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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舞风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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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延恒咬牙道:“是!尉迟,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你详细说!”尉迟秋焦急地催促道,苏承靖也在一旁帮腔,安延恒见两人刨根问底,也只能开口解释,“好吧,尉迟你知道,今年雨势不同以往,是我等始料未及的事。之前没有想到雨会一直不停,因为雨势太大,我们怕泄洪通道撑不住开大闸后的水流,所以一直只开着小闸泄水,本来水位并无危险,可是这一两日来水位突然暴涨,小闸泄水已经撑不住了,所以顺儿想开大闸泄水。可是刚才才发现,大闸的机关居然失效了。现在大闸打不开,水位越来越高,随时有可能决堤。
尉迟秋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表情,失声道:“机关怎么会失效,你们没有按月检修吗?”
“有,上个月顺儿才带人检查过,当时大闸开合都很正常。”安延恒也很懊恼,“现在水位一上来,却这么正好卡住了,真是倒霉!”
苏承靖在一旁听着也很着急,但依然马上握住尉迟秋的手给予其安慰,他想起从前在书库中看过的记载,问道:“机关失效,那此处可有火药?眼下非常时期,不如用火药炸开?”
安延恒摇头道:“这办法我们也想过,可是桃花镇的火药都被统一存放在仓库里,数量也不多,而且因为常年不用又连着下雨,现在火药都浸水受潮,没有用了。”
“这,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安延恒叹道:“现在别无他法,顺儿的意思,他带着村里的青壮年,尽力去凿开堤坝,哪怕拼着一死,只要能破开一处,也就有了希望。同时派人来将镇上的老弱妇孺迁走,细软什么的都不带了,万一真的决堤,能逃一时是一时。”说着,他伸手去拉苏承靖和尉迟秋,“时间不多了,我们镇上的人逃不过也没办法,苏公子你不能死在这儿,你们两个会武功,现在走还能逃过一劫。”
“我怎么可能这么一走了之?”
“你是皇子,你出了事,我们活下来也难逃一死,何况你没有义务要陪着我们镇一起死。”
“这与我是皇子有何干系?我们……”
“别吵了!”尉迟秋忽然爆发,甩开了苏承靖和安延恒,“人力怎么可能破开那个堤坝?”他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套束环,将自己的衣袖裤腿都收束起来,头发也用绳子绑起来,冷冷道,“我去看看。”说罢也不睬苏承靖和安延恒,一转身便冲入了雨幕之中。
“阿……阿秋!”苏承靖才反应过来,扑到门边,屋外水天一色,哪里还有尉迟秋的踪影?“这么大的雨,他……他不是怕水吗?”
苏承靖来不及细想,转身取了一把伞就追了出去。无奈雨势实在太大,那伞没走多久就被雨打得稀烂,完全没有任何用处。苏承靖索性扔了伞,执着地追着尉迟秋往山上去。
山路本就难走,眼下更是泥泞不堪,雨水落在脸上完全看不清前路,苏承靖跌倒了好几次,浑身湿透又沾满泥水,狼狈不堪:“阿秋,阿秋,等等我啊。”虽然完全不识路,但凭着心中一念,苏承靖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着。
辰桦不在尉迟宅中,安延恒只好先交代了叶嫂,然后赶忙去追苏承靖。在半路找到了几乎要半趴在地上的苏承靖,安延恒将自己的蓑衣让给了他,并且拉着他一同上山。
山上原本有个天然蓄水的地方,人们将那里进行了改造,依势建造了整个工事。泄洪所用的一大一小两道闸口都用机关控制,机关设在蓄水堤坝不远处的一间小屋中。
因为徐镇长年事已高,这里由徐顺儿主事,此刻徐顺儿带着几个长辈一脸凝重,围着赶来的尉迟秋:“阿秋,你不快走上山来干啥?”
尉迟秋一言不发,去看那个失效了的机关。那机关与大闸相连,原本只要启动机关,大闸就能顺利打开,不知为何那用来启动机关的装置却无法使用,眼看着水就要漫上堤口,情势已经危如累卵。
“前几日这大闸就失效了吗?”尉迟秋一边研究,一边询问道,“开始下雨之后,便没有开过大闸?”
