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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误-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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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万安不由得干笑了两声，屠梧这命还真是大，鬼夜之役都能活下来，天不亡魔教呐！想来这些年正道在武林之中举步维艰多半也是屠梧在作祟，于是在暗恨屠梧运气实在太好的同时他不得不再次拖延道：“听闻鬼夜之役不久后魔教教主一夜青丝变白发，险些走火入魔，不知是真是假？”
“这还真是一个只有本尊才能告诉你的秘密了。”阿梧手中一顿，抬眸看了看陆万安，不觉竟生出了些许怜悯的意味，“盟主可曾听闻魔教有一秘法，名唤‘星云’？本尊曾经很是在意的一个人终究为我而死，一夜青丝变白发也算不得什么了。”
陆万安若有所思，一阵愣神过后见窗外依旧没有期待中的信号出现，他不由得有些慌张地抿了抿嘴，接下来再问什么也已经没意思了，想来屠梧肯定早已看穿了一切，可他居然还在这里像跳梁小丑似的苦苦挣扎着，委实可笑！
似是为了验证陆万安心中所想，二牛忽然从窗外翻了进来，对着阿梧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令牌——陆万安亲手交予那个顶尖杀手的信物，此刻的令牌上还依稀残留着几缕冲洗过后的淡淡血腥气。
“你既已看破，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一切？！”陆万安有些自嘲地盯向了那枚令牌，忽然灵光一闪，大惊：“难道？！”
“不错。”阿梧缓缓放下杯盏，“不过是让你死得明白罢了，于公，本尊容不下主上的身旁另有他人，于私，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原来如此！”陆万安心中悲怆地苦笑了两声，“你终究姓屠。”
阿梧并未否认，只是神情淡漠地伸出了大拇指，茶水缓缓地划过指甲盖，杯中的清茶居然立即淡了几分颜色，甚至真的变得更加有茶香清韵了，可在场的两人却很清楚这样的清香意味着什么。
“上路吧。”阿梧双手奉上了清茶，清冷的神情像极了不久之前为众人烹茶的时候。
“哼！”陆万安拂袖打翻了那盏茶，“不到最后你又怎知胜的一定是你？人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你又怎知本尊给的不是解药？适才忽然不想让你死了，可你却白白浪费了这唯一的解药。”阿梧颤动了两下被烫红的手指，看向陆万安的目光依旧清冷得让人心生寒意。
“你说什么？”陆万安有些失措地看向了地上的茶水，一种莫名的闷热忽然涌上了心头，原来，他早已中了毒。
“利用老张来探究本尊的软肋，不错，你是寻到了，可你没有机会利用。”阿梧从身上掏出了一块帕子，随心地擦了擦手上的茶渍，然后极其不屑地扔向了陆万安，“你不是一直自诩消息灵通么？可终究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陆万安很想反驳些什么，可此刻的他只觉脑中一片混沌，想说的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了。
第86章 母子
茶渐渐凉透，屠梧看着伏倒在案上的陆万安终究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本不想杀人的，奈何……
打开了朱红漆门，一直守在屋前的湘夫人忽然伸手拦下了阿梧，然后有些失措地看向了眼前这个本应成为天之骄子的少年。
被拦下来的屠梧似乎早已料到了如今的场面，他只是朝着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引着湘夫人来到了一处幽静之所。
“夫人。”屠梧躬身行了一礼，恭敬而又疏远，周全得再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湘夫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原本酝酿良久的话此刻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很想对阿梧说声“抱歉”，很想对阿梧解释些什么，可不论如何解释阿梧这些年遭受的一切都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句当初并不知情而就此自欺欺人地不曾发生，她更不可能就此轻松地逃开内心的谴责，那么，事到如今她又能说些什么呢？当年无情舍弃阿梧的人是她，阿梧的成长她从未见证；当日设局逼得阿梧修为尽毁的人是她，阿梧的伤痛大多拜她所赐；甚至今时今日用计迫得阿梧货与帝王家之后无情拿出雪翎母蛊的人也是她，阿梧余生难以抗争的不幸皆是由她亲手铸成！
