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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总是被教做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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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汩汩地冒,在寒冷空气中腾出茫茫的白气。
  大概秋雨刚歇,我竟觉得今日格外得冷,不由摩挲着手臂,却发现不过动几次内力,手指便已冻伤似的发僵。
  又是寒毒吗?但这回与先前的却不太相同。
  正想着,剑寒清斜睥我一眼,随手将长袍脱去扔给我,那衣袍将我自上而下拢住。他修的至阳内力,浑身滚烫炽热,即便凛冬寒夜也只着单衣便够,过去我也是这样,现在却变得畏寒怕冷。
  想到这我抿唇默不作声地穿上,衣服上他的体温传到指尖,我觑见他正抱剑紧盯着我,那视线像把我凿穿。
  被这样盯着我莫名有些心虚,却听他错不及防地说道:“我在终南山脚下有座宅第,布构假山池水,庭院内栽有百花,四季常开,也有僮仆侍女照顾起居,你若离开江湖可以去那里住。”
  他说话时神态认真,不像玩笑。
  此时我才相信他是真心希望我离开那魔窟,他给我买小马驹让我出门游玩,连住处也已想好,希望我过上恬淡自由的生活。我先是感动,但又想到他好心为我规划好未来的路,我却决意偷偷赴死,不知届时他会作何反应,是否会伤心?
  应当不会。他心肠冷硬,怎会伤心?顶多是有些生气吧,觉得我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但眼下形势危急不宜多说,我便点头道待解了长生殿之困后定会考虑,说完急忙赶赴崖顶。
  长生殿三面环山,一面环海,放眼望去,天朗气清,湛蓝青空下碧海茵茵,浪起浪涌。
  因果崖上却杀声震天,血流成渠。
  我刚攀上崖顶便望见战局中心的独孤诚,他莹白的面颊染了血,双目漆黑,越发阴森可怖,修长白润的五指一出,将面前的人喉咙握断,不带半分怜悯地收割人命,好似在世魔罗。
  他身旁是少数仍维护独孤家的亲卫,已连战两日两夜,无水无粮,疲惫至极,却困兽犹斗,依然出手狠辣,招招夺命。
  副教主令其他教众将他们拿下,但却无人敢靠近那魔头,上前是死,后退亦是死,长生殿这战可谓元气大伤。这伪君子便带着副笑面悠悠看着邪道自相残杀,背叛主子便罢,还戕害同袍。
  擒贼先擒王,我足尖点地高高跃起,于半空拔刀出鞘,惜年携着漫天刀势朝他劈下,如猛虎下山,刀未落,罡气便已将周围人震开后退。
  这副教主苍易平日风雅至极,却心狠手毒,使得枝钢制铁笔,笔身半尺长,笔头有手腕粗细,竟单手执笔架住我那欲将他自天灵盖劈下的刀,接着手腕轻抖,甩出十余道墨点,墨点注入内力,化作颗颗钢珠朝我袭来!
  我在空中无法躲闪,便以刀背将其中两颗打偏,借力旋身轻飘飘落至战圈中心。其他墨点有的砸入旁人体内,顿时血肉横飞,惨叫连绵,有的打入树干,孔眼虽小,却嵌得极深。
  少主见我来了,眨眨凄迷双眼,以为是在做梦。
  我也希望这是梦,希望他自作主张、将大好局势打成稀烂只是个梦。
  眼神交汇,他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未说。诸位堂主都知我向来是独孤家的狗,以为我是来营救主子的。这群欺软怕硬的墙头草,不敢靠近少主,只敢围住想将我拿下,我胸有成竹,只在他们将碰到我衣角时从容说出四个字,他们便立即收手,不敢再动,改作掸去我衣上的灰尘,和蔼可亲地道方才只是试探我是否忠诚罢了,护法果然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我说的正是:我有解药。
  我不愿理会这群墙头草,也没再理会少主,只镇定自若地与副教主对峙,此刻在场所有人如被点了穴般无人敢动,大气都不敢喘,只看气势高低。
  我藏于袖底的手正僵得发颤,心中隐约觉得那少年给我服下的似乎不是简单的寒毒,刚动内力便剧烈发作,每回都比上次更加复杂,这毒似乎是针对我的内力,这小孩恨我入骨,自然要狠狠报复我。
  我怕被人看出端倪,便装作若无其事,暗自将那股寒气强行封锁,暂时不会逼近心脉,面上却仍胜券在握。
  那副教主生得面方耳阔,天生笑面,笑时是笑,怒也是笑,喜是笑,悲也是笑,眼见局势陡然扭转,嘴角却嵌得更深,笑意越浓,劝说道:“陆护法,你真甘心做他脚下的一条狗吗?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创千秋功业,留名于后世,何不与我联手称霸天下?”
