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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魂生-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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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南抱着双臂撞了连城一下:“你瞅瞅,还是这么副穷象。”
“他手里必定有连通北骊南蛮的东西,我看重的便是能否顺利将这玩意儿弄到手,事关大越危亡,不得不谨小慎微些办事。”
郑南皱眉:“还非要抓活的?”
三人坐在临近府衙的小饭馆吃饭,秋笙正要回话,却听着那里头蓦然间一阵没来由的混乱,立刻打手势道:跟着看看。
一双竹筷轻轻搁下,借着顺来的东风,连城已是不见人影。
郑南不动声色地自包裹中取出一副笨重的镜片糊在脸上,几个夹菜的动作过后,双眼已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片正对着对面的府衙。
这两人出了门办事时简直就是他的左膀右臂,秋笙除了支愣着耳朵听听动静之外基本没什么事好做,刚要举起酒杯沾沾嘴,郑南却伸了一根筷子来蘸了几下,就着酒液在桌上写道:管洋。
这人秋笙也是有好几辈子没见到了,冷不丁被郑南一提,竟有些陌生,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来,不觉莫名其妙:“大理寺把他放出来了不成?那这小子闲的没事来府衙造什么乱子?还嫌上回那几大板子没打够是么?”
“管洋好像,是从那密道口里头钻出来的…这才吓了节度使一跳。”
“密道口?”
郑南闻言,再度转头将镜片架上鼻梁,这回对准的人却是连城,看到对方简短而明确的几个手势:“没错,他就是从那里头冒出来的。若是按照刚才的推论,这便是给王九斯备用的倒霉鬼吧?”
“等等,管洋为何还在京城?没放他回去?”
郑南:“他挨了那几个板子之后便被押禁牢中,他家里人三番五次前来赎人,大理寺卿付仁大人无论钱权诱惑,一概置之不理,这人算到今天,也该是关了有一两年了。”
秋笙:“…看来大理寺也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郑南,和连城一同看紧这个口,花都亲军都用上,把那些尸位素餐的节度使统统给我轰出来,没我的命令,是个爬虫都不能从里头出来。”
郑南起身拉住他:“万一王九斯此时还不知道花都情况有变呢?万一此番是打草惊蛇了呢?回京岂不更是再不掩人耳目?”
秋笙两指并拢,卡在唇间吹了一声长哨,远远便传来步履轻盈的马蹄声,他一把撑开小馆子的窗户,在跳下去的前一刻毫无犹疑地答道:“他此时,必定已在仓皇逃窜的路上。”
第57章 波澜
董琦虽说及时找到了京城附近六郡的州郡长官,却因行事匆忙加上忘记对方还有假玉玺这一招,磨破了嘴皮子也只说服了其中两郡,其余四郡不知被王九斯和秋井然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张罗起来要把这虚张声势破坏和平的正四品大员就地正法,幸亏董琦出发前还带了些许御林军保卫左右,否则还真不知道这颗老脑袋能不能保得住。
自从几年前西北军威州战役捡回一条小命,再到如今差点儿被一帮刁民要了老命,董琦冥冥中感受到了自己晚节不保的巨大危机,提前在马车中唉声叹气。
而最令他寒心的,莫过于秋笙关于秋井然行将起兵谋反的推测居然成真了。
再没有什么破事是比含辛茹苦养大的小崽子,到头来竟是一头中山狼更令人糟心的了。
秋井然此时已筹备好四大州郡的亲兵,以内贼扰乱朝政、朝廷无力皇帝昏庸,无法制止□□为由,眼看着就要带领着这帮自以为正义的反叛军一鼓作气杀进京城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事情走到这一步,秋井然已然无路可退,横竖不过一条死路,便只能从这血肉成河之中杀出条离经叛道的血路,所谓亲情礼法,此刻便统统抛在脑后,顾不上了。