“如果，如果……”湘夫人颤抖着伸出了手，她很想摸一摸这张早该看惯了的透着青涩与坚毅的脸，很想像世间所有平凡的母亲一样好好关心一下自己视若珍宝的孩子，很想听阿梧像所有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甜甜地唤她一声“娘亲”，可是，如今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呢？
“夫人。”屠梧似乎并未留意到湘夫人此刻的异样，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平静地抬了抬眼，然后就这么一如往昔地静默等待着夫人的后话。
“我……”湘夫人终究还是张了张嘴，半晌也挤不出更多的字来，是她毁了阿梧的一生，是她亲手将阿梧推下了深渊，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被人揭穿把戏的骗子，她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如此信任她的阿梧，更不知事到如今她还能为阿梧做些什么。
沉默良久，屠梧似乎看出了湘夫人此刻难以抑制的悲伤，虽然他并不晓得夫人为何难过，但他很想为夫人做些什么。
于是，出乎湘夫人的预料，阿梧很自然地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轻柔地盖在了她的身上，道：“此处风大，夫人且先披上吧。”
湘夫人眸中稍纵即逝的惊愕终归还是让阿梧捕捉到了，他一边温柔地系着披风，一边淡淡地问道：“夫人若是觉得难以启齿不妨让阿梧来猜？可是夫人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需要阿梧去完成？那么夫人大可放心，阿梧终归是暗羽的一员，此生不变。”
见湘夫人不为所动，阿梧有些不安地垂下了眸子，声音里透出了些许委屈：“可是阿梧做错了什么？夫人又可是顾忌着旁的什么是以无法说出口？阿梧不会再违逆夫人的意思，若是……”
只是屠梧尚未说完，湘夫人忽然抓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疾疾道：“你当真不怪我？阿梧，若不是我，你又怎会……”
夫人没能把后边的话说完，可阿梧却是听懂了，他浅笑着舒了一口气，看着夫人满是期许而又歉疚的模样，他感激地对上了湘夫人脉脉的眸子，道：“阿梧只知道六年前若非夫人渡了半身修为，当时身受重伤的我肯定救不回来；阿梧只知道若非夫人取出雪翎蛊赐予阿梧新生，阿梧怕是如今依旧囿于那方过往编织的不堪境地；阿梧知道自己从一出生便被那个人当作了弃子，若非夫人拼死救下了阿梧，那么阿梧早已不在这人世间，诸多恩泽，夫人于阿梧乃是大恩，那么阿梧又何从怪起？”更何况，您也许会是阿梧多年来苦苦寻找的娘亲，阿梧怎么可能会怪罪娘亲？
后面的话屠梧终归是没能说出口，娘亲没有提那么他便永远埋在心里，有些事只要他晓得就好——正如这一次阿梧夜闯宫城，娘亲知道之后果然大发雷霆，盛怒之下更是亲手为他烙上了耻辱的印记，那时阿梧虽是痛昏了过去，可醒来之后也晓得肩头的烙伤敷了暗羽最好的药，阿梧晓得娘亲也是心疼他的，只是他们之间有着太多不可说的秘密，可阿梧不会去探究娘亲心底的伤痛，正如他同样不会对娘亲坦白那夜在宫城发生的一切，他知道娘亲独自支撑暗羽的不容易，所以他不想娘亲因为自己赔上了如今的一切……
“阿梧。”湘夫人顿觉心头一暖，她很庆幸阿梧选择了体谅，也很感念阿梧一直记得的一切，只是她终究不曾发觉阿梧此刻满眼的孺慕。
“夫人。”屠梧闭了闭眼，偷偷地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存，“阿梧，很开心。”
陆万安到死都想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可阿梧不能说；夫人同样很想知道阿梧在宫城经历了什么，阿梧却不敢说！因为，那正是夫人种下雪翎之后失去的记忆，正是阿梧此生最决绝的痛……
第87章 无言
那一夜，雪翎蛊破除，阿梧终于想起了昔日的一切！可叹命运捉弄，阿梧为了保住曾经最为在意的屠大，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假借夜闯宫城的行径来吸引众人目光，没曾想一切的一切竟因此天翻地覆！
