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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有相逢-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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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唇边浮起一丝笑:“家母说,喊我快点儿找个姑娘娶进门。”
将军正端着红泥火炉倒中药呢,听得这话手下一个哆嗦,药水洒出去了一些。将军慌忙扯了帕子来擦,说:“那你赶紧去找个姑娘吧。帝都世家大族不少,总有一个配得上你们晏氏的。”
丞相一巴掌拍在将军脑袋上,搂着他的肩,咬他的耳垂:“帝都那些什么尚书侍郎家的,我一个都没看上。我就觉得啊,济南翁氏家的独苗苗,最得我心。”
将军瞥他一眼,把丞相的头推开一点,佯作不在意道:“你不可能把我一顶花轿抬进家门的,咱们翁家胃口大,怕是要把你敲得倾家荡产。”
“谁说要把你一顶轿子抬进门了?你好歹也是个堂堂的男儿。”丞相的嘴唇贴着将军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全都扑在上头,“我想着啊,年节的时候你就随我去一趟泸州,咱们拜拜高堂,让我家那些长辈亲戚,都来瞧瞧翁家公子有多俊!”
将军又被丞相一番话臊得脸红,把药渣滤干净了,往旁边一递:“好了,还不赶紧去给阿宁喂药!”
丞相挠着将军的下巴,趁着他转头的功夫,一口亲在他嘴唇上。
这时帘子一下子被掀开,花匠急匆匆走进来:“老爷不好了!小公子他……将爷……你们……”
☆、争吵
眼梢瞥见有人来,将军一张脸涨得通红,伸手按在丞相胸上要把他推开。哪知丞相地脸皮显然比他厚上几层,反手扣住他的腰,扭头看着花匠。
“秦公子,”丞相说,“你给本官看好了。”
花匠犹如遭受雷击,钉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讷讷地看着面前这两人,一时忘记了要说什么话。饶是花匠从生死场里走出来,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目瞪口呆。
难不成丞相说的济南翁氏,就是将军本人?自己伺候的老爷,居然是个断袖?
显然,丞相对花匠的表现甚是满意,他当着花匠的面,眼角堆笑眉尾藏情,在将军的嘴唇上狠狠碾了一把。
将军往后靠,丞相挽着他的腰,欺身上前。将军这下没有反抗,他耳朵上留着点淡淡的绯红,垂眸看着丞相的脸,这时候他竟不觉得有什么羞耻之处了。
这是他的情人,颦笑之间能让他二十七年的城池风雨动荡,从此日思夜想,寤寐难忘。
丞相松开他,喜笑嫣然。他看着将军的眼睛,眼里有他的倒影,如西湖浩瀚的波光。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当初惊鸿一瞥,就觉得相当惊艳。
世人常以断袖为不齿,但花匠此时觉得,爱一个人,耽于美色,无关男女。
“找本官什么事?”丞相换上严肃的面容,帮将军整理了一下腰带。
花匠急忙回禀:“回老爷,童子方才吐得凶,一直哭闹,这才来喊老爷去看看。”
丞相原本还不紧不慢地给将军穿丝带,这一听,霎时蹙起了眉头。他转身把装好药汁的陶碗搁在朱漆盘子上,顿了顿,对将军说:“我去看看阿宁,你先去堂上坐一会儿吧。”
又是这德性!一听童子有事立马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将军心里重重哼了一声。
还没等将军说什么,丞相已经把朱漆盘子端到花匠手中:“稳着点,别洒了。”
简单吩咐完,丞相便甩着袍袖撩起帘子出去了。花匠端着个朱漆盘子站在原地左右为难,将军还在里头,两边都是不好的罪的主子,他一头两个大。
正要跟着自家老爷出去,忽地手肘就被人扽了一下,只见将军沉着一张脸过来,伸手接走了他手中的漆盘。
“我来吧,你手劲不够,端不稳。”将军的声音平静祥和,一边说着一边出去了,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
我之前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比不得你武状元,但端一碗药总还是绰绰有余的吧?花匠心中牢骚两句,瞅着将军走远了,忙提袍跟上。
丞相匆忙走到秋院里去,院中一棵银杏树枝叶繁茂,秋天叶子黄了,落在地上像下了雪。丞相秋天常来秋院里坐坐,抱着童子读书煮茶。
老远就听到童子在哭,丞相一颗心揪了又揪,童子那么金贵的小东西,怎禁得起这番折腾。他不禁又惭愧起来,若不是下午跟将军做那事去了,童子也不至于落水。
刚跨进了门,一个婢女正捧着痰盂出去,行色匆匆差点儿撞到丞相。丞相一瞥,就知道童子定是吐了不少东西,里头还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怎么回事儿?”
