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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崖-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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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千丝术,害了一整府的人,先师在外求学,逃过一回。沈澹英本要射杀沈涯这个逆子,又对他有愧,认为今日之事,自己也有罪过,因而只伤不杀。
“这事之后,沈澹英身体状况不佳,眼见将不久于人世,临终之前遗言,却是要先师保沈涯一命。先师嘴上答应,心里却不情愿。
“沈家不止一个郁林沈家,对于沈澹英来说,沈涯也是他的骨血,可对于先师而言,对方却是令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二人间乃是不共戴天之仇。但于此同时,对方也确实是他在世上仅存的亲人,那一点亲情还是有的。这会儿沈涯已经懂了些道理,对他也有留情,二人甚至好好谈过几回。
“先师觉得沈涯可怜,却不想让对方好过,提议废了他手脚,从此受他看顾。沈涯宁可死,也不答应。最后先师留情,只废了他腿,将他提到沈澹英墓前。
“沈涯对家人之死,毫无愧疚之情,甚至说自己最开始学习千丝术,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造一个朋友。先师问他,他的妻女在哪。他脸色这才难看了些。”
说到这里,越饮光看了眼时小树的尸身,道:“若我没猜错,他应当是沈涯的外孙。”
岳摩天道:“我并不清楚。”
这不过是一点题外话,越饮光道:“先师心软,与他开诚布公谈了一回,给他多留了三年性命。
“江湖上流传的,包括时小树所用的点金法,早被沈涯弃之不用,那最后三年里,他养出了最适合的蛊虫,送给了先师。先师认为这是害人之物,不可留下,沈涯却说害人之物,也可救人。不等先师动手,他一把火,将自己烧死了。
“先师将他遗骨送到武盟,漏了行藏,有人想获得点金法,便以他好友做威胁。先师在江湖上只有一个知交好友,便是我的父亲。越家被屠尽满门,先师赶到之时,已然晚了。他想起沈涯留给他的蛊虫,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见好友爱子犹有余温,便种下了蛊——天可怜见,越饮光那时的确死了,世上也从没起死回生的事。”
张灵夷越听,眉毛皱得越紧:“你若真死了,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越饮光道:“沈涯曾说,他起先给人种蛊后,那些人像变了一副性子,有的忽然喜欢光亮的东西,尤其是火,若不拦着,就会一头往里钻,活活被烧死。还有人喜欢水,爱待在水边,你一会儿不看他,他就跳进去了。这些原本都是活人,但中蛊之后,浑浑噩噩,反被蛊虫占了精神。时小树用的就是这种蛊,只是他将母蛊种在自己身体里,存神于子蛊之中,子蛊的宿主并没有自己想法,不过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仍是千丝术的一种,没什么意思。
“沈涯却意识到,虫子不可能一下子变成人,就像人生下来要受教导,否则与禽兽无异。只是你们见过蝴蝶吗?蝴蝶破蛹之前,不过是一条软虫,若说这两个是一样东西,我是不信的。沈涯观察了一阵,发觉软虫只会吃喝,吃下的东西全供养给了身体里还没成型的蝴蝶。等到蝴蝶被养饱了,便会破开外边的蛹壳,将之弃如敝履。
“到这会儿,蝴蝶才算真正长成,之前的时日,譬如胎儿在母体腹内孕育,胎儿与母体自然不是同一件东西。”
沈丹霄与他熟悉,已经能想到他要说些什么:“师兄破蛹了?”