他只等王九斯一声知会,告诉他南北友军已经严阵以待,约定时辰,便可与他那小叔拼个你死我活。
而与大越战事渐渐陷入胶着的邓七与萨满川木更是在焦急等待,只盼王九斯已经摆平当朝太子,三方从中一句进攻,大可将大越就此土崩瓦解。
朝堂上已经乱成了一锅黏粥,江辰暂时代任大理寺卿一职,吩咐手下备好铁棍长鞭辣椒水,只等着钟寒抓到王九斯,将此人按在老虎凳上一样一样尝遍了大越当朝各式刑具,岂料钟寒却跟丢了。
一如秋笙所料想的那般,王九斯找了个与其身高体型□□分相似的男子,将一身官服一顶官帽尽数落给了这个贪财好色的亡命之徒,吩咐他行事低调些,见天儿没事就往醉花楼瞎转两圈。是人都要吃喝拉撒,两人便趁着这个工夫掉了包,半夜三更茅厕里昏暗的很,就着这么个当口,真王九斯便顺顺利利地金蝉脱壳。
秋笙自见着倒霉蛋管洋后,便快马加鞭地回到京城,一看这架势便知道大事不妙,当即便调派几乎全体御林军及花都亲军沿着各条分岔口摸索前去,下令活捉王九斯,悬赏黄金千两。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这被当朝圣上下令全城通缉的王九斯王大人,被数方翘首以盼的香饽饽本尊,根本就没出京城半步。
他机关算尽,竟在秋笙回京后、将整个皇城的兵力几乎全部掏空的当天,被楚翛在通往醉花楼的密道口堵了个正正好好。
没人会在企图隐藏行踪的时候带上一众护卫,即便是在这般危机四伏的情况之下,王九斯依旧保持了清醒的头脑,坚持孤身一人行动。然而在他这百密一疏的完美计划之中,算漏了一个楚翛。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要说这事也完全就是一巧合,楚翛察觉到不对劲时,也着实顾不上许多,直接牵走了天渊寺中唯一的一匹雪千里跑路,一路提心吊胆怕误了时间,谁知这一回来便正好赶上秋笙大张旗鼓地往外派兵,心中一喜,也没空儿再去告知秋笙一声,转而直截了当地亲自进了密道堵人去了。
依他的想法,王九斯不会是那种冒险做事的人物,但凡这事的胜算低于七八分,他便会毫不疼惜地将此法舍弃,因此他的退路也必须近乎万无一失才对。
瓮中捉鳖一招着实太过低级,想来秋笙很快便会发觉此法有失妥当,转念便会考虑到是王九斯借此玩了招调虎离山,急于远离京城的他必定会趁此良机召集各方力量突出重围,等秋笙回来之时,一切已成定局。
这步棋很妙,却也很险,万一秋笙特意留了御林军在城门看守呢?万一秋笙脚程过快,他带着人马往外冲的时候正好撞上又如何?万一这其中有人叛变,暴露了他的行踪呢?
不会是王九斯的风格。
虽然秋笙会派兵回来,但他必然放心不下花都,连城和郑南必定会留在那里,而中途发觉追错了人的钟寒,再度回到往日故地醉花楼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如此想来,暂且躲在密道中段之中隐匿行迹,等到时间一到,追兵力度宽松下来,醉花楼将会是最上佳的落脚之地。
时间太少,楚翛来不及再去细想其他选择,抱着赌一把的心情,守在醉花楼密道口不过区区一盏茶的工夫,便把主角等来了。
王九斯显然是没料到会在最后这一下摔个狗吃屎,表情显然是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老狐狸毕竟还是老狐狸,这样难以置信的神色仅仅存在了片刻便荡然无踪。他缓缓将右手撤到背后,似乎是心平气和地露出个微笑:“楚公子,真是料不到,你我居然会在这种地方会面。”
“前辈这般说倒是折杀楚某,此番是晚辈的荣幸,”楚翛迎着他那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笑容扬起头,习惯性地笑起来,“能与前辈在逃脱路线上达成共识,实属晚辈侥幸。”
王九斯藏在背后的手轻轻从衣袖处摸出了个小包裹,漆黑的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不动声色地将左手也悄悄背了过去,一面慢慢摸索,一面哼笑道:“事到如今,我已无话可说,楚公子若是想要那黄金千两,绑了我面圣便是,何必在此多费口舌?”
