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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_梦溪石-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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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今时今日有什么关系?沈峤抽了抽嘴角,勉强忍耐对方这种三不五时不着边际的话,若自己忍不住反驳,自会有千万句歪理等着他。
  他心里又暗暗腹诽了好几声“总有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去指点十五和七郎练剑。”
  从山顶往下走,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走得有些急,后面的不紧不慢,却始终不离五步之遥,仿佛两人如今之间的关系。
  介于清白与暧昧之间,藕断丝连,欲说还休。
  沈峤回到碧霞宗后院,便看见自己门口立了一人,对方显然也瞧见沈峤由远而近走过来,年轻而冷峻的面容竟露出一丝连在赵持盈面前也未曾流露的笑意。
  “沈道兄,好久不见。”
  
  第96章
  
  沈峤微微一怔,在认出来者之后,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李公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我很好。”李青鱼本不是感情奔放之人,方才露出那破天荒一笑已是罕见,他的笑容很快收敛,恢复往日面容平静无波的模样,只是依旧能够让人感觉到周身愉悦的情绪。
  沈峤对李青鱼的印象也很不错,当日对方一开始虽带了轻视,但后来却慨然以剑相借,助他打败段文鸯,可见也是个性情中人,只是不善言语,看着有些冷漠罢了,实则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我在长安时,多得令师弟苏樵一家相助,方才能带着七郎杀出重围,不知令师弟一家现今如何了?”
  李青鱼点点头:“他很好,终南派被合欢宗强并之后,苏家和其他一些弟子就来到青城山,现在平安无事。”
  沈峤松了口气:“那就好,只是眼下长安局势不佳,他们恐怕一时半会回不去了罢?”
  李青鱼嗯了一声:“道兄现在武功恢复得如何了,若有空闲,能否让我讨教几招?”
  他痴于剑道,看到沈峤就像看到一把尚未出鞘,满藏惊喜的锋利宝剑,爱不释手,恨不得将对方全身上下细细琢磨透了,却并非出于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
  盯着对方的灼灼目光,沈峤哭笑不得:“我……”
  他方才说了一个字,晏无师便接过话:“阿峤现在要去指点弟子,只怕没有闲工夫与你耗着,你若想讨教,不如让本座来指点你几招。”
  李青鱼望向他:“你是谁?”
  晏无师唇角一扯:“你若能打败本座,本座自然会将姓名报上。”
  李青鱼的视线往下移,在他拿着木剑的手上停了片刻,忽然摇摇头:“你不常用剑,学艺庞杂,在剑道上,你不如沈峤,而我内力现在还不如你,不必打了。”
  晏无师笑得温柔可亲:“本座从未见过如此有自知之明的人,你算是头一个。”
  李青鱼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两人对视片刻,他点点头:“原来是浣月宗晏宗主。”
  晏无师挑眉:“看来你认得本座?”
  李青鱼嗯了一声:“听闻晏宗主狂妄自大天下第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完全出乎沈峤的意料,他道:“晏宗主,李公子是碧霞宗的贵客……”
  话未说完,晏无师已是哈哈一笑:“那就让本座见识见识这位贵客的能耐!”
  他一边伸出食指,快若闪电,却又曼妙无瑕,正是极负盛名的春水指法!
  沈峤心念一动,想要出手制止已是不及。
  那头铮的一声响,却是李青鱼秋水剑只出了一半,那一半剑锋正好挡住晏无师的食指,双方短暂接触,李青鱼连退三步,剑也被逼退回鞘中。
  晏无师则抽手立定,纹丝不动。
  高下已见。
  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李青鱼固然是年轻一代有数的高手,毕竟还没法与晏无师相提并论,他方才也说了,自己内力比不过晏无师,倒是晏无师强逼着人家出手,有欺负晚辈之嫌。
  李青鱼握剑拱手,压下翻涌气血,缓缓道:“晏宗主内力强横,我果不如也。”
  着重强调内力二字,说明对方认为晏无师之所以能赢,不是凭借指法高明,而是内力高明的缘故。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晏无师冷笑一声。
  不待他有进一步举动,沈峤已经上前一步道:“李公子,此番终南派掌门身死,又被合欢宗强并一事,想必在江湖上掀起不少波澜,我正想知道其中内情,不知李公子是否有空为我细说?”
