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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有相逢-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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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看看夜色说好晚了,丞相顺着他的话头说将军不嫌敝府简陋,今夜就在府中留宿吧。没等将军答应,丞相就朝外头招呼说打扫一间上房出来,把澡堂也洒扫干净。
丞相深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这是他的府邸,主人盛情款待客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按照将军的性子,肯定要推辞一番,将军总是这么礼貌拘谨。推辞来推辞去,把人推辞走了,就不像话了。
将军愣愣地看着丞相飞快地吩咐下人去干活,先发制人,丞相总是这么强势,就像他在往常朝堂上一样。下人们都是手脚伶俐的伙计,对丞相的心思心领神会,领命之后便不敢怠慢。
“丞相,这样不好吧?”
“欸,”丞相挥挥衣袖,“夜路不安全。明日上朝去,从我这里走也很方便。”
将军知道丞相这种道理自在我心中的的性子,他说啥都很有理,条条框框,说得头头是道。将军腼腆,对付丞相这样的老狐狸,显然火候不够。
婢女给将军脱衣,她们小心翼翼地褪下将军身上织金弹花的绸缎,抖开来挂在一旁的桁架上,抚平了,就是一幅明月山水画。将军心里赞叹了一声布坊的绣工好手艺,卓然天成。
将军往里头看去,裙摆打着赭色褶子的婢女往池水中抛洒花瓣,朱红的花瓣抛起又落下,像夏季的大雨,池水上一片涟漪。里面不知点着什么香,朦朦胧胧像床头的白霜。
将军问婢女问题,但她们却不回答,诸事完毕,她们朝将军莞尔一笑,侧身福礼之后款款离开。将军不解,对着她们的背影喊姑娘留步,却无人答应,两旁的烛火点得很亮,有金碧辉煌的盛大之感。
丞相还没来,将军看看身上只剩一件单衣,只得先行下了池子。丞相的生活真精致,连浴池里都要洒着花瓣。将军掂起一瓣花来看,估摸着这也许是芍药。
后头有丝绸悉悉簌簌的响声,将军回头一看,丞相绕过屏风,打起帘子过来了。丞相穿着松松垮垮的酒红色中衣,领口开得很深,所以将军一眼就看到了丞相的锁骨,平平的,很有凹凸感。
丞相曳着袖子走路,走起路来像在吟诗,很有盛唐诗人的气质。他皱皱眉头,嘟囔了一句,甩着袖子去香料桌子旁,拿着长长的勺子舀起一勺香料往博山炉里添。他的动作像美人入画,就差头上簪朵花。
丞相步子又碎又急,拉着中衣下摆急急地朝将军走过来,绸缎本就飘逸松软,被他的脚步一晃,飘荡起来像火红的旌旗。
忽地丞相又惊呼一声,扶着头说忘带了簪子,今天他不想洗头。丞相在岸边徘徊了两下子,看看自己身上漂亮的丝绸,只得脱了下来绑头发。
将军本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丞相走来走去,却见丞相直接脱掉了中衣,将军迅速转头看其他地方,心里说非礼勿视。
丞相下水来,挨在将军旁边。将军看看他头顶包得相当漂亮的红绸缎,这个样子像是西蜀少数民族常有的装扮,他们喜欢在头上绑头巾,就绑成丞相这样子。
“哎呀,我是泸州人嘛你知道,我们那边,很多人都这样,所以我也会绑了。”丞相往自己身上浇浇水,“怎么样,漂不漂亮?”
