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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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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你可以走了。”
韩寂懒懒地挪到床榻中央,摆明赖着不走。
“就在这睡。”
云阶施展手脚猛抖衾被,“你疯了吧!”
韩寂死躺着不动,“我没疯,有传言说凌将军练兵练疯了。”
说完他踢掉靴子身体全部翻上被面,“你放心,若有人问起,我自会打发。啊哈,我都三日没睡过一个好觉,你行行好,让我踏实睡一觉吧。”
韩寂打着哈欠,爬到床内鸠占鹊巢。
云阶本也困得慌,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韩寂轻微的鼾声,最后他也熬不住,挪到床边沿昏昏然会周公。
第25章 第 25 章
二十五
这个心安理得挤在别人床榻沉睡的家伙,睡颜安详,纯粹无争,实在很难和他的所作所为融和在一起。
每当想起那些露骨又羞耻的书信,什么心如匪石不可转,思君不见如痴狂……七尺铁骨铜皮为肤的凌将军,恨不能挖道地缝钻进泥里消失。
是人都爱听甜言蜜语,韩寂用对了法子,尤其在感情方面一张白纸的云阶,无形中被潜移默化地接受了。
否则这夜,怕是宁可惊动三军张弓架弩,凌大将军也断断不肯让这一国之君进到营帐且如此安稳地睡着。
黎明破晓,军号悠扬四起。
云阶不再发愣,轻手轻脚挪出被窝,穿上甲胄,照常去军校场练兵。
试想接下来,两个男子同床共枕的消息传出,必然招致各种闲言碎语,他选择秉持一贯装聋作哑。
韩寂说了,他自会打发。
到底人心是充满矛盾而又柔软的,若直白露骨的衷肠无法将其打动,加之不远千里与君相会,抛却道义不说,单单于情而言,足可让人暂时抛却芥蒂。
看那厢眯开一条眼缝的韩寂,偷偷看云阶离帐,揣着无限窃喜再次入梦——他离成功更近一步。
帅帐之中二人对坐饮茶。
“寂儿,军营不是久住之地,预备何时回宫?”
杨湛已然知晓韩寂夜宿将军帐一事。
“朝中并无大事,多呆些时候无妨。”
“你昨儿半夜找凌将军去了?”
韩寂不动声色,啜了一口清茶,才道,“他练兵回得太晚,论起战阵来又忘了时辰,就在他那睡了一宿。”
去岁那时,两人营帐离得近,彻夜讨论兵法,不是没有过。
杨湛听这么一解释,便不再追问,说起眼下情势,“距上次偷袭,燕氏小半年没动静,我军损失也不小,休整半年军力恢复得差不多,有消息报他们正往四邻募兵,车池那边,怎么说?”
“舅舅意思如何?”
“燕氏虽是小国,但民风彪悍,特别云氏一族人,掌握燕氏全部兵权,非常好战。如不能把他们一举歼灭,势必卷土重来。我想,最好让车池出兵,与我军里应外合。”
“燕氏现在不比十年前,舅舅出征以来,他们寸土未进,如今只剩锁鸿岭一道屏障。长此以往,燕氏与我军相持不下,极有可能转而去侵吞边邻小国。车池若不肯出兵,迟早覆国。我会尽快发函给车池国王。”
韩寂在杨湛营帐过了一晌午,闲来无事又去西边营地。
但很识相不鲁莽,没敢直接去军校场。
只在简陋的军帐里瞎转。
瞎转的结果十分之满意,他从桌案的抽屉里翻找到了自己的信函。
于是又赏读几回,再次认可信上的每一字每一句,独自咧了一下午的嘴也不觉累。
云阶下了校场,便径直回营。一路上他耳听八方,生怕某一处三两扎堆的士兵议论昨夜之事。
所谓做贼心虚大概就是他这样。
其实以前他和韩寂就来往深密,绝大多数人都知道,韩寂是参军,又将离军营,选中了他传授学问。人们要议论也当是羡慕他前途无量,确实也是如此,荣升大将军。
军营不是集市,口舌虽多,但不会乱嚼,军规军纪都是定死的,条条款款摆在那。
到自家营帐门口,他才想起今儿一整日没见童怀人影。
进到帐中,他呆在原地半刻,见韩寂悠哉坐在他的位子上,看着一桌摊开的纸张傻乐。
“你做什么!”