  李青鱼看了晏无师一眼,这才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沈峤手往屋内一引:“请。”
  又对晏无师道:“不知晏宗主是想一并进来坐,还是另有要事?”
  在沈峤看来,人家李青鱼上门做客,无缘无故就被晏无师挑刺,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两人若打起来,不管谁伤了,为难的都是碧霞宗。
  晏无师忽然抿唇一笑,寒冰悉数化为春风:“你们聊,我有些饿了,去厨下瞧瞧有什么吃的。”
  古古怪怪。沈峤心道,他也摸不透晏无师这种晴时多云偶阵雨的脾气,见对方转身离去,不由摇摇头,回到屋里与李青鱼坐下详谈。
  终南派因这次变故而土崩瓦解,像长孙晟这样出身世家豪门的公子也就罢了,没了师门,总归还是能回家的,其它以门派为根基的普通弟子就有点凄惨了,他们被迫选择站队,或者归顺合欢宗,成为合欢宗的外门弟子,或者选择与合欢宗对立,投奔其它门派,像青城山纯阳观,更因这次试剑大会在此举行而暗潮涌动。
  其时纯阳观已隐隐成为与合欢宗、佛门三足鼎立的第三股势力,在北方,不少不愿意依附合欢宗和佛门的门派,都纷纷转投纯阳观寻求庇护,而南方,因有长江为屏障,加之临川学宫的坐镇,合欢宗与佛门暂未大规模向南朝渗透。
  无心栽柳柳成荫,易辟尘一开始未必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但纯阳观本有心入世,他自然也没有往外推拒的道理,试剑大会在纯阳观举行,显然也证明了一种人心所向。
  不过短短半年多,天下局势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难免令人唏嘘感叹。
  李青鱼:“试剑大会群雄毕至,正是切磋剑道的好机会,师尊希望道兄到时也能前往赴会,一叙道门之谊。”
  沈峤道:“连七郎在内,我共收了两个徒弟,他们如今刚入师门,正是需要巩固根基的时候,若我不在身边,恐怕无人指点,容易误入歧途。”
  李青鱼不以为意:“我小时候练功,师尊都是只教一遍,让我们自行领悟的,武道本就与天赋脱不开关系,若连半点天赋资质都没有,倒不如一辈子渔樵为生,也好过蹉跎岁月。”
  话虽然残酷,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沈峤为人性情,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他笑了笑:“此事容我考虑一二,回头我与他们商量一下,再作决定。”
  李青鱼点点头。
  沈峤想起一事:“不知李公子可曾听说玄都山的消息?”
  李青鱼:“未曾听说。”
  沈峤所知道的郁蔼的最后消息,是他参与围攻晏无师,在自那之后沈峤就没再与对方见过。
  郁蔼一心一意要让玄都山重执道门牛耳,却打从一开始就出师不利,先是被纯阳观先声夺人,后来又与突厥人合作,想借突厥人之势崛起,可这如意算盘未必打得响,只怕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最初被背叛的惊痛过后,如今思及与玄都山有关的一切,沈峤都觉得那更像是一场烟雨朦胧的梦境,美好而不真实。
  李青鱼道:“你若想回玄都山,我可以去请求师尊出手相助。”
  沈峤摇头失笑:“多谢,若不是依靠自己能耐得来的东西,终究不长久。”
  李青鱼见他心中自有主意,便点点头,不再多言。
  二人说了一阵,时近中午,前来敲门的是碧霞宗弟子周夜雪。
  “李师兄,宗主在与我们师父商议要事,无法亲自出面招待,特意交代弟子前来,请李师兄与沈道长二位移步花厅用饭。”
  去不去试剑大会,对于整个碧霞宗来说是大事,赵持盈必然要找岳昆池商量,这种时候无暇亲自出来接待李青鱼也是正常。
  周夜雪年方二八,正是娇美如花的年纪,她与李青鱼年纪相当,又都是练剑的,可谓门当户对,若能因此生出情愫,倒是一段佳话。
  易辟尘自己虽然不婚不娶,却没有让弟子也跟自己一样的想法,纯阳观上几乎没有女弟子,李青鱼将来若也终身不娶,专注剑道自然无妨,若是想要娶妻生子,碧霞宗女弟子容颜出众,不失为合适的选择,赵持盈让周夜雪前来接待,显然也是有着同样的想法。
