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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朕是暴君-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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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少的东西,午膳就等圣上到了一起吃吧。至于休息,我听说这行宫引了温泉水,有几个汤池,想先去瞧瞧。”
  高庸本就是被蔺策派来照看游彦的,现在蔺策还未到,游彦就是整个行宫唯一的主人,高庸又岂会不从?立刻引着游彦向行宫内走去。
  这龙脊山行宫不愧是南魏最大的行宫,一路走过,各种亭台楼阁,景致之别致,丝毫不逊色于皇城。或许因为温泉的缘故,行宫内还绽放着各类的花草,看起来更是生机盎然。
  游彦一面跟着高庸向内走,一面赏着景,他这小半生也见过各种的景色,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行宫能带给人一些不一样的惬意,倒算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高庸终于顿住了脚步,指了指一块大石和它身后的院落:“将军,这个汤池是历代君王才能享用的,平日里旁人不得入内。不过,您与旁人不同,来时陛下已经吩咐过,让您与他共用这个汤池。”
  游彦朝着高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自顾走了进去。
  因为这个汤池是转为皇帝准备,所以修建的颇为华贵,一砖一木都彰显着帝王的尊贵,游彦兴致盎然地转了小半圈,才在高庸的服侍下,褪去外袍,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进到温热的池水之中。
  池面上蒸腾起白蒙蒙的雾气,显得格外的宁静祥和。高庸将游彦可能需要的东西都备齐摆在池边,知趣地带人退了下去,游彦挨着池边坐了下来,整个人懒洋洋地半闭着眼睛,将自己完全沉浸在这暖洋洋的池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游彦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倏地睁开微闭的眼睛,只侧耳听了听,登时笑了起来:“陛下脚程倒是快,从皇城到皇陵,又从皇陵到行宫,中间还要祭祀先帝,居然也能这么快赶回来。”
  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你现在从脚步声就能辨人,看来当日去西北再武艺上还是有些精进的。”
  游彦用湿漉漉的手握住了肩上那只还泛着凉意的手掌转过头看着蔺策:“我这辈子武艺精进大概是不可能了,当年陶姜亲手教过我几次,之后就下了这个结论。听声辨人我是学过,不过只能听出你一人的声音。”
  蔺策就着这个姿势干脆在池边坐了下来,手臂环着游彦的脖子,凑近他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从昨晚就想见你,今日一早就恨不得让人去接你,但又不想你去皇陵那种地方,只能快马加鞭的赶路,总算见到了。”
  游彦摩挲着他的手指,眼底满是笑意:“真巧,我也是。”
  “什么?”
  “从昨晚就特别想见你。”游彦的目光澄澈,是蔺策熟悉的坦荡“陛下不是要与我共浴吗,怎么还在池边坐着?”
  蔺策的手慢慢的锁紧,喉头抖了两下,覆在游彦耳边:“这可是你主动相邀,到时候可别求饶。”
  游彦漾起一面唇角:“这话说错了吧,我什么时候,求过饶?”说着,手上用力,趁着蔺策没有防备,将他整个人都拉入到汤池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一直候在外面的高庸听到声响,犹豫了一下,试探道:“陛下,出了什么事儿?”
  “是咱们陛下看见这温泉太过高兴,一时之间失了态,内官不必担心。”游彦兀自靠在池边,带着笑意看着立刻就湿了个通透的蔺策,“陛下,怎么样,这温泉水确实不错吧?”
  蔺策一到行宫就赶过来见游彦,身上还穿着一身黑色的衮服,此刻沾了水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对游彦来说,更多的却是诱人。
  游彦慢慢地来到蔺策身边,动作和缓地剥掉他的外袍,只留下一件沾了水变得近乎透明的中衣,将蔺策的身形勾勒的分外明显。游彦的目光由上之下,看了个仔仔细细,才若无其事地凑过去,讨好地亲了亲蔺策的唇:“生气了?”
