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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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丫头，那小崽子到底闹了啥子惹你不省心？”屠大不知怎地就有了一种为人父的觉悟，待这话说出口之后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阿梧似乎还没有认他，可他怎么就有了这种莫名的自知之明？然而此时开口却已经不再合适了。
　　果然，湘君微微一怔，不过很便也笑容如魇——屠大能那样说说明阿梧是认他的，那么她也就可以彻底放心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听阿梧喊一声“娘亲”，忽然好后悔……
　　如是落寞地想着，一口猝不及防的污血猛地呛了出来，“噗！”怎么还会这么疼呢？原来破了雪翎蛊竟是要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可她后悔不得，惟独悔恨这蛊破得太迟，太迟。


第96章　听墙根
　　看着湘丫头颓然的身影，屠大的心里终归是不好受的，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如此陌生的宫殿，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人，他统统反应不过来！
　　屠大有些迷茫地看向了适才小晏姑娘离去的方向，他忽然有些想听听她的故事……
　　“公子。”这是小晏姑娘的声音，屠大远远地就听清了，只是这声分外娇羞的“公子”又是怎么个意思？屠大心中了然，贴着墙根又凑近了些。
　　“陌夕姑娘，这些日子有劳了。”声音很轻，可屠大听得出来这就是阿梧的声音！阿梧这是怎么了呢？屠大有些不安地向殿内看去，却见阿梧消瘦的面孔竟是毫无血色？！
　　一股莫名的心疼钻了上来，屠大只觉得整个人都没力气了。他有些无措地贴在墙上，大殿里的对话却是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
　　“当日公子救陌夕脱离苦海的条件便是照顾屠老爹，那个对公子很重要的人。”晏陌夕忽然会意地笑了，然后她又学着阿梧当日的模样复述了一遍：“‘不知怎地，我就是没来由地觉得你很熟悉，思来想去，唯有陌夕姑娘可以托付。’”
　　阿梧接下来的沉默在晏陌夕这里无疑便是默认了她的说辞，再结合了这些日子从屠大和老张那儿听来的“故事”，她忽然有了些许同病相连的感触，于是低声问道：“公子，你其实就是屠老爹口中的‘阿无’吧？”
　　屠大猛地瞪大了眼，那一刻，在知道了小晏姑娘其实是阿梧特意寻来照看他的那一刻，他分明是有些惊讶的，可小晏姑娘问出这一句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阿梧其实知道他是谁，也就是说阿梧早就想起了一切？那他该为阿梧瞒了他而生气吗？若是换作几年前，他怕是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提了阿梧就是一顿狠揍吧？
　　“公子心志实非常人所能及，陌夕佩服。”晏陌夕慨然一叹，终是浅浅一笑，“接下来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当今天下乱象，我已是局中人。”阿梧薄薄的唇慢慢地开合着，“不瞒陌夕姑娘，惟有一人心中难舍，还请姑娘替我照看父亲周全。”
　　晏陌夕微微一怔，像阿梧这样的人当真需要她来完成所谓的“难舍”之事吗？他们也不过数面之缘，这世上当真有所谓的一见如故吗？可她很快便也点了点头，她想她多半是真的中了这个男子的魔怔，一诺许终生又有何妨？
　　“陌夕姑娘。”阿梧敛了敛眸中羞涩，“待我归来可否向姑娘提亲？”
　　如此突兀的告白让晏陌夕再次一怔，她以为只是她芳心暗许，他们之间不可能再进一步，没成想……他想向她提亲？
　　“是在下唐突……嗯？”阿梧有些惊诧地看向了晏陌夕，他适才只是有些羞怯地偏过了头去，没成想这女子居然直接上来就啃了他一口？！他其实只是想叫门外那人听见而已，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没成想自己到底是不谙风月的，然而，就在他以为没戏了的时候这个女子竟是主动回应了他？