丞相转过来与将军对视,得意地指着自己头顶。丞相笑得很开心,将军不知道他为啥这么开心。将军说漂亮漂亮,心里说丞相你本来就长得漂亮啊。
将军觉得丞相挨太近有点不好意思,倒不是说他害羞,边疆战士聚在一起洗澡大家都坦诚相待了,但丞相不是那些兵,丞相是一品大官,还是提拔自己的恩人。
丞相看将军挪了挪,为了方便说话,丞相也挪过去。丞相话很多,尤其是面对将军的时候,只要有时间,上下五千年都能让他讲一遍。
这下将军没法了,丞相都这么主动了,自己一再避让也不是个意思,索性坐定了,与丞相畅聊起来。
将军在边关的时候,闲来无事就与几个小手下侃大山,将军是世家大族出身,见过世面,眼界与那些小兵就不一样。将军很会说话,多半都是从他老爹那里学来的,他老爹比他更会吹牛。
每当将军开始讲的时候,总有几个小弟坐在他旁边,勾肩搭背的,像兄弟。将军是年轻人,没那么多尊卑的规矩。将军给那些来自西北的小兵讲大海,山东出去就是海,将军曾站在山崖上眺望,远远地,他就听到大海在轰鸣,那声音,远比帝都的钟声隆重。
丞相看将军不挪了,心里舒了口气,将军也不是等闲之辈,这种场面也能从容应对。丞相让自己下沉一点,把肩膀也埋进水里,拨了拨水花,看那些花瓣慢悠悠地飘散开去。
将军说丞相你讲讲西蜀的风土人情吧,那地方我没有去过。丞相听了这话就高兴了,他可是来自西蜀的名门望族,讲讲这方面的事,丞相还是拿得出手的。
“嘿,将军这下找对人了。要说啊,这西蜀的风土人情,皆姿色可喜。”丞相笑着比划,将军看着他的眼睛,很有礼貌地在听。丞相心说这将军的眉眼怎么长得这么好看,都快把自己比下去了。当然,这只是他夸张地想法,丞相对自己的面容,很有自信。
将军心说丞相这美男子的叫法还真不是盖的,身段都快赶上戏台上的花旦了。将军觉得自己真有福气,能被丞相赏识,还能与丞相共沐一室。这恐怕是别人求之不得的美事。
丞相津津有味地讲自己家乡的事,讲那里漫山遍野的竹林,讲他们家宅子旁边那家卖酒的作坊,讲那里头上包着绣花头巾,脚踝上系着铃铛的女子。没办法,丞相就是这么爱说,他兴致一来就停不住了。
将军根据丞相所说的时间判断,丞相今年大概二十七岁,生日在十月初一。将军想了想,自己的生日在十月初十,与丞相同年生。将军心里拍拍手,自己居然比丞相大十天,也算是前辈。
说实话,将军真的很想知道丞相的夫人,该是怎样倾国的美人。毕竟丞相也算是城北徐公,他的夫人,一定也是万里挑一。
趁着丞相说累了,在另找话题的时候,将军凑过去,贴着他肩膀,在丞相耳边轻声说:“丞相是否已有家室?”
☆、上朝
不得不说,将军敞开心扉与丞相畅聊之后胆子也变大了,他贴着丞相的肩膀,说话的气息都扑在丞相的耳垂上。
丞相万万没想到将军什么时候也这么主动了,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每次都是他主动,显得很不要脸。
将军提的问题,丞相当然是要回答的了。丞相转过脸去,将军稍微让开一点,好让他们的鼻尖不要碰在一起。丞相沉得深,一上一下的站位有些暧昧,但丞相神仙护体,牛鬼蛇神刀枪不入。
丞相看着将军的眼睛,看他眼睛里氤氲的目光。将军歪着头笑,笑起来像苍山的风雪,容易让人迷路。丞相可是一点都没脸红,他见过生死的大场面,这些都只是小事,小事。
“回将军,当然还没有了。”丞相说,铿锵有力,生怕将军听不到。
这个回答可让将军有些意外了,丞相今年二十七岁,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又是难得的美男子,不应该还没有娶妻才对。将军转念又一想,自己也二十七岁,威武赫赫的大将军,不也还是一个人过活吗?
