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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有相逢-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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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二去的,心尖都在打颤。
国师在一旁发话了,他拱手,垂下飘飘的广袖:“既然相爷已经来了,那臣就告退了。”
“难得丞相来一回,国师不多留一会儿?这盘棋还没下完呢。”皇帝坐在原处,转着自己手上的玛瑙。
“不了,臣的丹药房中还有些事,先行告退。”
这时,掌印带着几个内官进来换青花缸里的冰块,宫女们捧着香炉进来,点燃了,霎时满室都是熏香。瓷瓶里插上时鲜的栀子花,很是应景。
国师瞥了一眼,皇帝没发话,他后退几步,转身就出了殿门。掌印回身看看他的背影,又隔着屏风往里头看去,两个人影对坐着,正在说什么事情。
掌印得要拖着机会留在殿中,万一虞景明漏出马脚来,他得要上去救场。掌□□里祈祷着丞相快点回来,皇帝都赐婚了,礼部马上就要接手。
掌印低声招呼着下人们干活,背着手站在细腰美人觚前品闻栀子花的芳香。他凝神听着皇帝和虞景明的对话,越听越觉得心惊。
“丞相,这旨意,你接还是不接?”皇帝捻着手中一颗白子,琢磨着棋盘。
虞景明蹙起眉头:“皇上,这强买强卖的生意,到头来怕是不尽人意。”
“公主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年方二八,是个不错的年纪。莫非,你是嫌我皇家,还配不上你一个朝臣了?”
皇帝的话越来越带刺,压抑着隐忍的愤怒,显然,这么多天的磨蹭,皇帝已经心烦了。
虞景明心里也糟糕,早几天他就收到了皇帝的旨意,那时他站在丞相府门口,听宫里来的内监宣读圣旨。朝阳正从飞檐一角升起,一朵红云落在了墙头。
那次的旨意虞景明没有接,他伏在地上说望皇上收回成命。
圣旨被拒接,皇帝自然是勃然大怒,摔裂了大印,差点没叫人去抄了丞相的家。
奈何他现在动不得丞相,皇帝攥紧了拳头,一腔的愤怒压在肚子里。真是可笑,他是一个国家的皇帝,却对一个朝臣无可奈何。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皇上这样骤然赐婚,也许公主已有意中人,您这样做,恐怕不妥。”
“丞相多虑了,朕前几日找过公主,公主说她很想见见你。”皇帝按下胸口的怒意,春和景明地说,好像是平常的人家,坐在一起谈论着婚嫁事宜。
“臣未曾见过公主。”
“无妨。谁不知道当今的丞相,南国桃李花,灼灼有辉光,帝都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当年殿试的状元郎,多少姑娘的心头好。如今二十七岁了还未娶妻,说不过去啊。”
虞景明喉头动了动,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虞景明没有从老妈妈口中知道多少。丞相是否有意中人,又是否定过亲,虞景明一样也不知晓。
毕竟,丞相和将军的事,没有人敢拿在明面上来说。更何况在这个时候,一说出来就是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这些,虞景明是一概不知晓的。
皇帝见虞景明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丞相,如果你再这样拖泥带水的,你等得起,朕等得起,但你府里的那些人,他们可等不起。”
虞景明猛地收敛了目光,聚在一处,骤然能刺进人的骨头里去。他坐直了身子,一手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朕忘了告诉你,朕派了一些人到你的府上去问安。但他们都是武人,至于会做出什么事来,朕还真不好说。”
皇帝慢条斯理的,语气里尽是曼妙的花香,说出来的话却一刀一刀剜着人心。
虞景明目眦欲裂,站起身提着衣裾往殿外赶去,绸缎料子拖在地上,沙沙的,促狭有力,像谁的心跳,忽而跳到了嗓子眼。
府里有管家,还有一个童子,童子今年才八岁,那可是丞相心头的宝贝!皇帝还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不知现在的丞相府,是个怎样的情形!