  我还未答话,便听剑寒清哈哈大笑,我本神情肃然,欲正色斥责,却被他这笑搅得也忍不住低笑起来。
  在剑寒清面前说称霸天下,也太好笑了吧!
  此地名叫因果崖,因果轮回,正是教主暴虐多疑种下的恶因,才给了武林盟一个趁机覆灭魔教的机会,也险些害死自己儿子,这便是结出的苦果。
  正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此时我可以自立为教主,可以扶植少主即位,也可与武林盟同流合污。因为这昙逝控制着长生殿众人,随便有人握着解药,便如握着他们性命,令他们不得自由,如牛马般为人驱使。
  但待我笑够,却自怀中摸出厚厚一摞纸,猛地挥手散布满天。
  众人怔愣,未能反应过来,有人讷讷地接住飘至手边的纸,看到上面的字先是止不住地大笑,笑着笑着却有泪珠滚落,悲喜交加。
  副教主目露精光,预感不好,慌忙截住其中一张垂眸扫过,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这是小周令分堂教众抄写的解药配方。
  他阻止不及,纸花飘落各处,散布蔓延,转瞬间已人人有解药,人人得自由,除非杀光在场所有人,否则谁也别想再拿昙逝威胁长生殿教众。
  在这欢欣鼓舞的氛围中,我敛起笑容,神情变得凝重,并起双指指向他喝道:“什么千秋功业,不过是满足你的私欲罢了!老子打得就是你们武林盟伪君子!同袍们,报仇的机会到了!”
  诸教众终于不必受制于人,外敌当前已顾不得内战,统统亮出兵器,与余下的武林盟众杀作一片。
  至此,洛尘筹谋已久的计划被我覆手间尽数毁掉,此举彻底得罪邪道,百年内再无翻盘可能。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看到副教主那精彩万分、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的表情,我笑到肩膀发颤,只觉得痛快极了,真想看看洛尘知道这消息后是何反应。
  定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这时却见副教主眼中杀机毕露,甩出数十道墨点向我袭来,想拉我为他中道流产的计划陪葬。
  我觉得自己可以接招,便要强行驱动内力,却听锵然声响,饮千钟再度出鞘,如黄河之水,浩浩汤汤,自天上而来。
  剑寒清快剑一出,将墨珠尽数截下扫回,动作太快,他躲闪不及竟全部打入体内,透体而出,瞬间变作血人,仅余半口气在。
  只见他长叹一声:“我早劝他杀你灭口,他偏不听,千秋霸业尽被这痴儿毁去!我不甘心啊!”
  说罢拔剑自刎,当场毙命。
  我不由叹气,要怪便怪他的好盟主吧,偏得罪了我,连累了这帮属下。


第二十九章 义断
  武林盟众没剩多少,转眼便如砍菜切瓜般清理干净。
  我卸下重负,先瞄向剑寒清手腕,却见血迹蜿蜒。他被自己剑气震到手腕开裂,只要再运功便会再度渗血。
  我心里慌乱。这样的人,屡次受伤都是为我,我的刀是杀人的刀,他的剑却是救人的剑,若以后不能拿剑岂不是我的罪过?
  我已背负太多罪孽,不能再欠债了,便拉他回客栈包扎。
  他本面沉如水,隐隐不快,与我互不理睬,但我知道他的怒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我刚扯住他衣袖,他便倏然扬起朗月似的笑,不生气了。
  我这才转向少主,能感觉到自我出现起,那股视线便冷冰冰地锁在身上,未有片刻挪开,仿佛万道冰楞将我刺成万段。
  我们四目相对,这张脸靡丽貌美,唇红齿白,黑琉璃般的眼里转着潋滟波光,朱红的唇无措地轻碰了碰,却不说话。
  他已知我刀法大成,情人蛊也除去。他曾救过我性命,但我也为长生殿卖命,他施与的恩情也都亲自讨回,今日我救他一回,欠下的均已还清,如若有机会再见面便是你死我活了。
  当然,应当也没这机会了。
  即便我被他当狗驯养多年,他也该清楚我其实是条养不熟的狼,随时会反噬主子。我们惯来无话可说,分别的话也无须说,我便仍如往常般默然离开。
  却听身后传来他冰冷阴鸷的声音。
  “站住,谁让你走的?”