丞相转过屏风,一把撩开了帘子,一位老妈妈正抱着童子给他顺气,旁边的婢女一个劲的哄,然而无济于事。
“回老爷,小公子突然惊醒,又是哭又是闹,也不说话,方才还吐得厉害。”老妈妈说着掖掖眼角,“老奴瞧着,甚是心疼啊!”
老妈妈刘氏,是童子的照看嬷嬷,平时帮着管家花匠打点童子的起居。童子乖巧,长得粉瓷粉瓷的,孤寡半辈子的刘氏对童子甚是怜爱。
丞相弯腰瞧瞧,童子在老妈妈怀里蜷成一团,鼻子哭得通红,满脸都是眼泪。丞相看了心里疼得慌,他伸手把童子从刘氏怀里抱出来,在床边坐下。
童子一到丞相怀里,忽地扑打起来,使劲地扒拉自己的两条小手臂,好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手臂上扒下来。
“走开!走开!”童子一边哭一边喊,不知是在对着谁喊。
丞相慌忙去按住童子的两只手,哪知一下子竟没按住,童子抬起手背正好打在他左脸上,力道还不轻,打得丞相倒吸一口冷气。
刘氏见状忙道:“老爷,小公子兴许是惊魇了,还是让老奴抱着吧,免得伤着了老爷。”
“无妨。”丞相平静地回绝了刘氏,低眉瞧着童子的脸,手臂上用点力,把他抱紧了一点。丞相用下巴蹭蹭童子的头发,童子还在不停地动弹,偶尔会敲到丞相的脑袋。
“阿宁,阿宁,不闹了,相爷在这儿呢。”丞相温声细语,他叫童子的名字,企图把他从惊魇中拉回来,“相爷在这儿呢,没事了,没事了……”
将军端着朱漆盘子走进来,他走地比丞相还急促,一阵风似的,把屋子里的帷幔都掀动了。花匠匆忙跟在后面,跨着一双长腿,面色焦急。
丞相一件将军来,就皱了眉头:“不是叫你去堂上坐着吗?你来干什么?”
“丞相府的小公子生病了,我是相爷的好友,自然是要多操点心。”将军平平常常的说着,就好像说着理所应当的家常事。
刘氏没见过将军,不知道这位爷是什么身份,不过是相爷的好友,那一定非富即贵。刘氏起身让了位子,将军也不再客气,端着陶碗坐在了丞相对面。
“走开!走开!别跟着我!”童子嘴里还在嚷嚷着什么,嗓子都哑了,胡乱挥动的手臂不知道打了丞相多少次。
“什么走开?阿宁,跟相爷说,什么走开?”丞相问童子,语气有些躁,不知是着急还是生气,将军看到他的眼睛分明泛红了,蒙着一层水雾。
童子嘴里呜呜啊啊说不出话,眼泪倒是流了一行又一行。
将军瞧着丞相哭,童子哭,心下不忍,遂上前一点,握住童子不安分的手臂,哄道:“将爷也在这儿呢,阿宁不是很想将爷吗?将爷给阿宁端药来了,把药喝了吧,喝了药就好了……”
将军给童子喂药,童子的嘴巴跟咬死了似的,怎么也撬不开。将军有些着急,丞相帮着他按住童子,却不想童子扑腾一下,把药碗打了出去。
苦黑的药汁泼了将军一身,啪嗒啪嗒往下滴,要知道,他身上穿的可是丞相的衣服。丞相见状,又急又气,一巴掌拍在童子的屁股上,咬着牙骂了他两句。
屋中的人一时混乱起来,几个婢女跪在一旁,额上大汗淋漓。花匠忙捡起了药碗,招呼两个粗使仆役来把地上的药渍给收拾了。
忽地,童子不哭闹了,屋子里瞬间陷入了沉默。刘氏在一旁望着,脸上纠结成了一团,仿佛童子是她的亲生宝贝似的。
童子睁开泪眼,大大的眼睛盯着上方的屋梁。丞相随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只看见屋梁纵横,几处点着珐琅翠,其余并无异处。
“那么大,那么大……”童子死死盯着屋梁,眼睛都不眨一下,嘴里念念有词。
丞相把耳朵贴在他嘴边,问:“阿宁,什么那么大?跟相爷说。”
“我们的饭!”童子忽地发出一声尖叫,震得丞相眼皮一抖。将军一听这简直就是在胡言乱语了,忙坐过去一点,伸手要把童子抱过来。
“我们的饭!我们的饭!那么大,那么大……”童子还在不停地喊着,双眼瞪着上方,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眼里泛起可怕的灰色。
“快!去喊那个道士来!小公子惊魇了!快去!”丞相侧首喊道,花匠领了命飞快地出门去了,转眼就消失在院子里。
“你们都给本官滚出去!”丞相双眼通红,朝着屋里的仆婢怒吼,“滚出去!”