　　看着青涩的阿梧，晏陌夕忽然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贴近了他的耳朵，“陌夕等你。”
　　“陌夕，姑娘！”阿梧惊喜地两眼放光，不想陌夕却是娇嗔道：“还唤我‘姑娘’？”阿梧恍然大悟，抱紧了她，低低地唤了声“夕儿”。
　　……
　　事态发展得很是出乎意料，不过屠大对此也是挺满意的，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老张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老张？”屠大想要拉住老张，不过抓住了一缕清风之后方才自嘲地想起如今的老张哪里还是当日的庄稼汉？
　　“阁主！”老张猛地闯到了阿梧的面前，面上悲戚的神色令人不由得感同身受。
　　老张的闯入无疑打破了此间最后的温暖，阿梧有些犹疑地看向了老张——他不晓得此时的老张还是不是那个偏向爹爹的人，他此刻又到底是不是在作戏，甚至这样浑身张扬霸道内劲的老张更让阿梧心生不安。


第97章　蛊毒
　　“主上雪翎蛊毒发作！这世上只有阁主能救她！”老张凄楚地跪在阿梧面前，说得几乎是声泪俱下。
　　“主上？”阿梧依旧诧异地看向了老张，此刻不知怎地，他更在意的居然会是老张的身份——也许此时是逼着老张说出真相的最佳时刻，有很多知道的、不知道的他统统都想从老张口中得到一个验证。
　　“少主，她是您的母亲呐！”老张似乎有些气恼，再出口时“阁主”也已换作了“少主”，所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缩在一边的晏陌夕是震惊。
　　见阿梧似乎并不惊讶，老张终究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耐着性子解释道：“世人都以为雪翎子蛊是无解之蛊，但凡执掌雪翎母蛊者皆可掌种下子蛊者的性命，于是便有了暗羽至宝雪翎蛊。然而世人并不知道的是破雪翎子蛊者，雪翎母蛊也，而雪翎母蛊一旦破了便是回天乏术，大罗神仙也难救呐！少主，主上她为了您可是命在旦夕呐！”
　　阿梧咬着牙退后了两步，有些惶恐不安地看向了老张，可嘴上却是依旧半分也不肯退让：“本尊不明白这究竟与我有何干系，我又怎知这不是你为我设下的陷阱？老张，你是骗过本尊的。”
　　“少主！”老张皱着眉向前膝行了两步，声音不由得也变得悲怆了起来：“当年主上被迫服下雪翎蛊，潜入魔教修得神医之术，不想后来事情败露惨遭追杀，为了保住您她才会答应接下暗影，这些您知道吗？且不说十月怀胎之苦，单那份货身帝王家的悲苦，您难道还不清楚？！”
　　“公子。”晏陌夕低低地唤了一声，不想阿梧听完那些话之后只是蜷曲着手指，却依旧不说话，只有她看见阿梧的手究竟抖得有多厉害！
　　“少主！”老张见人依旧“不为所动”，不由得更加激动地颤抖了起来，“您遭过的罪主上又何尝没有遭过？事到如今，难道您当真以为鬼夜之役过后您恢复得那么快全是魔教的功劳？您以为主上的修为后来凭什么能够被您所纳？”
　　“什么？”阿梧终于有些不忍地看向了老张，这并不是他所能预料的，对于鬼夜之役他的记忆只有一座矮矮的坟，背后发生的一切他的确不曾仔细追查过。
　　“为您破除雪翎蛊的代价想来也是由主上一并承担了。”老张忽然低首苦笑了一下，“属下不知少主对主上究竟存了怎样的误解，可您这般见死不救实在令人心寒！”
　　阿梧突然有些无力地瘫坐了下来，“这些我并不知情。”说着，顿时泪流满面。
　　这世上错过之事当真可以用一句“不知情”来掩饰一切吗？阿梧强忍着猛然冲上来的歉疚，有些失神地看向了老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可我没想到自己错过的真相竟是这般诛心！
　　阿梧苦笑着摇了摇头，曾几何时，他绝望地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娘亲，他以为娘亲铁了心不肯顾念他，虽然嘴上说着不恨不怨，可心里终归是怨的；他以为娘亲无情而又冷漠，可至少对屠家爹爹是存着一份感念的，那她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年前就布下了一场惊天的骗局？他一直没有想明白，却不想娘亲自己也是局中人；他以为老张至少是真心待爹爹的，可老张为什么会是同陆万安有所勾结的暗羽影卫？甚至会是娘亲的影卫！这一点他同样没有明白，可老张牺牲了一身功法却也是真的；他以为他至少还可以回到那样不敢触及的过去，可究竟是从何时起他的命盘里竟早已乱成了麻，再也理不顺了……
