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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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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久在空中一滞,胸口一震,如断翅的飞鸟,旋即下堕。
  苏易清一击即退,反手震飞几个偷袭的骑兵,趁势往后一探。
  他捉住了一片湿润的衣料,眉头一皱,肩上已多了微沉的分量。
  楚云歌眼前有些发黑,手中的长剑在血肉间兹兹穿梭,将半个手掌都染得通红。
  后肩和手臂上的伤口时刻在流血,积压在体内的旧伤,在这种时候更加激烈的跃动。
  他将自己略微放空了片刻,每一次武器朝自己砸来的时候,并没有尝到畏惧的滋味。
  他只是,有一些怅然。
  他的人生,居然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十八岁那年,他跟着五妹走进了道观,在门口的算命铺子上,随手捏了一支画签出来。
  旧得发脆的木质画片,暗红的墨迹斑驳。
  獠牙青面,踏火行于阴曹鬼域,是为地狱道。
  他当时觉得,这东西实在可笑,可算命的老头儿盯着他看了半天,猛地掀翻了挂摊,头也不回走下山。
  在他二十三年的过去,只见得到江南迷迷风烟,高门世代风华,何曾想象得到,会有一日沦落到这种境地。
  背负无数血火仇恨,赤足行于无间地狱,日日忍受刮骨裂心之痛。
  一念至此,他哑笑一声,回首看了看苏易清。
  血在地上流淌成河,刀在空中挥舞成雨。
  他心中一痛,发麻的手努力攥紧了剑。
  阿清,你不该,回来。
  苏易清,你为何,一定要回来。
  楚云歌忽觉头痛,密密麻麻的痛将他彻头彻尾包围了。
  他一时失神,沉身道:“苏易清!”
  蓝衣人在拼杀间隙,回头,挑了挑眉,有些不解的凝神等他下半句话。
  刀光月光和雪光,将他们两人的眼睛浸得发亮。
  “今日一战。”楚云歌用一种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道:“与君同归。”
  风在天地间恣意穿荡,挑动刀锋上的冰凉杀意。玉箫在沙场上挑揉弹转,珠圆玉润,如扣箫音的指尖,鲜血崩裂如弦。
  天地为音,谁复挑琴?
  生死为棋,谁堪执子?
  刀声如琴音,越奏越急,行到激昂慷慨处,迸发出裂金碎石之音,激碎了满地沉沉积雪。
  长剑在血风中酣畅游走,发出清越铮然的音节,忽而幽沉如暮雨,忽而轻灵如飞烟。
  刀芒如雪,劈砍下马上骑兵,白色衣影灵烟般飘至马背,长剑向前一扫,将前方数人尽数逼退。
  苏易清在人群中飞身而起,一把夺过某位的弓箭,向前急掠数步,接住楚云歌的手,一把被拉回马背上。
  黑云般的铁骑此刻零落如沙石,仅有数十精锐扔在燕久带领下驾马追击,马蹄下,飞雪如浪。
  那匹黑色的战马背负着两个人,愈行愈远。后方的黑云穷追难舍。
  苏易清眼中清光一闪,在马背上借力一点,冲身而起。
  起身的瞬间,已拉开手中长弓,射箭。
  一声清啸穿过广阔天地,带着长长的飞白尾羽,裂云而去。
  箭声悠悠,在山中回荡。苏易清已翻身落回马背上,一把扯住了缰绳。
  那道箭落在了燕久的马蹄上,将马蹄直接洞穿。
  他看着那匹飞速急行的马,乌压压的眼中飞速掠过一片星火。
  半顷,才扬了扬手,示意下属止步。
  好一个楚云歌,好一个苏易清,他冷冷地叹息一声。
  中原风华人物,果非南诏可轻易比拟,可纵有一身孤绝,又如何抵挡得了战马轰隆铁蹄,更如何抵挡,高坐明台的,天子之怒?
  他曾经亲眼经历过,所以更明白,什么叫做天意。
  苏易清坐回马背上的时候,听见楚云歌轻轻笑了一声。
  “阿清,带上云容,往西走。”
  他刚抬头准备看一下地形,前面的身子骤然一重,直接从马背上滚到到地。
  


第23章 第 23 章
  重重翠幔深金屏。
  珠帘环合青娥曲。
  浮生一曲,旧梦成歌。
  康仁坊中承月楼,有三千欢颜,无边春风。
  玉颜,红裙,飞觞。
  瓷杯是葡萄水,外绿内红,光如良玉,殊为艳丽。
  酒是玉井秋香,经宿色如绛,芳味绝伦,是为承月楼一绝。
  酒杯透着一莹浅碧,映在女子柔夷间。
  乖巧玲珑的舞女跪坐在繁复锦毯上,笑盈盈持酒,柔声道:“秦公子……”
  秦顾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睛,眼前红衣舞女的珠钗晃动成一片,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声音有点儿沙哑,“诸位大人呢?”
