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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有相逢-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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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掌柜慢悠悠地摇摇头,说:“那位公子穿着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黑纱斗笠,看不见脸,不过他腰上有一把剑,看样子应该是个江湖人。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一位?“
丞相的希望一下子落空,他忽觉有些伤感,尽管早在预料之中。将军不会戴黑纱斗笠,将军用刀不用剑,掌柜说的这个人,准是锦衣没错了。
不过锦衣怎么会发现他在将军府门前的?丞相有些奇怪。
没等丞相细想下去,客栈的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步履匆匆地,上来就朝着丞相行礼:“老爷,小的来迟了,这就来接您回府去。”
“哦,对了,”掌柜招招手,说,“那位公子还说,今早会有人来接您回去的,他已经把银子付清了。这位公爷,您这就可以回家去了。”
丞相听他说完,忽然想,回家去?哪里是家?丞相府?还是泸州晏氏的厅堂?
他朝掌柜做个揖,谢过之后便随花匠出去了。胖掌柜笑起来和气,见人走远了,才疑惑地嘀咕:“这人瞅着非富即贵,怎的被淋成那样给人背进来?嗳,准是上花楼被夫人抓着了,罚在院里跪了一晚上咧!”
自言自语罢,掌柜也就继续拨弄起他的算盘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丞相站在街边问花匠,转角处一间糕点铺子正在蒸发糕。
花匠说:“我昨晚等了您一宿,本想去找您的,顾虑着虞景明那边就没敢出去。今儿早上站在门前望着的时候,不知哪儿飞来一只镖,就钉在门柱子上,上面写着叫我来这儿接您。”
丞相自然是心下了然,他抿抿唇,掖着袖子没有言语。
花匠仔细看看丞相的脸色,见他面色苍白,眉骨下阴影浓重,眼眶都还是红的,一夜之间竟像是瘦了不少。花匠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的丞相,威风八面,眼梢带着一万种风情。
“相爷,您昨夜去哪了?”
丞相看看街道的两头,皱着眉头咬嘴唇,半晌才淡淡道:“将军府。”
“将军跟您说了什么?”花匠问得小心翼翼,丞相今天脾气不对,要知道晏翎这种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寻常人伤不到他一根毫毛,唯独翁将军除外。济南翁氏的公子,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能把丞相憔悴成这样,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本以为丞相会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但丞相的反应却出奇得平静了:“要是他真的跟我说了话,那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丞相的声音很安宁,温声如春雨杏花,在寂静的早晨显得有些寂寞。他低垂着眉目,手指轻轻抚摸衣上成双的黄鹂鸟,神态淡然。
花匠更是惊悚了,忙道:“将军他连门都没让您进?简直岂有此理!”晏翎是什么人,是当朝的丞相,是殿试的状元郎!天下除了皇帝他最大,走到哪不是菩萨一样供着?这个翁渭侨哪来的本事让丞相受这样的委屈?
丞相抬手打断了花匠,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蔚然:“无妨,是我欠他的,欠债总要还。将军没把我怎么样,你也别操心了。”
说罢,他抬腿往那热气腾腾的糕点铺子走去,花匠跟在他后面。糕点铺子前排着队伍,多半是早起赶路的行人,或者是摆摊的小贩。丞相站在队尾,耐心地等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
“相爷,府里的厨子准备了早膳。”花匠提醒道。
“你闻见这香味了么。”丞相对花匠的提醒恍若未闻,“这是黄糖发糕的味道。我小时候在泸州,家里总要蒸这个。我娘也会蒸,切成小块端上来,有时候还要夹上一些桂圆和红枣。”
在花匠的记忆里,丞相庄严端正,不苟言笑,除了管家和童子,他很少与下人们讲话。府中出入皆是高官重臣,丞相是才子,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丞相很少与别人讲自己的往事,更别提这是十七八年前的往事。他忽而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强笑着按按眉头。可若不去想其他的事,思绪总要飘到将军那里去,梦中那个人的脸,挥之不去。
“童儿起来了吗?”丞相捂着一块发糕。
“天色还早,过会儿就该起了。”花匠回答道,“相爷快些回府去吧,要是见不到您,阿宁又要吵闹了。”
丞相微微笑了,天上的乌云正散去,裂缝中漏下来刺目的阳光。丞相徘徊了一下,说:“将军他,回去了吗?”
