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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有相逢-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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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拿着本王的画戟,与翁将军比试几回。”
梁顾昭慌忙翻身下马,走到广陵王跟前,拱手行礼。他没有多话,抬手要接过广陵王手中的画戟。
将军皱起眉头,手中的长刀悄然出鞘。蒲川远远地看着,咬紧了牙关,屏息凝神,手心死死攥着马缰。
蓦地,画戟转了个方向,广陵王猛然抬臂,将画戟贯穿了梁顾昭的胸膛!一股鲜血喷涌出来,原野上霎时一片寂静,只有秋风在哭号。
“你根本就不是本王的人,本王早就察觉了,从本王说要杀了晏翎的那一刻开始。”
“乱臣贼子!天下本在皇家,岂能容你这种渣滓染指!”
梁顾昭瞪着广陵王,眼中只余下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奈何他的心脏已经被捅穿了,脑中那根弦一下子绷断,嗡嗡声袅袅如琴音。
广陵王冷笑着狠狠扽了画戟一下,把梁顾昭钉在地上。
涣散之际,他听到蒲川撕心裂肺地呼喊。广陵王把画戟抽出,骑马从他身旁走了过去。眼前越来越模糊,耳畔回荡着呼呼的风声,十万兵马在将军的号令下,席卷如东海海潮。
怪物逃出了地牢,此时它的身躯已经彻底长大,在街巷中奔跑的时候像移动的雕楼。怪物跃上城中的高台,高耸入云的鼓楼上悬挂着铜钟和大鼓。
丞相在房梁上跳跃,他追着怪物不放,七宝燕和锦衣各分两路,往怪物逼去。怪物一蹄已断,三蹄踏着高台,仰头对着明月嘶吼,声浪轰塌了一座楼房。
丞相从漫天烟尘中冲出,手中的链剑盘绕如群蛇,他荡过宝塔,从塔尖跃起。怪物正面对着丞相,黄金瞳飘摇如烈火,一轮明月在高远的天幕之中。
全身的内力汇聚于剑尖,澎湃似钱塘大潮,杀气在身后炸开,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
他彻底疯狂了,时间不能冲淡仇恨,只会让仇恨发酵成烈酒,把人的神智慢慢吞噬。
半个时辰后,北疆的军队大半已进入城中。广陵军三面围合,成麻绳绞杀之势,城头不断投下火石,落地就炸开,飞溅的碎片能杀死不少人。
“盾兵布圆阵,步兵紧随其后!弓箭手点火上弦,骑兵汇合,队伍不要被冲散!”将军策马在驰道上狂奔,吼声穿透爆炸,震起不少回音。
广陵王奔至将军身后,举起手中的画戟正要刺向将军的后背,忽地眼前刀光一晃,将军的长刀卡在画戟上,汹涌的内力顺着铜杆炸开来。
手一松,画戟被内力震开,广陵王在马上翻身,一腿往将军的头踢下去,一手抓住画戟。
将军仰身避过,挥刀砍向广陵王的脚踝,却被他脚上穿着铁甲弹开了。
二人混战数十回合,负伤无数,但仍不见分晓。眼看就要这么长时间耗下去,国师忽然出现了。
国师站在宫墙上头,身穿鸦青道袍,袍袖鼓胀,猎猎有风。他本就是修行的人物,自然有仙家的风姿。国师的年龄已经不可考,少说也有上百岁了,可他看起来,还是年轻俊逸的模样。
他垂眸看看城中的混乱景象,闭上眼睛,双手结印,喃喃念起了咒。
天地霎时寂静了一下,然后大地就震颤起来,街道上裂开了巨大的沟壑,嘶嘶的热气从地下冲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泛黄的泉水。
“黄泉。。。。。。”将军看着那些横流的泉水,突然想起了黄泉的传说。
国师念咒的声音愈来愈大,最后整个天宇都在响彻。小半片刻之后,声音戛然而止,而后从沟壑中冒出浓黑的雾气,很快笼罩了整座京城。
雾气中渐渐亮起莹绿的光,还有铜铃叮当作响。大片的黑影在雾气中浮现,巨大的云幡遮蔽了天空,竟是骑着战马的士兵,一望无际。
有的士兵看见这神鬼莫测的一幕,吓破了胆子,顿时一阵鬼哭狼嚎:“阴兵!阴兵借道啦!国家要亡了!”
