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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无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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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清光绪朝列强入侵,华夏遭难。
光绪帝锐意改革,希望通过变法救亡图存,却遭到西太后慈禧无情阻挠打压。
自光绪亲政日起,慈禧即派宦官兰琴到光绪身边,即为眼线卧底,将光绪命运牢牢掌握手中。
然而,兰琴却悄然对光绪产生了无以名状的感情,他与皇帝的命运又将如何?

他一世为帝王,却无一刻自主;
他半生陷两难,却无半分背叛。

历史从来是以成败论英雄,不求看懂那段历史,但求懂载湉者二三。
谨以此文,纪念戊戌变法120周年,清德宗逝世110周年。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光绪 ┃ 配角:兰琴 ┃ 其它:清末,光绪,载湉



第1章 楔子
  百年前的北京冬天是特别冷的。筒子河早早的结了冰。屋顶上的积雪甚至不会像近年来这样被阳光的热度变成挂檐的冰溜子,会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让人误以为整个紫禁城都是白瓦红墙。黄昏时候乌雀们的叫声稀稀的,但是声响却特别大,站在景山上都可以听得到金水桥前的鸟儿们在唱歌。
  好像再往北一点,或是再往南一点,都不是这个样子的。随便哪里都比这里热闹些。可实际上,这里又比哪里都热闹些。并不是现在习惯看到的黄金周涌进四五十万人的那种热闹。而是一种肉眼看不到的、无形的、稠密的东西在四处游荡着。几百年来被困在高高的、逐渐斑驳了的红墙内,这些无形的东西便不分昼夜的、窸窸窣窣的发出一些细微如蝇的低吟,扰得谁都不得安睡。尤是到了深夜,这一类低吟便如有什么磁场般聚集到一起来,夹杂着穿过琼楼殿宇的风,热闹得堪比早先夜夜房事的坤宁宫。
  一些不明真相的后人,便以为是这紫禁城里闹了鬼怪,盛传一到夜里,准能看到提着宫灯的白衣散发女子、走路是没有脚的云云。他们还会煞有介事地说,千真万确听到过一些鬼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谁在笑,又像是谁在哭的。
  然而即便在这么冷的、水面都结了冰的北国冬天,这些低吟还是会潜入水底,沿着金水河一路逆水北上,越过一道道水闸千辛万苦一直要唱到昆明湖——唱给颐和园的老佛爷听。可是后来,护城金水河的河神听这些低低的□□听得多了,听得腻了,听得伤了心——即使是到了最最神清气爽的中秋——也便不再像早年一样,张罗着把里面的故事快快说给中南海的海神听,中南海海神自然也无趣再添油加醋地给北海娘娘讲,北海娘娘终有一日也腻歪了总跑到后海仙姑那里去嚼舌根,后海仙姑自己则懒懒地倦倦地睡到来年东风解冻——那些低吟便什么也不再求了,也自知什么都求不了,便开始渐渐地沉默下来。
  从此,古都北京的水面便再没有了涟漪。
  我要讲的,就是当年被那涟漪推搡着传诵过的、像笑声又像哭声的、众多故事中的一个。
  


第2章 仲春相
  那大概是一个和风熏人的清晨吧,实际上仲春的北京还没有多么暖和,但是,整个养心殿内外已经开始鼓噪起来了。裹着明黄色苏绸的八抬大轿早早地在宫门外备下了。太监和宫女们轻快而有秩序地穿梭在殿内殿外,做着临出行前最后的准备。
  养心殿二十八岁的主人正在他硕大的穿衣镜前平伸着双臂,身旁一个比他年长四五载的太监正为他套上几层朝服的最后一件——藏蓝色穿黄缂丝片金边朝袍,一个一个系好盘扣,左右各翻好马蹄袖,然后在他的腰间束上银镀金镶珠红宝石朝带,再熟练而小心地把腰上前后的衣褶打匀,又取过伽楠香朝珠搭妥,把那根并不粗大的辫子连同辫穗儿从珠链里绕出来,拿了个莲花掐丝珐琅的银卡子在辫子根儿右边卡牢,最后才递上那顶七分重缀珠的绒草面生丝缨冠。
  “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轻噪了些,小兰子?”接过朝冠戴上,皇帝以一种怀疑的眼神望着镜中的自己,“这珐琅卡子还是别戴了吧。”
  “怎么会显得轻噪呢万岁爷,这都快赶上祭社稷坛的穿戴啦。”养心殿掌事大太监兰琴回身拿了个小镜子,举到主人头后,“您看,您这是去见老佛爷,又不是去见什么外国公使,有了这珐琅卡子,才显得跟老佛爷不那么生分,才显得您拿老佛爷当心坎子里的亲人……”
  皇帝微微侧头,只轻笑了一声,“也好。”
  “那……是这会儿起驾还是等起了太阳?您不再歇歇吗?”