刘氏擦擦脸上的汗珠,当即跪在了地上,匍匐在地行了一个礼,领着一干人等迅速退了出去,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屋里只余下将军还在,他帮着丞相把童子平放在床榻上。童子眼里的灰色越来越浓重,两条手臂无力地挥舞着,嗓子都哭哑了。
“好了阿宁,不哭了好不好?相爷在这儿呢,”丞相扯过帕子给童子擦眼泪,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你看,将爷也来了,我们都在呢,不哭了……”
说着他把头埋在童子旁边,轻声耳语:“不哭了,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将军做一旁抚着丞相的背,他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话。将军没有见过这样的丞相,他看起来那么惶恐,又那么孤独。
在他的印象中,丞相四平八稳坐怀不乱,上得朝堂下得厅堂,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好像生来就是这样。
“……爹爹……”童子无意识地喃喃。
这时门被撞开,花匠领着上游走进来。上游按着腰间那个酒葫芦,三两步上前来探看,猛然皱起了眉头。
“怎的惊魇这么厉害?”上游疑惑道,“这么重的邪气,真是少见。”
说罢正要上手,忽又厉声质问:“谁在他身上施了幻术?还不快解开!”
花匠浑身一凛,幻术,难不成是他……
“是谁?!”上游转身喝道,“府里有谁懂幻术的,竟在这小儿身上施用如此重的术法?”
花匠上前拱手:“是在下。在下这就为小公子解除幻术。”
说罢,他看了将军一眼,一步步往床榻走去。
“将军!”丞相忽地喊了一声,“你先出去吧,这里我守着便好。”
“无妨,我稀罕阿宁得紧,想看他快点儿好起来。”将军说,面色平和,他站起身,站到一旁去,让花匠上前去。
丞相一步跨过去拽住将军的衣袖,呵斥道:“本官叫你出去就出去,本官府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操心了?出去!”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丞相府得的事就是我的家事,我怎么就管不着了?!”
将军一边吊着嗓子反驳,却一边被丞相拽着衣领拖到外边去。他心里无名一阵火起,每次丞相都是这样,一边跟他缠缠绵绵,一边动不动就给他甩脸色,骂他赶他撵他,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你放开我!”将军一甩手把丞相推出去,站定了,“晏翎,你为什么每次都迫不及待想赶我走啊?我看看阿宁怎么了?我喜欢他,心疼他,看他生病我难受,我在旁边陪着你还给我甩脸色看?你以为有谁稀罕吗?!”
“翁渭侨你别在本官面前嚷嚷,这是我晏翎的府邸,你自己去外面好好看看,这到底是谁的地盘!你不请自到本官说你了吗?你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丞相尖着牙反咬,“本官告诉你,你现在能站在这里跟我讲话那是本官稀罕你!本官的家事你最好少操心!”
一口一个本官,这是铁了心要把他赶出去了。将军气得头上冒火,可看着丞相那张脸他又骂不出来,憋炸了似的,他一脚踹开了门,出去了。
丞相听得背后脚步声渐远,闭上眼,眉尾痛苦地撇起来。他叹一口气,抱着自己的头蹲下来,眼泪忽地就涌出来了,喉咙里漏出哽咽的哭声。
其实将军没有走远,他就靠在门外,里头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那几声微弱的叹息,全都落在他心上,疼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是将军先认错还是丞相先认错?
翁渭侨:你居然敢凶我?
晏鹤山:凶你咋的?
翁渭侨:今天晚上你别想在上面!
