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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知-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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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少爷量体裁衣。秦远量完了,回头唤十五过来,再转头道:“为这小厮也制几套衣。”
  师傅愣了下,笑脸解释:“堂少爷有所不知,下人们的衣裳,都是最后一块量的。”
  “就在这量吧。”秦远低手拢了拢袖口,漫不经心道,“拿我带来的那云锦,也给他作几套。”
  师傅怎敢忤逆,依言将这清瘦少年各处量了,打着招呼便退下了。
  十五站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僵硬地说:“谢少爷恩赏。”
  秦远看了看他,笑着说:“不用谢我。”
  秦远跟十五说了无数遍,比如见了他不用跪、比如不用唤他为少爷,但十五听的时候应了,到头来还是按照原样做。秦远拿他无可奈何,又觉得十五越来越疏远,更不敢硬逼,只好随他去了。
  雨方停了没几日,晚上又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打在窗纱上,是一道道裂纹般飞速闪现又消逝的影子。木窗架微微颤动,隐有风声。十五睡不着,他趴在宽了不少的床榻上,听表少爷在内间平稳的呼吸声,一双黑眼睛安静地在昏暗中慢慢眨着眼。
  那呼吸声突然停顿了一下,十五微微侧过头去,听那边细细索索,秦远坐起来了,并没穿鞋,而是赤着脚缓慢地朝外走。
  “少爷,”十五也坐起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起夜么?”
  秦远吓了一跳,扶着雕花门站直了,透着些许窗外的光亮看十五,沙沙雨声与昏暗的白光里,那少年孤零零的坐在榻上,一双黑亮如黑曜石的眸子与他对视。
  “被我吵起来了?”秦远问,“还不睡,怎么长个。”
  十五含糊地唔了一声,下榻端了夜壶来。
  秦远:“又不是大冬天的……哎哎哎!!”
  十五在黑暗中跪下,将秦远的腰带已解了一半,冰凉凉的手已探入裤中。秦远强硬地将小厮拉起来,怒道:“作什么呢!”
  十五的手腕在秦远温热的掌心里是极纤瘦的冰凉凉一圈,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秦远。
  秦远尽力温柔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随便就跪么?有些事用不着你做。”
  十五静了一会,他下意识地想跪下,又忍住了。他低声说:“我知错了,求少爷责罚。”
  秦远在昏暗与雨声中看着眼前的少年,感觉心脏都被人用力攥紧了。他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他没道理怨人,又不甘心怨己。他最终叹了口气:“你不该是这样的……”
  十五的眼睛垂下去,他的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秦远将十五的手放开,提起腰带便摸着黑往外走。十五站在原地,听见雨声渐缓,但因屋顶铺的新瓦,仍发出清脆的滴滴答答声。又听见秦远惊动了朱红,朱红起来的声音,秦远赤着脚出去,又赤着脚回来的声音。这些声音在困倦的水汽中慢慢晕染开来,细细碎碎。十五慢慢爬上榻,趴下身。
  秦远缓慢地走来,他身上尚有雨水的湿气。他将薄被给十五拉上边点,十五一动也不敢动,只闭着眼感到那人给自己提了提被子,便往内间睡去了。
  待连绵夏雨彻底褪下,天还是热着的,但又没前段日子那么热了。十五早就重新开始干活,但仍然没多少人理他。府里多年的人,全是人精。他们看十五再干活了,心里不知窜出什么猜测,只想着静观其变。倒是之前的旺儿反而来带着十五,有什么活,便将他叫上。有次旺儿语焉不详地安慰他:“主子么,他们想着什么便是什么。你我都是受人吩咐的,莫要难过了。”
  十五茫茫然:“难过什么?”
  “至少堂少爷还是对你好的。”旺儿说,“从没骂你一句呢。”
  十五想,可他一点都不需要别人对他好。
  给他一口饭吃,他便能活。于他而言,像堂少爷那样对他格外优待,还不如像太太嬷嬷那样不是打便是骂,反而能让他明白自己到底该干什么。秦远的脾性太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喜怒毫无常理。秦远赐予的一些暂且的令人无处安放的温存,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偷了东西的贼,赃物放在身上,烫得他兜不住。近日来秦远慢慢不再像从前那样,他干个活都管东管西了,正让他心里松了口气。他一无所有,那便干脆多干点活,当做给表少爷的还恩。
  天气放晴,公子哥儿们的大聚小聚大宴小宴再次打响锣鼓。
  秦远初来乍到,却没多久就隐隐成了这一圈人里的头儿。他年纪在其中不算大,但相比之下最为成熟,与众人都玩得开。他明明从未来过京城,但在京城各处游走却仿佛十分熟稔。钱二背了秦林秦川二兄弟,偷偷领着秦远去了那深巷闺院里。那是少数人知的销金窟温柔乡,里边种种规矩特殊,只接熟客,秦远却表现得极其平常。只有如花似玉的姑娘坐于他身畔了,他才笑着摇摇首,示意他无需人作陪。
  钱二奇道:“怎么,这样的你都看不上眼?”
