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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山河-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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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里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清纭,但众人已被妖风分散,他们不知清纭去向,此地无边无际,望眼过去都是白雪。人在浩渺雪原与芥子无异,谈何找人。

  泽洲倒是跟着清纭,从踏入秘境的那刻起,他便察觉到此地的古怪。

  寒霜秘境有进无出,唯有清纭或许能破秘境的禁制。

  “师尊,寒霜秘境可有解法?”泽洲问道。

  清纭心不在焉,双眼好似幽暗古井。泽洲好奇地看了眼清纭,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此时只有一个词最能形容清纭此时的神态——魂不守舍。

  清纭莫名觉得一阵不安,这股心悸并非因寒霜秘境有进无出的传闻而起,而是此地仿佛呼唤着他深藏心底的恐惧。

  直到他看到那副情景。

  “这是何物?”泽洲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一怔,“龙?龙的尸骸?”

  那是一条银龙,周身覆盖着冰霜,竟如同冰雪造就而成,撼人心弦。

  银龙早已死去,如雕塑般卧在常年冰封的雪原,尸骸不腐不化,依旧维持着生前的美丽。

  龙是最高傲的妖兽,即便快死了,也会为自己寻一处秀水青山的埋骨之地。然而,这条银龙却死在荒芜的雪原。

  “师尊?”

  泽洲不可思议地看着清纭,他竟从清纭脸上看到浓厚的不加遮掩的悲伤。

  剑修如入鞘的宝剑般,不轻易泄露心绪,清纭作为剑修中的翘首,能令他动容的事情,绝非小事。

  泽洲再次看了眼那条银龙的尸骸,不由揣测这条龙与师尊的关系。

  清纭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银龙。

  夹着雪粒的风肆意地拍打。清纭仿佛同那条死去的银龙一样,成了雪地里的雕塑。

  在寒霜秘境的另一处,尔冬披着炽锦的外衣,走在前面。炽锦沉默地跟在尔冬身后。

  炽锦听过寒霜秘境的传说——非化神期修士,有进无出。如果这地真是寒霜秘境,传闻又是真的,那他可真是被宗盟坑惨了。

  鬼知道,一直飘渺无踪的寒霜秘境竟然会在此时现世,他们又好巧不巧误入了秘境。

  “你说,你曾经来过?”炽锦问。既然这人说之前来过一次,想来肯定是有法子离开秘境。

  尔冬点了点头,他侧过头,似乎在寻找方向,但眼下到处都是一样的景、一样的雪。

  炽锦不知他究竟靠什么分辨方向。那头披散的白发被风吹起,炽锦看到他消瘦的下巴和半边淡色的嘴唇,心里隐隐泛起一种熟悉之感。

  “往这里走,”尔冬说。

  炽锦不再问话,只跟在尔冬身后行走。

  尔冬忽然问,“你不怕我欺骗你?你应该知道了,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炽锦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很快掩饰了脸上的异常。他哼了一声,说:“你一只兔妖罢了,我为何要怕?”

  尔冬笑了笑,没有说话。

  炽锦心想,自己其实是做错了,他不应该相信面前这只兔妖。

  这妖毕竟是当年搅乱人间的魔物,纵使脸再温顺无害,但身份摆在那里,谁知道是什么乖戾的性子。

  可是、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相信了这只兔妖。

  或许是因他每次看到面前这只兔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那个少年五官寡淡,实在是再寻常不够的相貌,同面前的兔妖相较真是天差地别。

  但他却总是在兔妖身上看到少年的影子。

  炽锦觉得自己真可笑,明明二者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他却因这人无端想起尔冬。

  不知走了多久,除了雪还是雪,偶而路过一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树。秘境里寸草不生,但还是可以看见野鸡、雪兔之类的小东西。

  一只野鸡扑棱翅膀,连跑带飞闯了过来。这只野鸡或许从未见过人,直接撞到尔冬身上。

  兀然撞上一个活物,受惊的野鸡顺着本能把头扎进雪里。

  尔冬将野鸡从积雪里拔了出来。野鸡两只脚被人捉住,拼命地扇动。那只拎着野鸡的手臂苍白纤瘦,隐隐可见青色的经络。

  野鸡扑棱着翅膀,不断挣扎,却被那只看着单薄的手牢牢捉着。

  炽锦有些好奇,看向这个白发男人。

  尔冬举着野鸡,回头朝炽锦一笑。炽锦遇到了他这辈子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之一,一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妖魔,竟一边抓着野鸡,一边问他,“你想吃野鸡吗?”