花匠一时不知所以,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若是相爷是在挂念,我这就送您去将军府上瞧上一眼?”
丞相望了望城西,街市上车马渐渐多起来。帝都像一座囚笼,他在里面撞得头破血流。昨夜把眼泪流干了,今天双眼依旧涩得如黄沙。
“不用了。”丞相狠下心,撩起帘子坐进马车里,“回府去。”
花匠叹了两口气,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动不动就吵架,这回看起来还颇严重。不知道自家老爷哪里又惹到了将军,居然连将军的家门都进不去了!
转念又一想,这事儿不该赖虞景明么!偏把将军公主放在一块儿,这本来就是丞相的心病,一直不敢跟将军说,这会儿篓子捅破天,将军能有好脸色看才怪!
该死的,又是这个虞景明,这人怎么就这么白眼狼呢?丞相府好吃好喝招待着,从未亏待过他半分,但他三番五次搞出各种幺蛾子来。丞相一直没空去搭理他,这下都敢在将军头上动土了。
此人为祸患,必除之而后快。
“相爷,到地儿了。”花匠打起帘子,伸手要扶着丞相下来。
丞相撑着额头,脸色煞白,下车的时候脚步都是浮的。花匠把人扶稳了,探了探他的额头,才惊道:“相爷,您怎的烧起来了?”
“没事儿,就是淋了点雨,休息两天就好了。”丞相一口气断断续续,剧烈地咳嗽起来。
花匠连忙把人扶进房中,丞相说他靠着就好,花匠无法,只得拉过石青引枕给他垫在腰后,又喊人去烧了一壶老姜汤来。老姜汤辣得丞相嗓子像是在刮刀子,他囫囵喝下去了,腹中升起一阵暖意。
丞相烧得有些糊涂,寒噤一阵一阵的,身子外面热得像一团火,里面却冷得跟冰窖似的。花匠从外头给丞相抱来轻软的棉絮时,丞相半靠着身子睡着了。花匠轻手轻脚地伺候他盖被子,听到他糊涂的呓语,好像是在重复着叫什么人的名字。
世间百般劫难,只有情关最难闯。
花匠略微猜到了一些将相之间的事,再想想这么金贵的公子哥儿,在大雨里淋了一整晚,却连个面都没见着,怎能不叫人肝胆纠结!
院内,蒲川正在练刀。蒲川的刀术算是半个梁氏的弟子,再加上一点青城道士的太极,舞起来行云流水,腾挪之间有游龙纵横。院中时有落花,被刀气一带,倏尔之间草叶尽零落。
“怎么突然练起了刀法?”羲和坐在树上,一手拈着一枝木芙蓉,长长的衣袂垂挂下来。
蒲川没有立刻回答他,刀锋一旋,然后风声忽止,卷起的花瓣尽数落地,刀尖上正盛着一朵蔷薇花。他在百花中站定,而后笑着把刀尖往羲和那边送了送。
“不好好练刀法,怎么能去杀人呢?”蒲川说,“我可是你师父啊,搞不好师父要被徒儿嘲笑了。”
羲和伸手把刀尖那朵蔷薇花掂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脸的陶醉样:“之前还没见你这么下功夫呢,这会儿怎么就突然想起自己师父的身份来了?”
蒲川把刀钉在花旁,抬手解下头上的发带,咬在嘴里,一边打理起自己散乱的头发来:“这次是真的要下功夫了,因为我要去刺杀一个人。”
羲和忽然来了点兴趣,问道:“杀谁?”
“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告诉你。“蒲川朝他笑笑,牙齿咬着一根红绳。
羲和眼睛都不眨一下:“师父。”
蒲川顿时笑得花枝招展,嘴里的红绳一不小心落在地上沾了灰。他捡起来抖了抖,三两下把头发绑好,抬手招羲和下来。
羲和跳下树,蒲川凑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羲和这才作恍然大悟状,拍拍蒲川的肩膀,感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还没感叹完,院门忽然被敲响了。蒲川与羲和对视一眼,提刀入鞘,转身去开了门。见到门外站着的人后,蒲川当即大惊失色,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与伦比的震惊和兴奋。
☆、助攻
门前站着一人,黑色的素布衣裳,腰间扎着白色的缎带。那是一位硬朗的老人,年逾古稀,但精神依旧矍铄,依稀之间能看见他年轻时的风发姿态。
蒲川恍惚觉得这个人眼熟,忽而想起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家中曾来了一位老者,仿佛就是这般模样。而那位老者,就是鼎鼎大名的刀客梁顾昭,洛阳梁氏的大家长。蒲川心里忽如擂鼓,整个人都像要沸腾了似的。
但他还是拿捏住了分寸,退步作揖道:“敢问先生是何人?寻我又作何事?”
