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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采芙蓉-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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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与此同时,彻莲正心急火燎地赶在回岫宁山的路上。
  为了护得怀中这仅有的一丸解药周全,他没有骑马,而是花重金在镇上的车坊雇了辆马车,还请了位极为老道的车夫代为鞭策,一心只盼望着能与鸣儿快些相会。
  那车夫见这位大师如此匆忙,本以为他是要赶远路,哪知他却只要自己送到临近的岫宁山,心下不免有些诧异,暗自嘀咕着这么近的脚程便是用走的,怕也不会耽搁许多功夫;不过见这位大师端的是无比大方,一锭金锞子撂给自己,便也眉开眼笑地赶忙上路了。
  到镇口的时候,彻莲探出马车望了一眼面前长长的官道,忽然道:
  “师傅,官道太过费时,我们从西面葫芦坡的小道走。”
  那车夫闻言一愣,实在不解彻莲的心急,握着手中的马鞭回头道:“大师,即便咱们直走这官道上山,也不过比葫芦坡的小道多一个时辰功夫而已,且还要安稳得多;俺这几日听家里的老婆子絮叨过,道是葫芦坡前些日子从湘地迁来了些山贼,虽不至于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却是守在那野道劫些过路财,这万一撞上他们……”
  彻莲打断他道:“贫僧毕竟习武多年,却还怕他一小小山贼不成?且莫要多话,只管上路便是。”
  这生来小胆的车夫见他如此坚持,心中自是叫苦不迭,生怕自己撞上一回山贼,把小命交代到了这荒凉的葫芦坡。
  不过有话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想想怀里揣的那锭金锞子,他还是咬咬牙上了路,手中马鞭扬得猎猎生威,只卯足了劲要赶紧将这位大师送上山,好结束这趟差事。
  眼看自己离鸣儿越来越近,彻莲抱紧怀中装有那一丸解药的锦盒,心中满是憧憬与期冀。
  ……
  然而当他们绕过葫芦坡的半腰,将要触到那绿幽幽的岫宁山麓时,车前的快马不知何故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整辆马车倏然翻倒在了山间的沟渠之中,竟是被使了绊马绳。
  彻莲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变故发生的一瞬间便从窗中跃出,站到了摔在泥泞中魂不守舍的车夫面前。
  他皱了皱眉,心中只道是好事多磨,却也并未将周身那些一拥而上的山贼放在眼里,只立掌朝他们微施了佛家之礼,便平静道:
  “贫僧路过此地,本不知惊扰到各位施主,又尚有要事在身,这般还请行个方便。”
  那山贼头子见这看似富丽的马车中竟钻出个衣着朴素的老僧来,已是相当扫兴,料他身上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捞;想要行个善事放他一马,却又觉得弟兄们已多日不曾进账,这般于面子上实是很不好过,一双灰眼滴溜溜地转过去,目光便落到了仍被彻莲紧揣在怀中的锦盒上。
  打定主意后,他便佯装善意地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我等也并非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大师既有要事在身,又怎忍心为难;便只将你那盒中之物施舍与我,大可自行离去。”
  这山贼头子本不知晓那盒中之物是否珍贵,只是觉得这锦盒精致,想来也值几个钱,便出言要他留下此物;他见这老僧看起来谦顺,本以为他会识趣地放下锦盒离开,哪知却见他倏然变了脸色,十分警惕地揣得更紧了些。
  山贼头子难得做一回善人,偏偏撞上这么个不识相的主儿,左右见他没有交出锦盒的意思,心下便恼怒起来,径直提了手中朴刀,上前便劈头砍去:
  “老东西,怎的忒不知趣!”