  我脊背僵住,剑寒清右手按剑,眼神变得危险,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其他堂主也未想到会是这般局面,紧张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我转过身来,欲与他一刀两断,却只望见他眼瞳漆黑,眼白布满血丝,逐渐泛起猩红,周身都是隐隐杀意,是每回暴虐的前兆。
  往日我见到必惊骇至发抖,跪下不断磕头祈求他的怜悯,饶我稍稍好过。即便是现在,想起他的手段仍发自本能地畏惧。
  我明知自己已恢复内力,明知长生殿已困不住我,却仍敌不过对他的惧怕,怕到喘不上气,面颊涨红,却始终不敢开口与他对抗。
  但是不,不,不,不能这样!
  身体可以屈服,若是连心都臣服,才是真的不得自由。
  我陆铭越即便死,也绝不被困于任何地方。
  连死都不怕了,还害怕什么?
  我劝慰着自己,手颤抖地摸向腰间惜年,积攒着与这魔头对峙的勇气,这时却感到剑寒清宽厚温热的手掌落到我背上,隔着衣裳自后颈沿脊椎轻柔地抚着,熟悉的安慰让我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我恢复冷静,浑然记起我还有亲人在,他现在不过是纸老虎罢了,有何好怕的?
  于是我立在原地,背挺得笔直,直视着他不卑不亢道:“独孤诚,既然你问,我便与你说个清楚。从今往后,我陆铭越不再是长生殿护法,你另请高明吧。”
  他许久未见我敢在他面前站着直呼他的名字,竟恍惚一下,神情茫然,似在做梦,但只是转瞬而过,声音仍冰冷无情,阴恻恻的,黑曜石般的眼底又藏着些不堪一击的脆弱,和着狠戾发出最后通牒。
  “你敢!你答应过我不会走。”
  这话说完,却见剑寒清也目光灼灼地看向我,两道视线同时落在身上,冰火交集,我好似半边被扔到烈火中灼烧起泡,另一边却被丢进冰窖冻至僵冷,不由打了个寒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那些话都是被逼说的,怎能算数?任何人被那样虐待,为求好过都会说违心话讨好他。
  我的确骗他,可跪在他脚下的万数教众,谁不骗他?
  我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只理所当然道:“我是骗你的,你难道当真了?”
  这话说完,却见他如黑琉璃般的眼里所有光芒尽被黑暗吞噬,褪尽人性,杀机升腾,四周狂风乍起,搅得枯叶纸张满天飞舞,连我的衣摆也跟着上下乱飞,狂沙吹得我睁不开眼,不知他怎就突然发疯。
  难道他当真了?
  不会的。他又不傻,明知我在骗他,怎会当真?
  他已两日两夜未曾阖眼,水米未进,但掌下罡气仍吞天灭地,杀气腾腾,不带任何感情冷冰冰说道:“我杀了他,你便会留下了吗?”
  与剑寒清有何关系?无论有没有他我都会走。
  我还未回答,却见剑寒清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身上战意猛增,扬声笑道:“那便杀了你,再带他走!”
  不知这话又是哪个字踩中了独孤诚痛处,只见他刚说完,幽冥掌便对着他当胸袭来,掌风将身后的粗壮的树吹得连根拔起,其他教众纷纷逃窜,躲出数十丈远仍不觉得安全。
  剑寒清二话不说,拍剑迎上。
  电光石火间,我将他滑出两寸的剑推回剑鞘,返身运起全副内力接下这绝情一掌。双掌相接,我看到他眼里闪过惊愕,或许是我看错了,竟还看到了一丝受伤。
  武道大会上我为他挡剑寒清一剑,如今又为剑寒清接他一掌。
  因果崖,真是个好名字。
  接掌的瞬间,我便感觉压在末端的寒毒被这掌尽数震散,如脱缰般奔至心脉,顿觉喉头腥甜,欲要吐血,但此时我却不敢露怯。
  我已出手接招,独孤诚脸色亦不好看,他本就是强弩之末,想是也被我伤得不轻。这掌已能镇住众人,若是露怯逼剑寒清拔剑,还不前功尽弃?便强撑笔直站着,装得无恙。
  面对这魔头我本就压着火,知道说了他也不懂才忍着。若是平时绝不会说出这话,但他偏要牵连无辜,我已觉得怒不可遏,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独孤诚,你莫要欺人太甚!我从未得罪过你,身中寒毒仍冒死赴约,即便是背后也未说过你半句不是。身为属下,我尽职尽责,小心伺候,你却暴虐无常,想尽办法百般虐待。来长生殿是我自愿,我便不与你计较,欠你的今日也已还清,你凭什么要我留下?不走难道继续受你蹂躏践踏吗?”
