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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总是被教做人-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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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何种结局,都不会回来。
  然而这残卷非朝夕便能领悟,右腕的伤也延缓了报仇进度,时间却不等人,教主的任务迫在眉睫。已看到希望我便越发小心翼翼,越发怕死,更需做好两手打算。
  昙逝解药验过后确认是真,便借情人蛊为由离教办事寻机会灭口。两名堂主按教主吩咐与我同行,无常门离长生殿稍有些距离,只能骑马赶路。我与他们没什么可说的,一路无言。
  几日后清晨,行至巴陵郡郊外,沿山间小路缓缓行着,这条路可观洞庭湖,我却无心欣赏,满心只思忖这情人蛊该如何到手。
  正七月流火,天气转凉,所行处但闻风声飒飒,鹊鸟惊起,却见前方半山腰修葺着朱红色八角石亭,飞檐高翘,背后是青山白云,湖水浩荡,不见边际。
  飞亭中斜坐着道白衣身影,正倚靠栏杆饮酒,长发束起,洒脱不羁,脚边随意搁着精致宝剑,仿佛融入这湖光山色中,成一道风景。
  我远观那身形便觉得有些熟悉,再看那剑瞬间回神,顿时感到心间发颤,连容貌都未看清,也不管是否认错便勒马调头,打算离这尊神远点。
  然而为时已晚,他已注意到我。
  扬声笑道:“过来。”
  只这一声,我便知逃不掉了。
  其他两名堂主见我神色紧张,手按兵器,问此人何人,长生殿面前敢如此嚣张?
  我暗自估摸双方实力,他两人与我不分伯仲,但即便我们三个人合力也不是剑寒清对手。我已被他打折手腕,两个月未能用右手,若是再被打伤报仇更遥遥无期,更何况若惹恼了他,恐怕我们三人都不够他杀的。
  又想私下被他羞辱便罢了,若是他当着长生殿的面发起疯来,传到教主耳中,定会觉得我给他丢尽脸将我扔去喂狗。
  思忖片刻便做了决定,面上却仍平静地道:“无妨,只是前来讨债罢了。你们先走,无常门碰头,这叶翎阴狠毒辣,诡计多端,切莫打草惊蛇。”
  我的借口太过敷衍,两人虽面露怀疑,却不敢置疑,道声是先行离去。
  我下马拴好,行至亭中,他动也未动,甚至懒得碰那剑,只笑吟吟地打量着我。我见那视线不怀好意,也只好硬着头皮拱手施礼道:“久违了,英雄有何吩咐?”
  他见我如此识相,唇边的笑越发愉悦,道:“你来的正好,是你还债的时候了。某正想观访岳阳楼,还缺个侍从。”
  我正忙着报仇,要练刀法,要抢情人蛊,夜里还要伺候主子,已恨不得将时间掰作两半用,他竟还要我随他喝酒观景,此地虽是巴陵外郊,但因太过偏远,到岳阳楼赏景喝酒也须两三日,夺取情人蛊的时间又再被压缩。
  我心中其实不愿,但剑寒清此人却是万万招惹不得的,便只好拱手道:“承蒙英雄抬爱,在下愿执鞭随蹬,侍奉左右。”
  他将手中酒壶轻轻搁下,乌黑的眼睛盯着我,唇边笑意更深,道:“但愿你待会仍会这么想。”
  说罢起身将剑挂于腰间,擒住我手腕,从我袋中抽出麻绳,将我双手捆住。我忆起他关在笼中的经历,害怕他又将我锁进笼里,紧张道:“英雄这是做什么?咱们不是说……”
  正说着,他却突然拉紧手中绳索。我错不及防,手腕被牵,险些摔倒在地,只得被他扯着,将绳索彼端栓于马鞍,翻身上马。我的马虽不是宝马良驹,却也高大雄壮,毛发透亮。他又生得身姿挺拔,蜂腰猿背,端坐马上,我须抬头再仰起,才能望到他的下巴。
  待明白现在处境,顿时觉得屈辱万分,羞得脖颈都红了。
  这不是对待囚犯的方式吗?
  若叫人看到,我颜面何存?
  我抬眸,眼睫抖动,欲开口置疑,想起上回还是没敢招惹。他看到我这羞愤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弯下腰身轻拍着我的脸,笑着说道:“真乖,这回可没笼子让你享受,不过这个你也一定喜欢,对吗?”