　　“娘亲，我以为是您捉住了阿梧的软肋却不想是阿梧一直误会了您……”阿梧收回了朦胧的目光，纵然被父兄那样相待他也不曾想过逃离，可此刻的他忽然有些无力地想要放弃自己了，“阿梧懦弱地不敢去想不敢去恨，可为什么无意间竟将好不容易寻到的娘亲恨到了这样的地步？是阿梧想错了，阿梧为什么会以为娘亲真的会将阿梧推入地狱呢？雪翎蛊不是破了吗？怎么还会这么疼呢？原来娘亲当日是这样疼的……”
　　“噗！”阿梧猝不及防地喷出了一口血，然后整个人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心上、身上的痛统统都淡了，远了。


第98章　上药
　　在场三人怎么也没料到阿梧会在这时候昏过去，一时间大殿内乱作了一团……
　　晏陌夕是离阿梧最近的，此刻她更是顺势抱住了阿梧，不过抱住的那一瞬间面色便不由得变了，这怀里黏糊糊的一团是什么？还有这身刻意掩盖的不是血腥气又是什么呢？！
　　老张诧异地看着面色有些不对劲的陌夕，不由得微微一怔，然后猛地上前搭住了阿梧的脉门，谁想只这轻轻一搭，他立马就被吓坏了——其实他早该看出来的，面色惨白的阿梧哪里是不愿意去救主上呐，这分明是身上的伤实在太重！这孩子，还是什么都不说的性子！如此想着，老张忽然有些自责地皱了皱眉头。
　　至于一直窝在外头的屠大听得动静也是立马跑了进来，然后几乎是一步一跟头地爬将了过去——这真是那远山之上威风得唬人的小兔崽子？几多时光不见，咋的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么个干瘪瘪的小老头？！
　　纵然各怀心思，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屠大凑近前来的一声“阿无”竟让阿梧沉沉的眼皮强自撑开了一道细细的缝！
　　“公子！”
　　“少主！”
　　晏陌夕同老张的惊喜溢于言表，可也就只有这么一瞬间，阿梧终归还是闭上眼昏死了过去，惟有嘴角噙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屠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憔悴的阿梧，一时间心头莫名，纵然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阿梧不就是阿无吗？此刻的他只想让阿无好好的，认不认他这个爹已经不重要了，让他死又或者让他滚也不重要了，他只是觉得心口像刀割了一般，很疼。
　　空气忽然宁静，短暂的沉默终究被老张打破，只听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寒气逼入体内，霎时间已经游走奇经八脉，他的情况并不比主上好多少呐。”
　　屠大听不懂老张的话，可他看老张的脸色也晓得阿无的情况很不好，事到如今他心里也明白嘴上再也不可以放肆，于是他极其小心地看了看老张，又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小晏姑娘，末了终于怯怯地问道：“阁，阁主要上个药不？”
　　老张微微一怔，的确是他把这茬给忘了，之前一心想着如何救主上，居然忘了阿无身上挂满了伤，而且看样子内伤也不轻。第一次，就相救主上，他犹豫了。
　　“说的俺啥也整不明白。”屠大直截了当地看向了明显有所想法的老张，道：“就一点，俺只想问问能不能让人给小崽儿上上药？”
　　略显怔忡的晏陌夕不由得更加怔忡，不过想来也是，终究是她满心地想着要见他却急略了他这一身的血腥气，她待他终归还是少了些许关切。
　　“公子。”晏陌夕低低地唤了一声，然后温柔地看向了屠大，只见他特别主动地掏出了那瓶剩的并不多的冰续膏，满目担忧却又那么无奈，全然一颗可怜父母心。
　　“俺，俺来。”屠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做足了准备之后方才上前揽过了阿梧，然后偷偷地拍了拍阿梧的肩，低低地念了句“别怕”，阿梧的面上果然缓和了不少。
　　看得出屠大对上药很有经验，利落地替人去了衣衫，目光所及，一道道伤口也终归是小心地涂上了药膏，周边的些许汗渍也很快地擦拭了干净。
　　“阿无。”屠大心疼地看向了昏睡的孩子，一声“阿无”喊得老张心头也不由得泛起了阵阵酸楚，说到底，屠大同阿梧之间虽没有父子之实却是真真切切有父子之情的，若非有这么多阴差阳错，他们或许是可以做一对寻常父子的……