《旧纪》载:。。。。。。翁渭侨率十万兵马进攻帝都,与广陵君展开巷战,久攻不下。正当时,国师立于宫墙,召唤阴兵千万,助阵翁氏。广陵军寡不敌众,大败。翁氏生俘广陵王,问之:‘汝有愧乎?’,广陵王大笑,答:‘孤违天道,为阿姊寻仇,何愧之有?’,翁氏遂斩其于刀下,广陵王薨。
另一边,丞相正与怪物进行最后的战斗,锦衣和七宝燕商议了一下,也还是帮着丞相牵制住怪物。
怪物被三人围困,愤怒难当,见丞相过来,一甩脑袋,独角顶在丞相的胸口,把他撞在鼓楼上。
鼓楼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几根柱子霎时断裂,整座楼歪向了一边。大鼓轰隆一声倒下来,金槌猛然敲击铜钟,发出悠长的钟鸣,在天穹下盘桓不散。
丞相撞在柱子上,怪物的独角捅进他的胸骨,肋骨震断了几根。浓稠的鲜血顺着独角往下流,自己全身的衣服已经被浸透了。
他瞪着双眼与怪物对视,手扳住独角,咬牙想要抽出身子。蓦地,他收拢链剑,狂吼一声往前扎去,独角从他背后穿出,而他也将剑狠狠地刺入了黄金瞳中。
“濮季松!”锦衣见到这一幕,站在鼓楼下喊得肝胆俱裂,他的喉咙已经被毒气灼烂了,喊一句话都疼得像要死掉了一样。
丞相松开了剑柄,他看着怪物汩汩流血的一只眼睛,扯着嘴角笑了笑。
钟声仍在继续,悠长如自己所经历的年华。城中火光冲天,明月正当空,月光中烟尘四起。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往事不堪回首,却又常在月明之中。
怪物吼叫着甩开脑袋,丞相被抛到腾起的烟雾中,血水从他的指尖滴下来。锦衣踏着屋宇飞上,拼命地砍着怪物的鳞片,一边大泪滂沱。
“濮季松你给我回来啊!我可以把你带出宫去了,当歌纵马,游川踏花!”锦衣擦去脸上的血,“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吗?生命本该轻盈自在,是什么让它变得泥泞不堪?”
丞相在烟尘中下落,他垂着双手,眼前飘过无数细小的浮尘。他忽然想起将军的脸,长眉深目,有世家大族的遗风,生得眉宇堂堂,走出去,四壁生光。
那些二十四桥的明月夜,那些一江春水的相思,都一并消融在这月色里,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蓦然,耳畔传来了雄浑的号角,一声一声漫过来,盖住他全身。仿佛能透过那声音看到北疆的花海和雪山,有神明在宴饮,天籁福音,高堂明镜。
真好,还是赶上了。
丞相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听风从耳边吹过。
☆、长宁
怪物被刺瞎了一只眼睛,黄金痛瞬间熄灭了。暗金色的花纹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紫黑的血液,从焦黑的眼眶中流出。
它痛苦地扳着脖子,企图把扎在瞳仁里的链剑甩出来,剧烈的疼痛如泰山压在头顶,随之而来的,还有无边的愤怒和悲哀。怪物的双眼里忽然流出了泪水,它仰天长啸,朝着宫墙撞去。
黑色的燕群追着怪物而去,这些燕子长着火红的眼瞳,嘴里是锋利的獠牙。它们的翅膀周围有一圈银白的羽毛,扇动起来如翻卷的白浪。
锦衣在白浪中腾挪,他有不错的轻功,脚踏在燕子的背上轻盈如微风,生命本该如此轻盈而自在,是什么让它变得泥泞不堪?
怪物的前蹄被砍断了一根,跑起来有些歪斜,它的速度很快,白雾被气流带起来,在帝都上空形成一道长墙,遮蔽了月光。皇宫近在眼前了,只要它撞上去,从东门到南门,瞬间能被夷为平地。
丞相听到呼呼的风声,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鼓楼上的木槌不断地撞击铜钟,那声音,如同来自远古洪荒,悠远难详。
这就是生命本来的意义吗?抛却似水年华,抛却尔虞我诈,沉浸在死亡前无边的宁静中,三魂七魄挣脱桎梏飘摇而起,把人间的泥泞都踏在脚下。
他想起过去的日子,垂湖泛舟,两岸垂柳,摇落许多愁。将军在他鬓边簪上山茶花,将军坐在灯下描摹他的字画,将军带着千军万马,将军裹着披风给他煮茶。。。。。。
“生子当如孙仲谋,我爹一心要我成为第二个孙仲谋,年少万兜鍪。”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你想要什么,也只管告诉我。我有浮云雪山,有千军万马,还有我这个人,也一并送给你。”
“我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如陪着你一起狼狈为奸。生也好,死也好,成也好,败也好,肝胆相照,两肋插刀。”
“每次都说我喜欢你,那你呢?你爱我吗?”