话音落下,对面竟好半天没动静,王九斯疑心是对方发觉了自己的小动作,心惊胆战地停了手,刚要琢磨着再说些什么拖延时间为好,便听得楚翛一声低低的叹息。
他甚至来不及将双手自身后收回,只觉一阵轻微的小风蹭过他的耳畔,紧接着,手腕便被狠狠拧住了。
“你…”
楚翛手腕一转,从他紧扣的手指间夺过了那只小布包,打开细细闻了闻里头的粉末,轻笑一声,将其尽数洒在了地上。
“可惜了啊王大人,您这般赤胆忠心,为保住他们一个秘密竟心甘自赴地狱,可是看样子,您的君主还是不太信任您呢。”
王九斯在黑暗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低吟浅笑的对手已趁着他这片刻愣神的空挡,从他的左手中顺走了火石,仅仅是双手轻搓一下,便刹那间照亮了整片醉花楼密道口,王九斯稳住心神,在那双闪着火光的眼睛里,竟然看到怜悯与同情。
心理防线正在分崩离析,眼前的男人似乎是完全不顾及他的想法,竟是探出舌尖舔了下嘴角,他一面无声地笑着,一面在火苗蔓延到手指尖上之前,满不在乎地将两块火石抛掷到了地上。
王九斯那一瞬间竟下意识地弯腰半蹲下来,生硬地做出了个要接住那团火光的动作,却在那疼痛即将灼烧到指尖时蓦然收回了手。
洒在地上的,是邓七曾给他用来防身的赤血。
然而,那本该呈现无与伦比爆炸威力的炮弹,却任由那团火平静安宁地落在了上头,闪出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半刻之后,倏然熄灭。
四周再度归为一片寂寂的彻骨黑暗。
胸口的天狼图腾猛然间一阵难以抑制地钝痛,像是那把被炮弹灰燃灭了的火炽热地烧进了他的心肺,沿着皮肤骨骼一路向上,将脑中那些曾经死不相违的誓言烧了个干净,留下一堆焦黑的渣滓。
楚翛一言不发地靠在墙壁上,居高临下瞧着他不断颤抖的脊背,轻轻地合上眼睛。
邓七用来糊弄王九斯并且骗取此人信任的,只不过是当年秋笙卖给楼兰和鬼觉的哑巴□□,充其量不过起个照亮的作用,爆炸力还赶不上年节时家家户户放的太平花。
这缺德东西追根溯源还得深究到楚翛身上,不过他此时却并无精力闲情安慰此人。
他确实是太累了,如若此时是他一个人呆在这里,不出片刻保准睡得如死猪一般。
地道里并无地龙之类的取暖装置,唯一的热源刚刚也被楚翛浪费掉了,四周的温度正以可感的速度迅速降下去,楚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斜眼一看,见王九斯依旧以同一个姿势跪趴在地上,长叹一声,伸手去搀他:“跪给谁看?就算还在正月里,也没有晚辈给长辈压岁钱的道理。”
王九斯像是一滩被抽筋剥骨的烂肉,却在楚翛的双手伸过来时生龙活虎起来,他一把撕开左心口位置的衣衫,摸出一把平时用来削削果皮的小刀,恶狠狠地朝着那处天狼头刺青猛刺下去,一刀见血。
楚翛偏过头去。
愈发浓重的血腥味渐渐弥散开来,然而这人还有重要情报没交代明白,楚翛揉揉眼睛,勉强撑起精神制住他双手,上药包扎。
过程中王九斯十分安静,他强睁着一双眼睛,似乎是在苦思冥想着什么一般死死瞪着楚翛。
原本誓死追随克斯将军的满腔热血、为家国雪耻而自愿探入大越内部的死忠之心,本就因主将之死冷下一半,如今竟再遇此等君主,身为人臣,再没什么比这更值得耻辱难堪之事,他竟有些茫然无措。
“你我乃是敌人。”
楚翛抬眉看了他一眼:“各为其主罢了,此事还论何对错?”体力消耗殆尽,却见那受到剧烈刺激的话痨竟然又张口要跟他唠嗑,楚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口中喃喃一句“得罪”,刚要下一记手刀将他变哑巴了,却听头顶一阵骚动,竟是有人在上。
醉花楼早封了,理应是不该再有人进来,楚翛一把按住地道口,一面压低声音喝道:“谁!”
这门从外是个顺手的力度,楚翛手一滑,地道口便被外头那人拉开了,一时间刺目的阳光透进来,两眼顿时一花,却听那人奇道:“楚翛公子?”
竟是钟寒的声音。
他心下暗道好笑,回头冲王九斯说到:“你算漏的不只是我一个。”
说话间钟寒已经跳了下来,一见着正瘫软在楚翛对面的男人,倒是并未露出过分惊讶,只是转头冲楚翛点头道:“多谢。”
楚翛本已有些睡眼惺忪,瞅着这明明正当壮年却有些老气横秋的锦衣卫,困意顿时荡然无存,偏偏头笑道:“我说小哥,在下可是助您抓捕了全城通缉的逃犯,这黄金千两,您打算如何分啊?”