  “这就走吧,也不觉着累……哦,别忘了把三希堂案子上那两本书拿着。”
  “是用绒布缎子包着的《日本变政考》和《俄彼得变政记》吧,奴才已经叫人把这书跟您要孝敬老佛爷的那对猫眼儿坠子搁一块儿了。”
  “嗯。很好。”皇帝向着殿外微寒的晨雾迈开大步,尽管在兰琴看起来,他那一夜未睡的身影有些单薄。
  众太监宫女跪地叩头。“恭送皇上起驾”的声音有些刺耳地响彻在还没有睡醒的紫禁城上空。
  兰琴跟到养心殿外,从左手边掀起轿帘,右手还不忘护着皇帝的头。
  “小兰子,多亏了你了。” 皇帝在坐进轿子时喃喃地这样说。
  兰琴低下头,放下了轿帘。
  随着兰大掌事右手轻轻地一抬,轿子稳健而迅速地向颐和园颠簸而去。
  对于坐在轿中的皇帝来说,这一刻他的心是温暖的,夸张一点的讲,是澎湃的。因为他要做一件亲政十年来都没有做过的事。他要做一件上能光宗耀祖、下能救国安民的事。他要做一件或许能让自己的陵寝墓碑刻上“圣主明君”的事。他要做一件能令全天下瞧不起、看不上他的人统统低头闭嘴卷铺盖滚蛋的事。他不但要做成,还要做得干脆,做得漂亮,做得让四海五洲都景仰。
  然而,要做成这件事之前,必须首先争得一个人的同意。至少,是“不反对”。
  今天,他就要先去得到这个“同意”。
  是的,他从未如此急切的需要过这样一个“同意”,有了它,一切的一切都将不再是空想和奢望。他必须得到这个“同意”,她也必须给予这个“同意”。他不容许有失败,没有万一。仿佛只要有了这样一个“同意”,功德就此圆满,大业遂成。 
  轿子刚出德胜门,太阳就给了个大脸儿。
  他微微有些紧张。是澎湃的紧张。也是期许的紧张。甚至带着些迷醉和癫狂。这种紧张使他消瘦的双颊不自知地露出了久违的、天真的微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心中那个美好而壮阔的舆图,就在他面前一层层一幔幔地铺开,直铺到天之涯海之角,彼岸盛开着金色的万世不枯的花,神佛伫立,列强称臣,普天歌唱。
  “小兰子,再快一点。”
  步行在轿子左手边的兰琴又一个抬手,整支队伍便开始小跑起来。
  这一天,光绪二十四年、农历戊戌年闰三月初二。
  今天的天气……大概真的会和风熏人吧。
  掀开轿帘,看着京城北郊渐露的□□,听着轿前轿后内侍们碎碎的脚步,手心已然微微湿润的爱新觉罗载湉这样想。
  四月下旬的颐和园泛着一小片一小片的绿色,玉兰早已凋败,湖上的荷花骨朵离着冒头还早,万寿山也尚显得有些萧索。
  隔着玻璃,整个乐寿堂里只有一个敬烟的和一个敬茶的宫女紧贴在净室的门口站着。慈禧正在里面看着折子。宫女们钉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有两盏茶的功夫了,大气也不敢喘。太后阅折子的时候是绝对严肃而紧张的,所有内侍要保证这个虽已经避居京郊、颐养天年的老太太依旧能不受打扰地把持着国事。
  太后前十年垂帘时,读毕奏折之后,总是在最后一页上用拇指的指甲重重地画上几道,或者画竖杠,或者画叉子打勾,让军机处的章京们照着懿旨去办;到了训政这几年,太后如果对折子里的事儿有什么疑义,则直接授意给该管事的王公大臣们。在这个已然知天命的女人批折子的片刻工夫,随着她手指甲一动,嘴皮子一张,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加官进爵、名利双收,或是被收监砍头、发配流放,也不知道有多少忠烈的抱负从此石沉大海,有多少小佞的谗言从此金瓯永固。
