂审的路数,分明是借堂审之名,当众宣判其罪。
  把证据都宣读完毕后,林子清直接便要定罪。
  堂下涉案的官员也没曾想过会是如此,被林子清搞得不知所措,他们在今日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会被人围观!
  “某不服!”突然有人高声疾呼,打破了肃穆庄严的公堂。围在外面的百姓心知这是有热闹要看了,一个个地都伸长了脖子。林子清也停下手中动作,让方才发声的人继续说下去。
  “某身领朝廷官职,即使不经由三司会审,也该是大理寺或刑部决断。尔今凭一己之力,私设公堂。如此独断专行,意欲何为?”
  李沅皱起了眉头,这人情急之下说出口的话也太不靠谱。私设公堂?宰相借刺史府的衙门审案,怎就变成了私设公堂。何况林子清有便宜行事之权,这样的堂审虽说有些随意,不太合乎规矩,可是也说不得是独断专行吧。
  再说了,他与赵诺敢这样张扬无忌,说背后没有李濂授意,李沅是绝对不肯信的。
  林子清从座位上站起,走到那人身前冷笑一声道:“你既知自己有官职,何不代天牧狩、教化百姓?你欺上瞒下、作奸犯科之时,可曾想过自己是朝廷命官?如今事发,不仅不思悔过,还顶撞上官,更是罪加一等。”说着话,林子清就抬手将那人的冠帽打落于地。
  林子清一振衣袖,半转身子对堂下众人言:“本官身领黜陟使一职,监察百官陟罚臧否乃职责所在。还有谁人不服?”
  他顿了顿,又道,“尔等案卷均会摆上陛下的案头。若还有不服,就等到上京之后亲自向主上陈情吧。”
  缓步回到自己座位上之后,林子清不由自主地冲着李沅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李沅向他笑着颔首示意。
  李沅方才还想着,今日这个威严庄重的林相与那夜来寻他的子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是一见到那个熟悉眼神,李沅就知道,这两种身份都是同一个人。他突然有了一丝自得,世人皆知林相威严高不可攀,独他见过林子清的各种喜怒哀乐。
  堂上有人用振聋发聩的声音,向围观百姓、甚至是天下万民来宣读那些人的罪状。一出好戏到了最精彩的时刻,李沅却不想再看了。
  他知道自己推开了林子清,就理当与他划清界限,从此只剩同僚间的交际。可是舍不得,他一生中遇见过无数的人,但除林子清外,再无一人对他如此熟悉,又将所有的心意都给了自己。
  李沅退出人群,从角门进到了刺史府的后堂。他想快些见到林子清。
  


第19章 第 19 章
  前面的庭审还未结束,李沅只能独自坐在屋内,在等待的过程中,李沅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桩事。那时候林子清刚进成国公府,整个人瘦骨伶仃的,看上去比同龄人要羸弱不少,还不太敢说话。李沅对他的唯二印象便是聪明和貌美。
  人笑起来时总会比板着一张脸好看许多,平常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原本就漂亮的林子清了——说漂亮而非英俊是因那时林子清还未长开,乍一看就像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他笑起来的时候,新月一般的柳眉下是一双弯弯的眼睛,脸颊上还有两个梨涡,比起李沅在京中见过的诸多美人也不遑多让,称得上是光彩夺目了。
  林子清察觉李沅投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后,怯生生地问李沅:“国公喜欢看子清笑?”