  更令炽锦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二,是他想都不想便点了头。

  尔冬在背风的洼地扫开雪,支起火堆。雪原的木柴受湿严重,寻常的火点不燃,但尔冬身边坐着的可是天底下最善御火的妖族——凤凰。

  “你怎知我是凤凰?”

  这人刚让他生了火,显然是知晓他的身份。

  “我随便猜的,”尔冬专心地呵护火堆,时时往里头添柴,料理好的野鸡支在简易的架子上,放在火上炙烤。

  炽锦眯起眼睛,盯着尔冬的侧脸。

  尔冬回头看他,说:“听说凤族容貌华美,想来你应是凤族的。”如此敷衍的借口,令炽锦再也说不出话。

  尔冬继续给火堆添柴。

  炽锦只觉得双颊滚烫,不知是不是那火堆的火烧得太旺。

  鸡肉泛着油光,油滴从翅尖滴落。尔冬撤了火,将鸡肉撕开,递给炽锦。炽锦正要接过,忽然瞥见尔冬脖子上的痕迹。

  一小片鳞状的印记从衣领处冒出,几乎爬到了脸颊。印记闪着珍珠般的光泽,妖冶异常。

  炽锦一怔,手中的鸡翼落在地上。

  一只没多少肉的野鸡仅被吃了小半。尔冬精神不佳,仅吃了几口,炽锦魂不守舍,也没怎么吃。

  尔冬扯着外衣的领子,哈了口热气,方才吃了几口热气腾腾的鸡肉,浑身似乎暖和了一些。

  “走吧,”尔冬继续朝前方走。

  身后却没有动静,正当他要回头询问时,尔冬忽然听到炽锦的声音。

  “尔冬。”

  尔冬停下脚步。

  炽锦悬着心,手心竟渗出热汗。

  尔冬看着炽锦,笑了笑,问:“你说什么?”

  炽锦垂下眼睛,回道:“没什么,还要走多久?”

  “快了,”尔冬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和飘絮似的雪花。

  走了一会,天似乎亮了些。飘飘扬扬的细雪落在俩人的白发和黑发上,雪不曾融化,又轻轻地从发梢滑落。

  炽锦见尔冬忽然蹲了下来,凑上去一看。拨开厚厚的积雪,冰雪之下竟生了一株青嫩的野草。

  “这是?”炽锦问。

  “寒霜秘境的阵心。”

  炽锦不免吃惊,秘境的阵心竟然只是一株再寻常不过的野草,但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人竟能从雪海里找出比银针大不了多少的阵心,“你怎知道阵心的方位?”

  尔冬听他一问,神情有些恍惚,他很快藏起那副失神的神情,只说:“如果你同阵心日夜相处数十年,也能找到它。”

  炽锦不解,又不好接连询问。

  尔冬拔出野草,于此同时,阴沉的天幕被日光驱散,漫天冰雪的雪原迎来了少见的晴光。一缕灿烂的阳光刺透云层,垂直落下。

  秘境说到底,也是一处法阵,只是这个法阵是天地造就的。如果说阵法是锁,阵心便是钥匙。随着阵心被尔冬拔断,秘境里的雪眼见着变少,露出大地原本的模样。

  阵心一断,秘境的灵气也很快泻去。

  炽锦有些可惜这浓郁的灵气散去。尔冬说,“寒霜秘境不会消失,草籽随水流迁徙,指不定来年,草芽又会长出,秘境重新现世。当然,你也可以将这秘境带走。”

  炽锦怪道,“带走?”

  “以心头血滋养阵心,便能与法阵融为一体,届时你便是阵心。”

  “可这人也死了!”炽锦蹙眉道。纵然是龙凤一族,没了心尚可存活,但少了心头血,浑身精力都会被抽走,与死无异。

  尔冬笑了笑。

  “你从哪听来这些古怪的玩意?”

