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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采芙蓉-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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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他看到美人恩公走到西堂长老身前,“还请借一步说话。”
说罢便瞥了他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越少庄主总归是个知趣的,见美人恩公分明与西堂长老是旧相识,两人若是寒暄起来,此处便不再有他这个佛门外人插话的余地,便灰溜溜地主动离了禅院,到东头的香积厨讨饭食去了。
彻莲望着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先前亮堂起来的视野再度变得模糊起来。命脉的衰弱在这心寂的时刻尤为分明,他收回始终紧随着越鸣溪的目光,又看向空梵先前那双被自己的爱人紧紧握住的手,枯皱的指节有一瞬间青筋暴起,却又很快平息了下来。
“还有什么话好说,如你所见,我已是将死之人了。”
他平静道,继而又直直地看进空梵的眼里:“怎么?见师兄已是命不久矣,师父又将他遗忘得彻底,便想来乘隙横刀夺爱,圆你当年未能插足于我们二人的遗憾了?”
空梵听得微微蹙眉,半晌轻叹一口气,道:“师兄当真是这么想的?”
彻莲一时无言。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看似老谋深算、实则胸无城府的师弟根本没有半分趁虚而入的打算,先前他那刻意与越鸣溪保持着距离的神态已然道明了一切,说出这话的自己无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回想起方才鸣儿看他时那炙热的眼神,已经麻木的心口便又是一阵阵绞痛。
他已钟鸣漏尽,自知再无法以这老弱之躯吸引只爱慕美人的鸣儿半分,转世轮回之说尚且虚渺,他唯恐鸣儿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转而心仪他人,从此再也记不得当年那个负他半生的大美人。
熟悉的剧痛伴随着体温的流失,敲打在他摇摇欲坠的老躯,彻莲背靠着苍松缓慢地喘息,已依稀看到往事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窜起来。
他回想起当年在明镜山庄,空梵与越鸣溪并肩坐在屋檐上说话时,他其实也在廊下听得分明。
越鸣溪道自己确乎不是没有喜欢上空梵的可能,只是情爱之事无非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他既然已经喜欢了大美人,便不会再准许自己对其他美人动情,仅此而已。
那么,若他先遇上的确乎是空梵师弟呢?
答案却也昭然若揭。
彻莲自知曾经的自己除却一副与生俱来的好皮囊,本也无足可取之处,比不得师弟善解人意、温柔可亲,若不是因为上辈子还年少的释迦玉过早地认定了他,他又如何能与师弟争抢。
而现下他最担忧的事终于噩梦般成真,鸣儿看着空梵,就像看着也曾一往情深的他。
他不知道转世后的自己是否还来得及与鸣儿相遇,师弟又是否当真能硬下心肠来拒绝一个热情伶俐、又是师父转世的俊秀少年,浓浓的困意覆上头来,已是容不得他再去细想其他。
他在苍松下入了定,默默地为自己念起往生轮回咒来,然后抬头看一眼那两尊尚在不远处相携相依的雪人,安然阖上了双眼。
……
彻莲本以为自己此番已是真正别离了人世,只待自己睁开眼来踽行于佛土,向那乞拜了一生的世尊求个好胎;却哪知一觉醒来,窗外春光正艳,他仍是在自己的禅房中。
空梵坐在他的床头,此时正手执着琥珀念珠闭目养神,听闻动静便扬起一双清眉朝他看来,脆生生地唤了一声:
“师兄。”
彻莲蹙眉望了他许久,道:“师弟,你如何也死了?”