  美人一笑闭月羞花,李沅自然看得入迷,他那时也没什么顾虑,直接就承认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子清笑得十分灿烂:“那子清以后就多笑给您看。”
  从那以后李沅就对逗林子清一事有了兴趣,时不时地让他冲着自己笑。现在想想,李沅只觉得当时自己真是造孽,自己那般的行径,次数一多可不就成了挑逗?那时候觉得无伤大雅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为今日埋下了伏笔。说到底,是他将林子清引上了歧路。
  不多时,林子清就回到了后堂之中。在没见之前,两人都想着对方,可一见到了,他们俩都不免有些尴尬,在相互见礼之后,沉默了半晌。
  还是李沅想着要和林子清重归旧好,开始没话找话地夸赞道:“我方才在前面看见了,林相好生威风。”
  林子清答:“全仰仗陛下授意。”
  李沅略带不满地撇了撇嘴角,他也没办法与这样说话的林子清再聊下去了,只好问:“可是打扰到了林相?”他等着林子清点头,这样就能为这场尴尬找一个借口,迅速结束令人不悦的会面。
  出乎意料地,林子清却对他说:“臣不忙。”
  他是真的不忙,庭审结束后,他在豫州该做的事情便已做完了。之后的上书条陈、押解犯人入京,都有赵诺负责,不需要他再插手。
  林子清奢望能与李沅相处的时间多一会儿,可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直视李沅,他怕看见李沅厌恶的表情。
  林子清自认能理解李沅。莫说李沅,即便是换做他自己,听到那样的消息也会如鲠在喉,若不是看在累日的情分上,所做的怕是绝不止将来人推开了。
  先不提李沅那样端方的人物不可能喜欢断袖分桃这等事。就算是有这种癖好的,也多喜爱那些十三四岁还未长成的少年,一旦这些小男孩长大,即会遭人厌弃。
  可笑他竟然还敢与李沅说要陪在李沅身边——李沅何等身份,连身份稍差一些的女子都看不上眼,岂容他来亵渎?
  纵使他如今有官职在身,李沅碍于朝廷之事,无法轻易与他翻脸,可也绝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李沅挑挑眉,他自然明白“不忙”二字背后的深意是什么,冲林子清说:“林相既然无事,便与我说说这次堂审吧,怎么就做得这般惊世骇俗?”
  林子清上前一小步,低着头答道:“来豫州之前臣便得了圣意,陛下想借着此事杀一儆百,故意让臣闹大些。陛下怕王爷被这些尘俗事物扰了清静,不让臣等告诉您。”
  “怕我尘虑萦心还让我替他做事?”李沅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同时也不太相信林子清的前半句话,若仅是想要杀鸡儆猴,哪里用得到这么大的阵势?明显是有深意,可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肯明说。
  李沅叹了一口气,像是发现了此时林子清心中的纠结一样,招呼他:“澄之,你走近些来。”
  李沅这句话说得随意,可林子清却猛地抬起了头,他听在耳中,觉得方才那句话就像是有小鼓在自己耳边擂响一样。从那日过后,无论是见面还是书信往来,李沅都只称他“林相”或是“林阁老”,不乏尊敬,却也疏离至极。这下李沅换了以字相称,相比较起来倒是显得两人亲近许多。
  林子清又向前走了几步,见李沅将屋内服侍的众人都遣下去,便立刻请罪道:“臣那日一时迷了心窍,非有意冒犯王爷。”
  李沅方才抛给了他示好的话头,他这样无非是想让李沅的怒气消减一些,以求自己能与李沅别离得太远。
  “不是,我……”李沅想对林子清解释自己并非觉得被冒犯了,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外加教养无方的自责,可他也着实不知该如何提起那夜的事,只好道,“澄之就当无事发生过吧。”
  林子清欣然应下,李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李沅见他终于恢复了常态,略微地笑了笑,再一次问林子清:“九郎想做什么?”这个问题,他在出发之前当然也问过李濂,可李濂支支吾吾地不肯明说,只推脱道现在只是有个想法,还没定下来,等确定了一定告诉阿兄。
  林子清冲李沅先是一揖,再轻声道:“陛下想改税法,由应受田改成实占田。”
  “他倒是厉害。”李沅长出了一口气,顿时就明白了这一行的前因后果。
  开朝时典章制度大多沿袭旧制,田亩这一块用的还是从西梁时就有的均田法——所有的土地归朝廷所有,按照人丁来均分、给其耕种,待那人逝世后,他原有的土地又被朝廷收走以期再次分配。同时租、庸、调,都按人丁来收取。
  可是均田实行了百余年,弊端渐显。
  勋贵之家有赐田职田,虽说有政令规定每家最多可以拥有的田亩数,然而到了前朝末年,这禁令也形同虚设,大贵之家动辄上百顷良田。
  这样一来,可用来分配的土地就越来越少。多得是人分不到应有的田亩,可赋税又是按着人丁来收取,同时有勋爵官职的人家又可以免赋税,百姓的负担自然会加剧。
  虽说经过前些年,中原乱过一次,人丁比前朝时少了,无主的荒地则多了。均田制实行的还算不错,可长久下去,难免不会又变成上面那样。
  但若是在开国之初便定下税法,按照实际有的田产数来征税,或许在百年以后,收效会比现在好得多。
  改税法之事虽有利,然自古以来,破旧立新都不是易事。可这些艰难险阻,都不是李沅要关心的。
  李沅随口又问林子清:“赵诺也知道此事?”