  彻莲冷笑一声,只道这些莽汉自不量力,便也懒得再同他们多费口舌,当即对着刀口迎了上去。
  他释彻莲好歹也曾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妖邪人物,本不屑亲自教训这群乌合之众,只憾今日他们运道太差,不得不亲身领略一番这传闻中的噩梦了。
  他一手揣着锦盒,只凭另一手与这些山贼交锋,许久不曾武斗的身躯本也渐入佳境,却在劈昏一人颈脉后身形微滞,后背生生挨了一刀。
  火辣辣的痛楚使彻莲清醒过来,看到那身形鄙陋的山贼得意洋洋地朝自己挥着手中染血的刀刃,心头顿感异样。他躲避着山贼的围攻,凝神查探了一番自己的内息后,终是隐隐心慌起来。
  平日的他即便没了夺相密法傍身,也根本不会将这些江湖喽啰放在眼里,然而他忘了自己身上的大部分功法都已在为鸣儿试药的时候废去,此时更是毒素在五脏六腑中沉积,尚未恢复的经脉根本凝不出丝毫内力供他逞这妖僧威风。
  若只是二三个还好对付,可眼前这一拨山贼少说也有十数人,实在容不得他耗费心力来周旋。思及此,彻莲便又揣紧手中锦盒,目光在眼前山贼的缝隙间梭巡着,寻了个空当便打算逃脱。
  谁知那山贼头子仿佛料到了彻莲的想法,当即眼疾手快地提着朴刀追上去,正劈在他的右腿上。
  这一下劈得极狠,闪着寒光的刀刃没进血肉,径直砍进了腿骨。手中的锦盒掉落在有些泥泞的沙土间,彻莲闷哼一声,却来不及去查看自己的伤势,慌忙趴在地上去捡那滚落的丸药,佝偻而滑稽的模样引得身后山贼哄堂大笑。
  山贼头子见那锦盒中并无值钱物事,只滚落出一丸乌黑的药丹,心中多少有些失望,气恼无比地又上前给了彻莲一刀,口中骂着:
  “个穷酸的老东西!没银子上什么葫芦坡,净误你爷爷财路!”
  他这一下砍得不比方才那一刀重,照理说彻莲应是很容易躲过才是,谁知他却只咬了牙生生忍着,仍是跪在沟涧中伸手掏着那药丸。
  乌云密布的江南终是下起雨来,滴滴砸在本就湿软的泥土中,模糊了彻莲的视线。被雇来的车夫早就吓得仓皇而逃,山贼们也都懒得理会,只瞧着眼前的光景,个个俱是困惑无比:“大当家,这老和尚莫不是个傻子?”
  山贼头子拧起眉,上前踢了彻莲一脚,见他果真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嘴角便咧了起来:
  “可当真是个傻子;正巧爷爷们这几日都不曾有过财缘,便拿你这老傻子撒一撒气了!”
  说罢便又一脚狠狠揣在彻莲的肩背,直将他踹得一个趔趄,却仍是坚定地去捞那已是近在咫尺的药丸。余下的山贼见状,有所踌躇的同时也皆是恶向胆边生,心知他们已劫不来什么财物,便也上前来痛殴这倒楣的老僧撒气了。
  彻莲虽不是头一回被这么对待,可上次那群香客的小孩子气力有限,又如何比得过这群悍匪凶恶有力,当即吐出一口还含着毒素的鲜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快要被自己的指尖触到的药丸,根本分不出余力来反抗这般残虐的对待。
  他愈是隐忍不发,山贼们也愈是得寸进尺,偏偏并不去碰他的要害之处,颇得乐趣地借助雨幕的遮掩将这令人嫌恶的老和尚打得鼻青脸肿,心下自然快意得很。
  ……
  鲜血的腥味被薄薄的空气冲涮得极淡,待彻莲终于在滂沱的大雨中将那一丸解药摸出,庆幸无比地捧在心口打算起身时,那山贼头子眼神一凛,忽然抬手,飞快地从他怀里夺了过来。
  他自是不知这老和尚为何如此宝贝这团乌漆麻黑的药丹,便夺了过来想要看个分明;然而他还未来得及细细去看,便听得脚下的老僧发出一声怪谲的怒喝,恶狠狠地想要朝他扑来,却被身后的山贼又踹得摔倒下去,被踩在脚下用一种极其恐怖的眼神怒视着他。
  老僧喘着气,一字一顿地继续道:
  “还给我……不然我要你们这群虫豸小人,死无葬身之地。”
  山贼头子闻言一愣,捏着那药丸的手微微一颤,背上莫名生出些许来历不明的鸡皮疙瘩来。
  不知为何,他感到眼前的老僧在道出这话的同时,分明溢出了强烈的杀念,冰冷的目光根本不似个慈悲的佛门众人,竟隐隐教他害怕起来,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莽撞。
  他偷眼瞥了瞥身旁的弟兄,发觉他们也俱是一副被震慑的模样,心中暗道自己大当家的尊严不能丢,这边又是十数个身强体壮的好汉,本也无足可畏,便冷哼一声,径直将那药丸掷到脚下,踩成了一滩稀泥。
  他眯起眼睛看着彻莲道:“嗬,爷爷还怕你这个老东……”
  话音未落,他蓦然瞪大了眼睛。
  ……
  浓稠而绝望的煞气伴随着重石般的大雨砸在脸上,山贼头子已是被一双鹰爪般的双手扼住喉口,从那泥泞的土间提了起来。