  这么多荒诞不经、不寻常理的话。

  尔冬笑道,“一只王八精告诉我的,活了好久的王八精。”尔冬说到这里,忽然转了话题,“我们出来了。”

  方才风雪交加的雪原仿佛只是幻境,眼前是晴空万里的山野,树木葱郁,溪水淙淙。

  “我带你走出幻境,你帮我一个忙,可好?”尔冬说。

  澄澈的阳光透过山林树叶间的隙缝,落在尔冬身上。苍白的肤色被日光照得几近透明。

  炽锦说,“你说。”

  “帮我带一样东西去一个地方。”

  炽锦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尔冬借了匕首。炽锦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然而他想说的话却被糊在嗓子里,吐不出来。

  果不其然,尔冬接下来的行径令炽锦大为吃惊,炽锦想夺过他手中的匕首,然而匕首的刀尖已经刺入胸膛。殷红的血浸染了五指,从指缝里流出。

  “你在做什么!”炽锦情不自禁斥责道。他低头去储物囊寻找伤药,却被尔冬制止了。

  “还不够。”

  握着刀柄的手继续下了重力。

  炽锦紧锁眉头,扬声说,“你这是要寻死吗!”于妖族而言,心头心滋养着内丹,没了心头血,内丹将逐渐枯竭。

  尔冬看着炽锦,“答应我,帮我把它带去那里。”

  炽锦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是个疯子,然而他心里除了震惊、不可思议之外,还有一份莫名的心悸。

  “峡州,茂村,无名山。”

  炽锦被尔冬苍白的嘴唇勾去注意,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地方的位置。

  “山上有一处小院,竹屋后面种着一株桃树。”

  尔冬说完这简短的几句话,竟好似被透支了所有体力,不住地呼吸,“帮我带去那里。”

  他又说了一遍,直到炽锦终于点头,尔冬才笑了起来,虚弱地勾起嘴角。
作者有话说:

52
  寒霜秘境消解的那刻,困在秘境中的修士不免一惊,但想来应是清纭破了阵,众人纷纷循着清纭的灵息汇聚。

  “清纭道长,此番多谢了,若不是您修为深厚,我等怕是困在那秘境里出不来了,”一个修士说。

  其余的人一一道谢,但清纭都没有回应,众人以为他性情本就如此,并未在意。只有泽渊发觉师尊神色有异,他扫了眼清纭身侧的泽洲。

  泽洲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缘故。

  泽渊正准备找个间隙,亲自询问清纭,不料未等到那时间,忽生异变。

  寒霜秘境一消解,此地原本的模样便显露,这原是一片寂静的山林,草木茂盛。

  刹那之间,草木仿佛被魔附体,张牙舞爪地扑向众人。不仅如此,地下犹如藏着异兽,那“异兽”不安分地拱起土层。

  头顶密密麻麻的树枝交织成一处密不透风的囚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行人罩住。

  泽洲眼疾手快,避开了向他扑来的树枝,从**里掏出烈火符。

  泽洲眼见着离自己最近的修士被脚底冒出的藤蔓束缚,却无能为力替他解开。

  这些发了狂的草木竟连烈火符也不怕,不知有谁在背后操控。

  变数来得太多,一行人中竟大半中了招。清纭握着长剑,踩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剑身躺着粘稠深绿的汁液。

  天暗了下来,遮天盖地的树枝挡住了日光。

  一人从树影后不急不缓地走至清纭面前。

  那人一袭青衣,噙着温和的笑,额角的黑纹消失了大半,仅余下俩三条呈枯枝状从鬓角延伸出来。

  “枕寒山?”一修士见到男人,大惊失色。

  泽渊方才费了不少力气才避开那些无影无踪的树枝,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枕寒山后,心跳如鼓。

  枕寒山莫非真的已经同神格融合?

  如若真是这样,又有什么办法杀了他?

  如今杀他,和弑神有何两样?人怎能和神斗争?

  绕是泽渊从未退缩,更从未因某事害怕过,后背也不免渗出冷汗。

  枕寒山许是感知到泽渊的打探,轻轻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依旧温和矜持,令泽渊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枕寒山的情境。此人身着朴素青衣,周身缠绕药香,看上去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丹药师。

  灵修生性平和,与人族亲近,泽渊本以为枕寒山也是这类灵修,可如今知晓了枕寒山的真面目,只被他看了一眼,自己竟浑身发冷。

  “清纭,”枕寒山看着上方的剑修,问道:“我的小兔子呢?”

