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误-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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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无好像从来都是这样……
　　“噗——”阿无忽然捂着胸口喷出了一大滩血，屠大有些惊恐地发现小屋子里似乎血迹斑斑，阿无身上破口的地方皮肉翻卷，衣料上也是浸染了一层又一层的深色。
　　“阿，阿无？”屠大伸出手来，想碰又不敢碰，顿时泪如雨下。
　　阿无等了等，见爹爹不再动作，借了二牛的力爬将起来，声音听不出一点痛苦的感觉：“爹爹，发泄够了？”
　　“阿无？”屠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阿无，他以为阿无至少还会再给他一次机会，怎么，怎么，阿无怎么会这样冷漠地同他讲话？阿无怎么立马就要走？
　　“阿无！”屠大猛地抓住了一条阿无身上垂下的破布，“斯”一声那条破布被扯了下来，触目惊心的道道伤口就这么横穿在阿无的青涩的皮肤上，鲜艳的细珠正一点一点滚落下来。
　　“疼吗？”屠大几乎就要窒息，他从未想过，这居然全部出自他手——阿无身上有伤，他一直是知道的，阿无身上有很重的伤，他也是一直都知道的，可他一直都以为阿无不说他就可以假装忘记，何况阿无还有一个那么骇人的身份，他以为任何人有事儿阿无都不会有事，没想到当他亲眼所见之时才发现自己……
　　阿无含着泪望向了爹爹，终究冷冷一笑——当我再次满心期许地来到你身边，本以为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你所有的关怀和爱护，可是，为什么阿无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张狗蛋死了，村上那些对阿无笑过的人都死了！
　　爹爹，别问我疼不疼，你伤的，怎会不疼？


第51章　放弃
　　院落外，寒风呼啸，萧瑟，凄凉。
　　“梦里不觉秋已深；余情岂是为他人。”阿无低喃道，摇头苦苦一笑，秋夜寒凉，却终究抵不过他心头的半丝凉意——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原来，阿无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再回到爹爹的身边。
　　“阿无！”屠大终于脑袋灵光地想要冲出小院子来，不想二牛却是不温不火地回过身来，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屠叔叔，您需要静养。”
　　屠大恨恨地跺了跺脚，他永远也忘不了阿无那样绝望的眼神，永远也忘不了阿无在前一刻转身离去的背影，寒风吹起了阿无宽大的袖袍，阿无就那么一直一直往前走着，似乎再也不会回头……
　　“阿无！”屑大愤愤地喊道，“俺晓得错了！”
　　阿无身形一怔，爹爹居然向他认错？可是啊，当阿无敛去所有嗜血的冰冷，伪装得也跟那些人一样不谙世事，爹爹教他正义，教他善良，教他宽容大度，教他学会知足，然而，如若这些阿无都做到了，那么，爹爹又要阿无怎么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活下去呢？
　　“教主。”十三缓缓落到了阿无的身旁，说话间，一袭墨色的斗篷也缓缓地披上了阿无的肩膀。
　　阿无缓缓地垂下指节分明的手，抬眸笑了笑，声音有些呜咽地说道：“十三，可是寻到了活口？”
　　十三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吹过耳边的风好冷，阴寒的冷，冷得入骨。
　　“啥子？”屠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阿无，阿无到底还是杀光了所有人……
　　“你给俺滚！”屠大别过脸去，死死地攥着拳头。
　　阿无对上屠大的一脸愤恨，终究是浅浅地笑了，爹爹要他滚，那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地离开好了，纵然不知道何去何从又如何？此刻的他只想褪下魔教教主的清冷孤傲，只想忘记这一切的痛苦与悲伤，只想寻一方可以安歇的地方，只想尽情展露自己的脆弱——刺骨的寒风吹疼了他迷蒙的眼，吹干了他眉宇间涔涔的细汗。