梁顾昭怀里抱着一坛酒,红封还没撕开,他笑起来和气,看着蒲川说:“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小川,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满堂花醉”是梁顾昭的别号,江湖上与之齐名的还有“七宝飞燕”、“衣锦夜行”、“秋水雁翎”。
蒲川听到梁顾昭自报名号,心下一惊,继而便是翻涌的激动,他忙侧身请梁顾昭进门,喊羲和去倒了两杯凉茶来。这处院子是蒲川盘过来的,羲和喜欢帝都的贵气和热闹,就说要住在这里。院里隔了四间厢房,上游和神仙各自一间。
梁顾昭在堂上坐下,说是堂,小门小户自然比不上将军丞相家里那么阔气,但收拾得倒是妥当整洁。两边挂着乌木联牌,中间是山水挂画,瓷瓶里插着一枝金银花。
“梁老爷突然造访,晚辈受宠若惊。”蒲川站在一边,朝着梁顾昭拱手揖拜。羲和学着蒲川的样子,也抬袖作揖。
梁顾昭开怀地大笑起来,把怀里的酒坛子搁在桌上,扶蒲川起身,说道:“不必多礼,我与你爹是故交,你以后叫我梁叔就好。”
蒲川有些不好意思,梁顾昭又扶起他身边的羲和,端详了一下,不禁疑惑:“这小娃娃面生,先前从未见过,可是你的好友?”
“我叫羲和,是他徒弟。”羲和并不避讳,指指蒲川,轻快地回答。他不是凡人,身上有种超然洒脱的气质,让梁顾昭不免心生惊奇。他扶着羲和的时候悄悄探了探他的内力,却见其真气醇厚,自己并不能侵入半分。
梁顾昭唏嘘,这十三四岁的小儿,身上就有如此深厚的内功,而自己自诩少年神力,潜心修炼了十多年才达到化境。
果真是芳林新叶催陈叶,世上新人赶旧人!梁顾昭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江湖已经不是他那个时代的江湖了。
“想不到小川你竟然收了个徒弟,”梁顾昭转向蒲川,笑道,“梁叔今日还想收你入我梁氏的山门,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蒲川一听梁顾昭要收自己为徒,这可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事么!慌忙道:“晚辈功夫浅薄,哪能与梁叔并论,入梁氏山门一直是晚辈的心愿,还请梁叔不嫌晚辈愚钝,收晚辈为徒!”
这个梁顾昭,出现得太及时了,蒲川正愁着自己的刀法无法进步,他就恰逢时机地出现了,不可谓天公不作美也!先前踏破铁鞋都没觅到梁顾昭的身影,而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
羲和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说:“师父他刀法确实不太行,白浪费一把好刀了。若是您收了我师父为徒,那晚辈就在这里叫您一声‘师爷’了!”
蒲川脸涨得通红,被羲和说自己刀法不行,他自然是羞愧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觑觑梁顾昭的脸色,见他神色和蔼,未见有丝毫嫌弃。羲和嘴巴滑顺,东说西说,都是些好话儿。
梁顾昭哈哈大笑,重重地拍拍蒲川的肩膀,回身撕开酒封,倒了一杯酒递给蒲川,朗声说道:“天地昭昭,日月遥遥,你既入我梁氏山门,当饮一杯苦酒,万千滋味,尽在其中。”
蒲川伏身跪地谢过师恩之后,双手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胸中似有快哉之风,豪气横生了。
“不怕酒中有毒?”梁顾昭问。
“徒儿身正,自有神明庇佑。”蒲川回答。旁边的羲和看了他一眼,眼里泛起一点别样的神采来。
“你入门匆忙,为师也就不从基层教你了。往后的三日,为师会为你渡气传功,辅授以独门刀法,能把你的功力提升七成;再往后两日。。。。。。”
蒲川越听越不对劲,这算是哪门子教习之法?听梁顾昭的意思,他是要把自己的毕生功力,都传到他这个外门弟子身上?