  我早知他就是享受羞辱我的感觉,咬牙切齿地想,若不是没带毒药,定在他酒里下毒毒死他。但人在屋檐下,只能忍气吞声道:“是,多谢英雄。”
  只听他喝了声驾,马儿缓缓行着。我双手被缚,只得任由他牵着向前,正是步行能跟上的速度,并未拖曳拉伤我,但我仍觉得屈辱。那麻绳虽能挣脱,却不敢那么做。
  我将头低至最低,尽量走快,让那麻绳不绷紧不那么羞耻狼狈。
  才走几步,便觉得颜面都丢尽。我好歹也是长生殿护法,各堂主教众见面都须敬我三分,正道怕我骂我拿我无可奈何,却被他三番四次地羞辱。
  我忍不住抬头偷瞄他神色,发现他竟视我如不存在,只好屈辱地埋头跟着。
  提心吊胆地行了小半日,每到拐角我便担心遇到行人,生怕被人看到,认为我是被正道大侠捉住的小贼牵着游街,好在他牵着我很快便下山走入林间。
  时间分外漫长,仿佛有半辈子那么久,看头顶才知已是晌午。
  走了整上午,滴水未沾,眼见要走出那树林,再向前便有行人来往了。我瞥到他唇边笑容嵌得更深,心知这疯子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他定会觉得这样很有趣,又见他要牵我再向前,慌张地求道:“别,别再走了,会被人看到……”
  他立即勒马停下,垂眸玩味地看着我,我狼狈屈辱的模样尽入他眼底,闪着愉悦的光,笑吟吟地问:“怎么,不喜欢被我绑么?”
  我已羞耻得红了脸,被逼违心道:“喜欢,只是可否等下回?”
  他居高临下地笑笑,如上回那样将酒壶随手丢至我面前,我垂眸遮住眼里的屈辱,咬唇跪地拾起,忍着羞耻,颤抖地将手臂举至头顶递还给他,这才听到他总算开恩道:“解开吧。”
  我闻言忙不迭地起身将那麻绳从鞍上拆下,但因着急,腕间的绳索却一时没能挣开,他见状怜爱地笑了,拔剑一挥,剑锋将那团乱麻斩作两半,齐齐落地。
  我松了一口气,心这才落回肚中,甩甩微红的手腕,拉着缰绳牵马沉默地朝城镇方向走去,不敢与他多半句废话。
  行至巴陵郡周围小镇已是午后,都觉腹中饥饿。我心急赶路,平日啃些干馒头便能填饱肚子,速战速决,路上也是这么来的,但剑寒清却不委屈自己,说要赏景便赏景,说要喝酒便喝酒。
  我终日忙碌,忙着杀人,忙着被杀。他无事可做,大把时间用来浪费。
  最终只好寻了家酒楼,坐在临窗的位置观赏洞庭湖,从这望去烟波浩淼,磅礴大气,他边喝着酒边遥望远方风景。
  我并无闲情逸致,与其默然坐着便翻看残卷,期盼能有所领悟,满桌菜摆在面前也无心思吃。他见我如此扫兴,便对我伸手道:“拿来,某帮你看看。”
  我只知他剑法看看便会,不想刀法也有研究,此事他本就知晓,没什么好瞒的,便交给他看。他坐在我对面漫不经心地翻着,小口饮酒,待翻完又合上扔还给我,笑道:“此刀法的确刚猛凶悍,某看你生得也不壮硕,更适合轻灵的剑法,为何不练剑?”
  我垂头沉默片刻,长发遮住视线,手指在袖中捏得泛白,面上却漠然道:“并非人人都如您有这般天赋。这江湖,为求一式剑招灭门,争抢的,不计其数。在下曾用的剑法乃源于仇家,便不屑再练。”
  他扬眉,似是感到惊奇,促狭地笑道:“你这种人,竟也有不屑之事?”