“拦住他!”皇帝一声断喝,霎时周围出现几个黑影,腰间佩着短剑,刷拉一下把虞景明围在中间,寒光噌然乍现,刀剑皆已出鞘。
殿里正在忙活的下人们吓得面无人色,掌印朝他们使了一个眼色,方才收拾衣摆,擦着那些凶器,鱼贯而出。
虞景明停下脚步,他转过身,袍袖被他翻起漂亮的弧度。皇帝看到他的脸上带着冷笑,眼中波光潋滟的,灼灼泛着光。
他说:“皇上,你有这个功夫来拦我,你怎么不去拦着你的国师?指不定他现在,正在谁的宫殿里,做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君臣杠上,晏鹤山快点回来吧,虞景明顶不住了。
☆、情难
老妈妈踩着裹了几十年的小脚,从公主殿中走出来,怀中抱着梅瓶,一手还托着朱漆盘子。她打开门,正撞上一个人影站在门前,老妈妈脚下踉跄了一下。
半旧的青衣袍子,背后绣着阴阳太极图。肩上落满了银线竹叶,腰带上绑着骨笛。饶是老妈妈再孤陋寡闻,也曾听说宫中有个仙人般的人物,正是国师。
老妈妈见是国师来,先是惊奇了一下,转而又换作了平常语气:“老奴见过国师,不知国师有何吩咐?”
“公主在吗,皇上给公主赐了婚,本座来给公主择个良辰吉日。”
“回大人,公主在里面。老奴刚给公主送了嫁衣进去,让公主先看着。”
“嫁衣……”国师的声音恍惚了一下,“这么快就织好了?”
老妈妈抬眼觑觑国师的脸色,颤然答道:“掖庭里新换了织匠,手都巧得很。皇帝的诏令下了还没半个月,嫁衣的大半,都已经织好了。”
老妈妈面上带笑的,却撇起了眉毛,低垂着眉目,也不知是在夸赞,还是在委婉地讽刺。国师听得了,她的语气里带着愁绪,还有不明显的叹息。
“也罢,”国师甩了甩袍袖,灌起了满袖的风,“你先下去吧,本座去面见公主。”
老妈妈躬身福礼,脚步细细碎碎地,就从走廊的转角处离开了。
国师一撩袍子跨进门槛,里面凉飕飕的,不知放了多少冰块。他踩在金石地板上,日光从西头照进来,屋子里的物件都被涂满了光辉。
他关上门,遮挡了外头烫人的天光,视线落在门锁的铜扣上,见得上头已经被磨光了,露出本来的色泽来。
国师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微不可闻的,落在空寂的殿堂中落满了灰尘。
“老妈妈,谁来了?怎么半天还不把门关上?”一道声音从西堂的碧纱橱背后传来,酥酥的,被堂中的冷气一浸润,绵绵地能爬到人心上去。
国师认得这个声音,他一直都认得,以前远远地在花木背后听到她的笑声,总要驻足观望那么一阵子,墙内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如今佳人不笑,其声渐悄。
公主就那样从纱橱后面绕出来,猝不及防的,抬眼正好对上国师的目光。她打起湛碧的帘子,穿着曳地的衣裙,乌发翠峦,腰身窈窕。
叮咚。屏风上的铃铛被吹响了,香料供桌上摆着釉下重彩的景泰蓝,三五朵九里香正在灼灼盛开,映着国师的面容,燎燎然,羽化而登仙。
公主婉转的余音戛然而止,她停在了原地,垂着秋香色缕金穿花的衣袖,靠着半缕斜阳,定定地看着国师。
“国师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本宫殿上了?”
半晌,公主才开口说话。声气依旧是绵绵的,飘到顶上的藻井中去,显得这厅堂,倒是更加寂静了一些。
国师垂眸抬袖,照着该有的礼数,毕恭毕敬地回答她:“回公主,皇上给公主赐了婚,便着臣来为公主择个良辰吉日。”
公主一听这话就拉下了嘴角,她转身拂袖往里间走去,说:“难得他有心,既然来了,国师进来坐会儿吧,免得说本宫待人刻薄。”
国师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满,他心里酸涩了一下,还是抬腿随公主进去了。
内堂里精巧富丽,地上铺着丝绢的地毯,印着西山白鹿,流水桃花。椅子扶手上搭着石青弹墨镶象牙的引枕,半旧了,仍看得出上头的画像生动鲜活。
屋里有几个正在洒扫的婢女,见着国师进来,都垂着两袖福礼,随后退了下去。这是固有的规矩,国师来的时候,公主的殿里不需要其他人在场。
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就消失在外头,笼子里的金丝雀啁啾不停。
“国师快点儿算算黄历吧,本宫的嫁衣都做好了,日子可等不得。”公主往旁边的炕桌上一指,上头整整齐齐地叠着火红的嫁衣,像一团火,要烧起来。
“我不想算黄历,是我擅自来的,没别人的意思。”国师说,他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公主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说:“国师好雅兴,所以我们,就这样了?”