将军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他拍了拍丞相的肩,说没事,很快就有了。
丞相看一眼将军,然后笑得坦然骀荡,看着别处说,承将军吉言,也许很快就会有了。
将军没多想,帝都那么多漂亮的姑娘,总有一个配得上丞相。
丞相头上包着的绸缎忽然滑落了,绸缎本来就丝滑,丞相又没系紧。将军眼疾手快地按住丞相头顶,才没让那头发散下来,按说,这样摸别人的脑袋,是不礼貌的。但丞相才不管那么多,先把他的头发救下来再说。
将军很小心地帮丞相拆头巾,那其实是他穿的浴衣,宽袍大袖的,拆起来有点麻烦。将军把浴衣放在岸边的木盘里,然后果断地拔掉自己头上的簪子,给丞相挽了一个髻在头顶。
没有了簪子,将军的头发自然就散落下来,长长地,全浸没在了水中。将军无所谓地拨弄一下,沉下去,把头浮在水面上,任由头发像墨水一样散开。
丞相给将军的头发打胰子,握在手心很仔细地打理。将军闭着眼睛说他当年的辉煌战绩,一脸的春风得意,像个大英雄。丞相经常忍不住低头看将军的脸,长长的眉毛和挺拔的鼻梁,是个少年将军该有的相貌。
那天晚上丞相没睡好觉,辗转反侧挨到天明,将军的脸一直在他脑海中浮现。
第二天五更时候,丞相就早早地下了床,他一晚上没睡好,精神居然还很不错。丞相甩着袖子跨出门槛,转了个弯去推开隔壁的门,掀开床帘,将军裹着被子还在睡,晨光熹微。
丞相拍拍将军的被子,催促道:“爬起来爬起来,上朝去了。”
将军翻过身,伸了个懒腰,好半天才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看向窗外,黎明的微光里漂浮着细小尘埃,外头有细碎的人声,走廊上点着几盏明黄的的灯笼。
丞相把将军叫起来之后又甩着袖子去换衣服,还是一套绯红的官服,没什么特色。丞相几下子把头发簪好,戴上描金紫梁冠,朱红帽缨系在颚下。丞相在镜子前左右扭转一下身子,确认前前后后都穿戴妥当了,才提着下裳跨出门槛准备去用早膳。
丞相在桌前坐定,张望了一下,将军还没有来。正要询问,才见将军慌忙从□□走出来,扶着头上的发髻说他的梁冠和官服还在府上。
丞相连忙吩咐将军府的车夫赶回去取,取好了直接送到宫门口去。车夫领命去了,丞相府的管家塞给车夫两个酒糟饼路上吃,说是丞相的意思。车夫说多谢相爷,管家站在台阶上挥手招他去了。
丞相今天吃核桃糕和龙须酥,龙须酥比较干,另外又配了一碗玫瑰冰粉。这些都是有名的甜点,丞相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些糖糕。
将军是第一次吃西蜀的特产核桃糕,甜糯适度,入口即化,是上等的佳品。
将军吃得心不在焉,他还在为他的梁冠和官服担忧,这可是上朝去面见天子,是一件严肃的大事。
丞相知道将军在忧心啥,他拍拍将军的手背,安慰他说没事没事,小场面小场面,大不了,我的那套借给你。
将军说那怎么行,我是武将,补子上绣的是雄狮。
丞相说在外头披一件披风,进去了再脱下来,皇帝坐得高,你站第一排,谁看得见衣服上绣了啥图案。
丞相轻描淡写地说出应对方案,好像他对这方面驾轻就熟,看来这事他也没少做。将军虽觉得丞相说得在理,但心里还是不舒坦,一碗冰粉只吃了玫瑰,丞相特意给他多掂的几块核桃糕也没有吃完。
丞相坐上马车的时候果然给他带上了另一套官服和丞相自己的披风,差人从柜子里翻出来,叠好了装在盘子里放在马车中间。丞相真是想得面面俱到,为他这个将军也是甚为操心。
好在将军骑马先行赶到宫门外时,那车夫后脚就到了。将军夸车夫办事得力,赏了他一些小钱。宫门外还没有什么人到场,将军打了头阵。将军身上只穿了件深衣,为的就是方便套上官服。
等将军坐在马车里整理好自己的衣领,稳稳当当地别上梁冠的簪子,丞相的马车正好停在了旁边。丞相掀开帘子,搭着仆从的手臂走下来,那姿态很有气势。很难想象他在家里成天甩着袖子,拿自己的浴衣当头巾的样子。
将军虽然知道早上才与丞相见过面,但他还是拱手去迎丞相,嘴上说着:“丞相大人,好早好早。”
丞相知道他在做戏,遂相当配合地拱手,说:“哪有将军早,将军今天一身,相当得体啊。”
“好久不见,丞相大人真是愈发得逶迤生光,相貌堂堂了呢!”这是将军的真心话,他是真的觉得丞相好看,顾盼生辉。
“哪里哪里,将军也是西北一枝花呢!”嘴皮子功夫丞相从来不落下风,西北一枝花也不知是他从哪里听来的,这个称谓,将军自己都不知道。
丞相从仆从手里接过白玉圭,斜斜地抱在怀中,给将军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往前头走。车夫很快就牵着马往别处去了,他们要一直等着自家主人下朝出来。
周围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他们有的是尚书,有的是侍郎,各种颜色的官服代表了不同的品阶,一品到九品,各自问好。
朝阳完全升起来了,光线爬上东面的宫墙,照在官员们身上。宫墙边种着老梧桐,初夏刚至,枝叶始茂。将军抬头看到巍巍的宫殿,鎏金贴碧瓦,錾银雕花楼。那是天子的明堂,是盛世的明光。