这话在此情此景里说来,全然不过是开个笑话逗逗闷子罢了,谁料这呆瓜竟当成了真事细细琢磨了半天,认真答道:“大可以尽数归你,只是一点,娶亲所用的银两,不够之处还望公子替着填补填补。”
楚翛险些笑出声来,看在钟寒一脸的严肃郑重,这才勉强忍住,点下头去,回眸一看,却见王九斯已经自行昏厥过去,连忙借着光亮眯起眼睛看了看,确保此人并无性命之忧,放下心来,转而问道:“子瞻呢?可是一路跟着御林军追出城去了?”
无论秋笙再如何不端架子,皇帝的名讳到底还是诸多臣子必须敬重且加以闪躲的东西,加上秋笙的表字平时也鲜少有人提及,钟寒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谁?”
楚翛:“秋笙。”
钟寒“唔”了一声,过了片刻,似乎是终于认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用一种不明所以的眼神将楚翛从头到脚洗礼了一遍:“…陛下是随军出城,我追着那个冒牌货直接跑到了城郊,发觉事情有变,连忙快马加鞭回京,一打听到陛下不在城中,前后推算推算,便猜测此人或许还躲避在地道中,趁此机会再溜之大吉。”他顿了顿,再度扫视了楚翛一圈:“阁下?既然已消失许久,为何?”
楚翛干笑几声,竖起拇指朝后指了指,示意钟寒负责将这坨烂肉搬运回朝廷,一面翻身出地道,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钟寒:“阁下这是去往何处?”
“把子瞻抓回来,料理了此人,便随他同去南大营。”楚翛慢慢说完,正要抬步离开,却猛地回过身来提醒道,“好吃好喝伺候着,别审那些有的没的,派上人手将他看住了,别让他轻易寻了短见。”
钟寒皱眉:“陛下要的是王九斯与北骊南蛮通信的凭借,破了此局,战事才有转机。若是我无所作为,错过最佳审问时机又该如何?”
楚翛扬扬手,掌心中不知何时抓了只乌黑的铁甲虫:“没那回事。与南蛮之间的通信是借助一只与番茄蛋一模一样的小红鸟,眼下也早已抓住;至于和邓七,便是依靠这只铁虫子,如今这两样东西搁在咱们手上,就算两方作乱,也必然不会如同以前那般心有灵犀。既然不是同时发难,高将军与子瞻必然应付得住。这人聪明的很,若是能为己方所用,必是如虎添翼。”
钟寒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正要张口再说些什么,却见楚翛站在上头冲他潇洒地挥挥手,说了句“告辞”,便忽地一下没影了。
只好举双手向此人投降。
王九斯这里断了线,这依靠他连接在一处的三方纷纷有些心急火燎,但邓七和萨满川木再如何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遇到这种哑火的境况也还是沉得住气,不至于像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直接就炸了毛。
秋井然从最初几天的焦虑担忧,经过些时日的历练,终于彻底转化为歇斯底里的疯狂,他迟迟等待王九斯而不得,便不知从脑中哪个位置得出了此人要弃自己于不顾的结论,连同这已在京城大牢里无忧无虑歇了几日的刑部尚书,将整个朝廷骂了个狗血喷头,最终决定抛弃那些所谓的盟友,单打独斗地闯出一条血路来。
王九斯临走前从自己的幕僚中挑了个巧舌如簧的为秋井然所用,这人愣是把一套谎话口口声声说的无比信誓旦旦,将一众亲军将领都忽悠住了,居然没有一人对当今圣上身边出了叛徒、要去清君侧这个明显扯淡的理由有任何异议。
付仁数次试图劝阻秋井然实施单枪匹马挑秋笙的计划,无果,至今已然再无退路可走,只得硬着头皮跟自家主顾一路到头。
时至今日,他看着站在不远处调兵遣将的秋井然,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秋井然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对这孩子多些爱护疼惜,秋笙不在京城里的日子,多半是付仁陪着井然度过的,倒是有些父辈兄长的感情在。他耍脾气也好,打闹过头也罢,于付仁而言,都不过是小孩子随性使出来的稚嫩心性而已,因此作为要被废黜的缘由,未免太过苛责于他。
随后便进入了东宫,成为秋井然的手下大将,直到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也是在这渐渐流逝的光阴之中,他发觉自己从未真正懂过太子殿下。