国师一转身抱住公主的腰,低头照着她的红唇就吻下去,刚喝过一口茶水,唇齿间都还是岩茶的香气。他手上用力,把公主扣进怀里,贴着他的腰身。
公主眼里忽然涌出泪水来,很多的情绪从她的心底涌起,原想克制着,保持着门面上的礼度,但现在想来,都是些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
国师没有哪次吻得比这次更用力,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发泄出来,汇聚在那方寸之地,像滔天的洪水,过境时席卷万物。
公主抬手抱住国师的腰,摸到他道袍背后那一片太极图,阴阳转化,生生相合。
衣裳果然只是骗人的皮囊,国师这样一个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的男子,照样也会陷在了人间的七情六欲里,甘之如饴。
国师与公主的相遇,不过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就像市井里那些说书人的桥段,自认为语出惊人,实际上只不过是拾人牙慧。
公主十七岁的时候碰坏了国师的箜篌,国师是个大度的人,他没有过分地追究,就放了公主这一马。
十七岁的公主喜欢穿绣着花鸟的衣裳,末尾缀着落尾蝴蝶,腰上系着翡翠铃铛,项上挂着八角绞丝铜璎珞。
就像老人家常说的命由天定一样,国师几百年没动过情,那几年却突然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听起来俗套又老土,连普通人家的公子小姐都还有风流韵事传成佳话。
但每一段爱情都值得被珍惜,哪怕它卑微低贱,还粗俗不堪。
“谁说我们就这样了?”国师松开她一点,复又低头轻轻吻去公主脸上的泪水。
公主抓着国师的衣领哭,她不敢哭出声来,声音压在喉咙里,堵得她心慌。酸酸胀胀的,像吃了□□,万念俱灰。
国师把公主抱在怀里,搂住她的肩膀,温声细语地说:“别怕,这只是在做戏,丞相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皇帝强加的命令,丞相心里没有半点服从的意思。”
“可是嫁衣都备好了,我马上就要坐着轿子,从宫门抬出去,去跟那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丞相拜天地和高堂。”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日后等风波过去,丞相肯让皇帝一步,或者……或者……”国师突然停住了,他没敢说出后面的话。
“或者什么?或者等着皇帝把丞相打下去?安什么罪名?欺君罔上?还是贪污受贿?”公主说,她松开了国师的手,肩膀颤抖着,泪滴落在了地板上。
国师抿着嘴唇,不是,他心里说,不是,远远比这个更可怕。
这些都是不能说的秘密,国师咽了下喉头,很多话一起涌到他嘴边,但最后都化作了渺无的烟气,消散在明光中。
日暮里落了大雨,雷声滚滚的,从丞相府上方碾过。
大雨洗刷着丞相府里的青砖地面,还有古朴的檐墙。地面上有斑驳的血迹,以及被砍断的利器,七零八落的,散布在幽雅的园木中。
东厢的天井中正厮杀成一片,管家一手护着童子,一手握着长剑,被七八个锦衣卫围在中间,他腿上的伤口正在流血,然后混进脚下的雨水中。
锦衣卫又展开了一轮攻势,他们穿着玄黑的衣裙,踏着皮靴,衣摆掀起来飒飒有风,那风带着锋利的气流,削断了一棵小叶榕的大半枝条。
锦衣卫是铁了心要来捉拿二人,久攻不下,下手也渐渐变得狠戾。他们的武器变化多样,无所不用其极。
铁链绞住了管家的腰,几个人用力一扯,腹部猛然一紧,一口鲜血登时从他口中吐了出来。他弓着腰,把童子的头按在怀里,不让他看到这狼狈模样。
管家的眼镜在打斗中掉落了,他的眼睛很早的时候受过伤,有时候戴着眼镜都看不清远方的事物。现在下着大雨,雨中的一切都在他眼前都混沌成一片。
血流下来遮住了他的视线,管家猛然屈膝,他披垂的长发飘舞起来。管家轻声在童子耳边说:“抱稳了,你管家爷爷要飞起来了。”
童子贴着管家的腰身,暖暖的,抱着他的力度又加重了一些。
管家喘着气笑,撑起身子,运尽了全身的内力,骤然腾跃而起!