  耳边顿时响起吃吃的笑,有身边舞娘的笑,有阶下弹琵琶小姑娘的笑,有对面吹笛人儿的笑,还有珠帘后,对着鹊尾香炉剔灰扇风的青衣的笑。
  “公子醉了,大人们都往各屋安歇下啦。”
  醉了?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秦顾在笑声中越发头晕起来,撑在梨花矮几上失神片刻,才抬头往四周瞧了瞧。
  润白珠帘,隐约人影,金钩银盘,芙蓉美人。
  红衣舞裙的媚娘,弹琵琶的云姑娘,吹笛的秋碧。
  各个都是他见过的。
  天黑之前,沈从风被陛下一道口谕又招进了宫,于是随手把宴请王怀德的事情交给了他。
  酒色欢宴么,本就是自己这种贵家公子该做的事…秦顾突地一笑,懒洋洋抬起手指,在酒杯上一弹。
  酒色都变得这样红了,少说过了三个时辰。他这一觉睡得未免太久,还做了一个不甚美好的梦。
  梦里,有一个飘雪的江南。
  火海燃烧成一片,他站在碧树下。
  可落雪的时节,哪儿有这样绿的树?
  秦顾漫不经心地站起来,玄黑长袖下,露出深紫金纹的箭袖。
  姑娘们窃窃地掩唇而笑,秦家诸位公子,秦顾在承月楼中行走最多,可这些年来,谁见过他醉得发迷的模样?
  她们脸上带着被地龙热气蒸腾起的红晕,满眼熏然地打量着眼前的玄锦公子。
  富贵深沉的黑云走到了云姑娘身边,弯下腰,含笑拿起那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
  云姑娘一怔,随即欠身退下,往矮几边坐定。
  媚娘在云姑娘雪白手腕上轻轻一点。
  秦顾坐在了窗下铺锦的胡床上,双腿一曲,将琵琶横抱在膝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拂,碎了一地的珠玉声。他眉眼含笑,看着手中琴弦,柔声道:“在下可说了什么醉话,让诸位姑娘如此发笑?”
  秋碧放下笛子,道:“只不过和诸位大人行了回酒令罢了,公子说……”
  秦顾挑了挑眉,竖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姿势,往后懒洋洋一倚,手中弹得越发没个准音。
  琴弦在黑色衣袖下,颤动。
  “樽雪碧树老江南啊……”他仰起头,眼中黑沉沉,像三更的天。
  琴声一荡,滑音飞落,琵琶响起清扬弦歌。
  是山泉飞涌,大江奔流,冷月霜白。
  冷月千山,江南暮雪。
  酒宴刚开始不久,他坐在窗边,往外一探,忽然看见了天上飘零的一片夜雪。
  京城中,也要开始下一场雪了么?
  继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他在酒色中头晕脑胀,而记忆中的雪花,落得花一样。
  花边有树,树上有霜。
  碧树,青玉,雪上的烟,是冷色的。
  那棵落了满身大雪的树,在无边火光中,一转,一叹,一凝眉。
  白衣公子持剑而来,长身玉立,带来一整个江南烟水风华。
  秦顾的手一抖,酒在杯中晃了晃,洒在桌上,透明的。
  他伸手捂住头,醉意酣然,却笑得发抖,“江南碧树千樽雪,樽雪碧树老江南……”
  周围的笑声和酒杯交击的声音更乱了起来,有男人笑道:乡留兄,这是行的哪门子酒令。
  有女人笑着探了过来,道:“公子醉了……”
  他落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他在黑暗里骑马,穿黑甲,骑黑马,黑梦沉沉,而他看得见结局。
  火光是从一个看不见边的宅子中烧起来的,映亮了半个天空。滚滚黑云飞至半空,数里之外都闻得见烟气。
  秦顾猛地止住了马。
  影飞军尽数包围着楚家大宅,战马围绕一周,四下只有木头燃烧的声音。
  他赶到的时候,只看见高楼上一截衣角。
  素白的,微旧的,冷雪一般,在火中烧。
  琵琶声一抖,乱成了碎雨。
  如夏日惊雷一道,霹雳而下,风涌云起。
  诸位姑娘低下头,颇有眼色,各个不复言语,只偶尔用眼角余光打量过来。
  斜靠在胡床上,曲膝而坐,怀中横抱五弦琵琶,手指急动间,就是惊雷响电。
