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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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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临风一笑:“以后再上山练功,我陪你。”
沉默片刻,容落云问:“若你又不想见我呢?”他揪住对方的衣襟,神情切切,“其实我自己也能下山,但我想看看你会不会管我。这些天我琢磨许多……”
霍临风安静地听,温柔地问:“琢磨了什么?”
容落云道:“从前几乎都是你主动,这些天你不见我,我尝了尝冷遇的滋味儿。我很想你,未细究杜仲还是霍临风,想的是你这个人。”
困于山洞,似乎却钻出牛角尖,他说不清也道不明。
霍临风侧身笼罩住他,大手抚摸他的头发。“落云,以后不会了。”霍临风对他说,“有番话我酝酿许久,在身份暴露前就准备好了。”
容落云问:“什么?”
霍临风郑重道:“我是霍临风,生长于塞北,亦生长于战场,初入江南甚为忐忑。遇见你在预料之中,欺瞒你属计划之内,而爱上你则是天大的意外。”他低头吻容落云的额头,“享过伺候,受过伤痛,唯独尝试情爱是出娘胎后的第一次。”
“用杜仲惹你动心,其实抓心挠肝地想听你喊一声‘将军’。”他歉然一笑,“做回霍仲,可率兵马,可展抱负,可锦衣玉食吆五喝六。但是对你,穿衣浣发喂饭擦嘴,我仍旧心甘情愿,永远都不会改变。”
襟前的手已经松开,攀上他的肩膀。
霍临风问:“容落云,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容落云点点头:“愿意。”
霍临风又道:“亲我一口,给我盖个宫主大印。”
攀肩变成缠颈,容落云仰脸亲在他的唇上。隔着丝被一搂,他反客为主把人压实,吻得轻了他不痛快,吻得重了他怕失控,便轻重有致地厮磨。
待唇分齿离,容落云气喘吁吁,亲个嘴儿犹如身受重伤。终于平复,他却怅然又遗憾地说:“可惜东西都毁了,花缸没了。”
霍临风道:“再给你买。”
他又说:“提灯砍坏了。”
霍临风道:“重给你做。”
他再说:“风筝劈烂了。”
霍临风道:“咱们再扎。”
桩桩件件数清,容落云后悔地摇头:“小笺被我震碎了。”刚说完,霍临风握住他的手朝枕下探去,指尖触到一物。
拿出来,是那张变成碎片的小笺,已经一点点粘好了。他捧着瞧,怔愣着说不出话来,只一头栽在霍临风怀里。
良久无言,直到杜铮敲门喊他们用饭。霍临风开诚布公,告状道:“那厮撺掇我欲擒故纵,我便听了。”
容落云低笑:“以后不许用三十六计对付我。”说罢穿一件薄衫,趿拉绫鞋下了床,走出几步忽然一顿。
霍临风看着,有些不明。
容落云喃喃改口:“……美男计可以。”
霍将军浑身一凛,那今夜便用,是否太急?
第45章
午后炎热; 将军府的花园倒是清凉。
杜铮忙坏了; 端一趟茶水果子,取一趟笔墨纸砚; 将亭子捯饬得满满当当。再一张望; 见那少爷在园中逡巡; 一股子毁东西的架势。
而那姓容的祸水伴在一旁,此时没喊打喊杀; 瞧着竟有点乖巧。
这是府中最大一处园子; 草木十数种,花朵更是缤纷。用过饭; 霍临风和容落云权当消食; 顺便寻一根做提灯的料子。
柏树太粗壮; 桃树寓吉不宜砍,海棠、红桑正美,有些下不去手。转来转去,于角落发现几棵新栽的樱树; 索性弄死一棵顺眼的。
霍临风低头砍树折枝; 身边没动静; 回首不禁一滞。只见郁郁葱葱间,斑斑驳驳里,容落云正一脸认真地摘花。
东摘一株海棠,西摘一朵玉簪,手中已攒了一捧。他贪看半晌,蝴蝶晃过才回神; 问:“怎摘这般多?”
容落云说:“我姐喜欢,明日给她送去。”
明日要见沈舟,霍临风一想,沈舟似乎爱慕容端雨,况且朝暮楼尽是自己人,于是说道:“那我明日在朝暮楼宴请一位朋友,到时你也一起。”
容落云只顾着摘花,没问什么朋友。摘足一大捧返回亭中,和守在那儿的杜铮打个照面,二人大眼瞪小眼,狗子互闻似的对脸转了半圈。
杜铮落败:“宫主,吃瓜。”
容落云落座,问:“你一直都是伺候他的小厮?”
