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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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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兰泽没能听到顾一笑说了什么,他怀中软软瘫着的人赶在顾一笑说出最后两字之前,运起力气狠狠一掌劈在了他颈后。
  二十三、
  陶醇匆匆赶进院里时,恰逢上伏湛从北侧房间里出来,虽只在薛涉夺回朝天教那日匆匆见过一面,但二人皆是薛涉阵营里的人,见了面也算和气。
  “教主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薛涉扮作采之时习惯性封起内力以免燕兰泽探他经脉发现他会武功,他那日强行破开封锁运起轻功扑向燕兰泽,本就内力受损,不然也不至于先是被顾一笑一掌击在右肩上,紧跟着又被剑刺个对穿。
  伏湛指了指他方才出来的那扇门,“他无甚大碍,休养两月即可。”
  陶醇朝那屋走了两步,又停下,拱手问:“那我教圣教使安危又如何?”
  伏湛难得迟疑一秒,然后摇摇头,道:“不必太过担心,左右不至于丧命。”
  陶醇面色一僵,“看来我教右护法此次的确犯了许大的错……”
  伏湛看他一眼,直截了当道:“你若担心他,现在便可去薛涉房里见他。”
  “教主在与右护法谈事?”
  “呵。”伏湛忽然嘲讽一笑,“你们教那右护法死脑筋,若不让薛涉与他讲清前因后果,只怕之后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虽说薛涉身子骨好,遭了顾一笑一掌一剑不至于性命垂危,但不代表伏湛与沈妄愿意看见薛涉受这意外之伤。
  陶醇替顾一笑受了伏湛的迁怒,连声道了几句歉后,入薛涉屋里去了。
  屋里,薛涉正倚在床头,上半身缠着绷带未着衣裳,脸上苍白一片,顾一笑被绑在一侧椅子上,垂头丧气的看着地上。
  “你来了。”薛涉看见陶醇进来,给他使了一个眼色,陶醇行过一礼,绕去顾一笑身后,解了他身上的绳子。
  顾一笑得了自由,咬着唇抬起头来看了薛涉一眼,“你果真未曾想杀公子?”
  薛涉不耐烦,“你若真想本教主有这心思,本教主这便唤沈妄去调一碗毒药,送你与燕兰泽上奈何桥。”
  陶醇看顾一笑越发丧气的模样,寻了个位置坐下,开口引了薛涉注意,“教主,那日在不归谷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本在教里假扮薛涉处理教务,掐算着日子应到了薛涉与燕兰泽在不归谷的决斗之日,不想忽然收了一封信,上书薛涉受伤卧床、燕兰泽重病不醒与顾一笑被关押的消息,要他尽快赶到洛阳十步巷来接应薛涉。
  薛涉对于燕兰泽的感情,陶醇从来是看的最清楚的人,自打薛涉假扮采之归来,陶醇就看准这人压根不会夺走燕兰泽的性命。他来时路上想了许久,都未曾想到这两人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陶醇自打幼时起便与薛涉交好,听了薛涉命令在教中装作中立模样,后去燕兰泽身边做了卧底,因此,薛涉对着陶醇时性子总会好上许多。
  “燕兰泽身世与我身世相互牵连,我本想放过他一命,计划在他面前杀了采之,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便算作罢。”薛涉揉着额角,脸色越发苍白,“那日伏湛扮作我与燕兰泽对战,本来只待他后来佯装将假扮成采之的我杀死即可,但沈妄看出燕兰泽为了与我——与薛涉拼命,下了狠手。”
  说到此处,薛涉狠狠剜了顾一笑一眼,“燕兰泽会一套能虚构经脉的针法,施针后患极大,我要救他,顾一笑倒是冲出来搅局。”他冷笑一声,语气狠戾,“顾一笑,你来说说,你给燕兰泽准备了银针,还来阻我救他,你究竟是为他好,还是想要他命?”