  他已见过我动辄灭门,欺凌少女,困父奸子,也见过我随身携带迷药暗器,见血封喉,认为我毫无底线与骨气。
  他想的也没错,我声名狼藉,打不过便下毒使暗器,能拿妻子威胁丈夫,也能拿子女威胁父母,又贪生怕死,能为活着能受任何羞辱。却唯在对待仇人之事上,维持了最后的骄傲。
  我咬牙强笑:“让您失望了,在下偶尔也有些底线。”
  他听后弯起唇角只是笑,却不多问。他似有无限心思玩乐,却未将任何事记挂于心,对我笑着说道:“想练好刀法,只吃干饼汤面可不行,须多喝些酒,过午后陪我泛舟,我便教教你。”
  我蹙眉,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不是说去岳阳楼吗?泛舟又要去哪?怎离目的地越来越远?我疑心他故意拖我时间,可观他神色却坦荡,也不好再问。
  又看桌上除了酒肉,还有刚捕捞上的烧桂鱼,河虾,铺在荷叶中的粉蒸鸡,银鱼汤等。我欲望淡泊,也包括口舌之欲,吃饭只为活着,却被他胁迫着多吃菜,鱼肉滋味鲜美,口感软嫩,我却吃得艰难,如同受刑。
  他又逼我喝酒,还笑着说这酒滋阴补肾,而我看起来便是肾气不足的模样。
  我已很久不曾喝酒,喝醉后会让我头脑不清醒,忘记仇恨。但刚受一番修理不敢惹他不悦,只得勉强灌下几杯,便觉头重脚轻,意识昏沉,连怎么走出酒楼的都不知道。只觉得飘飘然如置云端,忽然落入水中挣扎求救,身旁有无数航船行过,却无人对我伸出一双手来。
  不但如此,还打翻我唯一的浮木。
  看着我沉入水底。
  凉风一吹,我稍稍清醒,发现自己正在一只船上,靠着船舱,小舟正在湖上飘荡。剑寒清背对着我,抱剑坐于船头,乌发如墨,白衣胜雪,发带飘动。
  望着这背影我忽然想,若将他从这里推下去,他虽能打,也不过水底亡魂罢了。正打算付诸行动,却见他忽然回头望着我,眸中有森寒冷意,缓缓挑起唇角,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杀意十足的笑。
  “我不杀你,你倒想杀我?”
  我竟觉得这瞬间有数万道利剑从天而降,将我砍作数块,片刻间便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千回万回。我惊慌地坐起,船跟着剧烈摇晃,额头布满冷汗,耳旁只听闻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第九章 泛舟
  见他缓缓逼近,我手摸到腰间刀,极端恐惧下已无法冷静思考究竟该出手保命还是求饶认错。可如此恐怖的杀气,我本能地未敢拔刀,彻底笼罩在他的阴影下,竟头次觉得他身姿如此高挑恐怖。
  这样的压迫感让我觉得恐惧,刚想紧张地向后挪动,甚至想跳入水中逃离这压迫,却被不容置疑地按住,眼睁睁地看着他边慢条斯理地解开我衣带,边笑着说道:“你该庆幸方才没有拔刀,否则,你的人头已经在湖底了。”
  我没能听懂,这个动作已令我惊恐至极,浑身僵住停止思考,以为他也要对我做那样的事,但他却是用那衣带慢慢缠上我脖颈,绞紧。
  原来是想绞死我。
  我分不清杀死我或强暴我究竟哪个更让我恐惧,只觉得呼吸越来越艰难,吸入肺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只能以手指无力地抓住他的手臂,掌心中是紧绷的坚硬如铁的肌肉。
  我有些呆滞地凝望他如幽潭般漆黑的眼睛,分明是同等高度,我却觉得他像在居高临下睥睨着我,神态如抚去衣上尘埃般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做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无半分怜悯。
  垂死间我竟觉得,只要他肯放过我,便已感激万分。
  他见我眼神发滞,稍松手令我能艰难地呼吸,头晕目眩之感稍褪,感到生死正被他握在手中,濒死的恐惧再次漫上,我想开口求饶却被勒得说不出话。
  他见我惶急张口反倒挑唇笑了,却是令人胆寒的,嗜虐的笑,如玩弄猎物般再次收紧那条绳子,笑道:“现在求饶,未免太早吧?小护法,马上想出个饶你的理由,想不出,便死在这儿吧!”
  但他根本没给我开口的机会,我立马觉得无法呼吸,垂死地抓着他的手臂,挣扎着想掰开他,却绝望地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半分,直至无力垂下,大脑已停转,只认命地等死。
  但当我觉得自己要被他活活勒死时,他却放开了我。
  我倒在地上本能地大口呼吸,不断咳着,汲取更多空气,却仍未清醒。他轻踢我一脚才猛地回神,惊恐地紧贴着身后船舱,见他半蹲下来似乎又要逼近,瑟缩着想避开却又不敢躲,我不知道他是真想虐杀我还是在玩弄我,只颤抖地阖目,任他想怎样都不敢再反抗,声音发抖地求饶道:“求,求求你,我发誓永远听你的……”
  我现在的模样已凄惨可怜,但他却不为所动地说出更令我胆战心惊的话:“某杀的每个人,都如你这般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可是,有用吗?”
  说着便在我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那恐怖的衣带,我怕极了濒死的感觉,于惶恐中头脑骤然清醒,这次转得异常快,口不择言地叫道:“我,我还有理由!”
  “嗯?”