  蔺策刚刚确实是吓了一跳,可是对上游彦那双眼,立刻就将所有都抛在脑后,完全顾不上自己头上还滴着水的冠冕,伸手搂住游彦的腰,覆上了他的唇。
  游彦在这种情况下总是格外的配合,双手环住了蔺策的脖子,微微仰着头,承受着来自蔺策的占有。他微微闭着双眼,睫毛下垂,在眼下映下一小块的阴影。直到被冠冕上的珠串撞到前额,游彦才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盯着蔺策看了一眼,抬手缓缓地拔下他头顶的玉簪,拆下冠冕,看着蔺策的长发慢慢披散下来,垂到泉水之中。
  察觉到怀里的人不专注,蔺策中止了这个吻,睁开眼看见游彦正半靠在他身上,用手指替他梳理长发。身上的中衣随着二人刚刚的动作已经散开,露出大半个肩头。
  蔺策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水,替游彦剥掉了湿漉漉的中衣,捏着游彦的肩膀又重新吻了上去。
  之后的一切也就理所应当,好像不管过了多久,两个人对对方的渴求都不会变淡,雾气蒸腾的温泉将这种渴求放大,让二人之间的温度急剧上升。
  情事过后总会有些疲累,不知是不是因为泡了太久温泉的缘故,游彦整个人都瘫软在蔺策怀里,环着蔺策的脖子,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滑落到水中。
  蔺策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角:“听说你也没用午膳,我让他们准备了东西,我抱你去吃点,然后回房休息。”
  游彦掀了掀眼皮,感觉自己并没有起身的动力,环着蔺策的手臂反而又紧了几分:“累的很,不想动。”
  “那就再歇一会,”蔺策靠坐在池边的大石上,让游彦坐在自己腿上,“明日我们去围场打猎吧。”
  “好啊,”游彦笑了起来,“你那块虎皮毯用了这么多年都不肯换,我也只好打一张新的给你。”
  蔺策缓缓抬手,从游彦头上将骨簪拔了下来:“之后我送了那么多支簪子给你,你不还是只肯戴这一个?”
  说着,他低头打量手里的簪子:“当日我还是不够用心,这簪子现在看起来粗糙的很。”
  游彦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骨簪:“粗糙我也喜欢。”
  蔺策眼底带着笑:“明明见过这世上无数的奇珍异宝,却偏偏对着这么一个粗糙玩意儿爱不释手。”
  “因为送它给我的人,才是这世上最宝贵的。”游彦将骨簪斜斜地插进发里,“待会让人温点酒送进来吧。”
  “又饮酒?”蔺策不满地皱起眉,“那先让御医过来为你诊脉,御医说没事了,你才许饮酒。”
  “御医每次诊完脉,不管有事没事都会开一大堆滋补的药,”游彦的手指不安分地摸上了蔺策的喉结,那里残留着一个浅浅的牙印,“所以能不能求陛下法完开恩,让我放纵这一次?”
  蔺策低下头看他,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先说好,只能喝两杯。”
  游彦纠结了一下:“那好,就两杯。”


第27章 
  夕阳西下; 暮色降临; 整个行宫逐渐被夜色笼罩; 白日的喧嚣也好,情yu也好,都逐渐消散; 一切最终还是归于宁静。
  游彦换了一身长袍,坐在汤池边,裤脚挽起白皙的小腿伸到水里; 因为水温而蒸腾出粉色。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 发梢在他无意的动作下垂到水里,再次沾湿; 但游彦丝毫不在意。他从手边拿起酒壶,倒了一杯温过的酒给自己; 一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晃了晃腿,溅起阵阵水花,心情明显十分愉悦。
  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游彦笑吟吟地回头; 看见蔺策手里抱着一件裘衣,忍不住指了指身边的炭盆:“裘衣就不用了吧?”
  蔺策自顾将裘衣披在他肩上,将人裹了个严实:“这里毕竟在山脚下,夜里风凉。”话说完,他挨着游彦坐了下来; 顺势枕在他大腿上,仰面看着头顶浩瀚的星河,忍不住感叹,“好像许久都没有这么闲适的时候了。”
  游彦不知从哪找来一把红木的梳子,将蔺策的长发完全铺散开,一面替他梳理长发,一面听他说着话:“自打你继位以来,日理万机,全部的心思都在国事之上,不肯有一丁点的懈怠。大概也没有几个人会把皇帝当成你这个样子。”
  蔺策将视线转回道游彦脸上,眼底有各种情绪闪过。游彦有些不解地与他对视,最终蔺策笑了笑,垂下眼帘:“在你眼里,这样的日子是不是无趣的很?”