  秦顾任由思绪漫无边际地飞。
  后来无数次刻意遗忘的记忆,终于趁着他偶尔一醉的时候,开始疯狂反噬。
  烟在地上滚,像黑云落到地上,
  橘色火光冲天而起,燃烧的木块如流星般纷纷坠地。
  鲜血从火中往外淌,地上积雪早被火烧得干净。
  那片素色的衣角,在高楼上。
  他的记忆,不止于此。
  因为那片白色的,如梦一边的衣衫,迎着风,飘了下来。
  长剑如冷火飞雪般,清光四射,带着细碎雪花,在冲天黑云中落了下来。
  秦顾眼睛一迷,竟迎着那道剑光,飞身而上。
  剑尖在他黑色胸甲前停下了,发出轻微的咯哒一声,微微地颤。
  白衣在火边,亮得刺眼。
  秦顾伸手捏住他的剑刃,半晌,“何苦。”
  楚云平默默伫立,收回长剑,出神看着燃烧的宅门。
  千江烟雪在他眼中燃烧,红尘在他眼中翻覆,可他一袭白衣纵翔而来,天地清凝。
  风雪中,孤清卓绝,声如碎冰。
  “死生亦苦,何苦,让手下留我一命。”
  声音一转,如冰乍碎,锋利,湛然。
  秦顾静静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三年前的渭水。
  渭水畔,有人素薄春衫,弹指间,刀剑消弭。
  风过花无影,有的人,当真如风而去,拂走满眼微尘。
  可什么风,吹得走剑光一瞬中的心乱如麻,情欲初生?
  “你这样的人,不能死。”秦顾缓缓后退一步,沉声道:“不能就这么死。”
  火光在楚云平眼中烧成两点,将他眼睛照得,幽然霜寒。
  “三年了。”他回首,看着秦顾,神色平静,“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话音一落,瘦削手腕在袖中一抖,长剑再度出鞘,满门火光亮在剑刃上,几乎化成水,能流淌下来。
  秦顾几乎丧失了全身力气,咬牙道:“你、还、不、逃。”
  水色长剑在火边旖旎行来,如雪焰,如风花。
  玄衣太沉,红衣太烈,而那片白色,太清冷寂寞。
  秦顾看着他,手居然冷得,在江南雪中,发抖。
  他看见楚云平在摇头。
  一叹,一凝眉。
  “满门赴死,血海滔天,我既不能力挽狂澜,又岂敢轻逃?秦家既提剑而来,楚家自该由我,奉剑相迎。”
  不为生死血仇,不为权力倾轧,只为同一片天空下,同为四姓的骄傲。
  满门血虐,自该有一人能站出来,提着楚家长剑,带着江南世家风华,倨傲不屈地扬起头颅,说:请阁下出剑。
  楚云平抬起剑,微微抬起头,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颈,“请阁下出剑,这是我楚家,最后的骄傲。”
  秦顾闭上了眼睛。
  他无法拒绝。
  有人带着一整个家族的骄傲,对他说生死。
  整个江南,有资格迎接他手中长剑的,同为高门子弟,同为天下豪族,也只有自己。
  江南楚家的下任家主,与蒙山秦家的下任家主。
  他猛地摘下头盔,奋力丢出,继而一把脱下黑甲,露出黑色宽袍,紫金箭袖。
  摘除盔甲后的一头马尾黑发,在风中飞扬散乱,像心绪如麻。
  他朝影飞军喝道:“所有人,不许妄动!”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楚云平,道:“此生我欠你,下辈子还。”
  长剑游龙般惊鸿而出,冷雪轻烟般,蜿蜒而出。夹杂着无数雪花的剑影,迎着重重火光,砰然撞在迎接的凌然长剑上。
  肃杀激烈之意在秦顾眉眼漫开。他后退,屈指,长剑瞬间破空而起。
  有惊雷滔滔,石破天惊,砸在了夜幕中。
  一个是江南暮雨,千帆过尽;一个是铁蹄飒踏,万马悍然。
  云烟一渺,楚云平不退反进,在雪风中,扬起满身寂寞。
  碧海潮声夜闻笛,不见江上数峰青。
  他站在那里,江南就在。
  他一动,整个江南就活过来。
  剑尖优美凌厉地挑动,双剑再次碰撞在一起。
  他们距离实在太近了,秦顾想。
  他能看见那双秋水般眼睛上的睫毛,在风中晃动。
  一缕黑发在平静如水的脸上,斜斜地飘。