  那人睁着一双红得滴血的眸子看他,身上的鲜血尚没有被雨水冲洗干净,恍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众山贼顿觉不妙,想要丢盔卸甲快些逃跑时,却发觉他们个个已是煞气缠身,双腿灌了铅般动弹不得;强烈的杀意与恐怖之感袭上头来时,有人已克制不住涕泗横流,尿湿了一□□。
  他们未曾想到这老僧竟如此不可貌相,分明是个武学已臻化境的世外高人,却不知何故没有在方才挨打时出手。
  于是个个后悔不迭,都对那不知死活的大当家心生怨怼,却也皆道是自个儿气数已尽,只抻直了脖子等死便罢。
  “大师,饶我……”山贼头子的脖颈已溢出殷红的血来,双腿在空中不住打颤,已知这一切皆是自己酿就的后果,却还是忍不住哀求道,“饶我一命……”
  ……
  彻莲双目发直地盯着山贼头子脚下已是化为一滩泥水的药丸,尽管知晓自己不应当动杀念,却还是忍不住慢慢扣拢了双手。
  他能感到这恶徒在眼前不住地挣扎,呼吸也在淋漓的雨水中逐渐微弱,心中升起一丝悲凉的快意,也对这般形貌的自己悲悯至极。
  然而就在这时,他隐约从这浑浊的雨声中听到一丝清灵的梵音,猛然抬起头来朝远处的岫宁山看去,原本钳制着山贼头子的双手便松了开来,失魂落魄地踩在沟涧旁矮矮的顽石上,出神地再度朝那里望去。
  山贼头子一屁股坐在泥坑中,捂住自己的脖颈不住地咳嗽着,已是被吓破了胆。
  暴雨渐停,原本直逼面门的煞气也似是被收了回去,意欲屠杀的修罗早已不见踪影,眼前只余下一个姿容狼狈的老僧呆呆地朝岫宁山顶望着,好似天地间都只余下他同那个金光熠熠的小刹。
  半晌便拖着已然残破的老腿,一瘸一拐地,缓慢而又坚定地朝岫宁山攀去。
  ……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葫芦坡,山贼头子才恍然回过神来,忙携着自己那些个面如土色的弟兄,屁滚尿流地逃离了此地。
  这之后他们便不再做山贼的勾当,而是散了伙各自回了老家务工,自此不敢再为非作歹,安分守己地过起了良民穷苦却安稳的日子。
  每每想起自己也曾死里逃生的经历,便是心有余悸,更以此来叮嘱儿女子孙们千万不可以貌取人,做些欺凌老弱的恶事来。
  且也始终好奇着,当年那在葫芦坡放了他们一条生路的老僧,究竟是何许人物。
  ……
  ……
  雨后初晴的江南小山绿意更是喜人,浸在苍翠之中的岫宁寺香音袅袅,隐约有佛光紫气缭绕于中,僧人诵经的空灵之声越过层层林海响彻山间,掩盖了彻莲蹒跚的脚步。
  他吃力地走着,磨破了僧鞋的双脚几乎已没有任何知觉,踩在自己蜿蜒流下的鲜血上,每一步都好似耗尽了最后的命气。
  可他仍是坚持着攀上山,一刻也未曾停歇。
  他知道自己回来得太迟,鸣儿已是到了化为莲子的最后关头,岫宁寺中的僧人也为他念起了送行的经文,只要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会彻底离开这个尘世。
  想不起他也好,弃他成仙也罢,他只想再远远地看那个也曾钟情于自己的幻影一眼,只一眼便好。
  他喘息着步步沿着山道走,从怀里摸出那些被他珍藏得好好的物事,出神地摩挲着它们,又紧紧地贴向自己的心口;舍利珠、象牙梳、纸莲花,都是鸣儿赠予他的宝物,一样也没有丢。
  恍然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头一回上这岫宁山的时候,第一次与鸣儿对视时的惊艳与不知所措,第一次与他同榻而眠时的羞涩与暗自欢喜。
  那是他的毕生挚爱,是他的毒,也是他的命。
  ……
  当他终于攀上紫气氤氲的岫宁山顶,踉跄着拖着满身泥泞站到大雄宝殿前的时候,深山中悠长的钟声蓦然敲响,天边也隐约露出了一道指引般的微光,正照耀在这禅音绕梁的的金顶。
  香雾弥漫的殿中燃着数盏明烛,两侧神色肃穆的年轻僧人垂首坐着,已是念罢了三遍无量寿经。被僧人们围绕在中央的莲花垫上,孩提模样的越鸣溪正昏昏然蜷缩着幼小的身躯睡着,不知周遭在发生些什么,亦只当自己还在虚无的梦境中。
  又念罢一遍经文,道觉抬起头来朝殿门外看去,蓦地发觉了彻莲的存在。
  他以为纯溪上人赶回来得及时,便犹豫着想要站起身中止这场超度,谁知却被彻莲挥手制止,只示意他与弟子们继续念。
  ……
  彻莲跛着脚走到莲花垫旁,抖落凌乱的衣襟间那已然干涸的泥土,将已是睡在襁褓中的孩童轻柔地抱起,手中舍利子微微挽在掌心,便也垂头同他们一道诵起经来。
  持续的高热使越鸣溪倍感煎熬,疑心自己仿佛快要融化在这萦绕在身前的紫气中,又觉得怀抱着他的人无比脉脉温柔,教他恍然间似是回到了娘胎之中,疲惫却也安心。
  将要羽化的最后一刻,他察觉到什么似的倏然睁开双眼,与那已诵完经、正温情注视着他的人四目相对,忽然清晰地开口道:
  “……我记得你!”