  秦远以酒敬他,沉黑的双眼漫不经心地瞥过莺莺燕燕,毫不为所动。
  “我明白了,”钱二笑了笑,“这些再怎样,也是俗的,不比你那十五。他今儿怎么没跟来?”
  秦远独自饮酒,说:“放他在府里,他更自在。”
  钱二神色微动,不知作什么想法。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秦表少爷对那小厮不一般,他不想夺人心头好,却总想尝个鲜,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秦远仿佛毫无所觉,只待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跟着出来的旺儿却觉得,表少爷自上了回府的轿,便始终面沉如水,隐有薄怒。他是不敢多嘴的,这表少爷看起来为人温和,不随意打骂欺侮下人,但总让人觉得不可小觑。
  十五呢,十五还在干活。
  今儿少爷出去了,他没得饭吃。跟着旺儿回了原处与小厮们吃饭,众人亦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厨娘炒了两盘肉丝儿,细得跟她心眼一样小,只有最会抢菜的吉祥才能一筷子卷起三五根,也就够舌头上沾个肉味的。十五连肉汤都没得浇,捡了两块丝瓜,垂着眼含含糊糊吃完一大碗饭。吃完后,他将众人的碗洗了——也没什么好洗,半点油光都没有,过一下水便成。饶是如此,他还是用手捏着碗底,用水瓢舀了水冲洗,不肯让自己碰到陶碗的内壁。
  “少爷毛病。”吉祥最后一个吃完,将碗放进桶里,见他如此,嗤笑一声,“怎没个少爷命呢?”
  十五充耳不闻,继续舀了水倒上去。这只碗没吃干净,留了饭粒,他拿了双筷子,高高捏住,一点点扫进泔水里。
  吉祥伸了伸脚,想踢一脚,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慢慢收回,懒洋洋地回身走了。
  十五端了众人的碗送入东厨,王厨娘一见了他,拎着他的耳朵便将他往里扯。
  “要死!”王厨娘怨声道,“你小子,怎么得罪堂少爷了?”
  十五轻轻皱着眉,整个人被拉扯得摇摇晃晃。厨娘松了手,白净的耳根被揪得通红。她回头看了眼厨里为预备下午点心而忙活的众人,又喊了几句莫看莫看,又推着十五出去了。在井边,十五蹲着将搬来的碗筷放下,厨娘在旁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脚:“蠢脑壳,你说说,你若是听我的,好好伺候堂少爷,你现在还用得着干活?”
  十五被踢歪了身子,随即站起来,沉默着扑了扑下摆的灰。
  “我前日子听人说,你开始忙了,我就觉得不好。”王厨娘声音振振,让人脑袋嗡嗡作响,“你仔细跟王姨讲,你是怎的?”
  十五低声说:“没怎的,堂少爷人很好。”
  厨娘看了他半晌,连阿弥陀佛都念不出来,只叹了口气,颇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她抬了抬手,想摸摸十五的额头,但她还是将粗糙的手放下了。她一生孤寡,从没安慰过孩子,也不懂该怎么安慰。更何况在她心里,十五这么大了,早就不需要人安慰了。她缓了缓,小声说:“晚上悄声背着人来,给你留了炖肉呢。”
  十五:“谢谢姨,我走了。”
  十五独自去了外院。他想起来堂少爷送的一锦袋金元宝还留在他的柜里,他想取出来,拿回去还给少爷。这赏他本就收得没有道理不明不白,早该还回去。是他动贪念了,才让那堆亮闪闪的金玩意儿留了那么久。
  蝉声消了不少,盛夏进入了尾声。下人房里照例是空着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处,这房子不过是个晚上歇脚的地方。
  十五在自己的床铺前跪下,打开床下的小柜门。柜里散发出一阵日久经年的霉味与潮湿气息,从冬到夏的衣物也不过只有几叠。
  衣物上面,一个敞了口的锦袋干瘪地躺着。
  十五的瞳孔缩了缩,他修长而细瘦的手指轻轻将其拨拉开,那袋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第09章 
  偷窃在府里,是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罪。
  奴才偷主子的东西,哪怕是太太丢了数年不要的钗子一根,也是弥天大罪,得狠狠打一场,关柴房里,克扣俸禄等等一一不足。若是年纪小的偷了,光罚这一个不算,连带负责教养的嬷嬷都挨骂。奴才偷奴才的,这就难说。要是数额多,就罚一场。要是数额少,就全凭主子心情。下人间也很少将各自间的小偷小摸捅到上面那去,他们各自有阵营,私下解决为多。
  十五看见这空锦袋的时候,其实除了起初的惊讶,并没有太多想法。
  不仅是表少爷给的赏没了,他原压在衣物下的最后一点俸禄也不见了。
  他一如平常地锁上柜门,回了秦远的院子。朱红见了他,小声问:“十五,怎么了?表少爷快回了,笑起来些。”
  “姐姐,”十五站着,声音没什么起伏,“府里的告假簿子,能否给我看一眼?”