　　一阵唏嘘，一阵感慨，老张终究还是对晏陌夕招了招手，陌夕会意，两人悄悄出得殿门，面上不觉竟都是染上了几分暮秋的寒凉。
　　“晏姑娘，老夫若没有记错当年晏城大火可是分外惨烈呐。”见此言道出晏陌夕果然面露异样，老张紧紧地追问道：“传闻晏城主尚有一女流落江湖，不知？”
　　“不错，家父正是晏柏，我是晏城大火中晏氏一族唯一的活口。”晏陌夕慨然一叹，“难为您查到了这般地步，不知陌夕到底有什么值得您如此顾忌？”
　　老张似乎早有预谋，听得如此笃定的信息之后竟也是平静地笑了笑，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晏陌夕果然彻底沉默了……


第99章　心术
　　紫阁连终南，青冥天倪色。凭崖望咸阳，宫阙罗北极。万井惊画出，九衢如弦直。渭水清银河，横天流不息。……
　　随着东方的夜幕绽开第一缕鱼肚白，湘君不由得慨然长叹了一声，时隔多年，没想到再次进入这雄伟瑰丽的陵晔宫城，纵然放眼所见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却还是生出了格格不入的错觉。
　　“湘夫人，武林盟主落在苍月教手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尹溯染缓缓走向了湘夫人，并肩而立，极目远眺，宇榭歌台之中他似乎看到了陵晔连绵的山河。
　　陆万安落入苍月教的消息太子殿下怎会知晓？湘君敛了敛眸中的感慨意味，极其恭敬地退立到了尹溯染的身后，低眉浅浅一笑，原来阿梧以为陆万安是她授意救的啊！没想到如今的太子殿下竟是将她也算计其中了，终究是她教出来的帝王之才。
　　湘君静静等待着这个太子殿下的后话，不曾想尹溯染只作不见，他依旧尽情观览着他的盛世太平。良久，方才转身对上了湘夫人的眼眸，道：“苍月教是时候动动了，这所谓的江湖也是时候起点波澜了，湘夫人，你说对吗？”
　　见湘夫人依旧不回答他，尹溯染只好转回身来轻笑了两声：“夫人的教诲孤王早已铭记在心，放走陆万安是目下最好的选择。”
　　湘君微微一怔，脑中顿时炸了开来！
　　放走陆万安是最好的选择？
　　若陆万安足够忠诚，那么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搅动江湖风云自然不是难事！届时，救走他的苍月教誓必不能持身中正，要么选择庙堂成为太子殿下的党羽，要么选择与朝廷为敌成为揽月阁（暗羽楼）的暗杀对象，然而无论如何选苍月教必定会失去一部分江湖势力，于是江湖中的力量便不足以与朝廷为敌，或剿或存全在太子殿下的一念之间！
　　若陆万安不够忠实可靠，要想扳倒揽月阁誓必要借苍月教至少三分之二的中坚力量，届时哪怕最坏的结局，两败俱伤，江湖中也不可能再有可以动摇太子殿下登上至尊之位的势力！甚至再退一步，哪怕陆万安此次为了彻底撼动太子殿下在陵晔的地位从而与他的争嫡对手靖安王尹离渠联手，那么以牺牲暗羽楼为代价则可将靖安王及其一众势力彻底铲除！十年之后，自有一个暗羽楼，亦或明羽楼成为陵晔国主的利刃……
　　而这一切的算谋便是建立在揽月阁成为众矢之的的基础上，无论落得如何境地，阿梧总可以挡在太子殿下的身前！甚至可以作为太子殿下的替身死在整个天下面前！
　　这便是湘夫人亲自教出来的陵晔太子，这便是她亲自选出来的陵晔国主，这便是她机关算尽“逼”着阿梧效忠的兄长！
　　湘君有些心寒地退了两步，她忽然不想再去揣度人心了，此时的她早已不再是那风华绝代的暗羽楼主，她只是这天下最不称职的母亲！
　　“湘夫人，孤王知道你献上的雪翎母蛊并未是阿梧的那一条。”尹溯染依旧笑看着这片再熟悉不过的宫殿，语气里不自知地流露出了几分狡黠，“孤王可以成全你待阿梧的私心，左右不过是换一个人罢了，湘夫人，你该是明白阿染心思的。”
　　湘君再次一愣，心底难掩的悲凉竟是一下子涌进了眼眶，左右不过换一个人？是啊，她早就想好了，左右不过是拿她的性命去换阿梧罢了，一个暗羽楼主的份量左右抵得过一个揽月阁主了……至于所谓的雪翎蛊，就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吧。
　　“原来，一切都在阿染的算谋之中。”湘君自嘲地呢喃着，然后看着尹溯染慢慢从怀里掏出这世上仅存的雪翎蛊，小心地拨弄着那条陷入沉睡的母蛊，她身体里潜藏的魔咒也终于一点一点苏醒，一寸一寸的痛意更是缓缓地移向了她的心头……


第100章　救人
　　“阿梧？”