  游彦撇撇嘴:“在我看来或许是有点无趣,不过你自己不觉得就好了。”他低下头,看着蔺策的脸,“人与人之间,哪怕感情再深厚,总归还是不同的两个人,我们有不同的家世,在不同的环境长大,自然也会有不同的喜好。我或许不能完全理解你想做的事情,但我知道,从你登上这个皇位开始,南魏的万里河山,无数的子民都成了你的责任,而你自然是不愿意让他们失望的。”
  蔺策抬眼,重新与游彦对视,半晌他握住了游彦的手:“我更不想让你失望。”
  “只要你还在,我又有什么可失望的?”游彦笑了起来,低下头,在蔺策额间印下一个吻。
  蔺策仰躺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游彦的脸,但游彦已经转开了视线,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在蔺策的长发上,因此他并没有看见那吻之后,蔺策逐渐暗淡的目光,也就不知道,此刻在蔺策的心底是怎样的纠结。
  游彦思绪飘散地很快,转瞬间便转了话题:“昨日我跟我爹去了李埠的寿宴,还在路上顺便尝了尝李府舍的粥饭。”
  “嗯?”蔺策回过神,迟疑道,“你带着越国公去吃舍粥?”
  游彦弯唇:“我爹还夸了李府的人心肠好,连舍的粥米都是好的,丝毫不掺假。”游彦说着话,已经将蔺策的头发绾起,用发簪固定好,“不过这一趟我倒是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李埠做的事儿没有一丝一毫的迹象表露出来,朝中更都是关于他如何清廉如何简朴的传闻。”
  蔺策坐直了身体,替游彦掩了掩衣襟:“这也是我一直很诧异的一件事,按照先前那张名单上的数目,李埠做这种事绝对不是第一次,但先前却从未听过一丁点的关于此事的传言。”
  “因为李埠的生活何止是清廉,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清苦。”游彦道,“不论是府里的老旧的房屋,还是穿着简朴的家仆,若只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那李府的人演技也太好了些。有些事是做不得假的,李大人带着李府上下平日里大概也过着那样的生活,所以才让人抓不到一点的痕迹。李府一游之后,我不得不承认,纵观整个朝堂大概也没有谁比得上李埠勤俭。”
  蔺策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先前他对李埠的印象与游彦一样,以为那些清风峻节的形象都只是表象,实际上的生活必定奢靡至极,也正是如此,游彦要去李府的时候,蔺策没有阻拦,因为即使他做了假象,也注定有迹可循。但谁又能想到,李埠收着上千两润笔费,却过着如此的生活。
  他手指下意识地敲了敲池边的石头,沉吟道:“既然如此,看来想从李埠身上找突破口应该有些困难,只能让人从别处下手,调查此事。”
  “嗯,待回去之后我会联系陶姜,让他的人多加注意此事。”游彦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梳子丢开,顺手拿过手边的的酒壶,倒了一杯刚喂到唇边,蔺策就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就着游彦的手,将杯中酒喝了一大半下去。游彦失笑,也不在意,仰头喝尽了剩下的半杯酒,再伸手去摸酒壶,才发现壶中居然空空如也,“没了?”
  蔺策点头:“刚刚不是说好了,只喝两杯吗?”
  “所以这个酒壶里,只有两杯酒?”游彦难以置信地皱起眉,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又看了眼另一只手里空了的酒杯,“然后你还喝去了半杯?”
  蔺策笑了起来,难得地露出唇边的两个酒窝,凑过去跟游彦贴了贴脸:“连半杯酒都不舍得分给我吗?”
  游彦盯着他脸上的笑怔了一下,跟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各种思绪从脑海中转过,最终凑过去吻上了蔺策带着酒香的唇。
  唇舌交缠,交换口中的酒香,没有了下午时的渴求与侵占,只是缱绻的温情,一吻之后,两个人的心底都装满了柔情。
  蔺策的双眼在夜色之中仿佛闪着光,他伸手轻轻地抱了抱游彦:“时候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晨起去围场。”
  “好,明日我一定会给你你换一张虎皮毯,”游彦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跟那个口口声声要在围场上彰显英武的人就好像是两个人,“鞋袜不知被我丢在哪了,抱我回去吧。”
  蔺策从来不会拒绝游彦的任何请求,对于这种更是乐得,自己先半起身,而后用力将怀里的人抱了起来,还顺便用裘衣裹住了游彦赤着的脚,起身向外走去。
  候在门口的高庸听见脚步声立刻迎了上来,却没想到看见的居然是这样一副场景,不由有些怔楞,他看着被用裘衣裹了个严实的游彦,有些怀疑那裘衣里面可能什么都没穿,立刻低下头收回视线,以免一不小心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丢了自己的脑袋。
  “高庸?”蔺策抱着游彦向前走了几步,却没见高庸跟上来,忍不住回头发现高庸还低着头站在原地,“你睡着了?”