  朱红愣了愣:“难得见你求人,那有甚么好看?”
  朱红往日是管府里告假的,如今虽伺候表少爷,但这事仍归她管。她去取了簿子来,刚想问他要看哪日的,却只见眼前的小厮慢慢地翻动簿子,细长的手指在纸面上慢慢滑动,不禁笑了起来:“你识字么?看这样仔细。”
  十五嗯了一声。
  “你识字?!”朱红这回是真愣了,“太太也没让人教你,你怎么识得的?”
  十五找到了,站起身平淡答道:“偶尔见了字,一个个死记的。”
  朱红自然不信,仍是存疑,只在心里感叹不已。她好奇问:“你要寻谁?”
  十五轻轻敲了敲簿子上的名字。
  朱红:“双瑞?是大少爷房的……他欺负你了?”
  “没有,”十五说,“谢谢姐。”
  他出了院子,一路往秦林房中走。他寻人唤双瑞出来,那人也跟朱红一样愣愣的,摸不着头脑地进去找人。双瑞是跟着大少爷从小读书念字的贴身小厮,地位不同他人。他之前中了暑气,得了病,破例将养了好几日才回去伺候。双瑞半天才出来,见了十五,极其不耐烦的模样:“你干甚么?我忙得很,哪像你这样的成日闲着!”
  十五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柜子,是你动的?”
  双瑞冷眼看了这瘦弱的少年一眼:“说什么屁话呢?听不懂。”
  十五:“那是堂少爷送的。”
  “谁管你谁送的呢!”双瑞不耐烦地就要回身去,“你要告去告就是了!谁拿你东西?!”
  “那日只有你在。”
  双瑞猛地回身,恶意地捏了捏十五白净的脸颊,低声道,“别来烦哥哥,小子,这么多年没人动你,真当我们好心呢?有些事儿你咽下去了就完了,别烦不清楚!”他顿了顿,粗糙的手指抹过十五的唇边,轻佻地从微翘的唇角揉至漂亮的唇珠,再补充道,“你敢对太太说一句,你等着过好日子便是,懂了罢?”
  十五的面颊很快被掐捏得泛红,他有些痛,却没有皱起眉头。他沉黑又剔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双瑞,在眼前人怔住时,突然抬起拳头,一阵拳风朔朔直打双瑞的腹部!
  十五虽人长得瘦弱,但那些活不是白干的。他一拳打去,让双瑞猛哼一声,继而暴怒,拎起少年的领子就猛地一脚踢去。十五一声不吭地受了一脚,转头发狠地伸手打了双瑞一巴掌,啪得一声惊响。双瑞没想到这人是真的来真的,又受了一耳光,整个人被怒意惹火,连着数拳打去。十五一手挡头躲闪,一手就势掏心。然而他到底未有经验,脚步一个错乱,被双瑞直接往地上压。十五狠命挣扎,不要命般打挠蹬腿,被连着三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像不知痛般就着眼前人裸露在外的脖颈就是狠狠一咬。
  双瑞惊叫一声,脖子上血流如注,正要挥手再打,被野牛般的少年猛地一撞头,整个人天晕地旋,反被人压制住。十五平日唇色浅淡,此时满唇都是鲜红血色,滴滴答答落在双瑞的胸口上。而他一向清俊的面容沾染血迹,虽仍是面无表情,但仿佛修罗厉鬼,一股狠气。双瑞一时怔愣间,被人猛打数拳,痛意席卷上来,咬着牙将身上人狠狠踹飞出去,再踉跄站起补踢数脚。
  双瑞是知道痛的,十五却仿佛浑身铁打,不觉五感。他挨了数脚,只蜷缩起咳了数声,又爬起来打架。他的声音不复清亮,一边喘息一边沙哑道:“东西,还给我。”
  “早用完了!”双瑞狠声道,一脚将十五再次踹倒,“他妈早拿去换银子了,你不是不怕死?”