  下人们只盼望一声 “娟子,敬烟。”或是“荣儿,看茶。”一切便雨过天晴,各忙各事,太后也就由一位君临天下的掌权者重又变回了一个威仪稍大了些的富家老人。
  而今天,气氛完全不是这个样儿。宫女们本能地感受到了异样。隔着一层玻璃和蝙蝠轻纱,老太后仿佛是眼睛有些花了似的,举着眼镜儿捧着几份奏折和一本新书翻来覆去地看,看看奏折放下,又看看那本书放下,迟迟没有做决断的意思。莫非是听前任姑姑讲过的,又要跟洋人打仗了么。姑姑说,只在甲午年间跟日本人打仗时见太后这样发愁过。姑姑又听姑姑的姑姑说,只在英法鬼子烧圆明园时见太后这样发愁过。宫女们站到三盏茶的功夫,仍是没有猜透今儿个太后是怎么了。
  就在她们心里瞎嘀咕的这会儿,老太后突然自己噗嗤一声笑了,把奏折和书往右手一呼啦,叫着“荣儿,敬烟来。”
  宫女小娟子、小荣子这才舒了口气,赶紧小碎步进了里屋,伺候着太后喝茶吸青条,见老太后的精神果真比阅折子之前还要好,就陪在南边靠窗的矮塌旁给她讲笑话,暖暖地晒着太阳。
  就在马上该传点心的时候,“万岁爷驾到”的声音远远地传到了乐寿堂。
  “禀老佛爷,万岁爷的轿子已经拐过玉澜堂了,说话儿就到。”
  “你去迎一下吧,小李子。”
  “喳。”
  李莲英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见光绪已经踏进门槛了,忙欠身道:“奴才请万岁爷安。”
  “起来吧李俺答。” 光绪掠过李莲英身边。
  内侍各立在院外左右。李莲英、兰琴二人一并跟了进来。兰琴手捧着一个托盘,低着头站在门口稍远的地方。
  光绪进得屋内,就听见太后跟左右宫女在谈笑,整了整衣冠,转到左厢,迈右腿、拦左襟、下马蹄袖,恭恭敬敬跪下,磕头朗声道:“儿子给亲爸爸请安,亲爸爸凤体康健,万福金安。”
  “快起来,”慈禧满脸堆笑,“怎么这么早皇帝就跑来了,这大老远的,看这脸刷白,是不是又一宿没睡?……哟,还没吃早点吧?小李子,赶紧的,把那些新式样的点心拿来给皇帝尝尝。……皇帝坐下呀,站那儿干嘛。” 
  光绪一脸的谦逊,在小几前面坐下了。
  “亲爸爸……”
  “赶紧的,拿这边儿来。”李莲英接过下人手中的锦盒,将小几上原有的几样点心往右推了推,把锦盒里面的新式点心一样一样地在边上摆了。
  “亲爸爸……不知这些日子您老人家在园子里住的怎么样,舒适可否。”
  “挺好,我这儿山水开阔,怎么说都比宫里边敞亮……倒是烦累了皇帝,整日在深宫大院日理万机的……”
  “儿子怎么敢谈日理万机,多仰仗亲爸爸的提携教导……儿子还想着给亲爸爸再添几艘游艇,听说福建那边新造的一批小艇噪音很小。
  “是吗……我看还是算了吧,那些蛮地小船总归没有画舫稳健大气……皇帝怎么不吃,吃啊。”
  光绪稍顿,忙点点头,拿起左面叫不出名儿的点心送到嘴边。
  “这个叫奶油蛋糕,洋人的点心,是李鸿章前些日子进园子孝敬我的。开始我嫌它上面油腻腻的一堆,可后来一尝,倒也忒的可口。皇帝尝着怎么样?”