　　“爹爹，您为什么不能正眼看看如此真实的我呢？我希望您眼中的阿无并非永远都是听他们说。”阿无转过身来，伤心欲绝地笑着，也许爹爹永远也不会了解那种孤独到嗓子眼想哭又怕没人安慰，咽下眼泪却要继续对他微笑的感觉，也许，爹爹从未在意过阿无所求，也许，阿无早该离开。
　　“爹爹，我放弃了一切来追随你，到头来，你却把我放弃了……”阿无呜咽地看向了某个方向，“江湖，不再见。”
　　屠大又是一怔，不知怎地，忽然有了一种彻底失去的感觉——阿无又胡乱杀人了，他吓吓阿无可以不？可是为啥这一次阿无会是这个模样？难道，又是他误会了啥？难道，阿无是让人逼的？难道……
　　屠大猛然惊醒，提了他的杀猪刀一下子就冲出了小院子——却见阿无竟然颤抖着倒在了低低的矮墙根，此刻的阿无竟然紧紧地捂住了嘴，纵然捂得面上通红，纵然捂得泪如雨下，可他终究不肯放开手……
　　“阿无？”屠大手里的杀猪刀一下子就滑落到了脚边，他有些心疼地看着阿无，不晓得他们之间到底错过了啥。
　　“您从不信我。”阿无缓缓放下了指节分明的手，抬眸对上了爹爹的一脸惊诧，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口，就好像是要把他碾断拉碎，似乎每一次呼与吸都变得无比漫长。


第52章　看不透
　　“坏人！”十三恶狠狠地瞪着屠大，可碍着阿无在场，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把屠大扔掉的冲动。
　　“教主。”二牛低着头走过来轻轻唤了一声，是他妄自作主放了屠叔叔过来，除却不忍见他二人各自痛苦以外个中多少也掺杂了些许自己的私心，只是不知依着阿无的性子又可否会同他置气，所以，如此想来，二牛最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的好。
　　“阿无。”屠大酝酿好了情绪，正打算说些哄小孩子的话，忽然，一个魔教中人蹿了出来，只见他恭敬地朝阿无跪下行了一礼，举起一条的带血的腰带，惊呼道：“捉住了，捉住了！”
　　阿无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尚未开口，却见屠大忽然抢过了那条腰带，难以置信地看着上面小小的“顺”字，不由得改了口，急急地看向了阿无，道：“这是小顺子的？阿无，你不能再杀人了……”
　　阿无收回了冷漠的目光，轻嘲一笑，不知怎地，此刻的他忽然真的很想杀人！他忽然很想找一个宣泄的突破口，他忽然很想让爹爹也痛苦一回！原来，爹爹眼中的阿无竟是这样的！
　　“二牛。”阿无敛起忧伤的神色，无力地挥了挥手，挤出了三个字：“交给你。”
　　“你！”屠大眼睁睁地看着二牛从他身旁走过，他仿佛还听见了阿无对二牛说什么“杀无赦”？
　　仿佛为了肯定屠大心中所想，阿无眸中寒光一闪，转身苦苦一笑：“这个地方，本尊恨透了！”
　　“阿无！”屠大再次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阿无，他不敢相信，真的无法相信！
　　屠大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激出了一大滩鲜血，可是，阿无却是并没有上前来扶他？阿无居然不来扶他？！
　　难道，这才是阿无原本的样子？难道，这才是他们口中的魔教教主？他知道阿无当日救下二牛之时也曾愤愤地说过“杀无赦”，可是，他从本心里并不觉得阿无会是这样的人呐！
　　“阿无。”屠大捂着胸口退了两步，“你说啥子？”
　　阿无闭着眼笑了笑，一行清泪缓缓滑落，可他终究还是回过身来，浅笑着对上了屠大的眸子：“是的，杀无赦！不论李顺之前做过什么，不论二牛将如何泄私恨，阿无统统不在意！”
　　“你！”屠大惊恐地又是退了两步，只是，他并不晓得当日阿无也曾为了他动过杀念，他并不晓得阿无第一次说出“杀无赦”却是因为他不见了踪影……
　　不知怎地，阿无忽然想起了翠花当日所言……
　　她说：“阿无，所有人的死都是因为你！”
　　她说：“阿无，你以为你赢了吗？”
　　阿无摇了摇头，他本不愿想起这些，可是，直到此刻，阿无才心痛地发现，“原来，我从未赢过……”
　　“你说啥子？”屠大提溜了菜刀逼向阿无——他忽然想起了一路而来没有半点生气的村庄，他忽然想起了阿无的那句“杀无赦”，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令江湖中人恨透了的魔教教主。
　　“爹爹。”阿无浅浅地勾了勾嘴角，忽然，闭上眼睛打开了双臂，“抱抱阿无，好不好？”
　　“阿无？”屠大莫名其妙地看向了阿无，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阿无了——阿无上一回同他撒娇是因为……