“梧桐蒂落，百鬼绕行。”陵晔国主淡漠地看向了一身夜行衣的阿梧，“这是江湖中人对暗羽首席杀手‘梧’的品评，大抵也就是说你杀人如麻，毫无人性可言吧？”
阿梧一愣，可他却也是无力反驳，“梧桐蒂落，百鬼绕行。”这到底是他此生无法改变的事实，可他又到底是怎么沦落到了如今这一步的呢？他一直都在探寻那个让他坚持下来的理由，可每一次探寻的结果却是让他更加迷茫。
“若是孤王不曾记错，你的左臂上应当是有一个胎记的。”陵晔国主玩味一笑，“你的身上也该有一枚紫玉，上面嵌着一个簪花小字，倘若你当真由她亲自教导，想来你也已经知道所谓的真相了。”
阿梧有些怔忡地倒退了两步，是的，所谓的真相便是那枚娘亲的“遗物”实则是湘夫人的佩饰，那个名震一时的湘夫人实则是魔教消失了将近十年的里神医！而她在失踪的这十年里居然独自经营了一家陵晔的杀手楼……
“更加触目惊心的真相便是她永远也不知自己究竟对你做了什么！”陵晔国主勾了勾嘴角，复又道：“为陵晔训练死士？她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背叛孤王的代价便是亲手将自己的儿子训练成了如今的模样！阿梧，可惜那时的你除了成为暗羽首席杀手早已别无选择，哈哈~~”
看着这样似曾相识的脸孔，阿梧忽然有些心惊：从进入暗羽的那一刻起阿梧便知道暗羽杀手实是为陵晔而生，他们的一生都将为了像陵晔国主这样的陵晔皇氏而奋勇争先，正如他从训练的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为了那个叫尹溯染的皇子殿下而生……真的是早已别无选择了吗？
“孤王虽不知你为何而来，可你过早的出现倒是让孤王很好奇。”说话间，陵晔国主缓缓地移向了阿梧，然后猛地撕裂了阿梧的衣裳，不出所料，肩上的“隐”字正是那个女人一笔一划刻出来的——陵晔国主满意地收回了手，略有些怜悯地看向了阿梧，可那张魅影假面实在太晃眼，这让他莫名的烦躁。
“君上。”阿梧淡淡地开口，缓缓地从床榻上撑了起来，不知怎地，他忽然有些期待，其实在见到陵晔国主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期待着，可真相却是残忍地再次伤害了他，他怎么也没想到陵晔国主会那样对他！
“君，君上！”阿梧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恐惧地看着陵晔国主一点一点向他逼近，那个卡在喉咙口的字音终是说不出来了！
“你将来也会是染儿的暗羽影卫，天家远比你想象得更加不堪。”陵晔国主挑眉一笑，纤长的手指却是慢慢地划过了阿梧的脖颈，一点一点移向了起伏的胸膛，“你既然送上门来又怎会不知孤王会如何待你？”
陵晔国主似是兴致正酣，阿梧青涩的模样于他而言更是无声的挑逗，这是他以前从未遇过的，是以他终究做了此生最后悔的事。
“啊！”阿梧猛地痛呼了一声，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地承受着身上的重量，直到整个人被撕裂似的痛不欲生时才彻底地清醒了——原来，暗羽杀手于这些人而言只是这样的存在！他永远也不想对人提起这一夜，纵然是娘亲，阿梧也不想说……
“不，不要！”阿梧痛苦地偏过了头去，泪水顺着假面一点一点滑落进了他银白的发丝，他很想抗拒，可不知怎地，阿梧忽然很期待假面掉落之后那人大惊失色的模样，他很想知道那人究竟把他当作了什么？！
“不要？”陵晔国主冷冷一笑，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少年！这是他最心爱的女子背叛他的证据啊！曾经的他爱她深入骨髓，如今的他便恨她入了魔！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恨意怎么可能就此作罢？
“阿梧，你就是一个笑话！”陵晔国主极其粗暴地撕裂了阿梧的衣衫，满身的疤痕就这么可笑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丑陋，青涩的身体简直就是最完美的作品！
阿梧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纵使他只是暗羽之中小小的杀手，可他却是从未被人如此相待，更何况如今将他欺于身下的人是……
“不！”阿梧苦苦挣扎着，他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拼命地向床榻边缘摸索，可那个人就是不肯放过他！
第88章 错愕