杜铮答:“骗你的时候是他大哥。”
容落云忘记这茬,又问:“那他险些成亲什么的,俱是编的?”
杜铮简直愁肠百转,当下人实在是苦。“半真半假罢。”他支吾回答,“抱月并非伺候游侠师父,而是伺候我们夫人,夫人欲让少爷将抱月收房……”
还未说完,霍临风怀抱木材走来,往亭中大喇喇一坐。霎时无声,他饮杯凉茶看那二人,问:“聊什么呢,不必管我。”
容落云递一块瓜:“聊,抱月。”
霍临风呛住,抄起杏子朝杜铮砸去,狗东西又胡吣坏事!杜铮抱头鼠窜,那能怨他嚼舌吗?只怪那相好的总是乱问!
待园中寂静,霍临风削着木头说:“以后问我便好,绝不隐瞒。”
有这句话已经足够,容落云捧着鲜桃占住嘴巴,之后铺纸研墨,要写一写凌云掌的心诀。他目前练到第三层,愈后愈难。
两人皆不言语,做灯的低头苦干,写字的垂眸默念,共享一园清风。半柱香过去,容落云写完第一层心诀,拿开登时愣住。
那层白宣下夹着一张画像,黢黑一片墨,两眼暴突开花,身子更是难以言喻。他端详许久,忍不住问:“这是辟邪的吗?”
霍临风抬头一看:“……”
辟你娘的邪,画时满腔爱意,岂容这般糟蹋,他扯着灯骨说:“这是——你。”
容落云懵了,骇得五脏六腑乱七八糟,复低头看画……这居然是他。情人眼中出鬼怪,他抚上自己的脸戚戚道:“我在你眼中原来这样。”
霍临风觉得很美:“是啊,如出一辙。”
容落云无言可表,估摸对方喜欢的是他的人性?罢了,他权当塞北人审美有异,提笔继续默写。
霍临风余光偷瞄,瞧出对方不大高兴,问:“你不喜欢?”
“没有,呵呵。”容落云干笑。
霍临风道:“好歹我画了你,你画过我吗?”
容落云嘴角一抽,他用脚画得都比这玩意儿好。人家没有激将,他却主动上钩,蘸墨落笔,三两下勾出一幅轮廓。
他画起霍临风来,专心致志,但未看对方一眼。
那人的身形面貌,精神意气,不知不觉早已镌刻心中。从头描到脚,从冠绘到靴,这幅画像他画得一气呵成。
最后涮一笔清茶,落一层淡灰色烟雾,就此完成。
渺渺天地间,霍临风马尾轻摆,提剑看来,寒烟将锋利的眉宇柔和一二。画的是比武那天,击鼓助威,人散尽之后他们遥遥相对。
“画好了。”他努努下巴。
霍临风走来桌旁,目光落在纸上,顿时失去所有言语。这还不够,容落云再次提笔,在空白一角写下几字落款:
——赠吾爱临风。
那一瞬,霍临风胸中热涨难抑,抬手将容落云揽住。吾爱,临风,他口中叨念不停,高兴得说不出其余酸话。容落云靠着他的肩,环着他的腰,亦很欢欣。
“我把它裱起来,挂在书房。”霍临风说。
容落云应道:“你画的那幅……我就不挂了。”
霍临风噗嗤一笑,臊得厉害,将那幅辟邪的大作收走。
这一出插曲结束,两人各司其职,整个午后在凉亭中消磨。至黄昏,容落云奉上凌云掌前三层的心诀,霍临风送出一盏樱木提灯,和一只燕子风筝。
他们并肩回主苑,碰上一撮丫鬟小厮。
这撮人都是在主苑伺候的,今日不叫守着,于是生生闲了一天。此刻欲回下人房,谁料和主子撞个正着。
凡是眼没瞎的,都忍不住偷偷打量。
毕竟府中第一次来客留宿,不住别苑厢房,竟睡将军的屋。
容落云觉得目光灼人,低头摆弄一把鲜花,并往霍临风身后挪了挪。霍临风出声:“堵着廊子做甚?嫌路宽不成?”
众人立刻散去,眨眼全躲入房中。
清静了,他们也回到屋内,霍临风进小室沐浴。容落云坐在榻上插花,有点无聊,也有点好奇,那帮下人看他时在想什么?
设身处地的话,他若抱着霍临风回不凡宫,还让其睡在无名居,别说芸芸弟子,估计老三老四就能把舌头嚼烂。
如此推测,那帮下人会否也在嚼舌头?