云阶登时脚底冒烟,哧溜冲到桌前,迅雷不及掩耳把纸张全数攥手里,几乎拧成一团。
韩寂看着自己的心意皱巴成泥也不气恼,笑意未泯,
“我写的还不能看。”
他绕出桌案,“老实说,藏得这么深,可有常常拿出来回味回味?”
云阶恶心劲又犯了,走到烛台边,端起手就要点上火。
韩寂跟上前,“烧了也无妨,我再写就是。”
云阶打斜眼瞪他,手落一寸,纸团吃着火,迅速整个燃起,在地上烧成一摊黑灰。
这下韩寂似乎有些恼了,遗憾地抿了下嘴,转头走到桌后,抖出一张白纸,碾墨,执笔,意欲当场作情诗一首献相思。
可惜云阶没他这般好心情,三步上前夺下毫笔,横眉竖眼厉害模样,
“你把童怀弄哪儿去了?”
韩寂闷笑,胸口颤悠几下,嘴上道,“凡生看着,不会拿他怎样,少根寒毛找我问罪。”
见云阶鲸吞牛饮般顾自灌茶,他又道,“那小子倔得很,欠收拾,你平日里太放纵他。”
云阶哼哼,“他既没违抗军令也没胡作非为,何来放纵一说。”
凉水下肚五脏六腑嗖嗖凉,他喘口大气,追问,“你怎么收拾的他?”
韩寂笑眯着眼,摊手表示自己清白,“就捆了丢那,谁叫他好赖都听不进,过几日等他安分了再放他。”
末了他凑近云阶,冲他耳旁说话,“毕竟是你手下的兵,我哪敢滥用私刑。”
云阶忙捂住耳嫌弃得躲开,该说的说完,他感到不自在,取了本兵书,往桌后一坐,希望韩寂觉得讨没趣自个儿走人。
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韩寂这尊神不请自来,他不想走,谁人赶得了他。
没过一会,韩寂又凑他面前来,神情却正经八百,
“你近来在研究战车阵?”
云阶头不动眼不抬,干巴巴回道,“从这到锁鸿岭,穿过小片树林之后便是一马平川,平原作战,我认为首选战车。”
韩寂点头认同,“你有数了?”
“这些日子忙于练兵,不曾静下来仔细揣摩,战车必是要打头阵,和冲锋兵骑兵相互策应,但以往战斗,因地势不利,并未重视战车的用途,重新启用的话…战车兵…阵形等等…额…怕是要费些功夫。”
说到打仗,云阶分外认真,思绪难免滔滔不绝。
讲完一番话,未闻韩寂发声,他不由扬起了头看向对面。
韩寂笑眼弯月,好像就是在等这一刻,他欠身弯腰,隔着桌案,在云阶反应过来的刹那,偷取一记香吻。
第26章 第 26 章
二十六
凉水逐渐烧开,轰隆轰隆升腾。
云阶的脸就像那样,目所能见的,从一抹羞红晕染成酱色。
可惜紧接着,韩寂好死不活提起往事,几句话成功让云阶褪了色,但其实他的本意是好的。
挂着的笑容依旧宠溺,“为着张知晓的事,我郑重向你道歉。唐二的话你不必介怀,我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对我有心!”
云阶那脸迅速结霜,“我要正是他说的那般呢?为了功名利用你。”
韩寂仰头,朝天呼出口气,“不打紧,千金难买我愿意。”
云阶眉心不由地聚拢,“便是说我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你都护着?”
韩寂毫不迟疑回道,“那是自然,劫富济贫行侠仗义,自然得护着,不过别忘记带上我。”
“你…”云阶气得咽声,重重坐下椅子,猛摇头,“真是无可救药!”
韩寂散漫踱步,到他身旁,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我一颗赤诚之心,确实无药可救,你得好好替我揣着。”
云阶扫下肩上的手掌,正色道,“别搅扰我,这册兵书我今日得看完。”
韩寂凑眼觑,剩余书页还有半个指节厚,立马不满了,“我说,训练新兵不用你做将军的亲自出马吧,听闻是你主动请求的?忙得昏天暗地的好受?”