哐啷!四五根铁链被沉重的剑气砍断,砸在地面上,溅起了大片的水花。管家腾跃至半空,旋身脱离了最后一根铁链的束缚,然后往垣墙那头坠落下去。
“他往那边去了,快去追!”锦衣卫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人施展轻功追上去。
“我干你奶奶的连丞相府都敢来撒野,连狗都没这么干过!”
突然隔空传来一声暴躁的怒吼,声如洪钟的,把在场的全都吓了个激灵。院中还没来得及走的两个锦衣卫相视一眼,大概是没听说丞相府里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垣墙那边,花匠刚从集市上买花回来,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花匠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别看他平视着在管家面前安安静静的,现在却如同暴怒的狮子,随时准备抄家伙上去给那些锦衣卫几棒棒。
花匠一把扔开了篮子里的鲜花,抡起一旁耙干草的耙子,大踏步走下去迎上锦衣卫的绣春刀,堪堪把那些锦衣卫震出去了十步远!
管家见状,抱着童子往府中的另一头赶去,他腿上受了伤,跑起来的时候伤口钻心地疼,半边身子跟要裂开了似的,惹得他眼前直打晕。
眼尖的锦衣卫瞅见管家的身影,霎时尖声喊起来:“贼人往南边去了,快去截住他们!”
“闭上你的狗嘴!”花匠一声大喝盖住了锦衣卫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举着耙子,舞起来居然虎虎生风,丝毫不逊色于锦衣卫的官刀。
花匠一人挡不住他们人多势众,很快,就有人钻了空子,跃上了房梁直追着管家的踪迹而去。
正当花匠分身乏术,焦头烂额之际,一支利箭突然横空穿过,洞穿了那个锦衣卫的胸膛,带着他像烂熟的苹果一样,摔落在地上去了。
☆、知归
见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花匠心里自然是欣喜若狂,他面露感激地往利箭射来的方向遥望,雨中,楼台万里。
射箭的人没有露面,花匠正心生疑惑,突然耳畔划过飕飕的风声,游龙一般的弧光在几个锦衣卫中间穿梭,很快就是一番血肉横飞的景象。
倏地一下,弧光抽回,花匠这下看清了,那是一柄蜿蜒的软剑,锋利的剑尖像是眼镜蛇的毒牙。
黑色的风袍搅起大片的雨水,水珠弹射开去竟像暗器一样割开了几个锦衣卫的喉咙!花匠眼疾手快,在这些雨水的掩护下,抡着耙子扫了过去。
威力不小,当即扫断了一个锦衣卫的腰,惨叫声弥漫了整个天井。
丞相从檐头一跃而下,他刚刚抵达自己的府邸,结果一进门,自己的家被人闹了个天翻地覆。
“管家呢?童子在哪里?”丞相低声急促地问花匠,他蒙着脸面,风袍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肩头的银色花纹已经被打湿了。
花匠听出了这是他主子的声音,当即谢天谢地求神拜佛。他盯着四周,咬着牙齿恶狠狠地说:“管家带着童子往南边去了,这些狗奴才,青天白日里也敢擅闯民宅!”