　　屠大来不及多想，一抹赤红的身影忽然闪现而出，出乎屠大所料，李顺夺过了那把泛着寒光的菜刀，然后毫不留情地往他眼前劈来。
　　十三和二牛反应过来之后齐齐奔向了李顺，阿无却是一个旋身，顿时，他的肩头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煞白煞白，慢慢地，鲜血从伤口里沁出，然后，鲜血突然湍急了起来，喷涌而出，如迸裂一般！
　　“爹爹，你终于抱阿无了。”阿无浅笑着勾了勾嘴角，屠大却是一时无言以对，他更加看不透阿无了。


第53章　绝杀
　　阿无微微侧过头，看向二牛，浅浅地勾了勾嘴角，道：“交给你。”
　　二牛点了点头，刚想出手，不想十三却是忽然祭出一道狠戾无比的掌风，不料还未劈向李顺的胸口，李顺却是已经移形换步，顺便还笑着朝十三弹了弹手指，十三一时头晕目眩了起来，脚下一个不稳，居然就这么直愣愣地倒在了二牛的面前——不过十三很快地爬将起来，摇了摇头，醒了醒神，转过身来白了李顺一眼，然后又嘟着嘴撒娇似的看向了二牛，道：“打他！”
　　二牛抚额失笑，十三还真是可爱呐。怎料二牛不过堪堪提气运功，李顺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侧？二牛刚想出手，李顺却是不躲不闪地笑着看向了阿无，道：“阿无，你以为你赢了吗？”
　　阿无皱了皱眉，屠大却是诧异地看向了李顺，只见李顺不过是摇了摇腕上的金色小铃铛，二牛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恶毒的诅咒一般毫不留情地朝自己劈了下来！
　　屠大闭了闭眼，只听“噗”地一声，接着又是一记闷闷的钝物着地的声响——当屠大再次睁眼之时却见二牛果然喷出了好大一滩血，而他整个人也是就那么倒在了血泊之中，像极了残破的落叶……
　　屠大一下子松开了阿无，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十三，又看了看二牛，终于在一声“二牛！”之后陷入了昏暗。
　　“坏人，坏人！”十三诧异地看着瘫倒在二牛身前的屠大，不知怎地，他忽然有了一种隐隐的担忧——饶是屠大再怎么欺负教主，可他知道屠大不是那种特别坏的“坏人”，他到底还是不希望屠大有事……
　　李顺冷冷地扫过陷入昏睡的屠大和二牛，终于玩味地看向了阿无，张扬道：“阿无，你以为你赢了？”
　　阿无垂眸勾了勾嘴角，忽然，爬将起来大笑了三声，“李顺，你以为你赢了？”说着，阿无从肩头拔下了那把有些卷了边的菜刀，随手一扔，生生劈裂了某块不起眼的石头。
　　十三满眼惊奇地望着阿无飘扬起来的银发，他知道教主一定会好好收拾这个坏人，可是，教主这副冷冷清清的模样真的好让十三难过呀，因为十三晓得教主从来不是这样的……
　　李顺明显也是让阿无挑起了兴趣，他缓缓地祭出了一团碧绿的光圈，道：“之前是我小看了你，不过如今看来倒真是有趣。”
　　阿无飘逸的长发缓缓贴到了肩头，他抬手轻轻一弹，那道碧绿光圈立刻化了个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月白游龙一般的气泽。
　　“教主！”十三兴奋地喊了一声，不错，教主的修为果真又是精进了不少，想来此次定然毫无悬念了！
　　果然，李顺心知正面打不过，于是双指一紧，一道萤绿的光泽竟是生生袭向了屠大——阿无皱了皱眉，“哦？李顺，那你未免也太小看了本尊！”说着，阿无足尖轻点，反手一拂，那道萤绿的光泽居然就这么飘落了下来，浸入泥土，化为尘埃。
　　“李顺，说起来，你我本也算得上师出同门，如今，就让本尊来清理门户！”阿无缓缓落在了地上，眸光流转，一股月白的气泽竟以雷霆之势霸道地向李顺涌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顺忽然摇起了腕上铃铛，二牛拎起屠大猛地立了起来，屠大陡然惊醒，血红的眼睛直直盯向了阿无，阿无手下一顿，果然给了李顺一丝逃脱的机会……
　　“教主！”十三惊慌地看着即将脱身离去的李顺，心下一乱，飞身赶紧去追，不想李顺反手一挥，他就这么直直地贴到了地上，堪堪砸在了那滩血泊之上。
　　“你！”阿无回过神来，及时地朝李顺补了一道月白的内劲，而后他又飞身去抱住了十三，扬手一挥，腕上细密的血珠子竟是飘逸到了半空之中，漫天的月白气泽终是一点一点弥漫开来，而那腕上依旧断断续续涌出来的血珠子此刻正一滴一滴顺着手腕流到了十三的口中，像极一片片散落在梦魇深处的血红花瓣……


第54章　向死而生