云阶睨他一眼,不作答。心道,再没有比无暇他想更好受的事了。
他躲到边营来,自请练兵,就为了清净自己,心里暗暗把韩寂会将如何处罚他盘算了遍,贬职降级甚至充当马前卒,他都做好了领受的准备。谁想来的不是降罪诏书,而是一封封恬不知耻的□□,现下,淫贼亲自堵上门来了。
韩寂却不作罢,又道,“作为将军事必躬亲是好事,但事事亲力亲为未必就好,军营里大大小小将军伍长不计其数,谁都想有立功表现的机会,适当地,该退则退。”
云阶又摆去一眼,故意抬扛,“嗯嗯,军中不乏有才之士,也非缺我不可,我做到这个位置,犯不着劳心劳力,可以享清福了,光坐着闲着,四海就能升平,天下就能无忧。”
韩寂深深凝视,那嘴角渐渐浮现狡黠,伸手勾他下巴,使得他抬头也看着自己,“不如凌将军试试躺着如何?”
询问只是例行,身子最为诚实,韩寂微微张开口,俯腰贴近,吃住云阶的嘴唇。
许是因为太过轻柔,云阶竟呆木。
却有那不解风情的人叩响虚掩的帐门。
“主子,该用膳了。”
一声天外来音,把云阶惊醒。
韩寂欺身跟上,用自己的非礼勿视半遮不遮的形象把云阶挡在视线外,“进来,先放着。”
想来避嫌一词韩寂不知道,转头又贴紧怀中的人。
所谓流水的侍卫铁打的凡生,被舅甥二人用作贴身护从,绝非只是看重他一身的武艺。
但见凡生端着食案,推门而入,匆匆走到桌前,放下,转身,带上帐门,从头到尾眼神没飘一寸,脚步没停一瞬。
只最后守定在营帐门口的时候,他掀了下眼皮,看了眼挂在天尽头暗灰的月牙。
(删了一些,呵呵,)
第27章 第 27 章
二十七
韩寂这个名,是在他十五岁那年随军,杨湛改的。
一朝储君迫不得已去边关荒凉之地吃苦,此事不仅瞒着天下人更不可让燕军得知。
但是朝堂之中有人知晓,无可避免。比如秦王。
所幸秦王的势力只在皇城盘结,也没愚蠢到私通外敌,新旧国主的更替有惊无险。
皇权稳固之后对外宣明身份,一则以加深军民的拥戴,二则激励军心,但韩寂再次回到军营全无要走迹象,看样子还要待一阵,杨湛琢磨着,韩寂对参军一职乐在其中,依眼下的局势来看,君上这个身份宣不宣明无甚紧要。
可他发现,韩寂不对劲。
一日之中多数不在北营,且夜夜留宿将军帐。那二人的关系过分亲密。
说这厢,久旱逢甘霖的韩寂把云阶做弄到次日两脚发虚腰膝酸软,可怜凌将军未免招人生疑,仍坚持校场练兵。
接连三日,云阶终于经不住韩寂软磨硬泡,接受了他的提议,将练兵事宜交给下属将军,仔细专注战车阵。
韩寂言出必行,当真不再‘纵欲’,投入钻研兵阵的模样,倒像个正经人。
杨湛私访到此的时候,这二人正当头顶头伏在桌案,中间一张战车的结构图。
关于重新启用战车的想法,已经禀告过,杨湛原也有此意,当即吩咐下器械库加紧再造战车。
“你说在这车轮上装上刀刃?”
“嗯,长戟车轴杀伤力太弱,改用刀刃,战车奔驰的过程中能迅速割伤甚至切断马匹和人的肢体。”
“战车之所以逐步退出战场,不单因它受限于地形,骑兵机敏灵活,弓手射程占优,更有先锋的长矛,相比之下,战车明显存在致命的弊端,刀轮还未发挥其用作,战马和士兵就先倒下。可是平原作战,天时地利,战车有其优势所在,不用可惜。”
“这次明显利大于弊,我相信敌军一样会用战车。”
“以战车对抗战车?”
“没错,除此之外,战马和战车兵也需整改……”
云阶忽然停下,看着帐外。
韩寂随他的目光扭头,扫见杨湛出现在营帐门口。
“大帅。”两人先后作揖。
杨湛踱步上前,看一眼桌案上的图纸,“继续说来。”
云阶退开两步,谁都能发觉,他变得拘谨起来。
“我意,给战马披上铁甲,战车兵亦是,须得盔甲齐装,弓手仍使箭,长矛换成狼筅,狼筅这种兵器,可攻可守,主要抵挡敌方长兵器攻击战马。”
杨湛想了想,“既是你提议的,就由你督办吧,给器械库加派人手,抓紧打造。”
随后他瞥了眼不怎整齐的床铺,来回看二人,笑道,“你们两还真是志趣相投,论起兵法没日没夜,也当注意休息,寂儿,稍后来我帐中。”
韩寂道是,杨湛再不多言,随即离开。
云阶转身归整桌案,没再讲话的意思。
韩寂瞧瞧外头,又瞧云阶后背,边走近边道,“我去去便回,等我随你一起。”
云阶垂眼不抬,转到桌后,手中忙不停,“这几日我得呆在器械库,你也该回自己营帐了。”
韩寂蹙眉,斟酌着问,“你担心大帅察觉?