  枕寒山面带微笑,但与清纭印象中的枕寒山格格不入。他所认识的枕寒山从未用过这般轻佻的口气说话。

  “你是不知,还是不愿告诉我?”枕寒山一如既往用着那平和的口气,但手中幻化而出的冰冷长剑,不由分说地刺透一个修士的胸膛。

  那修士被树枝束缚,还未察觉到危险降临,已经被长剑带走生命。

  枕寒山所持的剑是一柄玉质的长剑,血槽积攒的血渍清晰可见。

  他来此之前,怕是已经杀过人了。

  “那兔妖不是和你亲近吗?难不成他也害怕你这怪物,不肯释放灵息,让你寻到他?”泽洲讥笑说。

  清纭斥责道,“泽洲!”

  清纭飞身挡住攻击,长剑剑身相撞,发出琅琅之声。

  枕寒山收敛了笑意,“既然你们也不知道,那便没有用处了。”话音刚落,这方被树木囚困的小天地再次发生巨变。

  “师尊!”

  师兄弟二人惊叫道。

  天地仿佛旋转,眼前的景象是重重叠叠的叶子。无数落叶萧萧落下,犹如一个大型的沙漏。

  当年一己之力抵挡数千水妖的宗盟翘首——清纭道长,手中的剑竟断了。

  枕寒山轻抬左手,无数藤蔓汹涌地涌向清纭。

  清纭被藤蔓缠住,悬在半空中。泽洲泽渊二人赶忙营救。

  枕寒山没有理会清纭的两个徒弟,而是低头自言自语道,“原来你在那里。”

  他口中的“你”指的是尔冬,尔冬屏蔽了身上的灵息,直到方才枕寒山才感知到。枕寒山并不知晓自己为何汲汲于寻找尔冬,但既然找了这么久,那便去见一面。

  枕寒山想到那只兔妖,又看到剑尖淌着的血,他忽然转了念,不想杀了这些人。

  藤蔓一时之间尽数退去,连同那个让人胆颤心惊的青衣男人一起消失不见。

  尔冬知道枕寒山会来找他。

  即便眼前的枕寒山十足陌生,尔冬依旧对他说,“你来了。”

  “天快黑了,”尔冬望了眼天空,如是道。

  枕寒山笑道,“你莫不是在责怪我,过了许久才找到你?”

  “不是,”尔冬回道,“只是天一黑,该生火了罢了。”尔冬四处寻了柴火,过了很久才搭起了火堆。

  枕寒山便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篝火燃起,他在火堆旁坐下,同尔冬并肩而坐。

  “你和他真像,”尔冬说。他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眸,火光在眸中跃动,只可惜这火是冷的。

  枕寒山目光一冷,旋即笑道,“你在说什么?”

  尔冬凝视枕寒山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不是枕寒山。”

  男人笑了一声,“哦?那你确信自己真的了解他?”

  尔冬沉默地看着男人。男人在他耳畔轻声说,“那你可知他为何要姓枕?”

  尔冬避开男人的靠近。“枕寒山”笑道:“你看看,你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呀。”

  男人抬手,食中二指轻点尔冬的额头。尔冬眼前骤然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人由远及近,清脆的声音从那少年口中吐出。

  “我叫阿枕,是寒谷的人,这里的魂草都是我打理的,你叫什么?”

  面庞清秀却略显寡淡的少年扬起脸,双眼好似弯月,“我从未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你是妖怪吗?”

  少年口吻轻松,双眼含着笑意,全无任何防备。

  “他为何姓枕,这点必然是没有告诉你的吧,”男人平和的声音忽然将尔冬从幻境中唤醒。

  尔冬双目失神,耳畔却依旧萦绕着少年清脆的声音。

  我叫阿枕……

  你叫什么……

  那年在寒山,兔妖也问了他,他叫什么名字。

  枕寒山没有多想,说,他姓枕。
作者有话说:

53
  枕寒山好整以暇,将尔冬的神色变化尽数纳入眼中。

  “你连他的姓因谁而起都不知晓,怎能说认识他呢?”枕寒山笑着,指尖拂过兔耳耳尖的绒毛。

  尔冬说,“我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何况,即便是真的,那也是他过去的经历罢了。”

  不管那名叫阿枕的少年同枕寒山有何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亲眼所见便为真?”枕寒山露出讥笑,“那你真该好好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枕寒山话音刚落,尔冬眼前再次浮现出一幅景象,只是与方才陌生的景象不同,眼前这一幕,他格外熟悉。