将军曾镇守长城,他站在烽火台上瞭望北方,看到群山浩渺,孤雁彷徨。山脊上有长墙蜿蜒,像远古沉睡化石的巨龙,那是华夏的脊梁。长城背后就是天子坐镇的殿堂,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众官员到来之后就要在宫门口按文武品阶排队,到时候宫门一开,鱼贯而入。将军急急忙忙地问丞相:“什么西北一枝花,我怎么不知道。”
丞相笼着两袖,气定神闲,斜斜地瞥了将军一眼,似笑非笑道:“下了朝再讲给你听,将军。”
将军也笑了,他自然知道此中大有深意。将军一手背在身后,腰上绑着麒麟腰带,威武赫赫。他走路时背挺得直,好像背后就跟着千军万马。将军站到左边去,左文右武,是历来的规矩。
将军是一品的大将,自然是站在第一位。武官其实没什么人,大部分都在边疆服役。他回头看看身后,看那站姿就知道是当兵的,至于品阶,各个都有。那些人朝将军行过礼,之后依旧站得笔直,不说话也不笑。
将军甚觉无趣。他朝丞相看去,隔得有点远了,只看到丞相在与其他的官员们讲话,他们都是文官,满腹都是诗书才华。
丞相面上带笑,你来我往相谈甚欢。将军很想把丞相拉过来,然后他们一起说西北一枝花的事,将军对这个,还是很好奇的。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了,将军心里叹口气,撇撇嘴,抬眼看巍峨的宫楼。
丞相在文官交谈时目光仍然忍不住要往将军那里瞟,将军站得远,仰着头看宫楼,身形挺拔高挑。这一看,又让丞相想起了将军的铠甲和战袍,穿在他身上,一定威武赫赫。
丞相有点走神,周围的官员嘈嘈杂杂他一句也没听清。
将军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下意识地看丞相,却正好对上了丞相的目光。丞相周围的一群人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指手画脚,人声嘈杂。但这些都与丞相无关了,他半边脸沐浴在初阳里,望着将军笑。
迎面的阳光有点刺眼,将军抬手遮光,一眼就看到丞相绯红的官袍。待看清丞相的面容,将军笑得像个小孩,不远处一棵老梧桐枝叶始茂。
铛——,突然有钟声从宫门里传出来,悠悠降下,像是天籁。
宫门轰然打开,将军和丞相慌忙收回各自的目光,整理好衣领,提着黻黼走进门洞,准备朝拜天子。
☆、管家
等丞相坐着马车上朝去,管家的一天就开始了,从他关上丞相府大门开始。
管家首先要去叫童子起床,童子赖床,到了冬天死活都拉不起来。于是管家等丞相回家了就告状,丞相亲自审问童子,从来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管家故意很用力地推开童子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像是在放炮仗。
然而这一声是无法把童子从床上催起来的,童子裹着小被子,只露一个头在外面。
童子刚进丞相府的大门时,还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难民,现在以大户人家的用度教养着,粉瓷脸面,像海外那些可人的娃娃。
“快起来快起来,再不起来我就告状了!”管家摇摇童子,然后去拉开降下的帘子,刷拉一声,刺眼的阳光正好照在童子脸上。
这下童子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遮挡阳光,转了个身子伸懒腰。
管家在屋子里收拾,把童子读书时散落的纸笔一样一样摆放整齐;揭开香炉一看,见里面的香灰快积满了,提着香炉跨出去倒干净了才折回来。
回来时童子摇摇晃晃地从被窝里坐起来,头发蓬乱像刚刚逃难回来。他胡乱抹了抹脸,摸索着去拿自己的衣服来套上。
管家正急急忙忙地在往花瓶里插上时鲜的鲜花,一眼瞥到童子慢慢悠悠地穿衣服,而且还穿反了。
“哎呀祖宗。”管家放下花篮子,提着衣裾去纠正童子错误的穿衣手法。
管家手法娴熟地给童子穿戴整齐,腰带翻袖一丝不苟,等把衣领折好,婢女端着热水进来了。管家站在一旁伺候童子盥洗,完毕之后给他戴上点翠璎珞,那是丞相送给童子的,说可以保佑他福禄长寿。
等童子走进书房开始读诗经了,管家才绕到后院去看花木有没有修剪整齐。丞相命人在后院栽种了四季的鲜花,他说他要看到丞相府里的花常开不败。
去年有人送来一棵荔枝树,荔枝原生在岭南,移栽到北方来没过多久就枯死了,丞相惋惜了很久。
老花匠前几天刚刚辞职回乡养老去了,管家新找了一个年轻点的花匠,小伙子来自邯郸,身材高大,战时自愿去当了兵,战后又被放回来。
管家起初问你当兵的会种花吗?小伙子拍拍胸脯说祖上三代是花匠,在邯郸小有名气。
花匠会种花这一点倒是不假,他对各种珍稀名花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一出手就是妙手回春乾坤回转。但是花匠不会修理花木,刚来的时候管家吩咐他到了一定时间要给树木修剪枝条,花匠摸摸头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管家这才知道花匠当时摸摸脑袋是什么意思,原来花匠除了种花,对修剪园木这种技术一无所知!