”
云阶手停了下,又继续把手中的兵书摆回书柜,不作声。
韩寂一笑,凑上前,捡本书册放手中待递给他,“我这就告诉他,说我看上他手下的将军,问他要人。”
云阶忽转过身,定定看他,只一会儿,他的嘴角略起了个弧度,抽走出册塞入柜中,“何不昭告天下,你是不是以为天底下,无人敢忤逆你?”
韩寂发怔,神色一僵,“这话何意?”
云阶淡淡笑道,“没什么意思,我该去了。”
说着径直往帐外走。
韩寂怔在原地,脸色黯淡灰沉。
有这么几日相处愉悦,是因为两人都没把话放到台面上来说。不说,不代表芥蒂不存在,说了,问题仍无法可解。
杨湛的突然到访无疑给云阶敲了一记警钟。
韩寂是何人?军营又是什么地方?这些云阶心里清楚,只待韩寂贪欢足了,好生回京。断袖这等丑闻,落在帝王家,自然秘而不宣,这不正是韩寂将他困在京城的原因,可偏要故作玩笑,惹出不快。
“舅舅找我何事?”韩寂情绪不高,声音也干巴巴的淡而无味。
杨湛忍不住哼笑,觉得韩寂兴致低落得很莫名。
“又为回京之事?”韩寂接道,“舅舅放心,一应事宜处置妥当,国家大事非儿戏,我懂。”
言外之意多明显,无需杨湛屡次提醒催促。
杨湛精明,已然听出话外音,他保持着慈眉善目,笑着道,“看来我打扰你们讨论兵阵了。只是听说你连日没在北营,战事要紧,也需得保重身子。”
韩寂点了下头,欲转身出门,
杨湛叫住他,“方才疏忽,替我转告凌将军,春雨将至,战甲兵器一事不必操之过急。”
韩寂闻言,灰蒙的眼闪过一丝亮,语气如常,领了命退下。
却杨湛看着帐外,万千愁绪锁眉,久久未能舒展。
这厢韩寂走到半道,心中气不平,掉头回了自己营帐。
入夜时,又忍不住差凡生去探探人是否回帐。
得知帐中漆黑无影,他只好睡下。
次日晨起他就后悔了,稍作收拾便要往北营去。
凡生提醒了句,今日会有急函送到。
但这没能阻止他的脚步,只遣凡生作等。
器械库樟木搭建的百丈营地。
到处是赤膊的士兵,打铁的吆喝,吆喝的拉风箱,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韩寂顿时被这场景看呆。
一个肩扛半成品铁器的大汉,眼不看路,钝铁杆子往韩寂脸上招呼,韩寂及时退后闪躲开。
有人发觉炼器房来了外人,一个手握大锤的汉子,朝韩寂走去,豆大的汗珠从他发际生出,滑溜溜从他脸上奔跑,打在胳膊胸腹,把铜色的肌肤浸润得越发黝亮。
他问,“将军找哪位?”
韩寂张望了会儿,回道,“凌将军。”
那人抬手一指,“凌将军在兵器房,出门左转就是。”
走不过半柱香,就见一木牌,赤红三个大字,兵器房。
守门的侍卫居然认得韩寂,向他施礼,“参军。”
韩寂略微点头回应,自顾走进。
整个兵器房冷光森森。
不时有士兵出入,将新制的兵器归类放置。
云阶正在一面墙边,排查旧狼筅是否有损坏。
这时韩寂声音响起,“你一宿都在这?”
云阶回了下头,面色已能作答。
“大帅有话,马上就是春雨季节了,不必着急赶工,照常即可。”
第28章 第 28 章
二十八
碧空如洗,像一面湛蓝的湖。
天际云层阴郁,无声无息地融合,愈来愈浓重。
兵器房,打铁磨刃声近在耳边轰鸣。
韩寂说罢立在一旁静等。
云阶招来一名搬运兵器的士兵,吩咐将受损的狼筅回炉重铸。
他一夜没合眼,多少有些乏,走到韩寂身边时,嗓音低沉,说了句,“回帐吧。”
韩寂立马展笑,跟在他身后一步远,亦步亦趋。
走了一会儿,云阶顿脚,抬手作请姿,意思要韩寂走前边。
见韩寂老老实实大跨两步,他才跟上。
回到营帐,云阶用凉水擦把脸,抖擞精神,抽出天象书翻看一眼,他对那厢干坐着的韩寂说道,
“今年春雨似乎早很多?”