  顾一笑脸色愈发灰暗。
  陶醇震惊许久,看向顾一笑的眼神满是无奈。
  薛涉闭起眼,一副不愿再看顾一笑一眼的模样,“你出去,想通日后还要不要与本教主为敌了,再进来见本教主。”
  顾一笑低低应了一声,出门去了,陶醇看他离开,心中一沉,“教主,顾一笑决计不可能跟随你……”
  “我知晓,”薛涉打断他的话,“你且附耳过来,我有事要你去做。”
  陶醇从椅上起来,附身去听薛涉吩咐,待薛涉说罢,陶醇微点了头,听命出了门去寻沈妄。
  过了几夜,燕兰泽从昏迷中醒来,一如沈妄所预料的那般,他浑身精力透支过度,纵然醒了也说不出话,甚至眼睛无法完全睁开。
  沈妄坐在他身侧,见他努力睁开一线的眼睛,笑了一笑,问:“现在后悔了吗?”
  燕兰泽虚弱的看着他,嘴唇掀了掀,吐出两道气音,沈妄心底辨认了一下,挑挑眉:“你问采之?”
  燕兰泽眼睛微亮,沈妄却是笑了一笑,嘲讽道:“你觉得我会救他?”
  燕兰泽一怔。
  “我救你是因为薛涉喜欢你,不想你死,至于采之……你觉得薛涉会让我救一个和你有过关系的男人?”沈妄冷冷嘲讽完,又是弯眼一笑,道:“不过你也无需太过伤心,毕竟薛涉说了,你病愈之后,你与他之间再无瓜葛,也算是好事一件。”
  “……”
  燕兰泽沉默许久,眼睛缓缓闭起,紧抿双唇似是在强忍情绪,沈妄百无聊赖的取出了针具在一旁摆开,开始给燕兰泽施针。
  燕兰泽自醒来后,在床上将养了许多日,薛涉住在他隔壁屋子,却从未来见过他,顾一笑倒是来过,但燕兰泽嫌他总是一副自责模样,他来的便少了。
  到后来,他身子还未养好,薛涉就已经带着陶醇离开了这个小院。
  这一日入夜后,燕兰泽下床扶着屋里桌椅走过一圈后,回了床上重新睡下,他闭着眼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忽然惊醒。
  窗外传来伏湛与沈妄两人的争执声。
  燕兰泽如今身子与病秧子无异,没了内力自然听不清窗外二人在争执什么,他头晕脑胀听了一阵,意识又渐渐远去。
  第二日燕兰泽是被身下不住的摇晃动静震醒的,他忍着头疼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里,旁边坐着满面怒火的沈妄。
  沈妄见燕兰泽醒了,阴沉不定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燕公子,你醒了正好,我有话要与你说。”
  燕兰泽听他声音嘶哑,神智明显不太正常,不由有些怀疑,“何事?”
  沈妄笑容越发诡异,“从今以往,我与薛涉伏湛二人决裂,还望燕公子不计前嫌,收留沈某人。”
  燕兰泽脑中疼痛不已,无法分辨沈妄话中真心有几分,下意识拒绝:“我燕兰泽如今已是废人一个,又无身家,如何谈得上收留沈神医。”
  沈妄恍然大悟,“燕公子还不知自己身世。”
  燕兰泽蹙眉,“燕某本是孤儿……”
  “不,燕公子可不是什么落魄无依的孤儿。”沈妄眼中透出几分阴狠来,看着燕兰泽一字一顿道:“滇南荣王早些年携子出游,被人谋杀于市集,荣王世子被劫,荣王妃寻子十数年,前些日子沈某偶然得知,荣王世子除身携家族玉佩外,背后脊骨上还有一道红色月牙胎记。”
  沈妄一把抓了燕兰泽的肩,直直望入燕兰泽不由睁大的双眼中:“沈某知晓采之公子身上有燕公子所赠玉佩,与荣王一族玉佩一模一样,燕公子脊骨上胎记更是让沈某确定了燕公子身份——燕公子,你就是荣王妃寻了多年的世子大人!”