  高庸仓皇抬头,急急忙忙跟了上来:“陛下。”
  “让人准备炭盆送进房里,衾被也都准备厚实些。”
  “已经准备好了,陛下放心。”高庸不愧是跟在蔺策身边的老人,办事妥当,心思缜密,极少有纰漏。
  蔺策果然满意地很,抱着游彦大步朝着房间走去。
  不知是不是下午耗费了太多的体力,等进到房里的时候,游彦已经靠在蔺策怀里昏昏欲睡。蔺策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床榻上,褪去裘衣,用衾被将人裹了个严实,见游彦还在睡梦之中没有丝毫被打扰,才安下心来。
  不管在什么样的条件下,游彦总能睡得十分安稳。当年先帝诸子夺嫡,他们作为势头最微的那一个,每日都行走在巨大的威胁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功亏一篑,性命不保,但游彦好像从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无数个夜晚,当夜色来临的时候,游彦总能早早入睡,而那清浅的呼吸声成了蔺策心底最大的依靠。
  那时候蔺策什么都没有,除了游彦的爱意。而现在他坐拥天下,却不知道游彦的爱意还能残存多久。
  蔺策换了衣服,轻手轻脚地在游彦旁边躺下。游彦在睡梦中依然感知到他的动作,翻过身滚进蔺策怀里,习惯性的将脸贴在蔺策胸口,就像先前无数次那样。
  蔺策将游彦抱在怀里,掖好被角,借着昏暗的烛光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的人。
  大概不管过了多久,他在游彦面前都还是有点自卑的。这与他们的身份地位没有一点的关联,只不过因为怀里的人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从他们相识的第一日起,他就一直患得患失。
  他在宫中出生,宫里长大,见遍了人间冷暖,少年早熟。对于别人难得给予的好意总是忐忑不已,更别提是来自于游彦这样的人。
  游彦到底喜欢自己什么?这个问题在蔺策脑海之中转了无数次,那一日借着闲聊,用半开玩笑的口吻他终于问出口,得到的却是一个更像是玩笑的回答。
  或许连游彦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喜欢蔺策什么。
  蔺策不无惆怅地想着,这样的喜欢,或许就像是一时兴起,早晚有一日还是会消散。可是他却拿这种消散没有一点的办法。他可以掌控全天下的所有人,定夺他们的生死,却始终拿怀里这个人没有办法。


第28章 
  秋高气爽。
  不知是不是因为进了山里; 连天空都比平日里更蓝了几分。因为前一日睡得安稳; 游彦难得没在早起的时候觉得困倦; 为了方便骑马,他专门换了一身长身小袖袍,站在马前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对比起来; 蔺策倒显得有几分恹恹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游彦很少见到他这副样子,这么多年来; 这人总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 就像一根紧绷的弓弦,从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懈怠。
  “将军。”一个侍卫将准备好的长弓递了过来; 游彦接过看了看,朝着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的蔺策露出一个笑容; “陛下,一大早起来就这么没精打采?待会到了围场我可不会让着你。”
  蔺策侧过头; 将游彦这副神采奕奕的样子收入眼底,唇角也慢慢地翘了起来。不管任何时候,游彦总有办法影响到他的情绪。他回手从侍卫手里接过自己的弓; 看了一眼早已挂在马上的箭袋:“那不妨来比一比; 只是如果输了的话,游将军可有什么承诺?”
  “承诺?”游彦已经翻身上马,闻言勒住马头,从马背上倾身附到蔺策耳边,“那不如; 今晚随你折腾,如何?”
  温热的气息扑在蔺策耳畔,没等他回过神,游彦已经一甩马鞭,连人带马地冲了出去,回荡在蔺策耳边的只剩下一句:“现在就开始了!”