  但李青鱼似乎丝毫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想法,他道:“多谢告知,既然赵宗主不在,我也就不去了,能否给我与沈道兄准备两份饭菜,我想向他请教剑道,在这里边吃边聊即可。”
  周夜雪显然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人,瞪了对方好一会儿,方才缓缓道了个好字,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过了片刻再来送饭的人却不是她了,换成了范元白。
  沈峤旁观者清,看得出小姑娘对李青鱼好像有点儿意思,但李青鱼分明没那意思,他当然也不好撺掇怂恿,便假作不知。
  今日的厨子不是山下请来的,三菜一汤,味道都很一般。
  沈峤舀了半碗汤,喝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喝的是鱼汤。89
  而且好像是鱼头汤……
  再看李青鱼,也正低头喝汤。
  不知怎的,沈峤忽然涌起一股很滑稽的感觉,他有点想笑,又觉得这很不厚道,赶紧止住念头。
  李青鱼:“这汤的滋味也不错。”
  沈峤干笑一声,不知怎么接话,只能道:“这青菜也挺新鲜。”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里忽然掠过晏无师的面容,但随即又否认了。
  不管怎么说,堂堂浣月宗宗主,也不至于做这么幼稚的事情罢?
  赵持盈很快便考虑好了,她带上范元白和周夜雪前往纯阳观参加试剑大会,岳昆池则留下来坐镇,沈峤原也想留下来,但赵持盈却主动提出希望沈峤一并前往,对于这个曾经患难与共的朋友,她看得很重,此番碧霞宗势单力薄,单凭赵持盈一人也许很难出头,的确需要沈峤帮扶一把。
  沈峤答应下来,又给十五和宇文诵布置了功课,让他们跟着岳昆池好好练功,宇文诵从小待在高门大宅,对泰山的一切充满好奇与探索的无穷欲望,正是乐此不疲的时候,十五虽然是师兄,但性情温和,平时常常由着宇文诵,遇到大事才会异常坚持,师兄弟二人倒是相处融洽,放他们独处,沈峤并不担心。
  一行人很快收拾妥当,启程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
沈峤:晏宗主,鱼头汤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老晏:阿峤,本座怎么可能会干这么没品的事呢?
沈峤:……(好像很不可信)

  第97章
  
  从泰山往青城山的路程不近,几乎斜跨了大半个周朝,若想在半个月后赶到,脚程就一定不能慢,所幸众人里即便像周夜雪这样的小姑娘,也是曾出门在外连夜赶路的,紧赶慢赶,总算在十天后过了长安,抵达汉中,还剩五天时间,大可放缓行程,走慢一些。
  一路骑马疾行,连马儿也快要承受不住这样高负荷的奔波,总算可以停下来喘口气,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范元白和周夜雪两名年轻人,脸上都露出雀跃之色,李青鱼没比他们大两岁,却沉稳了不止一个层次,面上冷峻肃穆,从出发到现在都是如此。
  试剑大会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一路上都能看见不少提剑带刀的江湖人士,入了汉中之后,这样的人就更多了,形形色色,各种兵器。
  江湖人多的地方,江湖事就多。侠以武犯禁,许多人有了武功,能够傲视普通人,难免就会生出自傲之心,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行事也多有放肆,就沈峤他们路上碰见的恩怨冲突,就有三拨了。
  这回来得早,入城之后天刚亮,客栈正好空出不少房间,一楼大堂也稀稀落落。
  赵持盈等人先订了房间,再各自落座。
  晏无师身份特殊,这一行人大都对他敬而远之,赵持盈对这位非敌非友的浣月宗宗主心有忌惮,既不想得罪,也不想太过亲近,碧霞宗弟子更被他虐怕了,哪里还敢惹他,赵持盈带着两名弟子,与李青鱼正好四人一案,剩下晏无师一人独坐一案,左右前面俱都没人,旁人看着有些奇怪。
  沈峤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
  晏无师绽露笑容:“阿峤不忍见我形单影只,所以特地过来同坐一案吗?”