  二十四、
  燕兰泽震惊过后,面色重归平静。“这决不可能。”
  沈妄料到他会如此反应,从袖中拿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道:“这两块玉佩俱是采之公子之前托沈某转交给燕公子之物。”
  燕兰泽眼神一动。
  “这玉佩中一块为燕公子你亲自送给采之公子的定情信物,另一块则是当初你二人救丁夫人时,丁夫人为感谢采之公子所赠玉佩。”沈妄将两块玉佩在燕兰泽面前展开,“燕公子可看,这两块玉佩完全一致。”
  采之当初能看出丁夫人为皇族中人,燕兰泽自然也能看出,他盯着面前的玉佩,声音有些控制不住,“丁夫人是荣王妃?”
  沈妄点头,“正是。”
  燕兰泽沉默半晌,“我背后果真有月牙胎记?”
  沈妄答:“千真万确,纵使公子如今仍存疑,到荣王府后亦会专门有人来审查公子身份,到那时,公子便可知沈某绝对未说一句谎话。”
  燕兰泽想过一阵,暂且放下自己身份之谜,又忽而一笑,看向沈妄的眼神泛冷,“你从前与伏湛薛涉三人狼狈为奸,如今怎么忽然要反水来我身边求庇佑?”
  沈妄脸色一暗,自嘲一笑,道:“我知晓燕公子不信我,但这反水的缘恕沈某说不出口——不过,为让燕公子能信任沈某,沈某愿意将从前薛涉所做之事,尽数告与燕公子。”
  燕兰泽看他言语诚恳,心中怀疑越发深重,却还是摆出了一套满意表情,道:“你且说与我听听。”
  沈妄收了一块玉佩,将另一块放在了二人中间的小桌上。
  “燕公子有多喜欢采之公子?”他问。
  燕兰泽周身气息瞬间一冷,眼中透出几抹肃杀之色,采之之死是他此生无法忘却之痛,顾一笑对他解释是误杀,却不说为何会误杀采之,他又如何能接受,然而燕兰泽已经失去了采之,让他再向顾一笑这个自小的心腹寻仇,他也做不到。
  他此时眼前坐着的这个人,与采之之死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沈妄分明可以救采之却不救,燕兰泽如今因身体缘故而隐忍不发,不代表他对沈妄这个人不恨。
  燕兰泽许久不语,沈妄苦笑一声,开口道:“其实,早些时候是沈某欺骗了燕公子,采之公子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燕兰泽猛然看向沈妄。
  沈妄一顿。
  “采之公子并没有死,但这世上本就没有采之公子这个人。”沈妄看着桌上玉佩,颇为难以启齿道:“薛涉一年前潜回中原,杀了原本由武林盟主要送给燕公子的花魁采之,自己乔装顶替,进入了朝天教。”
  燕兰泽大脑瞬间似被人狠狠敲了一锤,嗡鸣声巨大,震得他一时半会俱是懵的。
  沈妄神色有了几分悲悯,“那一日在不归谷外与燕公子对战的是乔装成薛涉的伏湛,而薛涉则乔装成采之——顾公子那时识破薛涉身份,其实是想救燕公子才对薛涉出了手。”
  燕兰泽表情空白一阵,心底这才渐渐涌起一阵怒火,沸腾着烧红了眼。
  薛涉与陶醇回到朝天教的第二个月,下面送来了滇南荣王府迎回自家失踪多年的小世子的消息。薛涉拿着纸条看了许久,自嘲一笑,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你果真不愿意去将沈妄哄回来?”
