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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阵-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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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那敲门声犹如惊雷,守门人在心中嘀咕,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狗仗人势的斥责,哪想到才刚刚去了门栓,大门顿时被人从外面踹开,还不等守门人出声,已经挨了个窝心脚,一屁股滚到地上去了。这一脚踹得不轻,守门人疼得龇牙咧嘴,正准备骂娘回去,一抬眼,顿时吓成了白纸人。
“二二二,二公子……”
“刁奴!主人不在,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
袁熙将手中的马鞭丢给一路小跑赶过来的仆役,只是淡淡地瞥了那守门人一眼,便让那守门人吓得差点昏死过去。
袁家奴仆中流传着一句保命符,叫“得罪天,得罪地,莫惹恼了袁家二公子”,不过这次袁二公子似乎赶时间,顾不上修理不听话的家奴,步履生风快步往内院行去,一路不停脚地吩咐让人准备沐浴洗尘的东西,又命人往中常侍府内递拜帖。
从进门到更衣洗漱焕然一新,也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袁二公子便重新登上马车,风驰电掣向中常侍府赶去。
“哎呀,真是稀客,想不到袁二公子竟然也肯到老奴这破屋烂瓦做客。”
如今能让秦超这样笑靥相迎的人不多了,不管那白胖如佛爷的脸皮子下藏着什么魑魅魍魉,好歹这层人皮,在袁家人面前是不敢揭下去的。
袁氏一门四世三公,是大夏朝一等一的豪门权贵之家,门人故旧遍布天下。当初荆州镇南将军被搬倒,荆州很是乱了一阵子,无论谁去接受,都得被这烫手山芋熨下去一层皮,最后昏聩无能的先帝没有办法,在明知道是饮鸩止渴的情况下,也只能眼睁睁将这块大肥肉送给袁家。
秦超那肥肚子里装着明白,如今幼帝没有震慑力,若是得罪了袁家,以袁氏声威,振臂一呼号令百官诸侯,他这个能在朝堂上让百官双股战战的“九千岁”,恐怕也要没好果子吃。
“中常侍大人,熙此来拜访,是来向您讨要一个人。”袁熙开门见山,半句废话都没有。
秦超笑容约莫有那么一眨眼功夫的僵硬,心中吃惊不小。虽然早就听人说起那锦绣楼的风无歌和袁熙有几分交情,却没想到堂堂刺使公子竟然能亲自劳动大驾,找上门来要人。若只是个寻常的阵法师,秦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送出这份顺水人情,可是一想到风无歌手中掌握的绝技,他又不甘心就这样将人交出去了。
“袁二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咱家怎么听不懂?”秦超装着糊涂。
“中常侍大人,熙既然能找上门,自然是知道了确切消息。如今时局不稳,高门大户秘密招揽阵法师入账,原本也不算什么,只是大人找到的这个风无歌与在下算是至交,还望大人能看在袁家薄面,将人放还,为表谢意,熙愿将四名阵法师送给大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若是再推脱下去,势必要闹得不好看了,秦超想着,那姓风的臭小子骨头死硬,还天生带着对宦人的偏见,一时半刻也没法从他嘴里撬出有用的东西来,兴许把他弄死了都捞不到什么好处,远没有四个现成的阵法师实在,再说只是过了袁家人这一关,日后若想再打这小子的主意,也并非没有机会。
权衡再三,秦超终究是答应了袁熙的要求。
袁熙见秦超妥协,总算在心底暗松口气。其实距离接到岳清的亲笔信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有余,他日夜兼程马不停歇,也不能比这更快了,若是算上风无歌被掳走的时间,这前后足有一个月,他根本不能确定风无歌在秦超手里还能不能留下一条小命。
现在看来,姓风的还算命大,没让他赶来收个现尸。
秦超亲派了车马陪同袁熙去领人,然而当袁熙看到和死囚关在一处的风无歌时,却是气得差点杀人——只见黑漆漆的死囚室内,一群穷凶极恶的囚徒正将风无歌围在当中,有人给他捶腿,有人给他揉肩,还有人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帮他扇风躯干蚊虫,而风无歌本人则半眯着眼,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份侍奉,看着好不惬意。
敢情这些日子的风餐露宿担惊受怕,都是喂到了狗肚子里!