爱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非要这么痛彻心扉呢?而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血从丞相的胸膛滴落在尘埃里,心上有桃源,也有深渊。
忽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有人扣住他的腰身往怀里带,巨大的冲击力把两个人都震得五脏俱裂。丞相撞在那人的怀里,天旋地转,鼓楼彻底坍塌下来,钟声戛然而止。铜钟正挟裹着烟尘呼啸而下。
将军抱着丞相转了个身子,背朝下砸在碎裂的石头上,铺天盖地的灰尘迎面盖住他的口鼻,呛得他咳出了一大滩血。身上的轻甲被撞碎了,后脑还砸在突起的石棱上,脑中只余下嗡嗡的怪声。
鼓楼坍塌的木头从天而降,铜钟滚落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发出最后一声巨响。将军把丞相的头按在胸前,弓起身子护住他,锋利的石块刮烂了他的脖子和手臂。
丞相就在他怀中,心脏犹有跳动,生动鲜明。丞相那么美,当年殿试的状元郎,南国桃李花,灼灼有辉光的美男子,不该被这些灰尘蒙了脸面。
将军觉得自己无所畏惧,瘦江高山,黑夜里的芦苇荡,总有人披星戴月,秉烛而明。
男人就应该这样活着,不管是关山五十州,还是红豆生南国。
片刻之后,四下安宁。高耸入云的鼓楼,现在只剩下了废墟。这是从前朝就传下来的,上面的铜钟也是与传国宝鼎一起铸造的,晨钟暮鼓响了几百年,今天终于重归寂静。
丞相涣散之际闻到浓烈的苍山籽的味道,脸颊上贴着冰凉的铠甲。他听到谁人的心跳,隆隆如夏日里的雷声。心上的深渊忽然被洪水填满,桃花十里,乐土天赐。
他用仅剩的力气抬起手臂,抱住将军的背。将军身量纤长,身子抱在怀里刚刚正好。他扣住自己的手腕,一点一点收拢,他没有力气哭了,好大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将军松开一些,低头看到丞相的眉眼,长眉深目,气象庄严。丞相还是那个丞相,一树梅花,一时明月。
丞相的眼中倒映着将军,还有整个山河天下。天上的烟尘正渐渐散开,月亮垂在天幕正中。
他嘴唇动了动,抬起一根手指颤抖地指向远处,声音如游丝:“你看。。。。。。灯火,我说过,下回你回来的时候。。。。。。要为你点上满城的灯火。。。。。。”
丞相在笑,笑起来眼尾有淡淡的褶皱,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将军听到这句话,突然泪流满面。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还是哭了。
“鹤山,为什么会这样啊?”将军哭着为丞相擦去泪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丞相抬手摸摸将军的脸颊,摸到他下巴上坚毅的曲线,他眼前泪水朦胧,竟看不清事物。
他很想把所有的话一口气说出来,把他疯长的相思绞杀干净,但喉咙里像堵着一块焦炭,气息只出不进。
倏尔,丞相的手滑落下去,将军看着丞相慢慢闭上眼睛,惊惶地大喊军医:“老何!老何你给老子滚过来!鹤山,鹤山你不要死。。。。。。”
“不要死!”
此时月上中天,离黎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上游冲到宫墙前,看到怪物正横冲直撞而来,他破口大骂了一句,朝身后的士兵怒吼:“点火放箭!瞄准那死东西的眼睛,都他娘给老子放箭!”
士兵丝毫不怠慢,迅速在箭头上点燃□□,全军瞄准怪物,霎时,万箭齐发,天幕中如流星飒沓。
锦衣此时正踏着怪物的独角狂奔,他拖着长剑,在坚硬的角上拉起灿烂的火花。他想去帮怪物拔出扎在眼中的链剑,那样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怪物听到锦衣的呐喊,眼中闪过一丝缅怀,但很快就被愤怒的黄金色压了下去。它嘶吼着,拼命甩自己独角,锦衣几次被甩下来砸在地上,但他仍坚持不懈地一次一次攀上怪物的脊背。
箭雨迎面扑来,锦衣的面容瞬间被火光照亮。这时狂暴的怪物忽然停下了脚步,它扭过身子朝锦衣吼了一声,竟回转身子往锦衣奔去。
雕楼一般的身躯很快冲到了锦衣跟前,巨大的阴影把锦衣笼罩在里面,在它的身后,无边无边的长箭如暴雨降落。
箭头全都钉在怪物的身体上,上面绑着的□□接二连三地炸开,怪物的吼声穿破云层,紫黑的血液不断被炸出。
怪物停在了锦衣面前,它横着身子,不再前进一步。密密麻麻的长箭洞穿它满身的鳞片,大火在他半边身子上熊熊燃烧,爆炸声不绝于耳,怪物的嘶叫一声比一声凄惶。
尽管这样,它依旧没有挪步。它挡在锦衣面前,为他筑起一道铜墙铁壁。
“濮季松!”锦衣满脸都是泪水,“你让开啊!你挡不住的,我可以逃掉的!”