容落云渐渐抓心挠肝,倚住团枕闭目运气,使出了六路梵音。很快,他捕捉到下人房的动静,七嘴八舌煞是热闹。
“那个人是谁呀!”,“真俊,不过有些面熟。”,“也不瘸啊,怎的叫将军抱入府中?”,“他穿的还是将军的衣裳!”
突然陷入沉默,容落云抠着枕上绣珠,快说啊。
片刻后,一人大胆提问:“将军不会是断袖罢……”
“将军的家室早该婚娶了,连个收房丫头都没有。”,“你是说,那人是将军的小宠儿?”,“那他们同寝一室,是做……”,“那档子事儿呗!”
又陷入沉默,容落云左手抠着右手,还说啥呀。
一人再次大胆提问:“俩男人如何做那档子事儿?”
容落云屏息凝神,两手不自觉握拳,让他听听让他听听。谁料,霍临风敞着衣襟出来,吓得他顿时真气褪尽。
他险些背过气去,这断袖洗得恁快。
“窝在那儿做甚,上床睡罢。”霍临风走到榻边伸手,精壮的身躯若隐若现,“脸怎么这般红?”
耳中嗡鸣,容落云听不见,只乖乖搭手。他以为霍临风牵他而已,结果对方把他抱了起来,他小声喃喃:“我好得宠。”
霍临风没听清,到床边放下容落云,撩开寝衣检查伤口。棉纱被热血洇透,他赶忙拿药:“你觉不出痛么,怎不吱声?”
运气时绷着皮肉,这伤刚刚绽开。容落云平躺着,手在胸前攥着掀开的衣角,等上了药,仍癔症地晾着肚皮。
霍临风吹灯落帐,登床躺好。
半晌,容落云恢复听力,可心绪仍然未平。
那档子事儿……究竟如何做呢?
他默默想着,不知哪一刻见了周公。
待均匀的呼吸响起,霍临风这才翻身,把容落云轻轻揽进怀中。马车那次隔着刁玉良,禅院那次熟睡后才挨住,竹楼那次神志不清,无名居那次被陆准打断。
如此算来,这竟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地同床共枕。
可惜受了伤。
他笑叹一声,闭目压下了暗涌。
一夜过去,霍临风先醒,去军营转了一趟,回来后立在廊中,又听底下的人汇报城中杂事。“侍卫里挑一队好的,查查祖宗三代。”末了,他吩咐,“没岔子的话,不日开始训练。”
忙活完,踱至卧房窗边,看景儿似的向里窥。
容落云刚穿好衣裳,一扭脸瞧窗外的人。他轻拍小腹:“你的药不赖,结痂了。”绕出屋中,他走到对方面前,“直接去朝暮楼?”
霍临风“嗯”一声,已经派车去接沈舟了。他们步行出门,边走边逛到达长河边,招揽一条画舫。
这时节水光潋滟,极适合泛舟小叙。
不多时,一辆马车驶来河边,马夫是将军府的熟面孔。容落云正吃果子,打眼望去,看清撩帘儿下车的那人。
……沈舟?
霍临风说的朋友,竟是沈舟!
怔愣的工夫,沈舟已经登船,看见他后同样有些吃惊。霍临风介绍道:“沈兄,这位是容落云,瀚州一事乃他帮忙。”
沈舟叨念:“容落云……”忘记道谢,忆起上次楼中相遇,“容公子,恕在下冒昧一问,你和端雨姑娘是?”
容落云回神:“……同胞姐弟。”
一瞬间,他觉得沈舟的眼神认真起来,叫他变得紧张。“沈大人坐。”他低头斟茶,急急说些旁的,“贾炎息一事,想必已经了结。”
沈舟收敛目光:“未至长安便负罪自尽了,宗族庞大,他不敢牵涉当丞相的好叔叔。”低声些,带着一丝不甘,“陈若吟树大根深,账簿是一铁证,却也只是蚍蜉撼树。”
霍临风直击重点:“沈兄可知求情的皆是何人?”见对方饮茶掩饰迟疑,他笑道,“放心,落云并非外人。”
容落云非但不是外人,亦非蠢人,在桌下蹬了霍临风一脚。
这时沈舟细数,除却一些官职不高的,将陈若吟的党羽一一说明。“大抵这些。”他微微停顿,“还有便是,当朝太子。”
画舫渐至河心,霍临风与沈舟攀谈许多,既有公事,也有二人来到江南后的所感。容落云安静聆听,望着沈舟有些出神。
这出神的模样被霍临风捕捉,在桌下回蹬一脚。
“对了,还有一事。”沈舟说,“家父信中提到,皇上近月圣体欠安,欲修建长生宫祈福。”
大兴土木,霍临风一点即通:“加赋?”