  这话说完,便见他脸上血色褪尽,白煞煞的如同死人,阴狠地瞪着我,漆黑的眼眸却慢慢浮出水气,眼泪跟着掉落下来,滑过莹白的腮,留下两道泪痕。
  他反应过来,急忙阖目遮住。
  我头次见他落泪,却无心理会,只感到已快支撑不住,却见剑寒清听我说到那些往事登时怒火中烧,又要拔剑怒道不杀这魔头不解心头恨。我只得无奈地再度将他的剑推回,咬牙低声求道算了快走吧。
  这时却听独孤诚突然开口,这回声音却是脆弱,或是恳求的,轻声说道:“也有好的时候,你都忘了吗?”
  他惯来自命清高,不屑多说,我觉得他是疯了才会当着属下的面说出这些丢脸的话来。
  “你生辰时我送你的刀,你到现在都带着。你被罚捱板子整夜发烧,拉着我的手不要我走。还有,清明时你陪我扫墓,在我娘墓前说会陪我一辈子。除夕时我们下山看烟火,你明明也很开心,难道都是装的吗……”
  “你给我住口!”
  我被他气得发抖。他所谓的好,不过是我出于惧怕的讨好罢了,他竟还拿来当众羞辱我,我勃然怒道:“谁跟你好了?你这魔头心里只有自己,我不过与你逢场作戏罢了!今日咱们恩怨尽消,我不与你追究这掌,以后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就是死路一条!”
  说罢转身便走。
  身后却传来他仍不罢休,恨痛交加的声音。
  “拦住他!不许他走!”
  本还作壁上观的墙头草们不敢违抗这魔头,但方才那掌却也镇住他们,也未敢招惹我,只得犹犹豫豫地作势阻拦。
  但我此时已看影成双,嘴唇定是青白的,连威吓都使不出来。
  却见这时,剑寒清终于忍无可忍掉拔剑出鞘,如长虹贯日,斩出神来一剑,将因果崖来路生生劈裂,千层台阶被这剑斩作两半,现出深不见底的惊天缝隙,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狱。
  登时山石摇落,尘埃漫天,众人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在这地动山摇中,唯有他的身姿站得顶天立地,迎着光高举手中长剑,宛若武神降临人世。
  大声喝道:“谁敢拦他!”
  声音震破苍穹,众人皆以为天地崩裂,只顾惶恐下拜,不敢阻拦。
  我想当年他火烧摘星楼时,当也是这般骇人场景。
  那毒在心口肆虐,我已彻底支撑不住,只虚弱地扶着他道别拔剑了,他见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便将我背起匆忙沿断裂的台阶下山找大夫。
  我伏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颈,临走前不禁回头一望,只见独孤诚仍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手捂胸口,狠戾地瞪着我。
  突然,他身形晃荡,咳出一口鲜血,那血将他优美柔软的唇染得妖肆艳红,即便如此仍死死瞪着我,仿佛要将我离开的身影刻入骨髓。
  我无奈地叹息。
  这魔头根本不知何为慈悲,怕是至死都不会悔悟吧?
  于是不再看他,决然而去。
  行至溅满鲜血的大殿前,我扒在剑寒清背上,自上而下俯瞰这大理石砌成的千层台阶,依旧洁白无瑕,却被他劈出惊天裂痕,我不由虚弱却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五年前,我陆铭越是爬着上来的。
  五年后,却是堂堂正正地离开,整个长生殿无人能拦。
  我跪得下,也站的起来,以后再没人能笑我。
  剑寒清没理会我痴痴的傻笑,只默默背着我朝山下行着,走好久才说话,涩声问道:“你为何替我挡那掌?你不是最怕死吗?”