越饮光笑道:“不错。沈涯以为自己找见了人蛊共存,起死回生的办法,实则大错特错。唉,我直到破蛹,才知道前头的时间算是白活了——我原来只是沈涯留给先师的一枚虫卵,借了人的躯壳,苟活于世。”
53 终
“我明白了,”沈丹霄与余下三人道,“这是我与师兄的事,劳烦你们换个地方等。”
越饮光道:“我方才的话是认真的,你们若不藏好,到时死了可怪不得我。”
他才说过自己不是真正的人,众人心里没底,张灵夷见沈丹霄甚是坚定,商量后道:“我们去界碑处等你。”
岳摩天却道:“我不能动内力,不如留在这儿看结果,不定更安全。当年没与越饮光一战,我也有遗憾,今日也算成全我。”
沈丹霄劝不过他,张灵夷便与温恰恰先行离开。
越饮光说半个时辰,当真是半个时辰,沈丹霄坐在原处等足了时间,对方才说话。
“我的好师弟,自小你可从来没赢过我。”
他或许并非有意喊他好师弟,沈丹霄却听得脸上一热,他道:“我总共也只与你比了一回,那次你的手段可算不得光明。”
岳摩天听得一乐:“还有这事?”
越饮光毫不在意:“察人弱点算什么不光明?换了生死搏杀之际,谁会留情?”
沈丹霄道:“……你我之间,这回是生死搏杀吗?”
越饮光身边没有剑,便理了理袖口,失笑道:“师弟,我是来杀你的,不是来同你玩耍的。”
“好。”
沈丹霄话音未落,竟不再等待,拔出鲸吞,转瞬到了对方面前,当头一剑劈下!
这一剑,用足了十成之力,不曾留情,正应了对方生死搏杀之说。
越饮光不仅不恼,反而甚是赞赏,道:“好极!这才有点样子!”
二人出自同门,老师是同一个,天资相当,岁数也相当,沈丹霄动手少,气势稍有不足,加上盲了一眼,难免受影响,因而胜算略低,但也有几分。
这些年里,沈丹霄因为眼睛不止吃过一次亏,然而先天的劣势,哪里是容易扳回来的。
越饮光身形一偏,他是空手,顺势拿住剑脊,往下一压,笑道:“好师弟,头三招让你,后头可要小心了。”
沈丹霄只道:“多谢师兄。”抽剑才半分,旋身换招。
越饮光说让他三招便是三招,只守不攻,却连一片衣角也没叫沈丹霄捉到。
“好师弟,这可不行,瞧着竟比三年前都不如了。”
沈丹霄剑势一顿,不知他为何总这么喊——若说对方忘了,自然不可能,只能是故意扰他心神了。
这也确实是越饮光会做的事。
他不说话,紧紧咬住唇,剑光如雷,在二人身周跃动,眼睛却直直瞧向对方,把越饮光看得一愣,连手下动作都慢了三分。
“你——”越饮光摇了摇头,没说下去。
下雪之前天光大亮,他二人渐渐挪动,到了一处茂林里。
风雪崖上生灵灭绝,岳摩天无咎天反噬,身体比之往常虚弱许多,拣了不远处坐下。他面上淡然自若,唇角噙笑,旁观这一对师兄弟间的争斗。
只是这争斗,却是斗大于争,绝非意气之举。
沈丹霄起头几招气势颇盛,却发现对方点到为止破了去。他不会去理什么让三招的话,知晓这是师兄有意只与他以招式争胜。
于是他收了大半内力,与对方同样以剑法相争。兵刃与空手原有些差距,然而越饮光已算不上是人,勉强公平。
但见二人身体几乎贴靠在一起,一进一退,来回拉锯,分明只有一人动了兵刃,却剑吟起伏,似有十数把宝剑在此相争,剑光似乎附着在身体的每一处,一抬肘、一旋身,都有杀机紧随,一念之差,便是败局。林下光线昏暗,二人招式迅如闪电,气劲却没有丝毫外泄,万籁俱寂之间,只偶有几片落叶悠悠然旋下,乃是忽然起了阵风。
岳摩天看了会儿,看出不是生死之战,掩唇打了个哈欠。
便在这时,沈丹霄忽地撤身,挥手一剑,砍的不是人,而是头顶上的枝干。
一片树冠坠落,露出头顶湛白白的穹顶。
从暗到明,有个适应的过程。
越饮光已非寻常人,一双眼却还是肉眼,乍见亮光,不由眨了眨,却觉右手手腕一冷,鲸吞锋刃正悬在上头。
他抬眼看沈丹霄,道:“师弟也会耍诈了。”
沈丹霄侧身而立,将好的那只眼睛藏在阴影之中,未受影响。
他道:“是师兄教我的。”却将鲸吞收了回去。
越饮光笑了一声,右手负在身后:“好。再来。”
之后当真不曾用过右手。
沈丹霄见他模样,想起从前相处,略有分神。
对方是何等人,欺身而上,扼着脖颈按他在地,以膝抵住他胸口。
“之前夸你那句要收回来了,这么多年也没见长进。”
沈丹霄输得甘心,没有什么不情愿,并不挣扎。
越饮光嗤笑道:“瞧你这样,仿佛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你莫不以为我说笑?待杀了你,我便去寻别人了。”
他转头瞧了眼,冲着岳摩天笑了一笑:“岳宫主离得近,找他陪你如何?”