  “好吃。”他礼节性的答。
  慈禧无声地笑了。“好吃就多吃。”
  “对了,亲爸爸,”光绪放下手上多半块蛋糕,回身叫兰琴,兰琴小心地捧着托盘走过来,光绪拿起上面嵌玳瑁的小盒子双手递给慈禧。“这是儿子特地命内务府给您新打的坠子,儿子是想……入春将夏,猫眼儿的轻便,也更清爽些。”
  打开盒子,慈禧真的笑了,“也真是难为了皇帝一片孝心……小李子,给我收稳妥了。”
  光绪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亲爸爸喜欢就好,儿子看着亲爸爸日子舒坦比什么都强。哦,对了,最近儿子看了两本书,很想跟您探讨探讨……小兰子,把朕那两本书呈上来……亲爸爸,儿子几乎是彻夜地……”
  “是那个叫康南海的写的吧。” 光绪一怔。慈禧打断他的话,转身对李莲英,“小李子,你先带兰琴他们下去歇着,跑了一路也怪累的,也拿些点心什么的,对了,别忘了跟皇帝来的那些个侍卫们,也一并赏些个吃。”又对周围其他的贴身太监宫女道,“你们也都先跪安吧。”
  “奴才谢老佛爷恩典”。兰琴忙跪地谢恩,与李莲英一起退下了。
  待退到乐寿堂院子角落,兰琴马上打了个千儿给李莲英行礼,“大总管吉祥。”
  李莲英“嗯”着让他站起来,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兰琴手里,“老佛爷赏你的。”
  兰琴忙熟练地收起荷包,忙跪下谢恩道:“小兰子谢老佛爷,谢大总管。”
  “做好你该做的,老佛爷自不会亏待你。这儿没你事儿了,歇着去吧。”
  “嗻,让大总管多费心了。” 
  乐寿堂里,有那么片刻尴尬的沉默。
  慈禧从矮塌上放下腿要起身,光绪赶紧伸手去搀。
  “皇帝,我知道你对我有不少成见。”太后开诚布公的态度让光绪有些不适应,他赶紧撩起下摆要跪,“亲爸爸,儿子怎么敢……”
  慈禧一把把他拉了起来,“皇帝心里想什么我还不清楚么,咱娘俩自可不必这样隔着肚皮说话。皇帝不累我还嫌烦呢,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光绪不自然地抬起头,眼睛仍是低低的。
  “皇帝不是要跟我探讨康南海的那两本书么?怎么不说话啊?”
  “亲爸爸,儿子本不应拿这些劳什子的书来打扰您的……”
  “皇帝以为我每天在园子里都读些什么书?我也不是只看闲书的。再说,就算是闲书,像是三国水浒,就算是说书的唱本,读读也并非没有益处。”
  “亲爸爸教训的得极是……这书……儿子、儿子读毕数遍,总觉得应该拿给您看看……”
  “从大臣们的折子里我也了解了大半,有人跟我告状,说这姓康的举子狂傲的紧啊……”
  “儿子——”
  “皇帝听我把话说完,大臣们的意思呢,说他狂傲的也有,说他空洞的也有,说他通透的也有,我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的。皇帝看我虽然每日在这园子里,不过问朝政,并不表示我就不操心、不难过。甲午年跟日本一战,咱们败了。这之后我是没睡过一宿好觉啊……今年年初日食犯大忌,我就怕再出什么乱子,结果呢……这不过就是三个月的功夫,英国人把长江给占了,德国人又要走了胶州湾……”
  “亲爸爸,是做儿子的无能,让祖宗的基业落得如此……”
  “这怎么能全怪皇帝呢,难道我这个当娘的就没有责任么……现在想起来错终归是我的错……可我不能低头啊,满朝的文武都在看着咱们呢……所以啊,皇帝看我整日里在人前又是听戏,又是游湖的,可……那都是我强撑出来的啊……”慈禧揪着胸口的华服,眼泪顺着她已经不再年轻的面颊流下来,滴到她手中那几份奏折上,墨迹登时被晕湿了。
  光绪跪下,“亲爸爸,您不要自责,是儿子不孝,才让国家遭难、让您老伤心……”
  慈禧摆摆手,并不去擦眼泪,“我心里明白你来找我要说什么,也知道你要做什么。如果变法真的能挽回颓势、驱走列强……那你就放开手去做吧,只要不违背祖宗大法,我是不会轻易拦着你、为难你的……皇帝,你毕竟……是我大清国的皇帝呀。”
  有那么一瞬,光绪怀疑自己是不是恍惚间听错了,可当他抬起头,与泪眼婆娑的慈禧四目相对时,他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亲爸爸……”他已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掉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一次,却是高兴的泪,冲破了他干涩已久的眼眶。
  “皇帝起来,来。”慈禧伸出双臂,扶起颤抖中的侄儿,时隔多年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拍拍自己旁边的小檀木椅子,“来,坐这儿……我不要你许诺什么励精图治,也不要你发誓什么日理万机,只牢牢记住这三条:其一,这变法不是儿戏,祖上教给我们治国的道理不能忘,‘治大国若烹小鲜’,急功近利万万使不得。”
  光绪点头。
  “看你,这么大人了哭个没完。”说着慈禧自己先拿丝绢把眼泪抹了,“皇帝又说啦,老祖宗那一套旧东西就是要改、要变,不变不行嘛。可皇帝想想老祖宗的东西还是大有益处的嘛,就像这树,到了秋天它之所以能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正是靠地下腐烂之物孕育而生的。虽是变法,但变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这是其二。”
  慈禧又拿过自己刚刚翻阅完的《天演论》,“这书皇帝一定也读过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可是皇帝,我们既是吃斋念佛的羊,就永远变不成杀生作孽的狼,如果我们硬是把狼皮披在自己身上,不但骗不了敌人,反而会在逃跑的路上被这狼皮活活压死。对于洋人们来说也许是有益的东西,对于咱们大清来说也许就是一种□□。这第三点才最最紧要,只有植根于咱大清、出自咱们自己的需要、而不是一味地模仿洋人的东西才是好的,才是可用的。”
  说着她又指指那个放点心的小几,“就像是皇帝刚刚吃的这奶油蛋糕,并不是李鸿章孝敬我的原物,而是我叫御膳房按着洋人点心原样仿着做出来的。外表看上去跟洋人的相差无几,可吃起来完全不是那个味儿。如果皇帝明明吃着不对,嘴里还硬撑着说好吃,到头来苦的只有自己……懂么?”