花匠坐在树上,手里拿着巨大的剪子,用力剪掉了一棵悬铃木的树枝。看得出来,花匠做事很认真,至少他会不辞辛苦地爬上树。
不过管家看其他地方,地上堆积着被剪碎的枝叶,那边一排冬青树坑坑洼洼。像管家这样爱整洁的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心里一万个不舒服。
“干什么!干什么!赶紧给我下来!”管家站在台阶上吆喝,提着衣裾两步跨下,甩袖指着花匠大声命令他立刻下来。
管家应该是很有风度很儒雅的读书人,但吼起人来丝毫不含糊,管家鼻梁上架着眼镜,温文尔雅的样子。
花匠从树上跳下来,看来是学过功夫的人,轻盈得像飞燕。花匠以前当过兵,当兵的没有点拳脚功夫,那怎么行。管家指着花匠的鼻子好一通训斥,当然,读书人骂人的时候也是措辞得体引经据典的。
花匠端正地站在管家面前听训,花匠身材比管家高,管家教训他的时候要垂着头。
管家训话的时候花匠从来都是虚心听讲,没有半点逾越,管家看他态度端正也从来不为难他,训完再警告一遍就走了。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就没这么好运了。”管家临走前不忘回头再强调一遍,管家穿着绛紫长衫,环佩叮咚。
花匠咧着嘴笑,从战场上下来的人,笑起来都有落拓不羁的气息。花匠躬身送别了管家,望望管家步履匆匆的背影,说:“你总是喜欢说这句话。”
管家看看中庭的日晷,心想着该用午膳了,那童子估计早就饿慌了。
管家来到厨房,视察厨房的准备情况,两个厨娘正端着一盆黑糊糊的东西往外走,见管家来,抬眼觑了觑,连忙福礼。
管家闻见那黑糊糊的东西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一番,也没有询问。管家一排排检查摆在外头的各种菜式,看那些切出来的瓜果蔬菜是否新鲜,管家一向对厨房不太放心,管家追求完美,吃食当然不能例外。
突然后厨传来辣子爆开的火辣声音,一股浓烈的花椒辛辣味扑面而来。管家猝不及防地咳嗽了两声,他知道后厨的厨师们肯定在做川菜了。管家掀开帘子走进后厨,一个大厨师握着长勺在翻搅锅内的各种香辛料,沸腾的油滋滋作响。他的徒弟,一个小厨师在给灶膛添加柴火,拿蒲扇扇风。
“都入夏了还做这么辛辣的菜,北方天气干燥,要上火。”管家往锅里望一眼,火红的辣子浸泡在金黄的热油中,看起来确实不错。
厨师说这是童子点名要吃的菜,管家说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厨师说如果不做,童子要告诉丞相。
管家一时不知说什么话,这小崽子也就在丞相不在家的时候调皮一下子,虽说有时候任性一点,大部分时候还是很乖的。管家其实挺喜欢童子的,童子长得那么可爱,走路时蹦蹦跳跳,说话还漏风。
管家一振袖,没再说什么,施然离开了。他要去检查一下童子的任务做完了没有,丞相每天给童子布置了任务,说晚上他回家之前要完成。有时是背诗经,有时是抄写名家的赋文,其中有一篇,是丞相当年中状元时写的八股文。
丞相的文章确实文采斐然,管家读过之后称赞了一番,丞相看上去不置可否,心里还是得意的。
丞相中状元之后,名声和文章就传遍了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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