　　不知怎地，明明已经被折磨得一脸菜色的湘君都在恍惚间似乎看见远处飘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真的是阿梧吗？可她并不想叫阿梧看见她这头发散落，眼窝深陷的丑模样……
　　阿梧，来人应当不是阿梧吧？她明明把他送走了呀？这个地方他不该来的，也不能来。
　　“雪翎母蛊？！”老张震惊地看向了此时眼神迷离的湘夫人，“主上！”老张知道自己的担忧并没有错，主上果然还是把最后生的机会留给了阿梧！！
　　那时，老张暗地里问过主上：为何明知破除雪翎恢复记忆的代价是难享常人之寿，却还要将唯一的儿子逼入绝境？主上极其落寞地说，尹氏的江山从来都是用鲜血灌溉的。可笑他当时竟然以为她只是割舍不了当年的情，却不想她竟是依旧这么傻！如今她雪翎蛊毒发作，而阿梧却是再也救不了她！
　　“主上！”老张皱眉沉声唤了一声，无穷无尽的自责与懊悔一点一点漫过了他好不容易生出的那些可怜的希望，他仿佛要再次失去她了……
　　不知怎地，尹溯染似乎良心发现，他忽然不去折腾那条雪翎蛊了。虚弱的湘夫人终于慢慢恢复了一点气力，然后有些逞强地对着老张笑了笑：“阿弛，我没有办法。”我若不吃这份痛，此时难捱的便是阿梧了，我怎么忍心让一身是伤的阿梧再来吃这份苦头？所幸阿梧并没有来。
　　然而湘夫人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敛起，一道明显夹着怒意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上传了过来：“主上，阿梧已经答应了！您为什么还要以夫人为挟？！”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面色苍白的阿梧竟然跑到了这里来“胡闹”，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说他答应了什么？湘夫人怎么就又成了尹溯染的要挟？！
　　不想尹溯染却似乎全然不在意，只是淡漠地笑了笑，然后十分好奇地看向了明显冒雨赶来的屠梧，因为身上有伤所以浑身在颤抖吗？因为赶得急了所以路上踉跄跌倒了，衣衫上居然还混和着泥水？没想到湘夫人的驭人之术竟是这般了得！
　　“权术罢了。”尹溯染勾了勾嘴角，然后惊羡而又同情地看向了湘夫人：不知从何时起，那样的奇女子竟也早已鬓发斑白，鱼尾纹在两颊毫不留情地延伸着，她此刻迷离的眼神婴儿般无助，分明积淀着一种深深的哀怨，却又为何流露着对体察同情的珍重？甚至还有一丝对人伦亲情的最后乞求……
　　“阿，阿梧。”湘君有些不忍却又十分欣慰地看向了阿梧：“你来做什么呢？”娘亲护不住你了……
　　心怀歉疚的阿梧一下子敛起了所有的凌厉与张扬，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向了湘夫人，那样温和而又纯净。他试着张了张嘴，却终归还是没能当面喊出那声“娘亲”，他不知道那样大逆不道的阿梧还可不可以对娘亲存着一份痴念呢？他晓得娘亲是在意他的，却忘了娘亲也有她难言的苦楚……
　　“阿梧！”
　　“！”
　　再次出人意料的是前一刻还是软弱无力的阿梧后一秒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了湘夫人的身侧，在场的众人全然没来得反应，湘夫人就已经倚在阿梧的肩头了。
　　一根银针稳稳地落在湘夫人的风府穴，她轻轻地唤了声“阿梧”；又一针落入玉枕穴，湘夫人似乎意识迷离地哼哼了一声，然后耳边的潇潇雨声全部化作了催眠的符咒，她终归是昏睡了过去。
　　“别怕。”阿梧学着屠大的模样轻轻拍打着娘亲的肩膀，然后凑到娘亲的耳边低低地安慰道：“也许醒来，一切都会过去……娘亲，想吃阿梧亲手做的什锦盅吗？”
　　湘君到底是无法回答阿梧的，待到她软软地倒在老张怀里的时候，老张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了阿梧：“梧桐蒂落，百鬼绕行。”看多了阿梧满身伤痕的模样，居然忘了阿梧依旧是暗羽首席杀手！


第101章　脱缰
　　相似的容貌，迥然的气质，此时的阿梧和尹溯染就这么僵持在了大殿之中。
　　“阿梧，看来你与湘夫人的关系很不一般呐。”尹溯染忽然淡淡地笑了笑，然后微微挑了挑眼角，假模假样地担忧道：“只是不知你打算如何从孤王手里将这母蛊带出去呢？”
　　话音方落，本已带着湘夫人退到大殿之外的老张却是忽然转过了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