韩寂把坐热乎的椅子连同自己挪到桌案边,略带愁色,“司天监上报,今年天象不吉,西官仙后座时而隐匿不见,时而异常眩亮,还有南官朱雀也较之幽暗。”
云阶默然片刻,说道,“新君继位,国本尚不稳,天人感应星象有变属正常,无须太过在意。”
韩寂忙不迭点头,“祸兮福所倚,我不担心天象一说。”
云阶不接话,眼神发直盯书册,似有所想。
韩寂因昨日几句龃龉耿耿于怀,此刻提不起心思打趣,生怕又惹他不高兴。
于是一大段的沉默。
良久,云阶清咳一声,开口道,“有件事我想应该和你说明。”
韩寂笑不出,勉强勾了下嘴,“你说。”
忽闻凡生禀报,“主子,京城急件。”
韩寂挑眉,喜忧不明,“帐外侯着。”
云阶连忙道,“不急,你先忙,我去躺会儿。”
说着要起身,韩寂按住他的手,“没什么可回避的,你也与我一道我参详。”
随后扬声,“进来。”
凡生一脸麻木不仁地把一小沓信件搁桌上,拿余光瞧了眼云阶,不轻不重说了句,“有封是宫里的。”
“知道了。”韩寂随口应道,没问哪一封才是,将信件分成两半,另一半推到云阶面前。
云阶此刻不知该不该站起让韩寂坐主位,凡生说完果断离场,打消了他的游移不定。
韩寂一拿到信便拆封,一目十行浏览。
云阶盯了会儿韩寂,才启开最上一封信件。
好巧不巧,他手上正是宫里的来信。眼见他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韩寂半分没察觉,
他正当怒火冲头。
其中一封信函,淮南一带数日连降暴雨,冲垮河堤,河水泛滥导致民田被淹房屋倾塌。他离京之前早早下发饷银,命淮南知州整固河堤,可那知州自恃老臣玩忽渎职,进程一拖再拖,以致于灾情一发不可收拾。
啪一声,韩寂甩手扔出信函猛拍桌子,“这个老家伙,越发糊涂,早晚得砍了他!”
而后他看向云阶,怒气见缓,“你那可有要紧事?”
云阶将手中的信和未拆封的信函一并放到他面前,“该是有吧。”
韩寂见他嘴唇和面色一般浅白,以为只是一夜未眠累的,拿起信垂阅,却就那么一眼,他像被人蒙头捶了一棒,怔怔抬头。
云阶露齿一笑,“祸兮福所倚,咱们定康后继有人,是件要紧的喜事。”
此信所言,君后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反应强烈,加之忧思过度,寝食难安,恐生滑胎之象,希望君上回京予以安抚。
韩寂手指略微发颤,手不自觉垂下,藏在信纸底,“就一次,元夕夜宴,醒后方知,宿在杨氏宫里。”
“这事无需多解释,”云阶站起,打断了韩寂的话,他背过身拿笔墨,“我这儿都是些粗纸,若不能用,只能上别处去找。”他捏着墨锭眼睛询问。
韩寂点了下头。
于是云阶开始有条不紊得碾墨,
帐内陷入沉静,墨锭一下一下碾砚台,发出轻微的磨砺声。
砚台融出一汪玄青的墨池,云阶将墨锭搁置,再次出声,“处理好正事,叫我一声。”随后走往床榻和衣躺下。
韩寂双眸蒙了层灰,好像那墨锭磨遍了他的五脏六腑,将眼里的黑,悉数抽离。
这事不能怪凡生没提醒,不能怪云阶耍手段弃他,怪只怪相思成疾,误把苦酒作良药。
晌午过后,天□□得极快。
天云无处依,重重郁结。
韩寂回书完毕,却没叫醒云阶,独坐在营帐里发愣。
床榻上的人没转醒过,也没翻一次身。
到伸手只见虚影的时候,韩寂终于站起,来到床边,挨着云阶躺下。
这时云阶动了下,往床内挪了一身。
隔了一炷香的时间,寂静中有了声响。
云阶翻过身,仰面躺平。
“韩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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