怪物扭头看着锦衣,它的黄金瞳灿烂如初阳,泪水正从它的眼中不断涌出。
怪物也会哭泣吗?怪物也保有人情的温暖吗?
锦衣挥起长刀拼命劈砍怪物的四蹄,剑刃砍在鳞片上炸起迸射的火星:“你快让开啊,再不让开你就要被炸死了!你为什么不听话?老子砍断你的腿!”
他哭,怪物仍是不动如山。锦衣猛地收剑,冲出去,把自己暴露在箭雨中,怪物见状大惊,忙侧转身子一脚把锦衣踹到角落里去。
这时军队停止放箭,上游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拔出酒葫芦的塞子,把里面的清酒尽数倒进怪物的眼睛里。
酒一接触到怪物的身子,立刻冒出一阵腥臭的白汽,怪物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是血肉模糊。
怪物转过身子顶起独角,亮出獠牙要把上游咬死。上游把锦衣揪起来扔到一边去,撒开几张符纸,念一个咒,一个巨大的阵法轰然乍现。
金色的锁链从阵眼中冲出,缠住怪物的四蹄,上游凭空一扯,锁链拉紧,怪物一下子倒在地上,它拼命挣扎,但锁链越拉越紧。
上游左右顾望一下,这时一个红色的人影斜里刺出,正是七宝燕,他握着黄金杖刀,前襟银色的绣花呼之欲出。
七宝燕正要寻找锦衣,却被上游提着衣领抓过去,然后自己的杖刀上就缠上了锁链。
上游同样把锁链缠在锦衣的剑上,吼了一声:“你们两个把锁链拉住,不要松掉,松掉了老子拧断你们的头!”
七宝燕莫名其妙,但上游喊完话已经飞至怪物头顶,他的头发变成了白金色,头上有杈角在慢慢长出。骤然,他的双眼变为异色,从半空中纵身俯冲而下。
气力磅礴,他伸开五指,五指瞬间变为利爪,握住怪物的独角,一用力,竟把独角连根拔起。
怪物张开铁嘴要把上游吞吃入腹,上游把独角掷入怪物的猩红的喉咙中,洞穿了怪物的腹部。上游突然发力猛冲,趁着怪物被铁链绞住,一爪抓进它的前胸,把一颗巨大的心脏扯出来,丢弃在地上。
七宝燕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他娘是神仙打架?瞧见了神仙真容,回去眼睛还不瞎掉?
“濮季松——”锦衣爆发出绝望的呐喊,他亲眼看着一颗心脏被上游抓出来,怪物瘫倒在地上,了无声息。
怪物死了,身子化作紫色的尘埃散开了去。上游站在阵中,白发飘扬,头上顶着巨大的龙角,不愧是神仙的儿子,跟他爹一模一样。
金光散去,锁链消失,原先倒着怪物的地方躺着一个人,穿着紫金花翎衣。
锦衣冲过去,抱起濮季松。濮季松的双眼已经成了两个血洞,他瞎了。
“季松,季松。”锦衣把濮季松的头按在颈窝里,“我是锦衣啊,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濮季松还有一口气在,抬起手茫然地摸了摸锦衣的脸,摸索着,拂过他的鼻梁和眼睛。
他睁着血流如注的双眼,唇角竟带上笑意,泪水混合着血水从颊畔落下:“锦衣?相公?”
“嗯,是相公,你是我娘子。”锦衣强装欢笑,终于没忍住让泪水落了下来。
七宝燕走过来把二人扶住,抬眼看看上游,惶恐地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说神仙保佑。
上游蹲身看看濮季松,说:“还有救,贫道能救好他。但是他这双眼睛,是没得办法了。”
锦衣崩溃了,他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该愤怒。濮季松伸手去摸上游的衣袖,颤声道:“我这双眼睛,是用来还债的,现在还回去了,没有了也无妨。”
上游笑笑,朝七宝燕抬抬下巴:“你帮忙把人扶好,跟着贫道走吧。”
这明目张胆的使唤人,七宝燕可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但上游是神仙,神仙说话他一个凡人还有反驳的余地吗?