  蔺策在原地愣神间,一人一马已经消失在眼前,只剩下掀起的尘土。游彦肆意洒脱的样子掀起了蔺策某些埋藏已久的回忆,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可是游彦就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总是这样的潇洒恣意,只要你看着他,就忍不住被他吸引。
  心甘情愿为了他而沉沦。
  游彦的马已经没了影踪,蔺策抬手顺了顺马鬃,翻身上马,用力夹了一下马镫,马鞭扬起,朝着游彦追去。
  晨间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蔺策已经许久没这样放纵自己策马疾驰,几个侍卫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天高地阔,他眼里只剩下不远处的那一骑的身影。
  蔺策突然觉得,这一次出行看起来是他陪着游彦来打发时间,但实际上更像是游彦陪着他的一次消遣。自从登基以来,他就被禁锢在那个龙椅之上,背负着整个天下,动弹不得。
  人人都以为坐到这个位置之后可以肆意妄为,却不知道高处不胜寒,他一路走到这里,究竟有多少的无可奈何,还有多少的无能为力。
  就像当年他初继皇位,先帝诸皇子的势力还没有完全的收复,他虽然侥幸在诸子之中脱颖而出登基为帝,却难以服众。依旧有无数人盯着他身下的位置,处心积虑地想要将他推下去。
  偏偏这种时候,西北告急,先帝的老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冷眼旁观无人出战,蔺策手中能派出迎战的大军不过三万,更重要的是,无将可遣,没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这三万大军就是一盘散沙,根本不是气势如虹的叛军的对手。
  朝中求和一派逐渐占据了上风,主张割地赔款,换取难得的安宁与和平。但是他初登帝位,就由着西北被叛军割据,又凭什么坐着这个王位,拿什么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就在蔺策犹豫不决,几欲御驾亲征的时候,游彦直奔长乐宫,亲自从架子上将虎符拿了下来,然后带着三万大军赶赴西北。
  大军出征之前,蔺策亲自出城相送。游彦立于三军之前,手捧酒碗一饮而尽,而后将酒碗摔在地上,提声道:“杀!”三万大军齐声应和,是从未有过的气势如虹。
  蔺策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游彦一身白衣银甲,身负长剑,就像是他们当初一起听过的故事里那些力挽狂澜的将军一样,背负着整个南魏的希冀,还有他的愧疚。
  因为他蔺策的无能,让心爱之人替他长途奔波远赴西北,在疆场之上厮杀,在敌阵之中穿梭。那人明明是个矜贵公子,从小到大过着的都是轻松自在的生活,却因为与他在一起,替他背负了大半个江山,过上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西北一战打了足足半年,那是蔺策与游彦自相识以来分开最久的时间。他坐镇于都城之中,每日都收到来自西北的战报,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当时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打开那一封封的战报。
  游彦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哪怕先前他并不曾上过疆场,却还是带领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将被叛军占据的城池一座接一座的收了回来,捷报接连传回都城,才堵住了那些因为各种原因主张求和的悠悠之口。
  蔺策在朝中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以雷霆之势剿灭了所有先帝诸皇子的余势,也摆平了那些一直在观望的先帝旧臣,但有违抗者立即绞杀,总算肃清朝堂,将兵权皇权全部握在手中,终于让人相信他能从夺嫡之争中最终胜出并不只是坐收渔利,也让满朝上下所有不将他放在眼底的人明白,他早已不是当日那个任人欺侮的韩王,而是杀伐决断,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隆和帝。
  蔺策用一个干净的朝堂迎来了大军的凯旋。
  南魏隆和元年,游彦率领三万大军在西北与近五万叛军殊死而战,历时半年时间,死伤无数,最终还是以少胜多,剿灭叛军,收复西北,大胜而归。
  行军元帅游彦因为身上旧伤未愈,在归途病倒,来不及进宫领赏便被送回了游府。蔺策顾不上等待封赏庆功的朝中诸臣,亲赴越国公府探望。
  二人已经大半年的时间未见,残存在蔺策记忆里的游彦还是当日出征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却没想到再次见面这人居然躺在病榻之上,面色惨白,身体消瘦。
  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游彦在见到蔺策时,唇边露出久违的笑意,他靠在软枕上歪着头看着蔺策眉眼弯弯:“这么久没见,我们陛下还是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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