空梵哑然失笑,站起身来推开一扇小窗,任那窗外的花香鸟语流进寂静的禅房,然后道:“师兄你且瞧清楚了,这里还是俗世人间,并非什么极乐佛土。”
彻莲吃力地撑起身,发觉自己虽还是一副老年之躯,原本在体内流淌的剧毒却早已不再作祟,鼻间的滞浊也一扫而光,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察觉到某种可能之后,他不可置信般朝空梵看了过去:
“这毒明明只有鸣儿上一世的心头血可解,师弟你是如何……”
话音未落,他已是明白了过来。
空梵的目光落在那串即便在睡梦中也被师兄握得紧紧的舍利子上,静默了半晌便道:
“你却以为上一世师父下山之后,就当真不再管你了么?他极早便知晓你体内这毒需要他的心头血来解,坐化前便遣越家庄的人将这早已炼好的解药送到了我手上,生怕你日后有个什么万一。”
又道:“我离了岫宁山去外云游后,近些日子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卜了卦道是你二人或有劫难,又想起你还身中剧毒之事,这才千辛万苦地寻来了。只好歹还算赶得及时,未能教师兄你也似师父那般惊天动地一回。”
……
彻莲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触感是切切实实的疼痛,却也几乎令他感动得落下泪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是那样真实,他下了榻,走到窗边看向禅院中已是焕然一新的风景。越鸣溪正躺在树上翻看一本不知从哪里翻找来的志怪小说,见西堂长老精神很好地伫立在窗前朝他看来,便也欣然地朝这里挥了挥手。
彻莲心中温暖,便又再度看向一旁神色悠然的师弟,只觉得满腔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若空梵没有及时赶到救自己一命,恐怕这会儿的他已是与鸣儿阴阳相隔;想到不必再白白蹉跎十余年,只需陪在鸣儿身边待无我长老净化了散功丹便好,他张了张口,却是苦于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感谢话来。
察觉出师兄的意图,空梵忙退后一步摆手道:“却是不必言谢了,我可受不住师兄的大礼;更何况这解药本是师父炼的,我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称不上太大的恩义。”
说罢心底暗暗咋舌,想不到他师兄开了情窍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许多,再也不复当年那冷淡倨傲的妖僧模样,倒教他好生不适应。
彻莲微微一笑,心知他说得在理,便也没有继续纠结此事,仍是转头朝那树上憩着的越鸣溪看去。
越鸣溪正出神地凝望着他们的方向,不过显然不是在看姿色无盐的西堂长老,而是看昨日那还未来得及亲近的美人恩公。
他自是不知晓西堂长老在昨晚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而这一切又与自己有何关联,只道难得遇上了这般漂亮的美人,还是当年救他一命的恩公师父,无论如何也不愿错过这大好的姻缘;怎奈美人恩公始终待在西堂长老的房里不出来,便也还是暂且待在这树上思索对策。
察觉到越鸣溪的心思之后,彻莲那原本燃起些许希望的心便蓦然凉了下来。
“你们的事,我已从无我大师那里打听得了一二。”空梵并未理会越鸣溪投来的炙热目光,眼见师兄的神色变得黯淡下来,便安慰道,“他现下这般年少无知的状态终也只是一时的,师兄且安心待着便好。”
彻莲看看师弟这与年轻时的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庞,又看看尚在远处情窦初开的越鸣溪,苦笑道:“我却怕他即便废去这一层功法,也再难记起曾经心悦于我的过往了。”
要他以这般陈腐之躯去面对向其他人献殷勤的鸣儿,无异于这世间最残忍的酷刑。
“……总归会想起来的。”空梵垂下眼眸,并不苟同师兄的这一想法,“师父曾经痴恋你那么多年,你却连这点信任都不肯予他吗?”
彻莲便沉默下来,不再试图与师弟争辩,仍是远远地看向那个悠闲自在的小少年,目光又终是落在了禅院深处他们两人一起堆的雪人上。
……
空梵在这三宝禅寺内一连待了十日,同无我大师一起为师兄调养好身体,确认他余下的寿元足以坚持到净化出散功丹的那日,这才戴上自己的青青斗笠,执起琥珀念珠来与他们告别了。
倒也并非他如此急着离开,只是一来这里也无甚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二来面对曾经爱慕过的师父如此直白热烈的追求,他既心下惶恐,又不忍看到师兄那痛苦的神色,便还是决定先行告辞,日后书信联系便是。
眼见只与自己相处了短短十日的美人就要弃他而去,越鸣溪心中不舍,却又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来,便央求道:“美人师父,你要到哪里云游,也携鸣溪一道上路如何?”
空梵看了他一眼,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少主这般殷勤待我,却也只是不知晓自己失忆前有个挚爱的人罢了。”他语气悠然地说道,“那人尚且因故未能赶来见你,少主也须得为他守身如玉,莫要移情别恋才是。”
越鸣溪吃了一惊:“我、我已有了挚爱之人?”