陵洵抬眼间瞥到牢笼外的袁熙,似是毫不意外,蓦地绽开笑容,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子进,你来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袁熙眼睛下挂着的两个黑眼圈顿时又黑了几分,板着脸命狱卒将牢门打开,将这没心肝的东西提出来。
陵洵似乎老大不乐意,和狱中的众死囚一个接一个道别过去,好一番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最后挂在一个豹头环眼的高个男人身上,又是哭又是笑,差点就要击筑高歌一曲痛别离。
袁熙实在是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风无歌!”
陵洵这才软泥鳅一样连蹭带拱地滚出来。
在一旁看着的秦超原本还担心风无歌小身板经不住这些悍匪的操干,后来看他生龙活虎,又担心他会不会记仇,当面向袁熙告状,可是此时见他这样,秦超直接将他划归成一个棒槌,脑子生得不大正常,也怪不得会当他面找宦官的茬。
袁熙见风无歌那没正经的样子,原本是虎着脸,可是很快他就注意到他的腿受伤了,似乎还不轻,心中刚聚集起来的怒意顿时散的渣都不剩,不动声色地看了秦超一眼,简单谢过,便带着风无歌离开大狱。
“子进果然重情重义,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闭嘴!让我看看你的腿!”
陵洵被袁熙塞进马车,正准备聒噪一些感天谢地泪洒江河的废话,却直接被袁熙呛了回去,强行掀开他外袍,看到膝盖处的棒伤,眉头骤然锁紧。
“这是怎么回事?那老阉货为什么对你下这么狠的手?”
袁熙一边赶路一边派人向京中打探消息,只知道秦超在收罗阵法师,风无歌不幸中招,也被捉去中常侍府,言语间冲撞了中常侍被下大狱,但他却不知道具体过程究竟是怎样。
陵洵用袍子盖上伤处,干巴巴地向袁熙讲了当天发生的事,袁熙哽了半天说不出话,听天方夜谭般,不敢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当着秦超的面说膝盖见了不全之人就弯不下去,还主动让人家打一打试试?”
“差不离吧。”陵洵点头,顺手撩开马车帘子,心不在焉往外看热闹。
袁熙酝酿了半天,才酝酿出一场连珠炮似的爆发:“风无歌你是不是作死?就不怕被打成瘸子?就不怕被那姓秦的整死?要是岳清没发现你留下的暗号怎么办?我要是赶不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大不了一死,死也不跪那些没卵的太监。”
袁熙看着这人鸟窝一样的后脑勺,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若说风无歌不会变通,他比谁都能钻营攀交,可若说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眼前混成这副惨样的又是什么东西?但凡肯低个头,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
陵洵趴在窗户边,将一张人模狗样的白脸露在外面,旁边刚好路过一个拉车的小哥,见了他还以为是碰到哪家深闺小姐,看得眼睛都直了,脚下没留意,差点将车带到沟里,而始作俑者却仿佛奸计得逞般,拍着车窗哈哈一阵粗野的爷们笑,吓得那小哥以为自己撞见鬼了。
就这样一路招猫逗狗地往袁府行去,在快到袁府的时候,陵洵忽然看到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陵洵来过几次京城,尤其对袁家这一带颇为熟悉,这处宅院他记得已经空了很多年,再仔细一看,见黑漆大门上并未悬挂匾额,只在门上挂了个简朴的木牌,写着“穆宅”二字。
也不知怎的,陵洵只觉得那两个字像是楔子,一下扎进他的心眼子里,出不来了。
第10章
“这穆姓人家是什么来路?”陵洵问。
这地方距离袁府不远,属于城内上区,想必能在这里住下的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可是他又实在没听说过京城里有哪家大户姓穆。
袁熙凑到窗边看了眼,没好气道:“我刚进京就去了中常侍府,怎么有空打听这些没要紧的事?这应该是新搬来的,等回府以后问问府里的下人吧。”
陵洵唔了一声,一回到袁府,其他顾不上,先将看门的抓过来问那姓穆的来历。
守门人自从袁二公子离开便一直惴惴不安,活像只待宰的兔子,见陵洵有此一问,忙不迭跳上前,献宝似地正要开口,却瞄到自家二公子的脸色,于是立马化身为锯了嘴的葫芦。
袁熙黑着脸揪住陵洵的脖领子,嫌弃道:“你这浑身又臭又脏的,快去洗干净。”
陵洵极度不满,报复地回头冲袁熙坏笑,意有所指地问;“哦,洗干净,你想让我干什么呀,袁二公子?”