凡尘中人成疯成魔,大抵都是要寻一个或确切或明定的由头,血仇也好,爱恨也罢,牵牵扯扯不过红口白牙几句话,却在心间绕来绕去纠缠一生,终是难得救赎,因而堕入深渊,自此不复人世。
而他看不透的,恰恰是这个由头。
最终他也只好认命,原来有些人,天生便是疯魔,什么缘故、什么仇家都不必有,隔岸花柳映他眼底,也不过是一簇妖异难堪的怪物罢了。
正月刚出,秋井然率领四郡亲军统领,出城清君侧。
第58章 破敌
秋笙带着主力部队往阳关大道上追了好半天,也没见着丁点儿人影,再往外追便横生出无数个岔路口来,倒是难以一时做出决定,便招呼全军就地扎营,先歇上一晚再论后话。
入了夜,四周皆是陷入一片寂静,主帅帐中却仍是亮了一盏小灯,秋笙倒上一杯竹叶青,对着昏黄烛火再度想了好半天,借着酒劲儿,竟惊觉或许是被王九斯算计了个局中局,说不定自己出城全力追捕也被算在这局之中,此时早已逃之夭夭,用不知何种手段给邓七和萨满川木传递消息了。
万岁爷在寒风飘雪的大半夜被吓出一身冷汗,正要起身去外头吹吹冷风,转身去取大氅,却被一阵凛冽的寒风唤醒了整个后背的鸡皮疙瘩,他正要抱怨啰嗦两句,话未出口,回头看去,来人却是楚翛。
他声色俱厉地怒火还没上来,便被兜头泼了个全灭,转而换上满心难以言喻的喜悦欢欣,却又病态地强压下去,硬生生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动声色地露出个浅笑来:“你怎么来了?”
他此番态度着实有些反常,楚翛先是微微一愣,却只是站在门口不挪地方,学着秋笙那强行压的颇为冷淡的声线漠然道:“王九斯抓到了,眼下正在大牢里吃香的喝辣的,他用来联络邓七的小损招我也查出来了,你不用担心。夜深露重,陛下贵体要紧,且先睡一觉养养精神,待明日再回京料理太子殿下。”
他这一串话说的又快又无情,秋笙听了前半句便明白,这事必定有楚翛从中插手管了。
却想不到这人自始至终背着手长身玉立站在一边,竟冷冷抛下这么几句话,便要扭头往外走。
他不过区区做了个行将转身的动作,秋笙便装不下去,一面往门口大步走去,一面慌慌张张地解释:“阿翛…我,我不是…”
他仅仅说了几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不只因为他这番急匆匆大步流星,而将桌子碰歪,愣是洒了一身的竹叶酒香,反倒是那人似乎就是站在营帐门口等着他来,脸上渐渐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始终背着的手蓦然转出来,竟是掐了朵冬梅在掌心,趁秋笙一瞬间的怔愣,便不偏不倚地别到了他的发间。
欺霜赛雪的梅花隐隐渗出些不易察觉的清冷香味,本该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气味,却因着那一壶热辣的烈酒混在其中氤氲开来,竟无端色气不少。
秋笙一时间眼中唯有身前这一人,任由旁侧的景物纷纷飘渺开去,帐口仍是透着冷风,却觉此时此地此景,只愿长长久久,再无尽头。
楚翛干完了坏事,竟然一边磨蹭着下巴一边倒退了几步,倒像是在验收成果似的,半勾起一侧的嘴角邪笑道:“俊的很,于此百里梅林之中唯寻此一枝绝色,当配世间美人。”
他趁热打铁地扬眉看向秋笙深邃的眼睛,压低声音缓缓道:“我想了许久,唯有你一人罢了。”
秋笙默默地凝视他片刻,猛然间倒吸一口凉气,将冒起的邪火压下去几分,恶狠狠问道:“消息带到了,你现在再说这些话又是想如何?阿翛,我倒是皮糙肉厚无所谓这些小事,”顿了顿,他目光往后头的简陋床铺扫了一眼,“眼下洞房于我而言无异于是件美事,只是这般粗陋简单便过了门,怕是委屈了我细皮嫩肉的小媳妇儿。”
楚翛看着青年微红的脸,几步走近了,近乎是唇贴着唇轻声哼道:“赶明儿还收拾孩子呢,可安生点儿吧秋爷。”
那轻如蝶翼的呼吸仅仅靠近了一瞬,秋笙甚至来不及辨别清楚那股温润的味道中是否有熟悉的草药香,楚翛便欲故技重施地远离退后,他再忍不住,抬手便将人一把拥在了怀里。
长叹一声。
楚翛的体温一向偏低,此时却也难抑地发起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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