他不曾想到美人恩公竟会说出这般始料未及的话来,却也不似是为了拒绝他而编排出的谎言;不免低头纠结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那他……是美人吗?”
空梵心中好笑,只道师父现下果真还是色令智昏的年纪,又见他偏偏一脸严肃,好似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回答,便道:“何止是美人。即便是这般的我与他比,也难免相形见绌。”
越鸣溪眼前一亮,瞬间敛起了先前那沮丧的神色,星眸中已隐隐有些雀跃的微光:“真的吗?”
见空梵颔首,他便也高兴起来,不再想自己被眼前的美人恩公拒绝的事,转而对那个失忆后还未曾谋面的爱人想入非非起来,半晌又忧心忡忡道:“那他为何还不来见我?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空梵一顿,看向越鸣溪身后那个苍松般的身影,低声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越鸣溪正想得入神,并未听清他的话:“嗯?”
“……无事。他终会来与少主相见的,或许一日,或许一年,只安心待着便罢。”空梵说着便立掌朝他微施一礼,笑道,“后会有期。”
……
遥望着空梵在殷红的霞光下渐行渐远的背影,越鸣溪心中蓦地生出些许酸涩之意。
心里也知道,自己此生怕是都无缘再与美人恩公相见了,也自然演绎不出什么他所期冀的风花雪月。
生平头一回的真情流露就这么无疾而终,他是有些难过和怅然;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其实也并未感到太大的不甘,更是近乎确信地肯定了自己有个未曾谋面的爱人。
虽然美人恩公话语说得含糊,他尚未来得及问出什么有用的讯息,不过他相信自己的爱人正在赶来与他相会的路上。
尽管他还不知晓那人的容貌,可只要再见到他时便定然能一眼认出,那就是他命中注定要眷恋一生的人。
这般想着,越小公子也终于高兴起来,转过头去对一旁站了颇久的人道:“西堂长老,咱们一起去后山逛逛如何?我前日见左岭的山头成熟了不少野青枣,想去摘一些分与师父们吃。”
话音落下之时,他明眼看到西堂长老忽然露出一丝极为明媚的笑意来。
那一刹那他竟有些昏了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揉揉眼睛,抬脚跟上了西堂长老的步伐。
陌路
……
虽然暂时不能与鸣儿以爱人相称,亦做不得种种更亲近的举动,可他们仍在这偏僻的西禅院中日夜相伴,举止间俨然一对相好的忘年交,彻莲已很是知足。
他如今没了夺命剧毒缠身,习武之人历年来积攒的深厚修为也足以令他同寻常高僧一般益寿延年,尚且还有的是韶光可以打发,便也不再着急教越鸣溪即刻想起他来,每日与他亦师亦友地相处着,倒也极满足于看他这少年时单纯明净的模样。
无我大师还在闭关钻研于净化散功丹一事,彻莲心知不便去打扰,每日倒也乐得多些时候与鸣儿相处。
这几日经过自己的简单调养,又修炼了一套三宝禅寺中用以巩固内息的心法,彻莲自觉这老朽的躯壳虽不好看,却已是与生龙活虎的年轻人相差无几;惯例在午后走到懒洋洋晒太阳的越鸣溪身边时,他看着眼前那虽不算十分成熟、却也修长结实的少年身体,心中忽然漾起了一丝涟漪。
他不知鸣儿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是否对自己感到了些许熟悉,虽不至于爱上一介老僧,却也应当不会再排斥他的某些亲昵举动,更加不会去质疑他所见告的任何话。
若能说服鸣儿自己就是他正在等待的爱人,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教他再行传授自己夺相密法,或是径直将那冗余的一层渡给他,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般想着,他便在少年身旁的青石边坐下,见越鸣溪很是自然地将旁侧的位子挪给他,心中愈发隐隐欢喜起来,踌躇了良久便道:
“少主这些日子,可曾有想起什么被遗落的往事?”
越鸣溪原本还在悠闲惬意着,闻言便绷直了脊背,苦着脸道:“没有……我只道自己前一晚还在幽篁山跟老头子们怄气,哪知一觉醒来便已身在这晋北的入暮岭上,无我大师讲与我的失忆和重返少年这等奇诡之事,根本记不起分毫。”
彻莲闻言,心中微感失望,顿了顿又道:
“说来也巧,少主那失忆前的种种往事,贫僧却也有幸知晓一二;若少主不介意,我大可尽数讲与你听,其中或然有不信者,只当它是个故事便罢。”
越鸣溪欣然道:“好啊!”