  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伸出手去,抚平眼前的眉,抚平他在夜里深深晃动的发。
  楚云平静了静,掀起眼帘。
  毫无征兆地,在他们两人毫无缝隙的距离中,清光恣意奔出。
  手腕一抖剑影翻飞,朝秦顾胸膛猛刺、了、过、去。
  秦顾一惊,退无可退,只能扬剑迎击。
  三指在剑柄上一拧,真气灌满剑刃,锐气断金裂石般充斥整柄剑。
  风雨欲来,铁马冰河。
  秦顾低喝一声。
  两柄剑叮的相撞。
  暴烈真气乱在了一片雪意中。
  风烟消散在肃重杀意里。
  两两相撞,两两相消。
  秦顾看着手中剑,有些遗憾,侧首道:“三年前,我不是你的对手,如今依然不是。”
  他顿了顿,眯起眼睛看着周围黑甲骑兵,不动声色握紧长剑。
  楚云平微微,皱了皱眉。
  他的脸上实在很少有平静之外的表情。
  一皱眉,满江春水皆起风。
  他看着秦顾的剑尖,摇头道:“剑势太缓而内里不继,方才一招,你分明收手,若照剑意游走,我必输无疑。”
  他有些惆怅,难得的,话多了些。“可惜,楚家,终究是输了。输了就输了吧,让它败落了也无妨。世间生生死死,皆有定数,衰荣起灭,亦有定时,我该做的,也已经做了。”
  他看了看秦顾,问道:“你说,是么?”
  秦顾有些愣,竟然在他清定的声音中,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忽然间——
  风雪炸碎。
  风动雪消。
  一剑似从天外而来,穿破莽莽夜空,激起风声咽然。
  凝聚着惊天动地的气势,浩荡如长河的一剑。
  连火光都被剑意震得窜起三丈高,近些的影飞军轰然坠地。
  一道白如剑光的薄衣夹雪迎风携剑而来。
  无人可挡,当无可挡。
  秦顾只能扬起剑。
  剑气已出,剑光未散。
  雷霆喧天。
  只一瞬的功夫,风停,云消,雷霆散。
  秦顾的手在抖。
  他的剑从来很稳。
  从他开始学剑的时候,秦老太爷就说,秦家百年遇到这么一位奇才,是天佑。
  后来他掩饰得实在很好,可在生死面前,身体比大脑反应得更快。
  他的剑停在楚云平的胸膛上。
  有血嫣然,从血槽上,一滴一滴。
  后背冷得发麻,大脑嗡嗡直响,他几乎握不住手中剑。
  他落入了一场梦里一般,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又像是看着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边,半天才吐出三个字。
  “楚,云,平。”
  眼前的人疏离而平和地笑了起来。
  这算是秦顾第一次看见他的笑。果真是如同他的人一般,清净平和,不染烟尘。
  世尊微笑,迦叶拈花。
  世尊雪中微笑,迦叶带血拈花。
  风呼呼地吹,把秦顾心口吹出一个血洞。
  无数锋利刀刃在心脏中长出来,长到血液中,流淌到身体每个角落。
  然后结成冰。
  他扬剑的那一瞬间,楚云平,朝他的剑,冲了上来。
  像一只白色的,鹤,落在他的剑尖。
  白袖下的手,轻轻握住了心口的剑,笑道:“实在可惜……我见不到你那一剑……”他说一个字,嘴角就有血,往衣襟上落。
  楚云平低头,看着那柄剑,低叹道:“你不欠我,下辈子,不需要了……”
  秦顾看着他嘴角的血,喉头一甜,竟也咳出一口血来。
  尚未相思,就已无缘相思。
  还未结缘,就已斩断前世今生。
  楚云平,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你实在,实在狠心。
  让我负你一命,再把来世,亲手抛下。
  白袖猛地一舞,往后急退,血光如碧,冲天而起。
  那只白鹤,带着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飞到漫天火光中去了。
  素白衣角隐在高楼火光中。
  楚云平,你,实在狠心。
  弦上的手指猛地顿住,用力弹、糅、挑。
  琵琶弦上说相思,可,何以相思?
  无缘相思,无缘来世,何来相思?