  他动作稍停,好整以暇地等我下文,我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硬着头皮艰难地唤了声:“主人,求你饶了我……”
  说完羞耻地闭着眼,紧抿双唇。
  他审视着我,忽得笑了一声,那压抑的杀气烟消云散,仿佛觉得有趣般,抬手以食指慢慢揉碾着我干涩的唇,享受着我欲躲又不敢反抗的战栗,命令道:“再说一遍。”
  说出这虐待狂最爱的词,我已羞耻得红了脸,却因惧怕不敢拒绝,只能在他的视线逼迫下垂眸再次轻声道:“主人,我知错了……”
  他嗤笑一声,轻蔑地拍着我的脸,动作极缓地羞辱着我,边拍边嘲弄道:“你还真是没半点骨气。不过,念在这张脸的份上,某再饶你一次。”
  说罢却终于放开我。
  我方才被吓得忘了呼吸,意识到逃过一劫,只伏在船边喘息,因屈辱涨红了脸,却连想杀他的念头都不敢再起,已彻底怕了他。
  我不过起了片刻杀意,若非我这般刀枪剑雨里摸爬滚打的人,怎会如此敏感?但我又未在江湖听闻他名号,怎会有很多人杀他?
  我从未遇过如此可怕的人,此时真的半分都不敢招惹。恢复心情后从恐惧中缓过来,忙将腰带簌簌系好,过去的经历已让我如惊弓之鸟,警惕地偷瞄他,但看他神色坦然,便放下心来。
  他已在我对面坐下,待我缓过来,平复情绪后才唤道:“过来。”
  我丝毫不敢犹豫,乖乖挪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问有何吩咐,他随意蹂躏着我失色的唇,蓦地笑了,眼里有些怜爱:“胆子真小。”
  说罢令我将残卷拿出与他并排坐下,将那图谱文字铺开,问我哪里不懂。
  我听他声音放柔,还主动教我,当是饶恕我了,便没那么害怕。这残谱虽也有图,却文字偏多,又极其晦涩。心中有招的,看着并不费劲,心中无招的,翻看却如读天书般,习惯性地抿唇道:“实不相瞒,在下看到这本残谱,双目若盲,每个字都认得,但却不懂。”
  他被我的话逗笑,道了声:“笨。”
  便每四字拆开为我解读,他没甚耐心,绝不说第二遍,我忙记于心上,生怕错过漏掉,待快速翻完整卷后,竟已日光西沉。斜阳在湖面铺出长长柔光,芦苇随风摇晃,沙鸥盘旋,来往撑船的姑娘悠然唱着小曲,嬉闹笑着。
  大概因为卸去一桩心事,晚风吹着,我竟觉得若忽略旁边这人,如此难得的安定也让人有些想要沉溺。若我没经历那劫,说不定漂泊的路上,也会遇上喜欢的姑娘,令我想要远离腥风血雨,建个湖畔小屋,泛舟观湖。
  正想着,却见远方有三层高楼船驶过,将湖水分作两半,张帆航行,从我们的角度望去几乎插进云霄。我死死盯着那巨大旗帜,果然见到船头立着几人,最正中那个风姿俊雅,温文谦和,人群中如鹤立鸡群。
  我不知不觉间绞紧自己衣角,已看到报仇希望,绝不想如此被捉住。见他朝这边望来,来不及躲入船舱,情急之下忙背对着他将身边的人扑倒,以手背隔开装成亲吻模样。我们五年没见过,我身型剧变,消瘦许多,他应当是认不出我,更何况这人虽私底下衣冠禽兽,当着外人却装得道貌岸然,绝不会细看这非礼之事,还得表现得不屑。
  但我仍心跳如擂鼓,怕被认出。
  这时才对上剑寒清的眼,怕他认为我想造反,便以手指抵唇低声道:“抱歉,那船上的人与我有仇,此举实属无奈,做戏而已,惹您不快可否稍后再罚?”
  他便笑我作恶多端,猫捉老鼠般被各路追杀,东躲西藏,却也难得配合地被我压。不知这动作僵持了多久,他看那方向,见船开走便推推我道:“起来,还要亲到何时?”
  我本就怕他不愿靠近,见船走了慌乱起身躲他远些。剑寒清却没注意到似的拧起英挺的眉,若有所思地问我这楼船开往何方?
  我也在想他为何会在这里,还有武林盟众人,看去的方向是无常门。
  我知道武林盟中有教主的眼线,想必长生殿也有洛尘的眼线。但这情人蛊虽是无常门的镇派之宝,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出动这么多人,莫非是为了……抓我?