想了想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我有些在意……”
彻莲一怔,眼见越鸣溪望向他的目光愈发出神起来,心下竟莫名有了些紧张的情绪,掌心也开始微微冒起汗来。
“西堂长老,我仍记得头一日你我初见之时,你是唤我鸣儿的。”越鸣溪看着他认真道,“可后来却又为何偏偏唤我什么施主少主?却是显得生分了些。我想长老本不是那迂腐守旧之人,既已与我平辈论交,不若还唤我一声鸣儿,我也唤长老的本名如何?”
“……”
彻莲未曾料到越鸣溪还记得自己那日的失态,更因他这话语出真诚,显然已真正将他看作挚交,便也暗暗稳下心神,从容地唤了一声:“鸣儿。”
越鸣溪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可允我问一声西堂长老的名姓?”
不知为何,他这话一问出口,眼前的老僧忽然有些情绪微荡,以一种他看不真切的眼神凝望了他许久后,一字一顿道:“我自幼出身空门,并无俗名,法名是师父起的,唤作彻莲。”
“彻莲?这倒是极好的法名,比那些道啊圆字辈的师父听上去精神得多。”越鸣溪眨眨眼睛,面上隐有赞赏之意,继而又若有所思道,“不过却也似有些耳熟……”
话音未落,他啊了一声,惊奇道:“彻莲?妖僧彻莲?”
听到还是少年时的鸣儿再度唤出自己的名姓,彻莲心中酸甜交织,恨不得一步上前将他拥入怀中;可他深知现下还不是时候,只能勉强稳住自己的身躯,等待这即将到来的审判。
而越鸣溪却显然没记起自己与这个名字的关联,笑着又道:“西堂长老,天下高僧众多,你却如何与这最是鼎鼎大名的妖僧撞了法名?这下我也不敢唤得,唯恐下一刻便当真将他唤来此处,如当年血洗菩风寺那般教大家不好过了。”
彻莲静默地听着,在越鸣溪看不到的时候露出了一丝苦笑。
果不其然,若鸣儿这一世没有在幽篁山脚下邂逅自己,没有回忆起前世的种种执念,他们如今便只是这么个陌路的光景;鸣儿不记得他,对这一心心念了两世的名姓亦无印象,甚至还认为他就是说书先生口中那个不仁不义的灭世妖僧。
他又该如何使鸣儿相信,自己正是这个妖僧,正是他苦心等着的爱人?
迷惘间,他又见越鸣溪敲了下掌心,眼眸亮亮地朝他看了过来:
“不若这样;你唤我鸣儿,我便唤你莲儿如何?”
说罢似是也觉得有些不够庄重,赶忙又解释道:“我是觉得这么唤亲切些。以往在越家庄也有撒娇唤娘亲潮儿的时候,西堂长老若是不喜,我仍唤回来便是。”
“……”
彻莲又怎会不喜这般称呼?
他看着眼前年少真挚的越鸣溪,只觉得这人从未变过,连道出这个爱称时那笑吟吟的模样也与以往如出一辙,便不由得目眩神迷起来,也忘了如今两人这不远不近的尴尬距离,仍像往常那样微微一笑,抬起手来就想要去触碰他。
然而正当他的手快要抚上越鸣溪的脸颊时,眼前的少年却陡然一个激灵,有些窘迫地退后了两步。
“啊,那个……”越鸣溪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也不再去看西堂长老现下的神色,转过身去有些慌乱地道,“忽然想起香积厨的小师父约了我今日下午去试吃新菜色,先走一步啦。”
说罢便起身拍拍腰臀处沾上的草屑,匆忙离开了这里。
……
他当然知晓自己这六神无主的模样会教西堂长老困惑,也不清楚刚刚两人间那暧昧而诡异的气氛从何而来,只打心底觉得这与他交好甚久的老和尚似有古怪,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在爱慕着他一般。
越少庄主一屁股坐在入暮岭后那片枝叶婆娑的枣林里,回想起方才西堂长老看自己时那满含着柔情与眷恋的眼神,只觉得脑壳疼得要命。
他自认不是个自恋之人,不会平白无故断定一个男子,甚至是一介年长的出家僧人心悦于他;然而回想起之前与西堂长老相处时的种种,却又觉得这并非只是自己的错觉。
西堂长老待他确乎比其他师父都要亲切得多,平日里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不在话下,凝视着他的眼神也着实不像是只在看一个伶俐讨喜的后辈。先前尽管他也有所察觉,却并未因此而多心;可方才那人的情不自禁已是教他明白得透彻,便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
虽然他正是年少多情的时候,或许并不反感寻常同辈的示爱,可这人饶是待他再好,却也已是如此年迈的老人,他日后又该如何装傻充愣地与他共处,抑或是径直道出拒绝的话来?