  伏湛冷着一张脸,答:“我无法给他想要的,何必再将他拘在我身边。”
  薛涉将纸条握入掌中,“他在你身边跟了这么多年,我原本以为你早已知晓他心意,若不是对你有意,哪里有人会为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操劳一年。”
  伏湛忽然站起身来,面色越发冰冷,“薛涉,你与沈妄皆是我生死之交,你们二人喜欢男人与我无关,但我绝不会入你们二人的圈子。”
  说罢,伏湛毅然拂袖离开。
  薛涉皱眉看他背影,轻斥一声,“死心眼。”又转了视线,看向一边安静坐着处理公务的陶醇,问:“顾一笑哪里去了?”
  陶醇面色疲倦:“他?又醉死在哪里了罢。”
  那夜沈妄劫了燕兰泽离开,没有带上顾一笑,顾一笑偏生又因着燕兰泽身体的原因不敢对他说出薛涉就是他杀的采之一事,没有胆子去追随燕兰泽,被伏湛带回朝天教后,终日与酒为伴。
  薛涉自己情路不顺本是心中郁结难解,恰好周身好友皆是情路坎坷,聚在一处倒也可相互慰藉,不觉得只有自己一人如此凄苦。
  又过几日,荣王府送了封信来朝天教给右护法顾一笑,薛涉冷着脸让陶醇转交,顾一笑当着陶醇面一看完,当即拦也拦不住的下了山,陶醇费心阻拦一番,被顾一笑一拳揍翻在地。
  薛涉第二天见了陶醇脸上红肿,忍不住笑他:“颜色倒是极好,喜庆。”
  陶醇头一次没端住情绪,阴阳怪气顶了薛涉一句:“教主今日看我笑话,可世上从来风水轮流转,只怕过不了多久,教主便笑不出来了。”
  又半月,陶醇一语成谶,滇南许城一处爆发瘟疫,已继任荣王王位的燕兰泽携沈妄前去许城的消息一传来,薛涉便坐不住了。
  “开什么玩笑!他身子吹个风都能倒,怎么能去那种污秽之地!”
  薛涉掀了桌上笔墨纸砚,当即决定前往许城再扮一回黑脸将燕兰泽赶回席城荣王府,陶醇给他备了马车,两人交接好教中事务,薛涉一上马下山,看见了面无表情骑着马在路边等人的伏湛。
  “你也要去?”薛涉一眼看出伏湛心思。
  伏湛眼神阴沉,“自然要去。”
  薛涉看穿伏湛这是因为沈妄也去了那疫病之地而心慌,却不说穿,两人骑着马一路朝着滇南许城赶去,日夜兼程好几日,终于在一日入夜时分到了许城城门前。
  许城疫病传染已久,早已封城不许出入,薛涉与伏湛对视一眼,弃了马,运起轻功跃上城墙。夜中城里寂静万分无人行走,两人虽知燕兰泽与沈妄住在城主府里,却也无法在疲惫之时将这个城翻个遍来寻城主府,只得先寻了处干净无人的院子住了进去。
  第二日薛涉与伏湛早起上了街道,人心惶惶的城中连白天也无几人在外,两人正要寻人问城主府在何处,便见前面医馆里一前一后出来两人,前者身披白色大氅,裹得好似在度冬日,后者身背一医箱,正是燕兰泽与沈妄二人。
  燕兰泽与沈妄正说着话,薛涉走到二人面前,正要说话,燕兰泽便抬了眼看向他,苍白脸上一愣,然后便是惊喜绽开。
  “公子可是姓薛,单名一个涉?”燕兰泽欣喜的拉了薛涉的手,好似终于抓住了什么重要之物一般,“还有一个妹妹,闺名为采之?”
  二十五、
  薛涉一时有些发懵,紧接着眸光一厉,朝着沈妄瞪了过去,立在薛涉身后的伏湛也不由将视线从沈妄身上移开,看了面带欣喜的燕兰泽一眼。
  “怎么回事?”