  那是寒山的景。

  石头之间的缝隙,是他没有成妖前的窝。石堆前有一大片空地,夏时绿草如茵,点缀着白色小花。他过去常常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那片柔软的草地上睡一整夜。

  那幅景象里,兔妖惬意地躺在地上,垂耳柔顺地搭着脸颊,无忧无虑地睡着。

  他的身旁立着一个男人,男人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凝视兔妖,过了片刻,男人俯身,一手掐住兔妖的脖子。兔妖毫无察觉,依旧睡得恬静。

  “若是他的力度再大一些,这只小兔子就没命了,”枕寒山笑道。

  尔冬眼前的景瞬时间消失,他脸上的血色随之一点点褪去,苍白的脸当真和冰雪一般,就连他的嘴唇也没了颜色。

  枕寒山温柔地看过来,指腹抹过尔冬的嘴唇。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啊,小兔子。”

  枕寒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尔冬,心想,旁人临死前的挣扎固然美妙,而这只兔妖脸上心如死灰般的哀痛,更令他浑身舒畅。

  逐渐粉碎尔冬心中对另一个他的美好印象,是这么的令人愉悦!另一个他有什么好?不过一个怯懦的性子,为求安生,竟甘愿伪装成温和无害的人。

  怎值得这只兔妖留恋?

  可是,尔冬的回应出乎他意料。尔冬喃喃道,“原来,他竟这般痛苦。”

  枕寒山神色一敛,眉梢轻挑。

  “我曾受影魔影响,嗜血好杀,一日不饮血便浑身难受。他被杀欲缠身,想来忍受的痛苦不亚于我。”

  尔冬深知不得已而为之的痛楚,他不想变成饮血的怪物,但最终还是服从了欲 望的驱使。

  而枕寒山身蕴杀神神格,却在漫长的一段时日里从未沾过鲜血,心里必然忍受了不少煎熬。

  枕寒山微微一怔,随后嗤笑一声,低声斥责道,“蠢货。”

  火堆渐渐熄灭,烧尽的枯枝闪烁着点点星火。月光皎洁,没了火光照亮,枕寒山依旧清晰可见尔冬的容貌。

  “我本想见了你后,便杀了你,”枕寒山勾起嘴角,凑在尔冬面前,轻声道,“但我转念了。”

  尔冬平静地望着枕寒山,既没有避开枕寒山的靠近,也没有因他的话流露出哪怕一丝的诧异。

  “如果直接杀了你,该有多么无趣,”枕寒山笑道,“不如留你一命,你好好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枕寒山抚过尔冬的眼睫,温声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做了枕寒山想做又不敢做的事罢了。”

  尔冬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枕寒山心里有些恼怒,这张脸还是有神情时更生动。但眼下,尔冬这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好似并未正眼瞧他。

  枕寒山忽然萌生了个主意,尔冬平静的面容因他下一步的动作终于起了波澜。

  尔冬吃痛地皱起眉,脖颈处钻心的痛瞬间传遍全身。枕寒山竟是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在脆弱的脖子处。

  被他咬过的地方见了血,血从伤口流淌下来,将小半肩膀染红。

  枕寒山的嘴唇上也沾染了血,他稍许舔了口嘴上的血,也不嫌血液腥涩,慢慢尝了起来。

  “这真是个好法子,既见了血,又不足以让你死。”

  尔冬缄默不语。

  他的沉默终于令枕寒山收敛了笑容,“在你眼里,我或许只是一陌路人,实则不然,我是枕寒山,枕寒山亦是我,这和你与影魔不同。”

  枕寒山俯身将第二处伤口定在尔冬的嘴唇上,然而这一次却比方才轻了不少,也慢了不少,以致他才触碰到尔冬的嘴唇,尔冬便从他面前避开。

  齿尖划过尔冬的嘴唇,只留下一小道口子,渗出血染红了苍白的唇。

  枕寒山面上终于露出愠怒,他扼住尔冬的下巴,将嘴唇上的血渍抹开。

  尔冬被迫仰着脸,他看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竟笑了起来。

  秀丽的脸庞绽开笑颜,苍白似雪的肤色,连眉睫都如冰霜一般,唯独嘴唇上一抹艳丽的红。

  枕寒山蹙起眉头,忽然察觉异样。他扶着额头,鬓角蔓延而出的黑纹若隐若现,“你做了什么!”

  尔冬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暗红色的眼睛凝视着枕寒山,眼底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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