不对,太不对了,梁顾昭恰逢时机地出现,又顺理成章地收自己为徒,再传授给自己毕生的功力,一切是不是进行地太顺利了一点?顺利得就好像是早就谋划好的一样!
蒲川莫名心慌,有些事不能往深处想,一想就陷进去了。帝都早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人的命运都交缠在一起,而自己正处在漩涡的中心。
罢了,且看且行吧,当务之急是练好武功,管他哪门子邪门妖法,有用就行!
往后几日,帝都浪静风平。丞相与将军仍是多日没有见面,丞相自那夜之后便染上了严重的伤寒,加上忧思过度,成日头疼欲裂。
然而他在病中仍不忘隔三岔五差花匠带点东西到将军府上去,有时是他亲手做的几个煎饼果子,有时是时鲜的花卉。丞相偶尔假装请客,坐着马车上门去请,奈何一次都没请动。回来之后咳嗽得愈发厉害起来,半夜里做梦常听到他喊将军的名字。
这一日,中秋节后群臣上朝。丞相硬是像往常一样挣扎着起来换好官服,吃饭的时候手指都在抖,花匠忍不住劝他给皇帝告个病假,别这样折腾自个儿。
丞相淡淡地笑笑,咬了一口桂花红糖凉糕,说:“他平时不见我,我就只有在金銮殿上看他一眼了。若是今天不去,日后怕是真的要天涯两隔了。”
花匠攥着帕子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殿上,丞相站不太稳,掌印询问过原因,特意命人来给他摆上一张座椅。他斜斜地靠着椅背,怀中抱着个白玉圭,神态淡然地听着百官议事。
将军站在另一边,几日过去,他心中的悲哀已经消减了不少。丞相日日来寻他,其实他每次都站在大门背后,丞相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奈何他一直没有开门,等到外头人静马喑,他悄悄往外望去,却见街巷空荡。
将军想哭,但他拼命忍住,独自坐在门背后,看檐下飞燕入对出双。
上朝时皇帝说的话将军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忍不住想丞相为什么要坐着上朝,是不是腿受了伤?是不是那夜淋了大雨惹了风寒?
将军攥紧了手,自己为什么这么作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最后还是忘不了他?翁家公子的骨气节操都被狗吃了,被一个男人为情所伤,传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看了丞相一眼,多日不见,他的鼻梁依旧挺直漂亮,南国桃李花,灼灼有辉光的美男子。丞相面色硄白,不住地咳嗽,时常抬起手臂来揉揉眉心,那手腕整整细了一圈。
丞相转过眼梢,视线正好与他对上,将军慌忙别过头,心中如遭雷击。丞相面上终于有了笑意,那笑容,跟当初一样,很有弧度,眼角眉梢都是温暖的情意。
将军当初就是在这个笑容里沉沦的,日思夜想,寤寐难忘。
心中那棵枯萎的小苗隐有重生之势,将军咬着牙压住了,果真是道行太浅,被这只老狐狸抓在手心里,逃不掉了。
将军这天是恍恍惚惚地回到家的,丞相在朝上昏倒了,太医都来了,整个朝堂乱成一团,最后是将军把他背出宫去的。恍惚间,似又回到当时年月,丞相喝醉了,将军把他背到马车里去。
将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好像是天生使然,鬼使神差一般。
“心肝儿。。。。。。对不起。。。。。。”
丞相昏迷时在他背上喃喃的一句,一直在将军心上盘桓。
花匠火急火燎地请来了帝都最好的老郎中,老郎中沉稳地把脉,花匠伺候在一旁,屏息凝神等着老郎中发话。丞相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纤长漂亮的手指瘦得只剩下了骨头。
“相爷应当是忧思过度,沉郁积心,导致心脉阻塞,逆血上行。”老郎中取来纸笔写药方,“再加上体内湿气过重,风寒上脑以及旧疾复发,才会变成这样。”
花匠接过郎中的药方子,还未说话,老郎中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心病,光有药还不够。你们得找点他喜欢的玩意儿,或者是让他想念的什么人来见个面,这人的心情一好,什么伤病都没事儿了!”
相爷想念的人,不就是将军么!将军连面都不肯见,把他找到丞相面前来?怕不是比登天还难!