沈舟点头默认,而后又摇头苦笑。他说得累了,起身走出舫室,登上甲板吹一吹风。目光掠过粼粼水面,投在河畔的六角楼上。
舫室中,容落云问:“霍将军,你查我?”
霍临风低笑,已知与不凡宫有关的那人,和陈若吟党异,那陈若吟的党羽便可排除。他说:“查不查我都要问的,弄清丞相一党有个防备。”
容落云凑近一些:“以后不必麻烦,问我便可。”
霍临风双眸微眯:“那我问问,你总盯着沈舟看什么?”不轻轻蹬那一脚,估摸从河心盯到河岸,“既许武将,少看文臣。”
容落云赧然拍桌,塞北人又冤枉江南好男儿。
他们这厢说话,沈舟那厢远望,画舫一点点在河岸靠停。
瀚州公务繁忙,沈舟不欲久留,准备就此告辞。他回首望一眼朝暮楼,难为情却诚恳地说:“容公子,劳烦代沈某向端雨姑娘问好。”
容落云答应,心头生出丝丝不忍。临走,他送对方登上马车,车帘落下之际,他上前一步拦住去路。
“沈大人。”他道,“莫再来了。”
沈舟怔怔地看他,他继续道:“太傅之子和定北侯之子,万万不可过从甚密,一次拜访已经足够。你们天高皇帝远,可令尊还在朝中。”
沈舟坐在车内,望着车外的容落云有些出神,缥缈间仿佛见过这场景。晴日,马车,小儿追来拦路,满脸认真地问他——沈大哥,何时再来府中教我画画?
那一双眉目放大些,似乎与眼前这双重合。
他怔得更厉害,故意喃喃:“公子多虑,我与霍将军只是君子之交。”
容落云情切道:“莫须有的罪名可曾见过?!”情切中藏的是悲愤,“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话已至此,他说罢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等等!”沈舟叫住他,“请问公子和端雨姑娘,是否还有其他兄弟?”
容落云一僵,含恨回道:“再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容就是班上那种人,谁带了什么好东西大家围着看,他坐在自己那儿看书,完全不关心。其实心里好奇得不行,啥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最后一看,是小霍新买的夜光手表。
第46章
在外三四日; 送走沈舟后; 容落云回了不凡宫。
先去沉璧殿一遭,向师父请安。然后在邈苍台立一会儿; 装模作样地看弟子们操练。
大家精神抖擞; 他却兴趣缺缺。
没意思; 旁人喊号不如霍临风喊得好听。
容落云穿过队伍走下邈苍台,沿着长街朝回走。经过醉沉雅筑; 好安生; 大哥终于闭关了?怎不等等他,好歹见个最后一面。
又到藏金阁; 锁着门; 门环上挂着一只平安符; 这是外出劫道去了。他走啊走,路过千机堂难免停下,隔墙看一会儿竹楼。
踏上小街,容落云不再磨蹭; 然而途经莲池又放慢脚步。小舟飘浮水上; 刁玉良穿着裤衩躺在其中; 面上盖一片大荷叶,手里握几只小莲蓬。
“老四?”容落云喊道,“今日没去军营?”
刁玉良闻声起身:“二哥,你回来啦!”他一猛子扎进水中,靠岸后湿淋淋地奔来,“你帮我拾掇东西好不?去我那儿!”
这伢子住得隐蔽; 又顽皮,隔一段时间便求人拾掇。容落云口中笑骂,腿脚却利索地登船,随刁玉良晃晃悠悠至河心。
刁玉良奇道:“二哥,你从前不敢乘小舟的。”
然而被霍临风抱着乘了一次,就无惧了。不仅无惧,随波而荡时还美滋滋的。容落云得意地说:“二哥我什么做不到?也许以后还会凫水呢。”
刁玉良哈哈大笑,牛自己都不敢这般吹。
划至木道边,两人进入河心小楼。容落云走到床边,看见褥上扔着一块军令牌,是出入军营的凭证。
“霍大哥给我的。”刁玉良说,而后扯一块布铺在床上,“二哥,明日卯时前往灵碧汤,我要负责训练一队水中精兵。”
原来拾掇东西是要出门,容落云想,灵碧汤清澈又广阔,并且隐蔽,的确乃训练的良处。“我弟弟好厉害。”他夸这小儿,“你喜欢做,就跟着临风去做,有人欺负你就告诉二哥。”
说罢未得到回应,他抬眼瞧对方,见刁玉良看稀罕似的盯着他。半晌,刁玉良阴阳怪气道:“二哥,你叫霍大哥‘临风’,好奇怪呀!”