徐顺儿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不相符的沉重冷静,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他依然能够淡定回应尉迟秋:“雨势太大随意开大闸也很危险,所以之前并未想到要开大闸,而且上个月检查之时大闸并无异样,唉,倒是我大意了。”
“你做的很好了,这是意外。”尉迟秋已经明白怎么回事,苦笑道,“这大闸的设计和小闸不同,下头还有一道中转的机关,原本那道机关在水上,想必是因为今年水太大,淹到水下去了,而且水中都是泥沙,估计是什么东西卡进中转机关里去,所以才会失效。”
苏承靖和安延恒也赶到了,恰好听见尉迟秋的解释,安延恒拍着额头道:“是了,这工事原本就是你尉迟家设计的,难怪你一看就知道了。”
徐顺儿也聪明,瞪了安延恒一眼道:“知道了又如何,难道现在下水去修?”他拉着尉迟秋道,“阿秋哥别说了,眼下这机关是靠不住了,我带人去破堤坝,你快跑。”
尉迟秋咬牙道:“那堤坝能不能破我会不知?何况即使能破,到时候水流暴冲,你们也是必死无疑。”
徐顺儿也急得直了眼,冲着尉迟秋喊道:“那还有什么办法?你知道现在水位多高?水再泄不下去恐怕一个时辰之后就撑不住了,你还跟我这儿纠结什么东西!”
尉迟秋咬得嘴唇都出了血,在这紧咬关头,他却泠泠微笑起来:“还有什么办法?那机关是我尉迟家修的,我自然有办法,我下水去便是。”
“不行!”苏承靖、安延恒和徐顺儿几乎异口同声咆哮道。
尉迟秋心中已有决断,哪里还顾得上三人反对,断然道:“没有什么不行的,顺儿,立刻把人撤到安全的地方去,小安,苏公子交给你了。”说罢转身要走。
苏承靖早就有了防备,扑上去便抱住了尉迟秋,“不行,阿秋,我不准你去!”
“放手!”尉迟秋挣扎,许是知道这件事的危险程度,他并没有很决绝地甩开苏承靖,“公子,事已至此,我们别无他法。”
安延恒闪身堵住大门,呸了一声道:“尉迟你别发疯,你看看这水,你下去有什么用!”徐顺儿亦道,“不错,阿秋哥你别傻,白白送死而已。”
尉迟秋哀然看着苏承靖,口中却安慰道:“放心,以我的水性和武功,我能潜到那个地方。”他顿了一顿,又道,“而且也只有我知道怎么处理那个机关。”
苏承靖紧紧抓住尉迟秋,生怕自己一松懈就会让他逃了去,哑声道:“就算你武功天下无双,就算你真的能解开机关,你也会死……不行,不行!阿秋,我不准你去!”
徐顺儿恨声道:“阿秋哥,要死也轮不上你,好,你告诉我机关在哪里,我亲自下去!”
安延恒亦抢上前道:“要你这小孩子做什么,尉迟,我去,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在场的镇民也纷纷请愿要自己下水,尉迟秋望着众人,只是摇头:“水下情形谁也不知,而且机关具体有什么问题,你们也应付不来的。”
“不要再管那机关了,火药……对了火药!”心乱如麻的苏承靖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喊道,“这里离安州很近,我叫辰桦去安州送火药过来!他轻功好,半天,最多半天就能送到,阿秋你等着!”苏承靖慌乱地去摸迅风鸣音,想要召唤辰桦。
“来不及了,这大堤最多再撑两个时辰。”尉迟秋按住苏承靖,“何况,要炸开这堤坝的火药数量,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够搬动的。”
苏承靖狂吼起来:“那又怎么样!让我眼睁睁看你去死?我做不到!”
“公子!”尉迟秋忽然暴喝一声,凝视着苏承靖的脸,他顾不上周围众人还在,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张脸,声音转为柔和,“公子,尉迟秋一人之命,和桃花镇一镇之命,如何取舍?”
“我!”苏承靖张口结舌,尉迟秋缓声道,“桃花镇面临灭顶之灾,尉迟秋怎可袖手旁观?今日今时换作公子,公子会如何选择?”