濒临窒息的绝望一点一点漫过了曾经可笑的期许，阿梧忽然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也许这就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如果说起死回生的代价便是从此失去记忆，断情绝爱，再无爱恨，那么娘亲吃下了雪翎蛊，忘记了这段不堪的记忆倒不失为一件幸事，可阿梧硬要找回曾经的记忆也就不得不为之付出代价——阿梧眼神有些空洞地望向了精致的殿堂：记忆中的夫人总是着了那身雪青色的罗裙，她的腰间总是挂着一吊精致的紫玉环，初见时总觉得似曾相识，莫名亲切，却没曾想原来她就是阿梧一直想要寻找的娘亲；至于山下那个脾气暴躁的爹爹，兜兜转转才发现性情最真的人原来也只有他而已，若是阿梧还可以回到那个偏僻的乡村，余生同他一起卖卖猪肉也不错呢！那时候他应当也是知道阿梧不是他一直想要找寻的阿无吧？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同自己说要将屠家的手艺教给阿无……
如是想着，阿梧不禁轻笑了两声，原来他也曾拥有过那么纯粹的情感，眼前的陵晔国主于阿梧而言或许真的算不得什么，“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之间不过仅此而已，他们的过去与未来也不过仅此而已。
“你在笑什么？！”陵晔国主有些错愕地撑起身来，阿梧的反应实在太过诡异，他甚至察觉出了一丝隐隐的死气？
阿梧轻笑一声，挣扎着起身披上了那件早已碎成了布条的夜行衣，这个地方他不会再来，有些人此生他也不愿再见，他真的已经彻底死心了，也因此想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阿梧？留步！”陵晔国主微微地皱了皱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可是那又怎么不可能呢……
陵晔国主拉住了隐隐打颤的屠梧，他有些惊恐地拉开了那根一直系在脑后的丝带，没有任何阻力，没有任何插曲，真相就这么可笑地摆在了他的面前，“怎么不可能呢？怎么不可能？噗！”
陵晔国主终归是气极攻心，一口压抑了多年的老血猛地喷了出来，花白的眼前也终究浮现起了久违的画面——“这是一个礼崩乐坏、群雄逐鹿的时代，面临亡国之祸的陵晔如何于列强环伺之下崛起？又如何于铁血竞争的群雄列强之林傲视四海？”记忆深处某个骄傲张扬的少女正立在众位皇子之中，原来那样一见误终生的场景只是不曾想起，却从未忘记。
“湘君可还记得当日对孤王许下的‘士为知己’的承诺？如今湘君可愿为大义酬恩？暗羽之主，国之干城！”当年意气风发的场景历历在目，彼时接下雪翎蛊的她又可曾有过犹豫？
“史笔如刀，孤王所做的一切自当留与后世品评，可你不过是我陵晔的一把刀！湘夫人，莫要越矩了！”记忆长河之中也曾有过那样令人心碎的瞬间，若是可以预见未来，他们又怎么可能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阿梧，你就是一个笑话！”究竟是暗藏了多少的恨意才能说出如此诛心之言？可真正沦为笑话的人却原来自始至终不过一人……
又一口压抑了太久的老血猛烈地喷溅而出，半世风云的陵晔国主不禁暗自轻嘲：若是早一点揭开这张假面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若是他早些听出阿梧一声又一声乞求之中的深意，那么他还会不会如此作孽？若是他当初信了湘君，没设局将她逼入绝境，没有给她种下雪翎蛊，那么他如今拥有的又会不会不是这样的残局？
看着阿梧渐渐远去的背影，陵晔国主知道一场比此刻更加触目惊心的风暴即将到来，可最终的苦果终究只能由他自己吞下！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第89章 岁月无痕
乌云遮月，秋风萧瑟。陵晔宫城中有关屠梧的消息从那一夜起再未间断过，“子时三刻，梧不幸被暗羽所捉。”
太阳初升，秋霜晶莹。陵晔国主的案头渐渐多了更加令他心惊的消息，“梧被压回揽月阁，湘夫人亲手烙下暗羽影卫之印，太子亲许‘三日之约’。”
夕阳西下，秋水一色。陵晔暗潮涌动的江湖也终究起了不小的浪花，“武林盟主陆万安疑似暴毙于揽月阁，苍月少主不知所踪。”
……
摘下魅影面具，褪下紫衣锦袍，阿梧再次换上了那身夜行衣，披上淡红色的轻纱，戴上墨色的斗篷，此刻的心境乱得不再像那个百鬼绕行的暗羽首席杀手。
“本尊想一个人静静。”阿梧支开了所有人，独自来到了那个记忆深处的地方——在这里，他只是阿无，那个集市上卖猪肉的屠大的小崽子阿无，他有一个为他哭瞎了眼最后忧郁过度的亲娘，娘亲虽然不在了，可爹爹很疼他，他记得当时家里明明已经揭不开锅了，可爹爹却依然会为他买粗粮馍馍，一塞就是一整个，其实那个馍馍真的不好吃，爹爹也真的不会照顾人。