晏鹤山: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晚上)
晏鹤山:嗯。。。。。。真香。
☆、意乱
丞相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常对童子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自己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望见一番春花秋月就容易伤悲。
他站起来,抬袖擦去脸上的泪痕,忽然想起这分明是将军的衣裳,习惯性地闻了闻,淡淡一股苍山籽的香气飘进脑海里。丞相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回头望了望门外,刚想抬腿出去看看,却又犹豫了。
将军靠在雕花柱子旁边,目光越过屋檐看到暮色里高远的天空。他攥了攥手,心中有个什么地方隐隐作痛。他知道丞相就在门背后,只要他肯服个软,认个输,把他抱在怀里,一切不愉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丞相咬了咬牙,终究是没走出那扇门。将军在门外,满腹踌躇。
将军听到里头细碎的人声,那个道士的语气溢满了震惊和愤怒,丞相说话却是平平淡淡的,杏花春雨般润泽,藏着一片明月蒹葭。
该死,听到这个声音就拔不出来了。
将军懊恼地耙了耙头发,以前他是多么贪恋丞相的声音啊,现在却站在这里别扭得不成模样。
“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呢?”将军喃喃一句,甩袖离开了。
花匠给童子撤去了幻术,于是上游便看到了童子那一头白金色的头发。上游的瞳孔猛地一缩,正准备施法念咒的手竟颤抖起来。
“你先下去吧。”丞相吩咐花匠,面色平和,“去厨房里瞧瞧,今儿人多,菜色都做得好看些。另外把本官的窖酒都端出来吧,难得热闹一回。”
花匠看到丞相眼眶绯红,眼角留着不明显的泪珠。他想起刚才外间的争吵,心下了然。这两个人都是不认输的主儿,这下可真有点难办。
门关上,暗淡的天光被阻挡在外头,屋中只剩下上游和丞相两人。解除了幻术,童子也就不再哭闹了,抽噎声小下去,犹如涟漪被抚平。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本官受得住。”丞相掖着袖子在一旁的圆木四脚凳上坐下来,垂着眼睫,神色中看不出悲喜,只觉得仿佛万事无关自己。
上游吸了一口气,丞相这定力真是不一般,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敢问小公子……是不是图甘达莫氏的血脉?”
“不是。”丞相抬眼看着上游,眼里有波光,“他是图甘达莫的共生体。”
屋中一下子陷入死寂,上游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话。丞相叠起双腿坐着瞧他,唇角似有似无地浮着一丝笑。他笑得深,看不明白里头的意思。
“道长快点儿吧,丞相府的小公子,也是个金贵人。”丞相说。
上游没多说,烧了一张符纸点在童子的眉心,火光化作一缕烟气融了进去。上游念一个咒,童子周身便被金光包裹,半晌才消下去。
“好了,给小公子施了个咒,护住他灵台清明。去跟你那下人说说,以后别在小儿身上施这么重的术法,受不住的。”
“他不是下人,他是邯郸秦氏的公子,来我府上打理花草的。”丞相起身过去,坐在童子旁边,“你以后见着他了,可以称他‘秦公子’。”
邯郸秦氏上游有所耳闻,有一手乾坤回转的好本事,伺候过皇家的园林,冬天里都能看到百花盛放的奇景。
两人说了两句,上游便出去了。丞相帮童子掖好被角,擦去他脸上残留的泪痕,垂眸看着童子的粉瓷脸面,看他睡得安稳了,才温温地笑将起来,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晚间,丞相府点上了灯笼。细小的尘埃在光线里浮动,婢女们在洒扫庭院,扫去落在天井里的桂花,包起来,晾干了放在衣橱里当熏香用。
饭厅里摆上了圆桌,顶上掐丝珐琅的灯笼也亮起来了。这是丞相府中难得的景象,要知道之前丞相一个人单过,这么大一间饭厅,其实只是个摆设。
众人围坐,蒲川和伏羲是丞相特意去请来的,他们坐在一处,悄声低语。蒲川给伏羲讲着什么有趣的话儿,逗得伏羲一阵笑。
丞相的对面,坐着上游父子。白发的神仙是不请自到的,从房顶上跳下来,差点把一位洒扫嬷嬷吓得昏厥过去。
上游慌忙讲明了神仙的来由,丞相方才留了饭。丞相看看神仙那一头绵绵的白发,隐约想到了些什么,但他没说破。
“相爷,”花匠走过来轻声耳语,“将爷还没来,要不要去找找?”