众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他们心里清楚,尉迟秋是现在唯一可以避免这场灾难的希望,即使再不忍心再不愿意,也没有办法,甚至连安延恒都没有立场再反对下去,只能默默让开一条道路。
苏承靖的理智也告诉了他答案,可是望着尉迟秋如春水般的眼眸,他无法放手:“尉迟秋……一定要这样吗?一定……”
尉迟秋笑着打断:“况且,我不一定会死呢,公子莫要小瞧了我。”他仰起脸,轻轻的吻,落在苏承靖的唇上。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说什么,亲眼看着两个男子亲昵拥吻,没有反对,更没有觉得不妥,在生离死别面前,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他们静默地等待着也守护着这场诀别,更有人已经落下泪来。
“公子,保重。”
最后一句,尉迟秋将苏承靖推向安延恒,转身决然走入暴雨之中。
☆、二十三
惊雷暴起,隆隆巨响震得人几乎心胆俱裂。
徐顺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紧紧握拳,喝道:“都打起精神来!听着,在这里的,超过三十岁的,立刻回镇上组织大家撤走,能走多远走多远!剩下的人跟我去守着,半个时辰后,如果大闸机关还没开启,立刻继续破壁。”他要以防万一尉迟秋失败,还能再做玉石俱焚的一搏。
“啊!”苏承靖蓦然嘶吼出声,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撞开安延恒便冲了出去,向着尉迟秋离开的方向发足狂奔。
尉迟秋已经走上了堤坝,他的步子并不快,对这人世的不舍和留恋,连他尉迟秋也不能免俗,有些秘密也许会永远沉沦了,有些誓言也许永不会实现了,他轻声说着对不起,最后一次回望,大雨中他看不清山下的桃花镇,也看不清机关小屋,却猛然看见一个人影,以几乎癫狂的姿态向他奔来。
“阿秋!阿秋!”暴雨倾盆,苏承靖连滚带爬地扑向尉迟秋,一声一声狂喊着这个名字。一向注重仪表的天潢贵胄此刻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满心满眼只剩下一念,任自己深陷于泥水污秽之中,嘶声叫喊,“阿秋,阿秋!”
“苏承靖……苏……”尉迟秋心如刀绞,看着那人狼狈不堪却依然不肯放弃,他想要狠心就此而去,又舍不得要再看一次,再看一眼……“公子!”终于还是无法就此割舍,尉迟秋大声回应着,忍不住张开双臂迎着苏承靖跑去。
再度紧紧相拥,苏承靖已几近狂乱,双手下了死力抓住尉迟秋,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胸膛里。顾不上雨水冲刷不歇,也不用分清哪里是尉迟秋的眼哪里是他的唇,苏承靖只是依凭着本能吻下去,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一般。
尉迟秋觉得自己的肩骨都要被捏碎了,疼痛让他清醒,他勉强腾出手来,小心地拨开贴在苏承靖眼眉上的头发,将自己的唇贴在那混沌失神的眼眸上亲了下去,“公子,公子。”
苏承靖浑身发抖,抱着尉迟秋大喊:“阿秋,阿秋别丢下我!我求求你!”
“公子,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尉迟秋亦重复地喊着,明明彼此相互贴在一起,却像是要昭告天下,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他们都措手不及。
苏承靖拼命地摇着头,不想听尉迟秋任何话语,在他心中天地已然不存,他只知道他怀中的人即将失去,他无法阻止:“阿秋,尉迟秋,我爱你,我爱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尉迟秋亦拼命回应。两人陷入疯魔般互相重复着同样的话语,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一边呼喊一边激烈地亲吻着对方。
天上又有惊雷震动,乌云滚滚,水位依然在上升,惊涛骇浪拍打着堤坝,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尉迟秋心绪狂乱,却被这惊雷炸醒,猛然回过神来,僵硬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面容。苏承靖英俊的脸孔满是污渍,因为愤怒和痛苦而扭曲,脸上的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只是一味癫狂无法解脱。
“苏承靖……我也爱你。”镇静下来之后,尉迟秋极轻声地说道。所有一切都忽然消散了,这一句话穿透各种声响传递到苏承靖的耳中,他怔怔地看着尉迟秋,尉迟秋忽然手腕轻颤,连点他几处穴道。苏承靖只觉得浑身酥麻,一时脱了力,连站都站不稳了,跌倒于泥泞之中。
“不,阿秋不要!”勉力挣扎着却也无能为力,苏承靖只能眼睁睁看着尉迟秋从自己怀中离开,忍着发麻的感觉伸出手,什么也抓不住,一支骨簪擦着他的指尖跌落在地,然后被泥水埋没。“阿秋……阿秋!”尉迟秋的身影越来越远,而后纵身一跃,消失在堤坝上。
“啊啊啊啊!!!!”苏承靖痛苦地狂吼,无法站稳,他便用爬的,指甲嵌进泥中,脸埋进泥水,浑身发麻爬不动,他便发狠咬自己的手臂,咬到出血,让疼痛刺激神经,一直爬到尉迟秋消失的地方,他伸头看下去,只见滔天洪流,巨浪翻腾,哪里还有尉迟秋的踪迹。
“尉迟秋,你好狠的心……”喃喃着,苏承靖就欲随之跃下。
幸好安延恒及时赶到,解开苏承靖身上的穴道,然后将他按在原处:“三殿下,你死了尉迟怎么办!”