沈丹霄道:“师兄不是这样人。”
越饮光冷笑。
沈丹霄感觉到了杀意,惊觉他是真生出了杀心,忙道:“师兄!”
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多犹疑,他从对方手底下挣了出来,抓住落在一旁的鲸吞,挥剑扫去。
之前他与对方都有留力,这会儿却是不管不顾。如此一来,纵是越饮光也不敢轻视。
越饮光此时右手仍负在身后,与他单手对敌,难免不支,被削断了一束发。
“师弟当真不留情了?”
沈丹霄学他模样不说话,只仗剑而上,迫得他步步退后。
越饮光没练过左手剑,不过凭他远超常人的剑道天赋支撑到现在,时间越长,疏漏越多,终被逼到绝路。
沈丹霄放开鲸吞,同他之前一样,膝盖顶着他胸口,跪坐在他身上。
越饮光仍然在笑,笑容与初见时候并无两样。
沈丹霄动作凶狠,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越饮光咳了两声,道:“你赢了。”
沈丹霄忽觉手背上一点冷意,抬头见顷刻片云生,大雪如棉,铺天盖地落下来。
张灵夷等一众人等在界碑旁,雪落后不过片刻,瘴气已消散无踪。
顾灵光手里抱着骨灰,神情半悲半喜:“师姐!我们可以回去了!”
张灵夷应了一声,回头去看,但大雪之中,林木森森,不知道情况如何。只是她看出那对师兄弟嘴上说得狠,却都是口是心非之辈,不是特别担心。
温恰恰拱手与众人作别,分水剑正揣在他袖中,他道:“此次回去,前景莫测,希望与诸位还有再见之日。”
游玉关领着赵旸,同样与他拱手,道:“后会有期。”
顾灵光忽然喊道:“那是谁!”却见瘴气散后,露出一个人影。
那是个身着道袍的年轻男子,坐在石上,膝盖上趴着个冰雪可爱的小姑娘,身上盖了裘毯,睡得香甜。他怀里还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小心将二人护在身下,以内力相护,使她们免受雪意侵扰。
张灵夷疾步跑了过去,讶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笑道:“她们想娘亲了。”
“只为这?”张灵夷挑眉。
那人道:“我也想了。”
张灵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两个女儿,接了一个过来,低声道:“……我也想你。”
沈丹霄从未没过这么大的雪,不过眨眼功夫,便铺了厚厚一层。
他仍压在师兄身上,冰雪满身,没有抖落,整个人似乎都成了个雪人,却仍盯住对方不放。
越饮光起先神情平静,被他足足看了一炷香时间,支撑不住,叹了口气:“……师弟,你长大了。”
这句话不复他惯来的轻佻,颇显庄重。
沈丹霄整张脸孔都是雪白的,唯有眼角通红,像被人重重搽过。他眨了眨眼,终于扑在师兄身上,放声大哭。
“我知道你骗我!我知道你骗我!三年前——之后的每一日,我都恨自己,为什么不拦你!”