　　“不！”不知怎地，看着这样的阿无，屠大忽然有些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可是，那点点曼妙的月华竟是羽化成了天边几抹微红的霞光，而李顺也终究还是在黎明破晓的那一刻急急地落了下来。
　　阿无缓缓地放下了十三，面容清冷地走向了李顺，抬手挥出一道狠戾的指劲——“嗯。”只听沉沉的一声闷哼，阿无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却见爹爹手中正握着那柄卷了边的菜刀？！
　　“你是不是快要死掉了！”屠大惊恐地望着阿无，“你，你不能再杀人了！”
　　阿无看着菜刀上一点一点滴落的血珠子，不由得落寞地笑了笑，有些忧伤地看向了爹爹，道：“爹爹，你其实是想阿无死掉的吧？”
　　屠大看了一眼菜刀上的点点殷红，忽然有了些许心痛的感觉，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没错，现在的他真的是想阿无去死！
　　“呀！”屠大猛地闭上了眼睛，他用尽全力向阿无的胸口捅去——也许他很快就会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给劈成两半吧？也许他很快就可以去地府里同村上的乡里乡亲团聚吧？也许他很快就可以去见屠家的列祖列宗了吧？他要领着阿无去赎罪……
　　然，屠大万万没有想到伴着一道浸润的声响，阿无居然只是低低地闷哼了一声，然后，他就这么捂着胸口瘫软着跪倒在了地上……
　　“阿，阿无？”屠大有些难以置信地捧起了阿无苍白的脸，却见两行清泪缓缓落了下来——屠大只觉得有种锥心彻骨的疼痛生生撕扯着自己，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地从胸膛里剖出，在粗砺的沙石上揉碎，留下了深不见底的伤口。
　　此刻，屠大忽然很想痛嚎一声，可声音却都哽在嗓子里，他只能怔怔地看着阿无，怔怔地看着那柄依旧泛着寒光的菜刀……
　　阿无半撑着身子，抬手压住了爹爹发颤的大肥爪子，苦苦一笑，安慰道：“爹爹，阿无没事。”
　　屠大面上一僵，刚想放下心来却见一股鲜红的血流缓缓地划过阿无胸口的衣衫——怎么会没事？怎么会没事！
　　“阿无，爹爹陪你！”屠大毫不犹豫地拔下阿无心口的菜刀，刚想捅自己一刀，不料阿无却是猛地弹开了那柄染血的菜刀，“哐啷当”菜刀应声而碎，一点一点扎进了暗红的土地之中……
　　“阿无，不会死。”阿无捂着胸口连连咳出了好几口血，可他依旧断断续续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因为阿无不要爹爹死，无论如何，阿无都不要爹爹死……
　　“阿无！”屠大顿时泪如雨下，从头到脚突然变得冰凉无比，他知道，这一刻将会是他永远都摆脱不了的梦魇，是他，亲手杀了阿无——可他不知怎地却又偏偏相信了阿无的话，也许，阿无真的不会死？
　　“屠大！”李顺忽然强撑了一口气，笑着摊开了那颗被阿无劈裂了的铃铛，狂笑三声！阿无落得如此下场他纵是死也无憾了！
　　“你，你？”屠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顺，他不是死在了阿无手里吗？他咋会笑得这样猖狂？还是说……
　　“阿，阿无？”屠大死死地抱住了气若游丝的阿无，“不会的，不会的！”这一切的一切明明是阿无的“罪有应得”，阿无明明当着他的面说了“杀无赦”，阿无明明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阿无明明……明明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屠大！”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飘了过来，屠大迷蒙地看向了老张，李顺也是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他！
　　“我明明屠尽了整个村庄，你怎么……”李顺的话尚未说完，屠大心底某道微小的伤口终是彻底了撕裂开来！原来，屠村的不是阿无。
　　“啊！”屠大悲痛欲绝地死死抱住了阿无，那一刻，他终于想起了阿无诸多的好来，那一刻，他才发现阿无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


第55章　醉心