“尉迟……尉迟……哈哈哈哈哈哈……”苏承靖仰天狂笑,指着漫天水浪吼道,“他在那里,哈哈哈,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安延恒甩手给了他一巴掌:“他活下来,你死了要怎么办?他死了,也不会高兴你陪葬!”
“活?”苏承靖闭着眼摇头,“活?为什么……为什么要他去送死,为什么不是你,不是我,而偏偏是他!”
“三殿下!”
“你别叫我三殿下!我什么都不是,我不是个东西!”
“三殿下!”
“滚开!”
……
两人激烈地对吼着,片刻之后,忽然脚下整个堤坝都震动起来。
安延恒脸色一变,喊道:“大闸开了!”他转头去看,苏承靖也急忙跟上去,震动不断持续,只见那滔滔洪水突然向下凹陷,接着在整个水域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巨响传来,水位突然急剧下降,所有的洪水打着转儿向漩涡中心退去,而在大闸的方向,洪水汇聚成一条滚滚洪流,如同困龙出渊,一泻而下奔腾不息。
在这样宏大的水势面前,尉迟秋就如同沧海一粟般渺小,即使他武功再高,都无法从这洪流中逃离出来,大闸开启时水流巨大的吸力,足矣摧毁一切,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尉迟秋。
“阿……秋……”苏承靖已经喊不出来了,低声喃喃,只是他很快又忽然有了力量,一把抓住安延恒道,“小安,小安快,顺着泄洪的路线,我们去找阿秋,快啊!”安延恒如梦初醒,拉着苏承靖就沿着泄洪的通道飞奔过去。
也许天也受到了感召,在洪流泄到安全水位以下时,连续下了十几日的暴雨竟然渐渐变小了,水势一下子便得到了控制,桃花镇得以存续。
可是尉迟秋却不知身在何方。
安延恒带着苏承靖沿着水流不停寻找,整个泄洪通道是规划好的,中途并没有阻碍,但是免不了乱石嶙峋,两人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只期待着奇迹发生。
一路向下,由于坡度渐趋平缓和乱石的缓冲,水势渐渐变小,不再那么翻涌崩腾,泥沙一路沉积,水也不再那么浑浊污秽。
终于,他们在离堤坝数里以外的水流中发现了尉迟秋。尉迟秋被一处突兀的石壁挡住,没有再被水流冲下去。
“阿秋,是阿秋!”苏承靖发了疯一般冲了过去,扒开碎石,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尉迟秋,压入双手的重量让他感受到了找到尉迟秋的真实,但是触手而及的冰冷却让他害怕得心都要裂开。
雨还没有停歇,两人把尉迟秋抱到了最近的一间猎人用来中途休息的草棚,这才能够仔细检查他的情况。
“阿秋……”苏承靖痛彻心扉,他颤抖着抱紧尉迟秋,低声呼唤。尉迟秋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且已经气息全无。“阿秋!不,阿秋!”苏承靖几乎崩溃,拼命摇晃着怀里的人,“阿秋你醒来,醒来啊!”晃着,尉迟秋的口鼻中都沁出血来。
“你他妈走开!”安延恒也失了理智,一脚踹开苏承靖,将尉迟秋平放下来,试了试他的鼻息,又去摸他的脉搏,“不可能,不可能的……”
“怎么样?”苏承靖焦急地追问。
安延恒只愣了一下,立刻换了个姿势,用力按压尉迟秋的胸口,一边按一边向苏承靖喊:“快,按他的肚子,等他把水吐出来再渡气给他!”尉迟秋的肚子鼓起,直如孕妇怀妊五六个月的大小,苏承靖听安延恒地轻轻按了一下,手抖地厉害。安延恒喝道:“用力点,你这样他吐不出来!”