  沈峤:“客人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座席不够,难免赶客,我只是不想给店家添麻烦。”
  晏无师见他言不由衷,也不以为意,抬手给他倒了一杯刚温好的酒:“店家有你这样的客人,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沈峤初初一听,只觉这句话意味深长,再一晃神,却仿佛错觉。
  晏无师:“这顿饭吃完,我要先走一步,不与你同路了。”
  沈峤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一路同行,为的就是去纯阳观会一会易辟尘。”
  以易辟尘的武功,哪怕称不上天下第一,名列前三却是没什么问题的,晏无师见猎心喜,不亲自前去要求交手过招,反倒是奇怪的事情。
  晏无师摇首:“易辟尘什么时候会都行,能够看别人倒霉的事却不是天天有。”
  他幸灾乐祸的语气太过强烈,以致于沈峤立马就想到一个人名:“窦燕山?”
  晏无师:“撒出去的鱼饵已经够久了,如今也到了收网的时候,这样的热闹,本座怎么能不亲自前去瞧一瞧?”
  沈峤:“你先前曾告诉过我,云拂衣跟窦燕山面和心不和,早晚都会有所行动,云拂衣在六合帮内的势力还不够强大,所以她不得不借助黄家及其背后的突厥势力来暗中进行。”
  晏无师:“不错。”
  沈峤:“你能够及时得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想必是也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罢?”
  晏无师笑吟吟道:“我家阿峤就是聪明,窦燕山是个城府疑心都很重的人,轻易不会让不信任的人近身听见什么机密,正是因为他这一份谨慎,六合帮这些年来才能一步步坐大,成为称霸大江南北水流运输的龙头,你猜我是如何突破重围,在里头布下暗线的?”
  沈峤蹙眉,思索片刻,缓缓道:“我猜不出。”
  晏无师一笑:“其实很简单,窦燕山的确很谨慎,但他身边的人就未必。他有一名贴身侍从,跟了他八年,精明强干,却有一名心爱女子,那女子家里人需索无度,屡屡向她要钱,女子不愿为难心上人,却苦于毫无办法,这时候我让边沿梅派了人去帮她解决难题,并做了一件事。”
  沈峤:“通过她去控制窦燕山的侍从?”
  晏无师摇头失笑:“阿峤,你太天真了,窦燕山的侍从既然精明能干,这样简单粗暴的法子,又怎么适合用在他身上?边沿梅只不过让对方通过这些事情博取那女子的好感,伪造身份,假作他们家多年不联系的远房亲戚,得到女子家人的信任,又以女子远房堂兄的身份出现。”
  沈峤:“这也太曲折了。”
  晏无师:“你不要小看这一层亲戚关系,若只是毫无关系的外人,别人凭什么相信你的好意,而多了这一层身份,就相当于让对方少了一层戒心,如此相处下来,女子对堂兄信任有加,又将这位堂兄介绍给了窦燕山的侍从。”
  这一环扣一环的手段,听得沈峤暗叹不已。
  此人将朝堂江湖都当作游戏,眼高于顶,狂妄自大,所以才会树敌无数,最终被五大高手围攻,差点落得身死名裂的结局,但除此之外,没有人能够否认他的武功能耐手段。
  沈峤:“照你方才说的,窦燕山的侍从精明强干,那位堂兄又要如何博取他的信任?”
  晏无师好整以暇地微笑:“利益。这世上,唯有共同的利益可以让人紧密结合在一起,比兄弟夫妻更加亲近。那侍从跟着窦燕山,日日耳濡目染,必然看遍了许多骄奢淫逸的大场面,可他自己却依旧是一名侍从,你觉得对一个精明强干的人来说能甘心吗?如果女子的堂兄现在给他提供了一条赚钱的门路,让他也能拥有自己的生意买卖,久而久之,你觉得他会不会视对方为盟友挚友?”
  沈峤恍然:“所以你特地选了一个精明的人,正是知道他不会甘于现状,而非选择一个老实巴交的人?”
  晏无师:“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弱点,这世上哪里有完美无缺的人呢?”
  沈峤点点头:“说得是,你当日若非自视过高,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也不至于后来被广陵散和窦燕山等人有机可趁。”
  这话显然是在调侃。
  可他却忽略了晏无师的脸皮,后者徐徐笑道:“你错了,那是我过去的弱点,而非现在的。”
  沈峤忍不住笑:“阁下现在的弱点是脸皮比那泰山的石头还要厚罢?”