  秦顾猛地闭上眼,琵琶弦上,无数刀兵蜂拥而来。
  刀剑砰然,万马奔腾,手指越弹越急,冲撞得整个屋中隆隆作响。
  咚——
  所有力气用尽了般的寂静。
  五弦尽数碎裂。
  手指上鲜血横流。
  姑娘们早低下头,不敢言语,可见了这种情状,也忍不住轻轻惊喝一声。
  珠帘兀自颤动。
  龙涎香,在屋中杳杳。
  不知过了多久,秦顾一把掀开床边的雕花窗户,冷风猛地裹了进来。
  青衣小厮忙低声吩咐下去,将地龙的火烧更热些。
  大片的雪在天上飘,从几个时辰前刚开始下的雪,已经把地面染白了。
  闷了一个冬天的雪,终于下了。
  秦顾将手搭在窗上,不知在想什么,有几粒冷雪飘进他眼里,有些发疼。
  他看了看手中的琵琶,站起身来,走近云姑娘,柔声道:“折了姑娘的好琵琶,三日后,秦某差人送来。”
  他披上黑貂裘衣,头也不回出了门。
  屋外,雪满天街。
  他走进巷子时候,脚步一滑,剑就出鞘。
  剑光照亮来人的时刻,瞬间就跪在了雪地里。
  沈从风背对着他,负着双手,漫漫道:“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秦顾背上的冷汗刷刷直落,低头道:“属下不明白。”
  中年人闷声笑了笑,并不回头,“不明白,还是不敢?三年了,蒙山秦家,竟还是不敢么?”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于秦顾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
  风像钢刀一样刮过他的背,沈从风的未尽之意,让他浑身发冷。
  他不敢的,究竟是什么。
  秦家不敢,数百人命,一个世代堂皇的世族,在皇权下,不过转瞬倾轧。
  可……可秦家不敢,他也不敢,于是眼睁睁,有些东西如指间沙,终究消散了。
  他欠楚云平一道剑。
  秦顾恍然看着雪地,醉酒后的头,剧痛如裂。
  实在可惜……我见不到你那一剑。
  可……下辈子,不需要。
  眉眼中的寒气渐渐凝固。
  他猛地伏下身子,沉声道:“沈大人,属下请即刻行往江南,诛杀,楚云歌。”
  灰衣的中年人已走至巷尾,闻言一顿,随即往更深的黑暗中走去了。
  秦顾撑着地,站起身来。肩上一层雪。
  他看着天街,那是通往王宫的路,也是通往皇权的孤独的路吧。
  楚云平,你若无情我便休。
  我便休?
  我偏要,与你,死生纠缠。
  待我双手染满你楚家鲜血,黄泉路上,来找我吧。
  


第24章 第 24 章
  寒林漠漠。
  夜凉如水。
  无边夜幕下,白衣少女抱膝坐在木屋中,紧紧闭着眼睛。
  刺骨的冷意几乎将她淹没了。
  她始终不敢睁开眼睛,只用力攥着裙角。
  就像当初,在某一个冬日初阳的早晨,她睁开眼睛看见了满身血污的仆从,那位跑光所有力气才来到道观的仆人,对她说,逃。
  从此,她再也回不去家。
  现在,她知道四哥和四哥的朋友在山腰,那儿必定会有另一场盛大的生死,可——谁是最后会落网的池鱼?
  她不敢想。
  楚云容有过很多的兄长和姐姐,可唯有大哥与四哥和她是一母所出,故而关系也更加亲厚一些。
  四个月前,她从道观回家,坐着一顶软软的小轿子。
  天刚下了一场雨,秋天的早晨,薄凉。树叶被秋风吹得遍地都是,被雨打得湿亮。
  下人递过来一把油纸伞,她忙不迭撑开了,往茶楼边走。
  茶楼边的桥上,两袭白衣,各撑了一柄绢面的伞。
  河上,烟拢寒波,鸿唱雁行。
  她走至桥上,欢声道:“大哥,四哥!”声音里拖着软绵绵的稠糯,像刚出炉的桂花米糕,还带着秋花的香气。
  楚云平正侧头说着什么,闻声看来,微微点了点头。
  楚云歌大声笑道:“云容,你赶上好时候,庄上刚送来今秋的螃蟹。”一面说,一面收了伞,一把捞起楚云容在手中抛了抛。
  她笑嘻嘻转了一圈,站到地上时候,果不其然听见大哥一声微叹。
  “云容,快十四了。”她的大哥站在一米之外,满身白衣在秋风中,开阖如莲。
  她知道大哥,从来比四哥更稳重一些,可只要她摆出一点小女儿的娇态来,大哥往往也就不再言语。
  可这一回,楚云平笑起来,拍了拍楚云容的脑袋,“大哥,何必?我楚家的女儿,从来不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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