袁熙呵呵冷笑两声,从牙缝里挤出:“自然是想让你这销魂蚀骨的小美人给我暖床啊。”
陵洵做泫然欲泣状,正要再演点什么,却被袁熙一挥袖子,让几个壮实的仆妇连哄带骗地拖走。
“小心风公子的腿伤。”袁熙嘱咐了一句,又命贴身护卫去太常请太医令,以备稍后给陵洵诊治。
陵洵被侍女们舒舒服服地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期间少不了调戏,吊着眼睛一副色相,弄得几个小姑娘脸红不已,不过他也仅限于用言语和眼神撩骚,倒没有真的舔着脸占人家便宜。
袁熙将陵洵安排在自己的卧房,待陵洵沐浴更衣之后,太常的王太医令已经被接了来。
陵洵这时候也惦记起了自己的腿伤,毕竟能不做瘸子还是不做瘸子的好,于是老老实实不再出幺蛾子。只是他刚沐浴完毕,随意披了一件袁熙的外袍倚在床榻上,一头黑发没有竖起,全披散下来,犹如黑缎。
王太医令并不知道此行是为什么人诊病,只听说是袁府的贵人伤了腿,等被人带到内室,远远便闻到一股馨香,只略微往床上望了一眼,看到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雪白的脸上红唇嫣然,竟以为是袁熙的宠姬,吓得急急避开了视线,只专注查看膝盖伤情。
然而陵洵穿了裤子,这王太医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婢女上前打帐幔,替美人挽起裤腿遮掩玉足,愣是呆站在床畔不敢动作,窘出了一脑门冷汗。
陵洵见太医令瞪着一双老眼直勾勾看着地面,也跟着抻长脖子往前探了探,纳闷这地上有什么稀奇东西,让老头盯得出神。后来一想,这些研究医理的老人家多半脑袋都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也许现在正是思索着什么,也就不去打扰。不过为了诊病方便,他准备把裤子脱了,反正都是男人,又无需回避,哪知道才伸手解了腰带,太医令像是被夹了尾巴的耗子似的,急忙背过身去,连连告罪。
这什么毛病?
陵洵不明所以,望向站在一旁的袁熙。
袁熙打眼一瞧陵洵的样子,蓦然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喂,袁老二,你笑个屁啊!”陵洵恼火,张嘴骂了出来。
这太医令一听到陵洵的声音,顿时僵硬如一颗千年老人参,连长长的白胡须都不会打弯了。
袁熙笑得直不起腰,用手擦着眼角的泪,“风无歌,都怪你生得这样一张脸,人家王太医令将你当成我的女人了。”
陵洵被戳中死穴,气得脸都白了。
老太医令闹了个大乌龙,忙抖着手向床上的人作揖:“是老朽眼花,看错了,看错了,还望公子勿怪。”
陵洵虽然平时口无遮拦,好歹还残存了那么一点尊老爱幼的良心,不好对老人家发作,只咬牙指着袁熙骂:“信不信你再敢笑一声,老子腿好了扒干净你身上的皮子!”
袁熙很配合:“我信,我怎么不信啊,不过你也得等腿好了再说,现在就先委屈一下吧。”
知道风无歌最恨被人误认为女子,袁熙也不再落井下石,轻飘飘一句重新将重点转移到陵洵的腿伤。
陵洵接下来的诊治中全程臭着一张脸,好像这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
太医令顶着陵洵锋利如刀的目光,紧张得都快晕过去了,不过好歹他多年为京城中的门阀高户诊病,也算有点定力,仔细查看了陵洵膝盖的伤,神色微异,问道:“不知在此之前,是否有高人曾为公子诊治?”
陵洵心里还是有气,回答时不免神色淡漠,“我受了刑,刚从大牢里出来,太医令大人说我有没有让人诊治过?”
太医令倒是没注意陵洵的语气,只是捻着胡子连连称奇,“这就是怪事了,老朽查看公子腿伤,分明有骨位复原的痕迹,应是有人精通此道,为公子及时救治了才对,否则以公子伤势之重,恐怕拖到今时今日,这双腿就难以保全了。”
陵洵这才想起来,在大牢中,那个一开始嫌他抢了窝的干瘦胡子阮吉,人称阮三爷,曾为他做了一次接骨,钟离山还大言不惭地吹嘘,说阮三是他们清平山的神医妙手,骡子马儿劈了腿,都是他给救回来的。陵洵当初也没当回事,只当是钟离山在调侃,笑骂了一句滚,不过在阮三帮他按了几下之后,觉得膝盖的确没那么疼了。
听太医令此言,莫非那阮吉还真是个行家不成?