  沈妄微微一笑,好似没看见伏湛一般,向前一步走到燕兰泽身侧,将燕兰泽紧握着薛涉的手分开,安抚燕兰泽:“王爷没有认错,这位便是薛涉薛教主。”
  又转向完全状况外的两人,面露歉色,“荣王爷前些日子染了重病,痊愈之后便失了忆,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了。”
  薛涉面色一白。
  燕兰泽待沈妄说完,歉意一笑,道:“本王将往事皆忘了,从前若是有何冒犯二位之处,还希望二位多担待。”
  薛涉看着燕兰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燕兰泽奇怪的与他对视一眼,忽而恍然大悟,“本王姓魏,名行舟,薛教主既是江湖中人,又是我未过门娘子的兄长,日后唤我为行舟即可。”
  他一双眼殷切的看着薛涉,看得薛涉仿佛口中含了一口老血吐又不是吞也不是,最后只得顺了燕兰泽的话,喊了一声“行舟”。
  沈妄在燕兰泽身后就是一笑。
  薛涉斜眼过去横了狼心狗肺的沈妄一眼。
  一阵冷风吹过,燕兰泽低头重重咳嗽两声,薛涉皱眉看着,心里开始盘算起如何对付失忆的燕兰泽,沈妄走上前来替燕兰泽顺气,待燕兰泽咳过一阵,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伏湛开了口。
  “此处风大,寻个清静地方说话。”
  燕兰泽连声称是,沈妄拿了颗药丸给燕兰泽服下,然后领着一行人去了隔壁街上的一家仅剩的一家茶馆,燕兰泽与薛涉前步进了雅间,跟在后侧的沈妄被伏湛一下拉住衣领,扯去了隔壁房中。
  燕兰泽站在桌边,看向空荡的门口,“沈神医这是……”
  薛涉坐入椅中,不甚在意道:“他们二人是老相识,你不必在意。”
  燕兰泽迟疑一阵,一笑,也入了座。
  “没想到薛教主竟也在许城,”燕兰泽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叠,似是在隐忍什么情绪一般微微颤动,“采之也在许城吗?我许久未见她,很是想念。”
  薛涉看他一脸期待,面上表情全然看不出一丝对自己的厌恶,心中疑惑更深,燕兰泽自从不归谷一战后身子虚弱许多,忽然去了不习惯的滇南之地生活染上重病倒也不意外,但这失忆究竟是不是真,他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出来。
  “王爷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薛涉拿起桌上茶盏,似是友好的一笑,“既是不记得,为何还记得舍妹与我,甚至还称舍妹是王爷未过门的娘子?”
  燕兰泽腼腆一笑,温和回道:“我醒后记忆虽失了大半,却还是记得自己从前喜欢过的人的,我与沈神医说过采之之事后,神医与我说采之是薛教主的亲妹妹,已与我定了来年婚约。”
  薛涉顿时在心里将唯恐天下不乱的沈妄来回骂了一万遍。
  燕兰泽看未来的内兄不说话,有些着急,忍不住问道:“莫非薛教主看不上我这个妹婿?”
  闻言,薛涉沉沉一笑,不答。
  燕兰泽越发坐不住,交握的双手背部隐隐浮起青筋,“薛教主既是看不上我,那方才所言采之不在许城,是否也是在骗我?”
  薛涉皱起眉,恨不得当场将沈妄抓过来揍上一顿,方能解沈妄留下此等烂摊子的怒火,“我虽不想你做我妹夫,但并不会在此事上欺骗王爷。”
  燕兰泽豁然站起,“薛教主,明人不说暗话,你不想让本王娶采之,但婚姻之事从来是两人之间的事,本王与采之虽希望薛教主能支持,但若薛教主执意做恶人,那薛教主这个内兄,本王不要也罢。”
  薛涉一阵头疼,他从未想过燕兰泽失忆之后脾气变随和的同时,性格竟也变得如此胡搅蛮缠,他来许城是为了将燕兰泽逼回席城荣王府,可被燕兰泽失忆加采之一事搅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兰泽站起身,打一见面就带着笑意的脸上敛了情绪,看上去有从前冷漠的痕迹,“本王虽是为了疫病之事前来许城,但既然采之也在许城中,薛教主又执意阻拦本王与采之的婚事,那么在这两件事处理完毕之前,本王会好好陪薛教主在这城里耗着,耗到薛教主愿意将采之交出来为止。”
  说罢,燕兰泽冷着脸往门外走去,薛涉黑着脸跟着起身,“燕兰泽,你站住。”
  披着白色大氅的人毫无所觉的推开了门,薛涉又上前一步,抓了燕兰泽的手,不耐烦道:“燕兰泽,你究竟在胡闹什么?”