  我笑着道:“我现在不怕死了,以后你再欺负我,我也不会怕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没有回答。
  下山路上不知怎的,原本晴朗的天空却飘起了雪花,我伏在他身上,看着细碎的雪粒漂浮于碧蓝清空,落上他的发梢,融化作剔透水珠,觉得有些好看,忽然说道:“剑寒清,我无父无母,从没有人背过我。”
  他仍没说话。我看不到他表情,也没想要听他回答,只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有好些话想说,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便自顾自地劝说道:“剑寒清,若我死了,你想报仇就去吧,但是切莫只为报仇而活,这样活着太累了。”
  雪夹在风中飘洒落着,轻轻飘进我的掌心。
  我感到环着他脖颈的衣袖洒了几滴温热的水珠,但已无力辨别那是什么,只是将头垂下埋进他颈窝嗅他身上使我感到安心的气息,汲取最后的温暖,喃喃说道:“剑寒清,我不想报仇了,我太累了,我想回家,我好想师父师妹,做梦都想……”
  更多的水滴打湿了我的青衣,将衣袖洇湿大片。
  我已意识模糊,隐约听到他在耳旁哽咽着,说道:“好,我带你回家,带你离开江湖,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要睡!……”
  雪还在下,寒毒彻底失控,蹿遍全身,冷到彻骨。
  可我已不再害怕,有人背着我朝家的方向走去。我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也分不清自己是谁,分不清自己从哪里来,要去往何方,只是听到这声音,脑中便浮现出一道映在明媚阳光下,白衣俊朗的身影。
  我每回见到他总是洒脱不羁,挂着明朗的笑,强大如一尊神袛,仿佛无所不能。
  可为何在这彻骨冰寒之中,我却只听到了他悲切的哭声?
  我趴在他温暖的背上,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我太累了,要好好地睡一觉。
  有亲人陪伴,这回不再是噩梦,梦里洛尘没有背叛我,独孤诚没有失约,师父师妹没有死,我的武功没有丢,白界……没有爱过我。
  我便躲入这美梦之中,不愿醒来。


第三十章 番外梦蝶
  我意识浮沉,如一叶小舟于风浪中飘摇。
  耳旁传来各式声音,哭声,喊杀声,刀剑相撞声。
  我眼前是憧憧树影,林间耀着斑驳火光,无数人将我围住,我的脸上溅了鲜血,神情冷酷,已不知杀了多少人,看到那抹蓝衣身影便如见到亲人般,眼泪直流,不奢求他肯为我对抗武林盟,只要他相信我便够。
  但他却只是令人将我擒下,废去武功关入牢底,一边发狠地操干我,一边温柔地擦去我眼角的泪,柔声告诫我莫要寻死,否则便让我仅存的牵挂到为我陪葬。
  我绝望地闭眼,再睁开,却发现自己正跪在少主寝殿,阴风阵阵,帘账都是黑的,抬头看到的是他漂亮而冷酷长眸,对我冷笑道:“你不是瞧不起我这魔头吗?到头来还不是回来求我?”
  我怕极了这双眼里溢出的残忍,哆嗦着软手软脚地向后爬着,却坠入无涯血海。
  我举刀对着无辜妇孺砍下。
  这刀过后再不能回头。
  长生殿水牢彻骨寒冷,让我生不如死。
  四十斤的板子打在背上,我烧了三天三夜,险些丧命。
  我都撑了下来,却在看到白界惨死时彻底崩溃,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哭到喘不上气,摩挲着找寻匕首,只想与这痛苦做个了断。
  这时却有人用力摇晃着我要我醒来,我耳旁响起少年特有的清冽嗓音。
  “师兄,师兄,快醒醒!”
  我猛地睁眼,看到的正是陆星临冰雪般的小脸,明亮的眼睛。
  怎会是这小子?他又想杀我吗?
  我正想着,却见他板着小脸,满不高兴地开口教训道:“平日赖床便罢,师姐回来省亲还睡到日上三竿,成何体统?”
  我没明白这是何意思,呆呆地环视四周,清幽雅致的房间,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也有诗酒书籍,墙上挂着的是我的相思,窗外鸟语花香,青山秀水,白云悠悠。
  这里是青城派……我的房间?
  我还在发怔,却见到屋帘挑起,跨进房中是位俊雅高挑的蓝衣青年,面如冠玉,笑如春风,飘若谪仙。
  见到他我胸中的恨意便喷火般蹿起,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但当我看到紧随他进来的女孩时,眼泪却蓦地落下。
  “嫣儿……”
  她长高不少,不再扎小辫,而是盘着整齐发髻,身着浅黄袄裙。她变得成熟稳重,不再是当年稚气娇憨的小丫头了。但我就是能一眼认出她,这个被我和师父亲手宠大的小姑娘。
  见我落泪,她慌乱地掏出手帕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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