兀自苦闷了一会儿后,他看了看四周那陌生的春日风景,心下又隐隐困惑起来。
这三宝禅寺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何以他醒来便对无我大师的话深信不疑?当真是自己练功练到走火入魔失忆了不成?
此时此刻,他开始由衷地后悔自己同掌门老爷子斗嘴怄气的事,破天荒地希望自己还蜗居在幽篁山学道弟子那简陋的窝棚中,并且头一回有了离开此处,赶紧回到越家庄中找爹娘撒娇诉苦的念头。
……
与此同时,始终尾随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彻莲将身形隐匿于树后,看着他那时而皱眉、时而叹气的心烦模样,已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鸣儿非但没有记起他丝毫,还正在为自己被一介老僧痴缠上的可怕之事而困扰。
这一令他不愿承认的事实化为渴血的套索,紧紧地勒住了他的咽喉,痛苦而又闷窒得教他几乎无法呼吸。
原本坚实的树干被已是枯灰之态的手抓出道道白痕,彻莲远远地看着已是躺在树下打起盹、逃避般陷入了午睡的越鸣溪,又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一眼自己鲜血淋漓的十指,默默地离开了这片寂静的枣林。
他走得趔趄,只觉得每一步都有紫黑的瘴气自心中溢出来,在这春日温煦的阳光下尤为冰冷。
若他告诉鸣儿自己就是他苦等的爱人,且只消与他春风一度便会现出原有的美貌来,鸣儿当真会相信自己吗?还是会用方才那警惕而慌乱的眼神拒绝听下去,亦或是骂他这个老妖怪得了失心疯?
彻莲漫无边际地在这三宝禅寺中走着,待到终于将那潮水般的苦涩生生咽下,勉强打起了一丝精神时,他发觉自己已是走到了四下无人的方丈院中。
虽然没有来打扰无我大师的意思,不过见那一扇赭色的禅门正虚掩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轻轻叩了叩。
许久未曾见有人应声,他推门走进去,只见无我大师正盘腿坐在一方幽然飘香的石炉边,苍老的眉眼静静阖着,像是仍在入定;感到活人的生意朝自己走近,便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莲小子,你却来得正好。”无我大师的声音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透着些许淡淡的疲惫和沧桑之态,“我正有一要紧事欲告知于你。”
彻莲愣了一下,眼眸倏然燃起了微光:
“可是鸣儿的药有着落了?”
“……”
无我大师欲言又止,只觉得心中亦有遗憾苦楚,不忍去开这个口;半晌叹息着摇了摇头,道:
“说来惭愧……莲小子,其实早在十年前迦玉前来求助之时,我便已是功德圆满,到了去西天净土拜谒世尊如来的年纪;那之后我迟迟不入涅槃,便是为了助你二人得偿夙愿,只想将这生平最后一件善事做得完满,才可安心离去。哪知昨晚佛主又托梦于老僧,道是不可再拖,择日便来引渡我归去了。”
闻言,彻莲蓦地僵在了原地。
“是说……?”
“我将于七日后示寂,这人间的种种,怕也再难相助。”
圆寂
无我大师深知彻莲这一生已经受了太多磨难,心下觉得怜惜,又惭愧于自己的食言,因而语毕便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出言去安慰这个已是等待了颇久的苦命人。
彻莲看着眼前确乎太老太老、已不知在这阎浮人间道修行了几百载春秋的高僧,一瞬间只觉得万般悲戚涌上心头,却也终是将那险些夺眶而出的泪水堪堪逼回,恢复了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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