  光绪咀嚼着慈禧的话,抬头再仔细些看她,才猛然发现她脸上被细粉遮盖的道道皱纹竟是这样深了,恍惚间心口一紧。却看慈禧欲站起身,刚要起身去搀,又被她按下了。慈禧自己踱到小几前,略略踌躇,挑了一碟山药豆沙卷,又坐回光绪身边,“我记得,这是你小时候饿得管不住自己,跑到太监屋里偷吃过的,我还为这事儿罚了你跪……现在你长大啦,这些个事儿就都让它过去吧,喏,想吃就吃吧,多吃。”
  光绪咬咬嘴唇,颤抖着从慈禧手中接过来,大口塞进嘴里。
  “还是咱们自己的点心好吃吧。”慈禧笑了,她那金丝镶嵌的指甲套顺着光绪的头顶抚下去,停在那个珐琅银卡子旁边,“傻孩子,慢点吃,别噎着。”
  为慈禧亲自侍了午膳,又等她午觉起来辞了别,等到光绪回到宫里时,已经是哺食时分了。都没有等到换下朝服,也没有用晚膳,他就急急地宣来了翁同龢,师徒二人一直在东暖阁谈到亥正更响,他才命下人送翁师傅回府。
  然后,他连从椅子上站起身到矮塌上躺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样把整个上身倚在厚重的檀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嘴角却似挂着浅笑。
  “万岁爷……”兰琴怕他就这么睡着了,端过来一盅红枣小米粥,温着放在旁边小几上,微微欠身轻声叫着,“万岁爷您多少用一点膳吧。”
  “亲爸爸她……”光绪只是以同样的轻声自语式的说着,“……她信我了……” 
  忽感到一阵心酸,兰琴便不再出声,转身想退出去。
  “小兰子。” 光绪忽叫道。
  “是。”兰琴就又回来,立在光绪案前。“万岁爷。”
  “今儿个亲爸爸问起朕这个银卡子了,喜欢得紧。”
  “为万岁爷分忧是奴才分内应做的。”
  “什么时候你学的跟他们一样说话了,”光绪带着笑意道,“一点都不像你了。”
  “奴才是打心眼儿里头替万岁爷高兴。您多少喝点吧。”兰琴端起旁边温着的粥,抵到光绪眼前。
  光绪接过小盅只喝了两口,“朕吃不下,明儿个叫起儿回来再好好用膳吧。”他放下小盅的手仍是有些抖的。
  兰琴清楚地记得,甲午一战之后马关条约用完玺,光绪拿起玉玺就往自己左手上砸,左右底下人抢都抢不下来,光是给他换药就换了两个月。为了一纸条约,他差点废了一只手——大清国难、百姓受苦,十指连心,他比谁都疼。三年了,到现在那只手依然拿不得一点重物,每逢阴雨天都会隐隐作痛。
  兰琴撤了小盅,遂吩咐侍衾的准备床铺,叫底下人给预备洗漱,自己给光绪宽衣。请下佛珠,卸了腰带,脱下朝服、衬里,然后才摘下头上的莲花银卡子,解了辫穗,小心把辫子拆了,拿梳子拢顺。待伺候完洗漱,光绪在床上躺下,兰琴把被子给掖好,最后放下床帘,退到寝室外。
  当晚本不该兰琴值上夜,但他打发当晚值班的歇了,自己立在了寝室门旁。
  ——就像兰琴预感的一样,光绪几乎一夜未眠。
  这一次,他要的“同意”真的来了,来得如此迅速而痛快。仿佛幻象一般地浮在眼前。可它同时又是真实的,还带着亲爸爸滚烫的热泪,滚烫的无法触摸。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发烧了,或是做了梦。他甚至不敢入睡,他怕如果沉沉睡去,这惊喜就会趁他做梦的时候悄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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