他将脸孔埋在对方脖颈处,只觉那里也落了许多雪,冰冷刺骨,然而对方肌肤反而更见柔软,只是没有半点温度。
“三年前,我知道师兄身体撑不住,要死了,但我还是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不敢问,怕听见不想听的。后来的三年里,我常常做梦,梦见回到了那一日。
“有时我开口问了,师兄却不答我。
“有时师兄答了,却说我自作多情。
“有时我没问,偷偷跟上去,与师兄一道出了海,看见你喜欢上别人。
“有时又看见——看见你忽然断了气。”
沈丹霄鼻端闻见微冷的雪意,而没有半点熟悉的气息,仿佛拥着的是死物。
“师兄,我怕。”
岳摩天发上尽雪,低声道:“原来如此。”
越饮光愣愣听他说完,身体僵硬,耳听得对方哭声愈大,伸手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师兄也怕。
“我怕你心里有别人,更怕你恨我。
“我怕你不过是为了哄我不杀你,才讨好我——我对你这么坏,你怎可能喜欢我?”
他垂眸笑起来:“你看我的时候,我不敢看你。你挪开眼,我又忍不住怪你不看我。可我想明白得太晚了,不敢赌你是不是能原谅我,况且——那时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只能活三十年,再往后,就不知道要变成什么了,原本想趁还活着,把所有想做的事都做过一遍,哪想到……还是舍不下。
“我没有出海,找了个隐蔽的山洞去等死,宁可叫你以为我食言,也不想让你知道我死得这般可怜。没想到会被时小树撞上,幸好他控制不了我,只将我当做压箱底的手段。”
“师弟,”越饮光极轻极柔地喊他,“我是真想过杀了你,这样便不用去想,我死后你会是什么模样。只不过,你哭起来那么好看,若死了,便瞧不见了。”
沈丹霄原本正哭着,听他这么一说,却哭不出来了,道:“师兄若喜欢,日后我天天哭给你看,好不好?”
“不好,”越饮光道,“我死过两回了。前一次不算,后一次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想起自己是怎么被放进这具身体里,又是怎么鸠占鹊巢,真当自己是个人了。你看我有个人样,我却知道我不是个人,你这辈子都想不到,我平时在想些什么。”
沈丹霄抬起头,他眼角仍然挂着泪痕,笑道:“你再说不好,我现在就自我了断,看你到时去哪儿找我。”
“荒唐!”越饮光斥道,“你怎么能——怎么能——”
沈丹霄道:“我知道师兄还是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师兄。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和我说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不求多的了。”
越饮光从前盼他走出过往阴影,像个寻常人,快些长大,此时却恨他人长大了,心也野了,嘴也硬了。
雪越来越大,沈丹霄与师兄十指相扣,只觉此生再没有比现在更快活的时候。
岳摩天又打了个哈欠,道:“我要走了。”
他与越饮光二人都有些缘分,此时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沈丹霄与师兄互相搀着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道:“你要往哪儿去?”想起对方是长乐宫主,自然是要回去的。
岳摩天却道:“天下这么大,哪里不能去?”
他笑着转身,挥了挥袖,以作告别。
雪已有寸许厚了,他落脚有些深,雪地上的印子一枚一枚极是清晰。
天气清寒,他暂且不能用内力,露在外头的皮肤苍白而无血色,唯独左手肌肤红润如常,只手背上有个指甲盖大小的黑点。他瞥了一眼,抖落长袖,覆住了手,仍是不回头地走了,脚步虽深,却极是稳当。
他无咎天反噬,理当不能动用内力,不知为什么,越走越快,不一会就看不见人了。
沈丹霄到了此时,才想起还没问师兄,三年前为何要对方助他一次。
他正要开口,岳摩天清越的歌声遥遥传来:
我昔钓白龙,放龙溪水傍。
道成本欲去,挥手凌苍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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