  他脸上常有笑容,和煦温柔,却很少大笑畅笑。
  此刻虽未大笑,唇角却止不住笑意绵绵,连眼睛都变得明亮起来,如被雨水浸润过的玉石,活色生香。
  “那是优点,不是弱点。”晏无师属于想到什么就要去做的人,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他的手已经覆在沈峤手背上了。“本座现在的弱点是你啊!”
  沈峤摇摇头,脸上像是听见什么更好笑的事情,手想抽回来,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晏宗主,有些把戏,玩一次也就生腻了,何必一玩再玩?一个人再傻,总不可能连着跌入同一条河流罢?”他的话里带着一丝也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自嘲。
  “你还记得我上回与你讲的那个故事么?”晏无师笑容不变,眼睛盯住他,手却不肯松开。
  在这之前,沈峤从来没有将两人的关系往不该想的方向去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经历过那样的“自作多情”之后,他对晏无师的无情凉薄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知道此人铁石心肠,任是诚意拳拳,只怕也是一厢情愿,很难打动对方,实则内心深处,沈峤早已不敢轻易去相信,曾经的记忆太过深刻,以致于他不敢再轻信此人,生怕重蹈覆辙。
  然而此时此刻,被对方的灼灼目光望住,沈峤心头咯噔一声,感觉自己就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不得结果誓不罢休。
  “掌柜的,那边明明还有两个空位置,你怎么就说客满了!”大嗓门自不远处传来,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
  沈峤趁机抽回手,四下一看,却见客栈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唯独剩下他们这一张桌案,因自己与晏无师分坐对面,便还剩下左右两边可以坐人。
  时下的人并不习惯与陌生人同桌,一般也不会有人硬要去跟不认识的人一起坐,但有的人并不介意,而且仗着自己身有武力,觉得对方也不好拒绝,便时常会引发江湖风波。
  掌柜显然不愿看见此处也变成另一处风波现场,忙赔笑着解释,说只要稍等一会就有客人用完饭离开,到时候便可以空出位置。
  大嗓门却不愿将就,与他同来的几人看着也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他们不仅是瞧见满屋子就沈峤他们那里还空出两个位置,更是看见沈峤身穿道袍,面善好欺,而晏无师甚至连兵器都没有,好像都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若现在换作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坐在此处,他们未必敢妄动。
  “这几人我曾见过,是桃花坞的人,桃花坞自打并入合欢宗门下之后,便趾高气扬,目下无尘起来,打着合欢宗的旗号在外头胡作非为,旁人顾忌合欢宗的名头,不愿轻易得罪罢了。”
  “难怪这般嚣张啊,跟狗仗人势似的……”
  “嘘,小心祸从口出,他们武功也不赖的,上回连天山玉剑子都折在那个大嗓门手里头呢!”
  “喝!”另一人倒抽一口凉气,“天山玉剑子可称得上二流高手了!”
  “可不?要不然他们怎会如此嚣张,那大嗓门是桃花坞坞主的弟弟,外号断流刀……”
  “哦——我听说过,断流刀尔德明,原来是他!”
  旁边一桌的人说话声不大,却悉数入了晏无师和沈峤之耳。
  那头大嗓门已经拨开掌柜,朝他们大步走过来。
  范元白和周夜雪年轻气盛,见状就要起身拦阻。
  晏无师自然轮不到他们来护着,但沈峤为人和善,又对碧霞宗有大恩,这半年在泰山小住,更与众人相处融洽,他不像晏无师那样心血来潮指点江山,而是有问必答态度极好,教弟子的时候也让范元白他们在旁边看着,令碧霞宗众人受益良多,范元白等人待他如师如兄,自然见不得他被无礼唐突。
  赵持盈毕竟比他们老成持重,她动也没动,只是朗声道:“掌柜的,方才我给天字第六号桌点的羊肉煲,你怎么还未送过去,浣月宗晏宗主和沈峤沈道长都久等了!”
  这两个人名,尤其是前面那个一喊出来,登时就像凛冽寒风刮过客栈大厅,连带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那个大嗓门原本抬起的脚步生生停在半空,再也迈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本来都要走主线了,就因为老晏又开始泡妞所以在这里给停了一下!
老晏你给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上手!
老晏【慢条斯理】:这个嘛,要看我家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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