  他吃力地抬起身,在那愈来愈多的仙光紫气中探出柔软的小手轻覆在那人的脸颊,道:
  “我记得你,你是我的……”
  这一刻仙光大盛,他拼尽全力想要留在这人深情的怀抱里,却还是被那不知名的异世之力紧紧拉扯住,将他生生拖离了温暖的臂弯,声音也逐渐隐没在了洁白的微羽之中。
  “你是我的……”
  最后两个字湮没在漫天的飞羽之中,莲花的仙光也随之冲破金顶,随着江南雨后的潋滟日光缓缓消散在了西天的云层。
  微风拂过岫宁山万籁无声的青青山麓,不多时便再度鲜活起来,一切重归于寂然,仍是苍翠欲滴的夏日凉景,仍是端庄秀丽的江南小刹。
  端坐在大殿两侧的年轻僧人们双掌合十,俱是起身道一声:“阿弥陀佛。”
  便也都久久望着迦玉法师仙去的天边,露出了怅然之色。
  ……
  彻莲跪在还飘扬着点点仙尘的莲花垫前,怀抱着那仍被遗留在尘世的素衣,想起他临别前留给自己的不舍眼神,两行清泪终是蜿蜒而下,唇角却扬起静谧而安然的微笑来。
  他抬脚出了岫宁寺,沿着这绿影婆娑的溪涧边慢慢走着,走到鲜少有人问津的山麓,又走到山麓角落花期已过的桃林。
  最终站在枝叶繁密风流的一处林间荒地时,柔暖的日光越过细小的微尘洒在彻莲面前的空地上,隐约拼凑出了那人倜傥百年的魅影。他轻轻抬起手,恍似又看到了当年岫宁山中,站在桃花下朝他莞尔笑着的不羁艳僧。
  坐到一处青苔石上歇息片刻后,彻莲便决心将此处开垦出来,修一座他与鸣儿梦中的庵舍。
  这地方幽幽凉凉,风景如画,有桃花,有红莲。
  他会回来的。
  【终】

  尾声

  幼时我随师父一起修行在岫宁山上的旧庙。
  我与同门的几个小师弟都是被父母丢在山脚和葫芦坡的孤儿,幸得被下山化缘的师父撞见,道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与我们有缘,也自然是捡回去好生收养。
  听说师父当年也是被他的师父从战后荒村抱回寺中的弃子,承蒙佛恩侥幸长大成人,便也很是怜惜这般际遇的我们。
  师父是岫宁寺出身,却不知何故在这岫宁山麓修了一座桃花庵,平日里并不上山同寺中的大师一道修行,而是携我和师弟们在这潺潺溪水边的小庵中诵经冥想,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一般。
  我生来性子安静,不爱出山去走动,师父便只得留了我在这桃花庵中看守,常携着活泼好动的师弟们外出游法。我们几个小沙弥年纪稍长些的时候,师父带师弟回了一趟山顶的岫宁寺,回来后他们便一脸兴奋地告诉我说,岫宁寺当真是个好地方,到处都是天仙般的美人师父。
  我听得好奇,也起了上山看一看的念头,便去问师父,为何岫宁寺中的大师个个都是丽质的美人?
  师父便道,那是因为他们修炼了一种岫宁寺密不外传的功法。
  我又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功法?我与师弟们将来也可以修炼吗?
  师父听罢思索了片刻,目光忽然落到窗外桃树下的坟茔,轻抚着腕上的舍利子,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面上便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来,道是若我长大成人后有兴趣修炼,自会有岫宁寺的师兄来传授于我。
  我点点头,本拿了经书要去庭院中读,却又看向师父那已然苍老的面貌,忍不住小声问道,为何岫宁寺出身的都是美人,师父却不是美人?