  “你们!双瑞!十五!?作什么呢!”
  一小厮高喊道:“莫打了莫打了!都是兄弟些!”
  大少爷房里的几个小厮皆出来了,见状不免大骇。他们冲去拦住发了疯般的十五,让十五硬生生再受几脚。
  “兄弟?”双瑞嗤笑着看着已经站不稳的少年,眼睛赤红,指着脖子,“这小白脸想要我命呢!看看他这嘴咬的,娘们么?上嘴咬!”
  来的几人不比他怒火中烧,反而有些怕,七嘴八舌地劝慰着。被几人锢住的少年失了力气,冷冷瞥着双瑞。这场争斗响声不小,屋内又出来几个婢女,见此状难免大呼小叫。清风当即摔了帕子,怒喊一声:“双瑞!尽知道做些狗都嫌的事儿,欺负小的,算什么本事?”
  她快步走来,正要指着鼻子骂的,却见双瑞正在气头上,扬手便要打。然而十五竟甩手挣了几个小伙子的阻拦,一手拦下,再狠狠抬腿踹去。双瑞白白当着众人面挨了一脚,又是痛楚又是羞恼,当即要再打起来,被几人哎哎呀呀给分开了。
  双瑞喘着粗气:“小白脸,走着瞧么!”
  十五轻轻抬手,将唇上的血迹擦去了,眼睛甚至没有看对面人一眼。
  秦远回府的途中,特意吩咐于醉仙楼停下,带回那楼的名产酥肉饼。这饼出了名的饼皮酥脆、入口即化,里边包裹的满满咸肉喷香,刚出锅滚滚烫得用油纸仔细包上。虽然天气还热着,但为了不让这饼凉,表少爷还换乘了马车。换做以前,他是绝不会带什么酥肉饼作送给那人的礼物的。不送玉佩名画也就算了,送什么市井小食油油腻腻,岂不是白白侮辱了那人?但这辈子的十五种种都与他记忆中的不同,他只好投其所好。想想带十五出来过几回,说是带他玩,实际上不过于公子哥儿们的聚会间坐坐而已,连点好吃的都没给小孩尝口,难怪十五不亲近,也是自己的罪过。
  一直进了屋里,十五果然不在,但他也习惯了。十五这点未变,仍是个喜欢自由自在的高傲性子,年纪又小,不喜欢闷在屋内也正常。秦远换了套衣,催朱红道:“十五呢,让他回来吃饼。”
  朱红心想,她哪里知道那小子去哪了!但是表少爷吩咐,她不得不出了门去寻。先是去了东厨一趟,见那数个厨娘小厮忙着备晚膳,踮起脚瞧了几眼没有十五的影子,便不进去问,再绕去别处。一路走着遇到了明月,无奈地问了声好。
  明月:“你还有心思问好呢?你们那十五,闯了大祸了!”
  朱红大惊,忙问怎么回事。
  “他与大少爷房的双瑞打起来了,”明月说,“大少爷很是发火,直接捆了他去寻太太了。堂少爷回府了么,知道这回事不?”
  朱红险些两眼一黑,道了谢又赶忙小跑回屋。到底还是晚了,她刚喘着气进去,秦夫人身边一小厮已来了,正跪地说话。她不敢声张,贴墙垂手。
  秦远冷着面说:“回句话与伯母,十五仍旧跟着我。”
  小厮急道:“那十五着实顽劣,太太说了,再换个更贴心、更懂事的来给您使唤。比十五更漂亮的、更好看的也不是没有,求堂少爷莫要难为小的。”
  秦远的眉峰凌厉,一双沉沉眼睛望去,漠然而锋锐,冻若冰寒,根本不似个少年人。
  他厉声道:“你只管传话便是,你算什么,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第10章 
  秦夫人怒喊一声:“没大没小了!”
  众人静寂。十五跪在堂厅正中,一旁跪着双瑞。秦夫人一茶杯便往地上掷,那小瓷杯直直清脆摔在地上,茶水飞溅向两人,将青衣下摆打得尽湿。秦夫人被扰了午息,满是不耐:“你,十五,到底是养不熟没教养的。你倒是说说,凭什么不安分起来?”