“这些人交给你了,干掉他们,留一个活口。”
丞相从腰上卸下两把短刀,另外塞了一些暗器在花匠的腰带里。他吩咐完之后拉紧袍子跃上了长廊,背后的白色流苏飘起来,如堂下双燕,深山鹧鸪。
花匠看着丞相的身影消失在层叠的门墙背后,他转过脸来,瞪着面前三四个锦衣卫,把手中的耙子往旁边一丢,抽出两柄短刀来,摆出格斗的架势。
花匠早年在边疆当兵,拳脚功夫自然是不得了,十八般武艺不说样样精通,起码也上得了台面。
大雨哗哗地下着,院中那棵老梧桐树抖着枝桠,沙沙的声音犹如天籁。前两天刚打理好的紫薇花被削得七零八落,花匠一想就是一肚子火气。
他当即断喝一声,带着惊雷乍起的气势,踏着雨水中流淌的花瓣,挥刀而上。
丞相站在最高的檐头俯瞰整个府邸,他戴上斗笠,遮去大雨。夏季的暴雨和雷声一起来临,墙外的柳树荫荫郁郁,蓝色的野花一丛丛开放。
他没有看到管家,府邸里的甬道纵横交错,他四下察看着,除了花匠所在的院子里嘈杂一片,其余地方均是人声寂寂。
丞相按着腰间的软剑,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他的听力没有将军那么好,但多年习武的日子,倒是让他练就了识别风声的好本事。无边无际的大雨浇灌整个帝都,远方的运河渺渺一片青烟。
霎时,丞相睁开双眼,穿过厚重的雨幕,在一条不起眼的小道中看到了抱着童子的管家。他像是在躲避什么人,拖着长剑,半边身子鲜血淋漓。
蓦地,管家闪身进了另一条甬道,而尾随着他来的,是一个身着玄衣的锦衣卫,在原地观望一下,迅速掏出了怀中的火炮,准备报信。
丞相一抬手举起了手中的长弓,拉开了,张满的的弓弦如天上的满月。他瞄准了底下的人,露在外面的双眼深幽似古井。
下一秒,弓箭像出笼的猛兽,咆哮着扑向了报信的锦衣卫,眨眼间就横穿了他的喉咙。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火炮已经离手,直冲云霄,在暴雨倾盆的天幕下炸开一朵烟花,残留的烟气很快就被雨水打落在地上。
丞相起跑,他在房梁上跳跃飞奔丝毫没有障碍。他的轻功在很多年前就无人能及,虽说不入江湖,但在江湖上的名声倒还是很响亮。
管家抱着童子冲出了丞相府的南门,他听见背后轰然一声炸响,回首一望,隔着漫天的大雨,天幕中一朵烟花正在绚烂地绽放,
管家眼前一片模糊,本就受伤的眼睛再加上血水的阻挡,混混沌沌,如天地初开。管家的神志有些不清醒了,晕晕乎乎的,步子越来越沉重。
轰隆隆,街道的尽头传来了磅礴的马蹄声,显然,接到了内应的信号,埋伏在外头的锦衣卫们包抄过来了。
管家心里大惊,他抱紧了童子,侧身躲进一条逼仄的小巷中。这一动,大腿上的肉被撕裂了,他痛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雨洗刷着管家的脸面,洗去了他额上的血迹,两颊贴着鬓发,喉头滚动着,不住地倒抽冷气。
童子从他怀里钻出来,他小小的,一身衣裳血污不堪,不知是管家身上的,还是那些锦衣卫身上的。
童子一直在哭,管家不让他发出声音,所有的哭声都压在喉咙里,脸上却大泪滂沱。虽说童子之前经历过天灾人祸,但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令人揪心。
“管家,管家,你怎么流这么多血?那些是什么人?是来抓你的吗?”童子一边哭一边问,声音小小的,哑哑的,在雨声里,疼到人心里去。
管家闭闭眼,好容易才缓过来,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一点,脸色苍白的,看着童子艰难地笑。管家看不清童子的面容了,在他的记忆中,童子长得很可爱,像海外那些可人的娃娃,
“好了好了,不哭了。”管家轻声说,他抬手摸摸童子的脸,却摸到了满手的泪水,“再哭就不是大英雄了。”
童子手忙脚乱地用手去堵管家腿上的伤口,一边哭着喊他的名字,可是血怎么也止不住,汩汩流着,把他的手染成一片鲜红。
“不哭了,不哭了,过来,管家抱抱。”
管家把童子揽进怀里,摸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喘息着,嘴角带笑。
外头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管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松开童子,摊开手掌,却发现满手都是乌黑的颜料!
管家心中巨震,这是给童子染发用的颜料!被大雨冲刷了这么久,全部都掉色了!
他定睛看童子的头发,斑驳着,颜料正在被大雨一层层洗掉,尾端已经赫然露出了头发本来的颜色!
不行,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到!管家的心抽紧了,这是丞相的宝贝,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断不能被外头那些贼人抢了去!
二话不说地,管家拎起身旁的长剑,一手搂着童子,拖着一条血痕,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顷刻,管家带着童子走出了小巷。却不想,巷子的外头,早已围满了抽刀出鞘的锦衣卫!
原来,是一场守株待兔的狩猎。只可惜,他真的成了那只兔子。
管家独自站在包围中间,四面受敌。童子被他护在怀里,一手抱住童子小小的脑袋,替他挡去雨。流水从他脚边流过,青石板上涟漪阵阵。
众人一拥而上。
登时,利箭接连着射过来,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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