七宝燕半个屁不敢放,帮锦衣把濮季松架住,跟在上游身后往城中走去。
那天是九月末,战争终于结束了。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帝都就从春风上国,变成了一片废墟。无数人背井离乡,逃往河北和辽东。
广陵王已死,新皇第二日便即位,为公主璞氏。东海总兵见大势已去,缴械投降,表示归顺朝廷。琅琊王本就是受广陵王要挟,如今广陵王一死,便撤兵回封地继续做他的闲散王爷。
日子来到十月初一,这一天,是丞相的生辰。
☆、结局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活着,他在床上躺了两天,直到初一那天的黎明,他才醒转过来。屋子里略有些昏暗,秋天一来,天就亮得越来越晚了。
丞相觉得胸口好痛,他看了看,缠着密密匝匝的绷带,里面还包着不知什么草药,有一阵沁凉的香气。
他动了动喉咙,觉得喉咙干得要裂开。他叹了一口气,坐起来,想要下地去,双腿却挪不动一分。
床边有个人影,看起来是伏在床沿熟睡。丞相凑过去看了看,把那人散开的头发钩到耳后去,看他深明的眉目。
将军睡得有些深,眼下有一层阴影,想来是实在熬不住才睡了过去。丞相看着看着忽然笑了,四下一片安宁,窗边的花架上摆着新栽的菊花。
他有些恍惚,抬眼环视了屋子,屏风上刺着苍山飞雪,香炉旁摆着景泰蓝,纱幔层层叠叠,白瓷缸里养着睡莲和锦鲤。
这是自己在丞相府里的卧房。
他颓然笑了笑,这算不算是故地重游?
丞相坐直身子,靠近了将军一点,想要看清他的眉眼。将军的长眉让人想起北疆的雪山,眉尾像飞燕,一下子刻进丞相心里去。
身边多少人离自己而去,只有他依然陪在自己身边。将军还是那个将军,丞相还是那个丞相,一树梅花,一时明月。
这样真好,只有他们两个,要是能一直这样好下去就好了。
将军呼吸匀亭,头枕着臂弯,一只手还按在自己腿上。丞相悄悄握住将军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感受到手心传来的一阵暖意,他心上缓了一缓,桃花又盛开了。
丞相再凑近了一些,温热的鼻息扑在将军的脸颊上,他睫毛动了动,但没有睁开。
丞相见他这样,轻轻地笑出声来。将军唇角弯了弯,微微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在丞相唇上亲了一口。
“醒了也不起来?”丞相调笑两句,他心情难得变好,笑起来眉梢有情。
将军撑起身子,歪着脑袋看丞相,说:“等着你来亲我呢。”
丞相薅了将军一头,不小心碰到将军后脑上的伤口,将军缩了一下,疼得咧了咧嘴。
“怎么了?”丞相慌了,“转过来我看看。”
“不给你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将军握住丞相的手腕,“就是救你的时候撞在了石头上,磕了一道口子。”
丞相一脸着急,要将军转过身去,将军就是不肯,拽着丞相的手不放。两人较劲了一会儿,丞相没力气了,靠回软枕上,嘟囔了两句:“不看就不看罢,小心眼。”
将军笑着揉了揉丞相的脸,问他:“身子好点了没有?今天十月初一,是你的生辰,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丞相抬眼看看他:“你给我做?你做的来么翁公子?”
将军的气势瞬间矮了一截,丞相净说大实话,这让他很没面子。他撩撩头发,无所谓地摊摊手,说:“你都会做,我怎么就不会做?我从厨师那里学到了做凉糕的手艺,我知道你很喜欢吃。”
丞相愣了一下,将军还这么清楚地记得自己喜欢吃凉糕。他想起将军府里那次宴会,宴会上的凉糕很甜蜜。
他垂眸笑了笑,耳朵微微泛红。劫后余生,一觉醒来将军还记得自己的生辰,他很是感动。
丞相说他想出去走走,将军小心地扶丞相下地。丞相的腿脚受了伤,走路不太利索,将军挽着他的手臂,把他揽在怀里。
院中的栀子花全都凋谢了,墙角的菊花开了一层又一层,秋天的黎明有些寒意,天光正在拨开云层。
“院子里凉,我给你抱一件披风来。”将军让丞相坐在栏杆上,进屋去抱来衣裳给他披上。
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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