  十五平静道:“回太太,他偷了我东西。”
  “偷了什么?”秦夫人面色倒是缓和了些,她身边有人送了新茶来,她抿了一口,“讲清楚些。”
  十五:“表少爷赏的东西。”
  “这小子信口胡言了!”双瑞嚎了一声,“他东西放在外院,来来去去那么多人,眼杂手乱的,怎么能指定是我偷的?要是我真想偷他东西,也不会偷堂少爷的赏!反倒是他,一句话也不讲,莫名其妙打我一顿。莫不是自己花完了,嫁祸于人、想讹一笔吧!太太,我跟着大少爷长大的,这么多年为了主子们尽心尽力,您怎么也知道我的心!”
  秦林亦道:“是了!娘,这双瑞怎么也不会偷人东西的。”
  秦夫人沉思半晌,叹道:“罢了罢了,双瑞我是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人如何,是心好的孩子。”她顿了顿,“到底怎样,你们也不该打起来,闹得出去,说我们秦家连两个小厮都管不好,还怎么活呢!”
  她有些疲倦地撑着下巴,环视一圈,从愤懑不平的长子、到流着眼泪的双瑞,再到面无表情的十五,微微停顿,又很快将目光收回。
  “十五别跟着表少爷了,一切照旧,再扣半年的俸禄。”秦夫人说,“双瑞扣个一年的。就这样罢!下次再有,便是重罚了。”
  双瑞立马连磕三个头,大声谢恩。十五仍然跪着,他跪着的时候脊背挺直,连脖颈都未弯曲一下,仿佛不是在下跪,而是在与人坐谈一般。他并未磕头受了,而是平静地回望。那双黑色的眼睛与秦夫人对视,秦夫人竟觉得自己在这双透亮的眼睛下所有想法都无所遁形。
  秦夫人骤然又怒:“好么,饶你一回,还不算消停!关柴房去,关个三日!”
  清风将柴门锁上的时候,有些怜悯地看着灰暗屋内的少年。他衣衫凌乱,浑身是伤。挨得巴掌,面上肿了,唇角皆裂。曾经清俊的五官在血污下,别有一种脆弱的美感。清风难过了:“你呀,平日怎么不见你脾性这么大……”
  十五的声音沙哑:“他先辱我的。”
  “纵使这样,你也不能……”清风叹了口气,将门轻轻往里推,用钥匙上了锁,“表少爷到现在也不知回府没有,你这蠢脑袋,哪有人护得住你。”
  里面静了半晌,突然低声问:“姐姐,”
  清风:“哎,要水?我现在没法给你。”
  “我六岁进府,”十五躺在满是灰土的地面上,因为浑身的疼痛而蜷缩起来,“太太看着他长大,没有看着我长大么?”
  清风愣了愣,兀然觉得眼眶酸涩。
  “你这回是真触了霉头,”清风说,“太太这几日正不高兴着,许是苦夏的……再说那双瑞能说会道,你连个辩都不为自己说说。大少爷也为双瑞求情,怎么样都得给他个面子。一直以来,太太对你也不差呢,不少衣不缺穿的,从你小的时候就在我们间立了规矩不准欺侮你了,这还不算疼你么?不然按照他们那性子,怎么会放你安安稳稳长这么大呀?蠢脑袋,莫想东想西了,主子们肯定都是对的。”
  她说了半天,木门内却没有半点声响。她有些犹豫地敲了敲门,见还未有回应,只好走了。
  柴房黑暗无窗无灯,除了柴火外别无所有,空气太过沉闷,只有隐隐的木头味道,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从腿至腹部,再至肿起来的面颊蔓延开来,到了最后,几乎麻木了。十五用尽全身力气平躺着,逼迫自己不缩成一团。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气节、什么骨气,他只觉得缩在一块儿太窝囊了,他不要窝囊。他躺了一会,甚至有些困意。
  柴房是他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他睡得挺好。
  他还做了个梦。
  梦里他糊里糊涂,在一片黑暗中不停颠簸,车马喧嚣、人哭人嚎,他娘捂着他的嘴,在他的额前落下一个短暂的亲吻。他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被送进一间屋子,有陌生的女声唤他醒来。他既困又累,实在起不来,打了个呼噜,翻过身去。那人又在兀自嘀咕,说已经晌午了,还不起来,莫不是病了?梦中的小十五心想,这是谁呢。若是他娘,应当对他说“太阳都晒屁股了,再不起来念书,师傅要打手心了”,再喊他声小懒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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