婢女们正在传菜,各种珍馐摆了一桌子。丞相本心不在焉,听到花匠这一句话,手里的茶杯一抖,茶水洒出来了一些。
“找他做什么?这么老半天了,他也该回去了。”丞相换上漠不关心的语气,原本以为四平八稳坐怀不乱,却不知自己此时假装得有多么蹩脚
花匠垂眸抿唇,坦然道:“将爷的马还在马厩里,想来应该是没有离开。”
丞相心里一抖,有种情绪忽然满溢而出,苦乐参杂。他别开了视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来掩盖情绪:“也罢,本官也没说请他,随他去吧。”
花匠偷偷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家老爷是嘴硬心软,口是心非的主子。瞧着将相二人这情深意切的模样,花匠说什么也要帮这个忙了。
“那小的再去找找,相爷您且等一等。”花匠故意这么说,说着抬腿就要往门外走。满堂的宾客自顾自在交谈,似乎没有人在意。
“慢着!”丞相轻喝一声,“本官去吧,你去了说不清楚。”
花匠唇角一挑,心想老爷您对将军这般牵挂,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子却是实诚的。他转身,用一种如释重负的愉悦语气躬身领命。
丞相拱袖朝着座上的众人告个罪,众人皆瞧着作为主人的丞相从饭桌上离开,面面相觑一番,摸不着头脑。只有上游看得通透,掩着嘴唇轻笑了一下。
丞相在回廊天井中转,丞相府花木深深,夜色暗了,点着灯笼还是有点朦胧。他转了大半个钟头,角角落落都走遍了,也没见着将军的影子。
其间他特意去了一趟马厩,细细看了一遍,看见了将军那匹黑色的骏马。
既然马都在,那人肯定没有走,丞相府统共就这么大,怎么这会儿却找不到一个人呢?
丞相有些沮丧,想来定是下午那番争吵又把他气着了。本来就因为凶了他,心中还怀着愧疚,这下倒好,旧账还没算完,新账更加糟糕了。
“不会真走了吧?”丞相自语,“一气之下把马也给忘记了。”
想着想着心里就凉了大半,抬头看看天上,满月已经挑上檐头了,院中浮着浅浅的桂花香气,风吹松竹,沙沙作响。
丞相垂头丧气地往饭厅走去,他揉了揉眉心,长发散落在肩头。
忽然手臂被人拽住了,丞相悚然一惊,脑中有什么弦忽然断掉了,陈年旧事在他眼前蔓延开来,瓢泼大雨,雨中的血液染红了青砖石墙……
“谁在那里?!”丞相忽然厉声吼道,转身想要挣开,却不想被人搂住腰,按进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丞相没缓过劲来,鼻尖忽然萦绕起一股桂花的香气,还有烟火味、中药味,混杂在一起,一下子冲垮了他的堤岸。
他被带进了檐下的阴影里,这是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平时没什么人来往,院中种着一颗桂花树,一颗海棠树,花开时满院子都是香。
“你说谁在这里?下床不认人,也就你本事有这么大。”声丝如琴弦,说一个字,都是袅袅的回音。
丞相全身紧绷的肌肉这下全都放松下来,他看到了将军的眉眼,看到他眼里装着的一片浮云和雪山。这是他不曾忘记的模样,离别相见,两相悲欢。
“渭侨……?”丞相木木的,有些难以置信。
将军见他这般模样,忽地就笑出声来,刮刮他的鼻梁,笑道:“要叫心肝儿。”
丞相木然地看了他一会儿,眼里亮晶晶的,然后展眉而笑。笑着笑着眼尾绯红,但他这次还是忍住了。
“什么心肝儿!”丞相在他胸上拍一巴掌,“你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将军把丞相搂得更紧一点,鼻尖擦着他的鼻尖,语气嗳然:“还不是你凶我,我说不过你,就只好吃那童子的醋了。”
丞相被他这话逗得想笑,却又笑不起来。他耳朵红红的,面上带着歉疚,垂眸低声细语:“是我不对,我当时就是急,我一急脾气就暴躁,一暴躁就六亲不认……”
后半截还没说出来就被堵回去了,将军第一次主动地亲,别看他眉目舒展的样子,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慌张。
将军就是脸皮薄,亲人的时候力道把控不住,把丞相的嘴唇咬的一阵痛。但是丞相不在意,他本为自己的恶劣行为感到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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