  被抓着的王爷像是被什么污秽之物粘上了一般:“薛教主,放手,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薛涉倒是笑了,“你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对本教主不客气?”
  燕兰泽沉了脸,刚想说话,喉间一痒,微弯了身子重重咳嗽起来,薛涉冷眼看他咳红了脸,正要上前替他顺气,隔壁房里忽然一声巨响,沈妄怒气冲冲从门后走出,越过薛涉面前一把抓了燕兰泽就往楼下走。
  燕兰泽正咳着,被沈妄这一拉扯,险些没喘上气来,脚步一踉跄,身子就撞在了楼梯上,沈妄一停,被追上来的薛涉一把拨开。
  “咳、咳!”燕兰泽咳得眼前昏花一片,胸肺疼,撞上楼梯的腰也疼,疼得他被薛涉一把抱进怀里都没有察觉。
  薛涉一边替燕兰泽拍背,一边横了沈妄一眼,“药拿来!”
  沈妄本还有些内疚,被薛涉这一瞪,心底火气又蹿起来,脸上一笑,手里扬起一把粉末就朝薛涉面上挥了过去,薛涉躲闪不及,一下卸了力气软软躺倒在楼梯上。
  “竟是些让人恼恨的渣滓!”沈妄扶住燕兰泽,嘲讽一句,拿出一罐药来给燕兰泽闻了闻,止了燕兰泽的咳嗽,扶着燕兰泽头也不回的出了茶馆。
  二十六、
  许城中瘟疫横行,燕兰泽身子不好,大多数时候留在城主府中休养,沈妄则几乎不回城主府,白日里在医馆与患者中穿行,治病煎药,夜晚则直接宿在医馆里,除却必要情况需汇报外几乎不回城主府。
  情势严重,沈妄连燕兰泽都顾及不上,那日忙里偷闲与伏湛谈话没得出结果,愈发将一腔心思都扑在了如何治好疫病之上。
  薛涉与伏湛再次找上门来时,沈妄瞥了从门外踏进来的两人,立刻大叫一声“站住”,然后指了身侧一小童,“去,给这两位爷取两碗药汤来。”
  伏湛与薛涉早在不归谷被沈妄诊治时就被灌过不少药水,寻常毒药对二人无效,但为避免万一,这防御药汤不能少。
  待二人喝下,沈妄将手中扶起的病人安置回简易木板床上,眼神朝伏湛一扫,道:“伏湛,你出去。”
  伏湛静默一阵,终是败给沈妄的疏离,转身出了医馆,他一走,沈妄收回视线,走到了下一个病人身前。
  “你不去城主府寻燕兰泽,来此处寻我作甚?”沈妄漫不经心问。
  医馆里四下躺满了疫病程度不一的病人,薛涉刚往里走一步,一个小童上前来递了一张与沈妄他们一样的帕子上来,嘱咐薛涉戴上。
  薛涉蒙好口鼻,走到沈妄身边选了个不挡着沈妄动作的位置站定。“燕兰泽究竟怎么回事?”
  沈妄扒开病人的眼皮看了一眼,不甚在意答道:“高烧烧坏了脑子,醒来后谁也不记得了,独独记得一个采之,我诓他说采之回了朝天教,等着他来年去娶他,你莫要这样看我,我若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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