  师父听罢一笑,道,他曾经也是美人。
  我又问,那师父如今为何不是美人了呢?
  师父瞥了我一眼,我便知晓是自己问得太多,赶紧缄了声。正灰溜溜地揣着经书想要遁走的时候,师父却慨然开了口,似是在回答我,也似是在自言自语。
  他说,曾赞他美貌的人早已仙去,徒留他在这尘世间,再美的皮相却也无甚用处。
  我听罢似懂非懂,想要开口再问些什么,却见师父已是阖上双眼,静静地在这禅房中入了定,便只好悄悄地为他掩上门,自己到庭院中找师弟们说话了。
  初秋午后的岫宁山暖洋洋的很是惬意,几个年幼些的师弟与我顽过,又被我监督着背完了两段圆觉经,这才皆挨在我身侧卧下,心满意足地睡起了午觉。
  我替师弟抖去衣裳边的草屑,又将外袍褪下来盖到他们身上,在这平整的青苔石上静坐了许久后,目光便落到了不远处那方矮矮的坟茔。
  师父孑然一身,常年陪伴着他的只有我与几个小师弟,寂静而清幽的桃花林,以及桃树下这座青苔温煦的坟茔。
  我曾问过师父这墓主姓甚名谁,师父只是说,此乃一方闲散的云游侠客,倒楣殁在这里,却与他侥幸做了伴,从此昼夜相依,共赏庭前灼灼桃夭。
  师父早已六根清净,却时常温柔注视着它,仿佛在看一个钟情的爱人。
  每每有这般想法冒出时,我只道自己是还沾染着太多红尘烟火气,竟会将这些俗世的风花雪月遐想到师父身上来;师父这般岁数的得道高僧,又怎可能会留恋于凡间的情爱之事。
  可师父身上确乎有着我们这些小沙弥不得而知的秘密,与这坟茔中的无名侠客一起,葬在这棵幽丽的桃树下。
  心绪久久地这般活络着,我便也终于感到了困意,转了个身拥起旁侧的小师弟,缓缓沉入了秋日的梦乡。
  ……
  朦胧中,我感到有些窸窣的脚步声从山下传来,踩在荒草萋萋的林间小道,又停在了那座已有些年头的坟前。
  我模糊地睁开眼睛,依稀看到一个侠客打扮的少年正蹲在那块石碑前,抬起袖来擦了擦上面的细尘,自言自语般说道:
  “竟也当真在这岫宁山麓修了座桃花庵,还有我的衣冠冢,不愧是我的大美人。”
  言罢便回过头来,正与清醒过来的我四目相对。
  看清他眉眼的一瞬间,我那原本还平稳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灵秀的少年,恍似从天宫中下凡的仙人,嘴巴惊异地微微张着,竟似看痴了去。
  那少年明眼瞧见我的失态,却也并不气恼,而是衔了根狼尾草悠然走到我身边来,笑眯眯地低头道:
  “小师父,我有这么好看吗?”
  “你是……”我仍是呆呆地望着他,“你是桃花仙人吗?”
  少年听罢微扬起眉,似是有些忍俊不禁,颇为矜持地清了清嗓子,随即压低声音道:“是啊,我便是新任的桃花仙人,这般下凡来寻我的红莲仙子了。”
  继而朝桃花庵内望去,自顾自地又道:“我可得抓紧些,若不能即刻来接大美人入仙,他便要被无忧和无我那两个老顽童渡到净土成佛啦。”
  我不明所以地听着,忍不住开口道:“可是这里住的并没有什么红莲仙子,只有我们师兄弟与师父而已。”
  少年一愣:“……师父?”
  他顿了顿,长久地打量着我和身边那还在沉睡的师弟,忽然一拍脑门,痛心疾首地捂住心口道:“天啊,怎么大美人身边还有这么多麻烦的小萝卜头,还得教我给梵儿托个梦,好生将你们安顿妥当才行。”
  他兀自郁闷了一会儿后,便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用那幽幽的眼神瞅着我道:
  “说吧,师父不在了之后你们都有什么打算,是回岫宁寺继续修行,还是到江湖的各大门派闯一闯;念在你们陪了大美人这么多年的份上,只要开口,便没有我这个神仙大人办不到的道理。”
  想了想又挠头道:“不过成仙就算了,天上一点意思都没有,比当和尚还无聊。”
  我仍是懵懂地听着,并不明白这少年的意思;半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师父入定的禅房,脑海中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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