“这么说来,倒是有一人曾尝试为我接骨……”
太医令眼睛一亮,“不知公子可否为老朽引见此人?”
陵洵在脑袋里约莫勾画出一把长着山羊胡的肮脏干柴,再瞧瞧面前这道骨仙风一尘不染的老者,心说这人还是不让太医令见到为好。
袁熙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似乎提醒太医令不要本末倒置,来袁府的任务是救人治病。
太医令倒也有眼色,忙开了药方,对莫辰道:“公子的骨头接得及时,这伤其实已经算好了大半,剩下的皮肉外伤,只要静养便可。老朽这里开了两张药方,一张煎汤内服,一张捣糊外敷,相信数月之后,定可无恙。”
数月?
陵洵微微皱眉,问道:“我最快可以多久下地行走如常?”
“所谓伤筋动骨百日养,只怕最快也要三个月。”
三个月……
太久了!
现在万不是高枕无忧的时候,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必须尽快赶回益州。
“没有什么方法,能助我再快一些恢复行动吗?”
“这……恕老朽才疏学浅,实在是无能为力。”王太医令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面上却毫无愧色,摆明了是在控诉陵洵无理取闹,强人所难。
袁熙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怨太医令,正准备好言将人送走,再劝那不安生的东西歇了心思好好养病,谁料便在这时,门外下人来报,说是隔壁穆宅有人登门,声称是专为风无歌老板送上一剂良方,对跌打损伤有奇效。
第11章
袁熙听了来报颇为惊讶,陵洵更是从床上腾地坐了起来,俨然一副狗闻到肉骨头的神情。
“先把人带进来问话。”袁熙刚说完,心念一转,又问:“来人可是穆宅的下人?主人可曾临门?”
下人回禀:“只看到一个小童儿,想必只是穆府家人。”
袁熙点点头:“那让人进来吧,直接带到这里来。”
王太医令原本是要辞别的,但是听说有人奉上治愈腿伤的良方,不免有些心痒,偷眼瞄了下,见主人没撵,便也厚着一张老脸皮留下来等着看热闹。
没用多久,管家亲自带着穆府的人进来。
陵洵也不知是怎么,但凡沾上个“穆”字的事物,总让他莫名惦记上几分,因此不过是一个相貌清秀眉眼乖巧的小书童模样的穆府下人,在此时他那双挑剔的桃花眼里,也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你便是穆府来的?”还不等袁家主人问话,陵洵已经没自觉地开了口。
这被管家带进来的小童儿大概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看上去竟比方珂方珏那两个猴崽还要年幼,只是举手投足间自成一套章法,远不是两只猴崽可比的,即使面对袁府这样的世家豪门,也没有丝毫怯色,回话清楚明白,不见扭捏之态。
“回禀公子,小子正是穆府主人所派,前来送医治腿伤的良方。”
“哦?你们穆府的主人怎会知道我府上有腿受伤的人?”