  林子清点点头,浅笑道:“赵明府在擢升为中书舍人后不久,便在陛下的授意下,开始着手准备此事了。”
  李沅有些明白赵诺受重用、且在此时被放至豫州的原因了。他冲着林子清笑了笑道:“知道的这么清楚,看起来九郎是属意你了。” 也的确,林子清在朝中有威望声誉却无甚牵连,是执行改制再好不过的人选。
  林子清微微一怔,便轻声答道:“陛下确有此意。”
  最开始,李濂提出税法改制这个想法之后,就是由他主导的。只是他那时一心请辞,只做了不多的事就回了陵州。到如今,李濂许是见他再仕有望,又与他详谈了几次,好歹算是说动了他再次接手此事。
  李沅好似又想到了什么,追问林子清:“你来京之前,宜阳令找你何事?”
  宜阳令长孙盛便是窦氏的独子,即将袭爵的安平侯。以他的家世爵位,若承荫出仕,怎么也不至于做一个县令。可如今他人也在豫州,之前还跟林子清有过接触,不免让人起疑。
  “那倒与税法一事无关,”林子清缓缓说道,“小侯爷心气高,不愿靠着荫封来入仕,便走了科举,进士及第后又立刻求了外放,快三年了也没回过一次京。夫人又实在放心不下他,便央我去看一看。一来二去,子清就与小侯爷熟悉了起来,这次小侯爷查到了与侵占军屯相关的一些证据,想要通过子清递到陛下手中。子清后来也向陛下请罪了。”
  李沅听罢,觉得这长孙盛日后定大有所为。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就将其抛之脑后了,转而与林子清说道:“既然豫州诸事已定,我也该回京了。你接下来作何安排?”
  李沅本就是为了防止生乱而来的豫州,如今无什么事,他便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而且李濂前几日方来信,说在京中等着他一起过中秋。
  “我还得去河南道余下的地方再走一遍,”林子清微微躬身,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舍,低垂着眼帘说道,“臣请为王爷准备回京适宜。”
  李沅没听出他的语气变化,只想着林子清对自己各项喜好都算熟悉,由他来准备能省下不少心,便答应道:“也好,那就麻烦澄之了。”
  李沅本以为林子清说准备,只是看着侍从去做,没想到林子清竟事事亲力亲为。他再怎么想省心,也不可能让当朝宰相为了他这些庶务费一整晚的功夫,便劝林子清道:“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你不必如此尽心。”
  “为王爷办事,子清安敢不尽心?”林子清不依他的话,半开玩笑道,“子清对王爷熟一些,这些事之前也是做惯了的,换了别人反倒麻烦。”
  李沅看着林子清冲他一笑,把要出口的话憋了回去,开始与林子清一同收拾起来。他想,林子清难得开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遂了他的意就好。
  


第20章 第 20 章
  将零碎的事物交代完后,李沅就踏上了归途。他与林子清在同一日出城,却是背道而驰。在官道分别时,他倚仗着自己一手剑法少人能敌,硬是将所有的护卫都留给了林子清。
  左右京中无事,李沅也不用急着赶回去,便慢悠悠地信马而行,走了小半日,觉得有些无趣,便舍了官道去一旁的小路中,绕着绕着便进了山里。
  山间气候不定,一会儿便下起了小雨,李沅怕马蹄受不得泥泞,便找了一处破庙休息。庙中已经有了三个人,两个年轻人正骂骂咧咧的对着一位老者拳打脚踢。
  听他们的话,那两个年轻人一直无甚正经营生,老人便时常接济他们一二,可最近一段时间,老人没钱再给这两个年轻人了,年轻人讨要过几次不成后,就对老人动起了手。
  还真是升米恩斗米仇,李沅蹙眉,他见不惯此等行径,遂出声喝止了那两人。谁承想那两人恼羞成怒,挥拳就冲着李沅来了。
  李沅久经沙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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