苏承靖一咬牙,狠心按了下去,尉迟秋的腹部微微陷下去一些,口角有水混着血一同溢出来。安延恒继续按压着尉迟秋胸口,同时空出一手微微托起他的脑袋,叫苏承靖继续用力。很快,尉迟秋吐出大团大团的浑浊的水,肚子也渐渐缩了下去,待水吐尽,竟又大口吐出鲜红的血来,触目惊心。
安延恒努力回忆着尉迟秋以前教过他的医术,想起怀里有着尉迟秋赠予他的据说有疗伤奇效的药丸,也不管这药能不能管溺水,叫苏承靖摸去给尉迟秋喂了一颗,然后又教苏承靖如何渡气。
幸好,苍天见怜,在安延恒和苏承靖两人的努力下,尉迟秋终于有了微弱的气息。
安延恒瘫倒在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按得双手麻痹,连撩一下挡住视线的头发都颤抖的厉害。苏承靖重新把尉迟秋抱进怀中,放声痛哭,一声声唤着:“阿秋……阿秋……”声音已经哑的听不出来了。
安延恒停歇了片刻,忽然又爬起来,把剩下的药丸一股脑给尉迟秋灌了下去,再次试探他的脉搏,虽然很弱很弱,还好终究一线不断,还有生命的气息。
“别哭了,”安延恒劝着苏承靖,扯了一片衣角替尉迟秋擦拭脸庞,“看看他的伤势。”
尉迟秋浑身满是污渍,衣服被碎石勾得破破烂烂,□□出来的地方几乎全是擦伤和淤青,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右手和左腿各有一处骨折,而肋骨至少断了三根,还好断裂的骨头没有扎入脏腑之中。然而,最让两人后怕的是尉迟秋后背的一处伤,锋利的碎石直接嵌进了血肉之中,又因为洪水的冲刷把血都冲没了,将碎石剜出来,竟能够看见森森白骨。也亏得尉迟秋早有准备,事先用内力封了一口气在心脉之中,才给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
苏承靖几乎不敢再紧抱住尉迟秋,现在这具身体就如同只是被拼凑在一起,只要轻轻一碰,就有可能灰飞烟灭。
“尉迟还活着。”安延恒再一次确认一般地说道。
“阿秋还活着。”苏承靖点点头。
尉迟秋还活着。
好像只不过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从生离死别到劫后重逢,尉迟秋的声音还在耳畔,而现在他身受重伤,如同飘零秋风中的落叶,那么单薄无助。
可至少,他还活着。
苏承靖小心翼翼地跪在尉迟秋身边,捂住脸,只觉得好像已经蓦然千年。
☆、二十四
云散雨歇,这场威胁桃花镇存亡的洪水危机终于过去。
徐顺儿带着青壮年继续顾守在蓄水大坝附近,虽然雨已经停了,但为防万一,还是要派人看护,等到水位降到安全范围以下,再派人去仔细检修两道闸门的问题。
桃花镇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只有尉迟秋还依然生死一线。
桃花镇本就是个荒僻小镇,镇上医术最高的人就是尉迟秋自己,此外还有三个半吊子的土郎中,跟着尉迟秋学了点皮毛的安延恒懂医术。
苏承靖火急火燎的抱着重伤的尉迟秋回到尉迟宅中,徐镇长派人把那三个土郎中都请了过来,可是面对一身是伤的尉迟秋他们都傻了眼,而且苏承靖不让三人靠近,他们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苏承靖已是状若癫狂,双目赤红,抓着尉迟秋的手腕怎么都不肯放开,只有确认尉迟秋一线脉搏未断,才能让他保有最后一丝的理智。“你们到底救不救得了他……”
“苏公子……”土郎中连连擦汗,只能诺诺得回答,“我们尽力,尽力……”他们想上前仔细查看尉迟秋的伤势,但是看着苏承靖的样子又不敢有所动作,一时间都看着徐镇长。
徐镇长也是心急如焚,拄着的拐杖都在颤抖,只能勉强劝道:“他们多少懂一点医术,苏公子,就先让他们看看吧,老朽这就让人去安州请好大夫过来。”
“安州……”苏承靖如梦初醒,失声喊道,“辰桦呢,辰桦!”
辰桦已经赶回桃花镇,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听得苏承靖喊他,随即进入应道,“属下在。”他迅速取出迅风鸣音,“我已经联系禇将军派大夫过来,公子莫急。”
“你去找沐玲珑,把沐玲珑找来!”沐玲珑是医神一脉的传人,一向居无定所漂泊四方济世救人,只是大冕皇室跟医神一脉一直关系密切,也有特殊手段可以联络到。苏承靖已经乱了阵脚,只管大喊着下令。
辰桦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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