阿梧就这么静静地立在坟前，看着矮矮的坟头，秋草真的有些长了，他蹲下身来拔了几根，拔着拔着不禁苦笑了两声，“我到底是谁呢？”
不经意瞥见的湘妃竹已经栽了有些年头，那个本该哭瞎了眼的娘亲怎么会变成了后来的湘夫人？阿无看着风中摇曳的湘妃竹，不觉竟是又有些失神了：记忆中的爹爹在府衙里当上了仵作，内力尽失、修为尽毁的阿无虽然命不久矣，可他每一天都不用活得那么小心翼翼，爹爹开心了会逗阿无，动怒了也会毫不留情地让阿无疼得死去活来，虽然爹爹动怒的时候比较多，可阿无一直都相信爹爹只是太在意罢了，身上虽然总是带着不轻不重的伤，可阿无依然很开心。
“你是阿无。”此刻的阿梧多么希望有一个声音可以如是回答他，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记忆中的爹爹为什么会变成陵晔国主？那个一心想要逼死他的湘夫人又怎么会变成他的亲娘？！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阿梧怔怔地看着山下的某个方向，看着看着竟是苦苦地笑了，知道了身世的他无法去恨陵晔国主，更加无法去怨湘夫人，可是他们怎么会是他的生身父母呢？
“可怜的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某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阿梧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那又是谁的错呢？阿无曾经天真地以为爹爹只是看不来江湖纷争，他只是不喜欢那样的阿无……我曾经多么希望我只是认错了人，可事到如今我又多么希望他就是我爹，如今的我却是再也没了见他的勇气，阿梧真的累了。”
“那你的心意可是变了？”某道声音依旧不疾不缓地在阿梧的耳边响起，一双温暖的手慢慢地抚向了他的肩头，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消融着那方灼烈的伤痛。
“不曾变过。”阿梧的眸子忽然划过了一丝闪亮，然后他勾了勾嘴角，欢喜地睁开了眼，小跑了两步，忽又想起了什么，回首一粲，“阿梧的心意同样不会改变！”
某个声音低低地应了句什么，奈何风起，吹散了这丝浅浅的温柔，岁月过处，依旧无痕。
……
“阿无的心意是什么，阿梧的心意又是什么？可到头来你们又何曾分得开？”低眉浅笑间打开心结的除却那个用生命在奔跑的少年，还有一个久违的故人。
看着久别过后的坟冢，湘君终究是缓缓地从另一头迈了出来，“我的孩子，这一次娘亲不会再放开你的手！屠家阿嫂，你没来得及达成的心愿湘君也会替你完成。”
第90章 主上
犹豫良久，阿梧终究还是亲自来了地牢。
远远看着安然打鼾的屠大，阿梧揪了许久的心也终于放下了那么一点点——看来陆万安派下的杀手并未惊动到这里，爹爹还是安全的。
“待阿梧再处理好了接下来的事，之后一定好好陪着爹爹。”阿梧敛了眸底的忧郁，浅浅地勾了勾嘴角，“你开棺材铺，我就替你搬木头，你要继续传屠家的手艺，那我就替你照看那些宝贝，好不好？”如是想着，阿梧的周身竟也是渐渐散发出了一股莫名的暖意……
“对了，爹爹，我找到了娘亲，也找到了我的父亲。”阿梧敛了敛眼底深深的痛苦，忽然勾了勾嘴角，幽幽地看向了睡得极深的屠大，“阿无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开始就不信我了，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我死赖着你，挺黏人的吧？”
“听他们说，你看上陌夕了？”阿梧难得地展现出了一抹柔情，“阿梧也欢喜她，到时候生一窝小崽子好好折腾折腾您老儿！叫您之前老欺负我！”
如是想着，阿梧竟憧憬地笑出了声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编排，空气中忽然洋溢出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不好！”隐在暗处的二牛急匆匆地出现在了阿梧的身后，递过来一块素净的帕子，道：“阁主，夫人来了。”
“她怎么会来？”阿梧平静的心湖就像猛地抛进了一串细石，涟漪点点，心绪莫名交杂——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阿梧最终还是决定隐了身形，随二牛一起躲到了地牢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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