容落云心虚:“那我还尊他一句将军不成?”
刁玉良想了想,也对,那日霍临风还叫过‘小容’,害他琢磨半天谁他娘是小容。此刻,心虚的小容抿住嘴,生怕又说错什么,干脆默默收拾。
叠了几件衣裳布袜,装上水囊和匕首,再揣一瓶药膏。无言便容易多思,容落云忆起上回在灵碧汤的一幕幕,那蛮兵害他落水,又捞他,如今想来让他爱恨交织。
九分是爱……一分是恨。
也不是真的恨,打情骂俏那种恨。
容落云倒是真的傻,拾掇东西弄得面红耳赤,嘴角勾着没掰直过。还想呢,霍临风在马车中抱着他,那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
后来为了哄他,又一趟趟为他捉红鲤,可惜被他弄死了。
他好狠,疯起来谁都要杀,今后慢慢改罢。
往事历历浮现,此刻咂来甘美无穷,叫人对灵碧汤心向往之。容落云问:“老四,霍临风也要去吗?”
刁玉良“嗯”一声:“我水性好,但是练兵不在行,他要亲自看着。”
容落云又问:“那何时归来?”
刁玉良答:“约莫五日罢,也许更久。”
五日,足足六十个时辰,容落云曾经等过四个时辰,很要命的。他这个人,有话不好意思明说,维护那薄薄一张面皮,愣是憋得哼哧喘气。
末了,还是得说。“老四,你独去五日能行吗?”他问,“用不用二哥——”
刁玉良打断:“小意思!不用叫人陪我!”
容落云险些呛死,将包袱狠狠一系撂在床上。这小的不懂事儿就罢了,那个大的为何提都未提?怕他跟去不成?
他起身欲走:“拾掇好了,送我回无名居。”
刁玉良颠颠儿跟上,泛舟送客,还去无名居顺了一把果脯。
待人离开,屋中寂寂悄悄,容落云摆弄棋盘消磨。许久未摆阵,他窝在榻上潜心研究,打算设计一种攻击至上的阵法。
既练水下精兵,假设行水战,两方的船或舰便是抵御之物,那人则要灵活地攻击。他逐渐进入状态,或对棋盘,或画阵图,完全忽略今夕何夕。
忽地,振翅声至,一只信鸽落窗。
容落云这才抬头,探出食指接住小东西,解下鸽脚纸条。“辛苦了,吃食儿去。”他哄一句,然后展开纸条念道,“老树遭蛀,新枝待生。”
与沈舟所说相同,成帝近月抱恙。
还有一句,他心中默念:吾欲借北风,拢而盟之。
容落云点燃纸条丢入铜盆,脑中掂掇第二句话。欲借北风,拢而盟之,他要拉拢霍临风结盟……究竟是好是坏?
他有点心烦,重新看阵,先不去想了。
翌日清晨,刁玉良一早出发,背着小包袱泛舟到莲池。上岸后跑去无名居道别,他寻思容落云未起床,于是在门上留字。
“二哥,我走了。”他用碎石划门,“不必惦记我,给你捉红鲤。”
吱呀一声门开,刁玉良失去倚靠磕了个头。容落云立在门中,拎着包袱骂道:“大清早毁我的门,浑蛋东西。”
刁玉良立起来:“二哥,怎的你也拿包袱?”
容落云变脸如翻书:“我、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你,陪你去。”他反身锁门,“那些兵戏弄你怎么办?我盯着他们,还能在灵璧山练功。”
心慈则面善,心虚则话多,他恨不得列出百八十条理由。刁玉良根本没听,光心花怒放地乱跑了。
一大一小走到军营,营口几辆马车,整队士兵已做好出发准备。为首的将军正清点人数,身影高大,侧脸冷峻得令人生畏。
“霍大哥!”刁玉良大喊。
霍临风闻声扭脸,见刁玉良连窜带蹦,越过那小儿,见后头望着他的容落云。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冷峻地位不保,眼底笑意已经取而代之。
他大步迎接,问:“你怎的来了?”
刚压住的心虚又涌起,容落云说:“我不放心老四,陪他同去。”
霍临风阴阳怪气:“挺放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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