花匠发愁了,再这样拖下去,丞相着身子真的要垮了。丞相早些年受过的伤多,病根子没一个除干净的。丞相是国家的半边天,虞景明又居心叵测,所以他不能倒下。
咬咬牙,豁出去了!今天赔上这张脸皮也要把将军骗到府里来!
老郎中给丞相扎了针,熬了一包药,知道丞相吃不得苦,加了冰糖和蜂蜜才给人灌下去了。丞相又做噩梦了,小半片刻就惊醒过来,嘴里还留着中药又苦又甜的味道,跟他的爱情一样。
童子正趴在他旁边睡着了,丞相揉揉童子的小脑袋,浅浅地笑了一下。童子忽地弹起来,额头上一个红印子,看到丞相醒了眼里骤然放出光来:“相爷相爷!你醒啦!”
丞相点点头,噩梦的影子还没散去,他笑得有些勉强。童子心细,见他消沉,便凑近了点问他:“相爷你笑得好难看啊,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刚才那个老爷爷说,只要把你喜欢的东西放在你面前,你的病就能好啦!”
童子天真浪漫,丞相捏捏他的小脸,说:“我想将爷了,可是他一直不肯见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原来是想将爷啊,童子抿唇深思一番,蹦蹦哒哒地跑出去,一会儿功夫就跑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叠行头。童子三两下把胸甲护臂套上,头上戴着紫金冠,小手一扽,一把红缨枪赫然挺立。
“将军在此!相爷,我来看你啦!”童子装模作样地大声说,在床榻边迈着方步走路,一手执枪,一手负在身后,小身板挺得笔直,颇有大将之姿。
丞相被他逗笑了,恍惚间,面前真的站着将军,身量纤长,体格高挑,穿着绯袍轻甲,腰间佩着黑刀,对他说:“相爷,我来看你了。”
“相爷,相爷,你看阿宁扮得像不像?”童子兴奋地跳上床榻,舞着手里的红缨枪。
丞相回过神,笑着摸摸童子的头,眼尾叠起浅淡的皱纹,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像,阿宁以后就去做个将军,准是威风凛凛。”
童子嘿嘿哈哈喊个不停,一板一眼有模有样。丞相的心情慢慢好起来,苦甜苦甜的滋味爬上心头。
花匠紧赶慢赶赶到将军府门口,怀里揣着老郎中写的药方。他急急地去敲将军府的门,也不说话,就是敲门。将军正心烦,被这敲门声搞得不得安生,只当是谁家顽童,便支何老去把人轰走。
然而花匠一手推开何老,跨进院子就朝着将军走过来,劈头就是骂:“屁话一堆!你眼瞎了吗?得罪你的不是我家老爷!就因为你那点破事,我家老爷病得都快死了!你好歹也去见见吧?老爷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听他说完再报好吗?”
花匠把那张药方单子摔在将军怀里,然后又捂着脸蹲下身子,拍着大腿叹息:“哎呀呀,真没见过你们这么造孽的哟。。。。。。”
作者有话要说: 花匠戏精上身,为自己疯狂加戏。
特别感谢老郎中、童子、掌印的倾情演出,为了主演的xing福整个剧组也是操碎了心。
☆、徜徉
花匠声泪俱下,蹲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讲诉他家老爷的病况,花将这时候表现出来了无比惊人的文采,引经据典,骈俪句,四六体,张口就来。
他说丞相半夜里时常惊醒,醒来就喊将军的名字;还说丞相今天强撑着去上朝,就为了看将军一眼;又说丞相在油烟里咳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就为了亲手做一个煎饼果子;再说丞相坐着马车到将军府门前去,敲了无数次门也没人应。。。。。。
“将军,得罪你的不是我家老爷,我在丞相府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么。”花匠哽咽一下,双眼哭得通红,“什么跟公主早就两情相悦都是屁话,我跟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身边出现过女人!”
将军攥着薄薄一张药方单子,目光在那上面流连。他神色安宁,眼下有淡淡一层阴影,花匠说的每一句话都重重地砸在他心上,鲜血四溅。老管家垂袖站在一边,觑着将军的神色,再不敢言语。
“那天本官去晏大人府上,晏大人亲口对本官说,这种爱情,也就本官这种傻子能当真。”将军在圈椅中坐下,把那张药方搁在茶杯旁边。
“放屁!那根本就不是老爷!”花匠站起身,跨上一步揪住将军的衣领,“那个时候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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