　　李顺终究是笑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二牛和十三也终于在天际彻底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幽幽地醒转了过来，抬头望，半空之中竟是缓缓地飘落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明明一切事物都有了新的轨迹，明明一切都是屠大曾经最期盼的模样，可如今的这些却都没能打动抱着阿无枯坐在原地的他，为什么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呢？
　　“屠大。”老张幽幽地坐到了屠大的身旁，“其实狗蛋在去那个地方之前阿无也曾经来找过我。”
　　屠大含着泪看向了老张，只见老张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紫色玉石，“阿无说这是留给狗蛋的，狗蛋却要我交给你，他说这是那个地方的东西，拿着它或许江湖里头就没人敢难为你了，如今阿无也……我想着这终归还是阿无的东西，还给你也是一样的。”
　　屠大颤抖着接过了紫玉，痴痴地看着玉石之上那道金色的花纹，不知怎地，鼻子忽然又有些发酸了，“老张，难道你真的不怪阿无……”
　　后面的话屠大终究是问不出口了，奈何老张却是拍了拍他的肩，幽幽地长叹了一声，道：“屠大，其实你也真的是太让人寒心啦！不论是阿无，还是狗蛋儿、二牛，甚至是小顺子，他们都不是咱小门小户里头长大的小崽儿，还能回到咱身边就已经是一种福气了，咱不懂啥子江湖也就不好强扭了他们的性子，那一日我也早就同狗蛋儿说好了，他若非得去救阿无那我也不拦着，只要他开心就好，所以，我又能怪阿无什么呢？狗蛋儿自己挑的路，他都不后悔你跟着难为阿无做啥子呢？其实呐，屠大你都不晓得我有多羡慕你！”
　　屠大一怔，呆呆地看着玉石上的金色花纹，只觉得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他明明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可到了如今他却是再也没了机会……
　　“来，喝！”老张忽然从身后拿过了一个小坛子，顺手拍开了坛上的封泥，“我也终于晓得你为啥总爱买醉了！醉了，或许就真的不晓得疼了！”
　　屠大收起了紫玉，拍了拍胸口，苦苦地笑道：“这里，真疼！”说着，他抢过了老张的清酒，咕噜咕噜地灌了好多，好多。
　　明明意识已经这样模糊了，可眼前那柄泛着寒光的菜刀却是越来越清晰，屠大顺手抹了一把面上分不清是酒是泪还是雾气的东西，只觉得手上的丝丝清冷竟是像极了刀上滑落的点点殷红，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阿无，阿无……”屠大一声又一声地喃喃着，他多么希望那一幕又一幕的场景不过是他浑浑噩噩之时胡乱做的一场迷梦，然而胸口的那块紫玉却又是那样清楚明白地存在着，原来，阿无真的回不来了。
　　耳边的风终是变幻不定，屠大醉醺醺地倒在了那方暗红土地旁，只觉得耳边的风忽而强，忽而弱，忽而震耳欲聋，忽而声若游丝……
　　“屠大啊。”老张同样感伤地从屠大怀里抱起了阿无，看着阿无略带稚嫩的眉眼，终究是苦苦地笑了笑，这孩子若是可以平安长到身形俊朗的年纪，不知可否会有几分她的清秀模样？
　　当年，他答应了她一定会好好照看屠大，一定会陪屠大一起找到阿无，可是，她终究还是太挂念阿无了……
　　老张抱着阿无，最后扫了屠大一眼，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终究是轻轻地说出了口：“湘君，你放心。”
　　不在震撼中迸发，只在悄然中隐去。
　　消褪一日的繁华，将最后一点余热，灿烂在落日的余辉里，明媚回眸的瞬间，留下最美的容颜……


第56章　寻觅
　　畅游天地间，不觉黄昏后，看潮涨潮落，观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哪有永恒的美丽，哪有永恒的执念？纵观此生，能留下的也只有此时，此心。
　　当又一座矮矮的青坟出现在了那片湘妃竹林，半空中的雪竟是缓缓地停了，老张泪眼朦胧地最后凝望了一眼，他仿佛听到了雪花在耳畔轻轻的吟唱，仿佛听到了遥远天际里传来的琴音，原来，他终究还是记得的……
　　“湘君，是你吗？”老张轻轻地搭上了那座坟冢，他依旧记得那时的她曾经那样说过：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湘君。”老张心底的思念终是一发不可收拾地泛滥而出，他一直在等她归来——曾经受过伤的地方，永远留着一个伤口，在他也以为自己快要忘记它的时候，它就会那么突然地疼一下——可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