袁熙心中忽然生出警惕,秦超私自招揽阵法师这种事本就上不得台面,知道的人自然不会很多,即便是他,也是依仗袁家的人脉,才能打听到消息,更何况他此行来得匆忙,一路马不停蹄进京,才从大狱里将姓风的挖回来,这才多点功夫,他们便得到了消息,而且还清楚无误地知道风无歌是伤在了腿上。
这么一细想,袁熙更是觉得心惊,再看这回话的小童儿,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探寻。
可那小童儿面对质问,却并不慌忙,只是恭恭敬敬向袁熙拜了一礼,道:“主人只让小子来送良方,至于其他,小子也不知道。”
这态度不卑不亢,袁熙心里明白,从这童儿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便挥手让童儿免礼起身,将带来的方子递过来。
童儿应言从怀中摸出一小块折叠得匀整的黄麻纸,呈给袁熙,袁熙也不接,只是看了陵洵一眼,让一旁的王太医令先接过去验看。
陵洵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知道这袁子进是从小在权贵窝里养出了毛病,碰到不认识的人和事总要先怀疑上几分才能安心,便也由他去,毕竟他也是担心自己。
王太医令是个医痴,倒是不在乎这一小块方纸里是不是夹杂着什么包藏祸心的毒药暗器,巴不得能一睹为快所谓的奇方,然而待他将纸张彻底展开,却是愣住了。
这并非是药方,整张纸上连根草药毛都找不到。
“这……”
“怎么,方子可有什么问题?”袁熙一直留意着王太医令,见他神色不对,立刻问。
王太医令看了半晌,才重新将纸折好,递还给袁熙,回道:“袁公子,恕老朽医理不精,只是从上面的词字标注来看,这应该不是药方,而是一副人体穴位图,尤其集中于腿部几处大穴。但是若说这是一张穴位图,又着实古怪了些。”
袁熙也被这王太医一番话勾起了好奇心,展开手中纸张,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诸多人体穴位名称,但与平常的穴位图不同,这些穴位名字并非标注于人身,而是成上下左右中排列,宛若排兵布阵的的队形。
“我说,是不是该给我拿来看看了?”陵洵在床上快要把秋水望穿了,终于忍不住开口。
那垂手静立在旁的小童儿也适时地补充道:“我家主人确实曾说过,这方子要风公子亲自看才有效。”
陵洵见有人帮腔,胳膊肘毫不犹豫向外拐出去,颇有几分同仇敌忾地看向袁熙。
袁熙冷哼一声,最受不了这人二五眼犯癫,将纸方丢给他,恨不能连同一个白眼一起丢过去。
陵洵接过那一小片黄麻纸,也看不出他好奇,只是不紧不慢地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掐住纸张一角,拈花似地抖开,纡尊降贵般垂下眼皮子瞄了一眼,啊了一下,道了声“妙”,然后便将纸方子拢进袖子里,叫春般打了个哈欠,一翻身,躺下了。
王太医令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公子是怎么着了,颤巍巍的胡子抖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来。
袁熙倒是一副习以为然的样子,让管家将穆府的小童儿带下去领赏,又将王太医令送走,回来看着床上装死的人,抬腿便是一脚,“喂,别装了,人都走了。”
陵洵哼哼唧唧翻了个身,愣是没睁眼,好像真的在和周公如胶似漆地缠绵。
袁熙来气地又在他后屁股上轻轻踹了两脚,俯身凑近了道:“你不是对那穆府的人感兴趣么,我现在就去找下人回话,你确定不想听吗?”
见陵洵还是没反应,袁熙干脆不再管他,径直出了内室,让人将那个守门人找来。
然而袁熙一走,赖在床上睡得酣畅淋漓的人猛地睁开眼,再次将那纸方子从怀中摸出来,坐起身展开细看,平日里总是显得轻佻散漫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凌厉,微微眯起,目不转睛盯着纸上的字。
外行人也许看不懂,可是陵洵一看便知道这纸张里内容别有乾坤。
因为,这正是给阵法师看的阵型图。
阵法一道,并非如普通人所想,只限于排队组列。真正的阵法师,是可以将阵术应用于无穷,下至奇门遁甲,风水八卦,上至以阵术引雨唤雷,调理四经八脉延年益寿,甚至有传说中的大能者,即便是沧海桑田,也尽可幻化于阵术。
这其中关窍,便是基于天地五行之道。
所谓五行,无外乎耳熟能详的金木水火土。天干地支,方位节气,腑脏器官,颜色形状,宇宙万物皆可划归于五行之中。
例如东属木,西属金,南属火,北属水,中央属土。再如子辰申合水局,巳酉丑合金局,寅午戌合火局,亥卯未合木局。又如八卦中的乾、兑属金,离属火,震、巽属木,坎属水,艮、坤属土。而人体五脏之中,心属火,肺属金,肝属木,脾属土,肾属水。
将阵法之道融会贯通,可觉世间无处不含阵法,无事不可用阵法,甚至仅仅是裁衣刺绣,只要将阵法之术应用其中,也可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效果。
这个道理,并不是所有阵法师都能有缘参透,即便听人讲述,大多也只能停留于表面文字,很少有真正掌握方法的。陵洵能够了解一些皮毛,将一些浅薄的阵术应用于锦绣楼的布料,也是因为幼年时有机缘得到高人指点。
眼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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