  只想起他的名字,刻骨铭心的恨意便支配了灵魂,我将手握在刀上,凝望着那远去的船只,将牙咬得几乎渗血。
  方才的宁静早被撕碎,不复存在。
  这时却听剑寒清突然道:“某要去会会这盟主,小护法,陪我去趟无常门。”
  “……”
  上午说要去岳阳楼,中午说要泛舟,晚上又要去无常门,这男人实在太过善变了。但我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却恭敬地称是。
  无常门建于山上,创立近百年,皆是唐姓血脉,无常意味阎王手中抢命,是医毒双修的名门大派。
  叶翎体弱多病,便被洛尘送至这里治病,他生得美艳,装得乖巧嘴甜,深受掌门及弟子宠爱,便收为弟子,而洛尘则去了青城派。
  我身份不便前往,待将小船划到岸边便在山脚镇上寻了处客栈落脚,买了个斗笠戴着遮住脸跟上他。此时已是黄昏后,因我们到的太晚,武林盟大多在无常门,也有少数人正在山脚住下赏景,房间爆满,客栈老板道只余下一间客房。
  我便问可有通铺?老板道通铺也已住满,那间还是刚有人离开才匀出的。
  我又问可有柴房?老板道有的,只是柴房还未打扫,有些潮湿阴暗。
  我说无妨,在下哪里都睡得惯。
  话音刚落便听剑寒清有些不快地冷哼一声。我汗毛竖起,不知哪里惹到他,抿唇不敢再吭声,便听他对老板寒声道:“莫听他的,一间上房,挤挤便成。”
  我不愿与他挤,与谁都不愿,宁可睡大街。但听这语气似乎已不悦,恐怕再置疑便要睡笼子,只得沉默着跟他上楼,在桌前坐下,心里极其不愿,又不敢提。
  当夜晚饭也不吃,默默擦刀掩饰内心不安。
  我生得不壮硕,爆发力不够,使得自然也非厚重长刀,而是精巧的窄刀,刀身狭直,有两尺长,无论破甲还是刺穿都很凌厉,又铸有血槽,保证对手能尽快断气。我虽杀人,却不虐杀,能想到最大的惩罚便是枭首而已。
  想到这,我偷偷看他。
  他正坐在我对面,见我慌张地擦了整晚刀,已将刀擦得锃亮还不停手,忽得将剑搁在桌上发出重重声响,挑眉望着我,我惊得立即站起,低声问道:“英雄有何指教?”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问:“你不也是男人吗?为何害怕与人同眠?难道,你只是害怕男人?”
  我觉得那视线像是已将我洞穿,但思绪却飘到很远很远处,飘到武林盟的牢底,飘到长生殿阴暗的寝殿,茫茫然看着面前的人发怔。
  我怎能不害怕?他生得这样高大,又武功高强,若想强暴我,我定无法反抗,只能被迫顺从地接受……可是我为何这么想?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体正不住地发颤,下唇几乎咬破。
  我见他似乎起疑,生怕被猜到那些事,便平静答道:“英雄说笑了。在下乃长生殿护法,除了您,还有何人可惧怕?”
  他沉默着盯着我,缓缓勾起一抹笑,眼底冷冽,是我熟悉的冷笑,每次见到他这样笑时便要遭殃。我今日已被收拾两回,惊慌地后退搬出教主恐吓他:“我敬你是条好汉才一忍再忍,你莫逼人太甚,我好歹也……”但话到嘴边却见他神色更冷,突然想起这正是他最讨厌的魔教妖人威胁之语,便慌不择言地改口道:“好歹也睡过笼子,大不了再睡一回。”
  他本眼神凛冽,隐隐有怒气,闻言却蓦地失笑,那股戾气冰消雪融,露出朗若辰星的笑。
  “罢了,不与你计较了。小护法,某今晚出门喝酒,你便自己睡吧。”
  说罢便自大开的窗户离开,身影如闪电化为的白光消失在苍茫夜色中。我走到窗边,只握到一阵清风,千家万户都已睡去,小镇楼房静匿在星光下,安静祥和。
  他走后,我连呼吸都轻松了,便打水洗漱,灭去烛火,刀搁在枕边,侧卧到床上,和衣而眠。但大概因为今日见到那人,刚阖眼便忍不住想起那不些堪之事,杂念缠心,无法安眠。
  辗转许久,终于抱膝坐起,望着窗外苍穹中的满天辰星出神。
  我在他面前已毫无底线地磕头求饶,什么丢脸的话都说过,被认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被认为是无骨气的卑鄙小人,但却不想被他知晓我曾无力地被人强暴。
  都已如此了,还想维持颜面。
  又自嘲地笑,都已如此了,怎还会觉得人生中还有安定一词?难道看到别人过得恬淡愉快,就羡慕了,以为自己也有资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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