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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梦-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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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回,楚云平笑起来,拍了拍楚云容的脑袋,“大哥,何必?我楚家的女儿,从来不矜于虚儒伪道。江南十六道,又有谁敢轻言云容的是非?”
楚云平静静看着桥。
江水潋滟,白衣胜雪。
万物忽一空。
楚云容就低了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楚云平却道:“好,是我多嘴。”
她忍不住睁大眼睛,仔细想了想大哥认错的次数。
大哥当然是从来没有错过的,于是这也是破天荒头一回了。
她吐了吐舌头,跟在四哥身边,往桥下走。
楚云歌顿了顿,忽地伸出手指,漫不经心在桥柱上摩挲了一下。
“西南方向,实在干净了些。”
楚云容好奇地往西南方看去,翠树烟风之后,是颇为杂乱的石巷,一个乞丐正坐在垃圾堆中,垂着头睡觉。
她就更奇怪地抬头用眼神问了问四哥。
楚云歌一时哑然,揉了揉下巴,“这……大哥……”忽然,眼神一肃,沉声道:“是我疏忽,这么大的地方,居然只剩了这么一只老鼠。”
楚云平看着桥水,眼神似乎是空的。
可漫山江海,也都沉在他的眼底。
他向前走了一步,手指在桥柱上一扣,优雅地做出一个斩杀的姿势。
石制的狮子居然发出咚一声脆响。
“老鼠?还是错了。”他轻拂长袖,轻声自语,“故人渺何际,人世欢易失……他们要来了。”
楚云歌的身子一僵,再回头看去,乞丐已然不见了人影。
回到家中的时候,大哥极难得的将她唤进了书房。
她与大哥是很亲近,可每当大哥进了书房的时候,就有一些不敢去正眼看。
从很久以前开始,大哥就站在江南最高的地方,站在楚家最高的地方,用极少的悲欢喜乐,去览阅脚下的生死离合。
像现在,他蹲下身子,看着楚云容,声音平和地问,云容,你眼中的楚家,究竟是什么?
她一时无措,想了想,就道:“楚家?楚家就是……就是大家都在一起了。只要哥哥姐姐们都在,父亲也在,楚家就在。”她歪了歪头,说:“只要大哥在,楚家就在了。”
楚云平握住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他说,对,大哥会和整个楚家,永远在一起。
过了几天,楚云容要回道观,这一次,四哥居然没说一句挽留的话,让她有些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她踩着矮凳走上马车的时候,不知为何,忽然回头一顾。
她的大哥,站在楚家的大门下。
白衣在风中,开成一朵出尘的莲。
其高如月,高而不骄;其清如冰,清而不凄。
不知为何,她第一次觉得,大哥长在了楚家门庭中。
彻底,长在了高楼下,门阀中,江南里。
秋风起兮,天下凉。
寒林漠漠,有悲声。
她坐在木屋中,浑身发抖。
是一别再难逢的大哥,是满门故人音迹消的楚家,是,再一次消失在刀剑中的四哥。
屋外的雪声细碎地响。
马蹄踩在雪上。
她顿时僵在了当场,手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呼吸几乎被用手截住,心跳的声音重如擂鼓。
楚云容想哭。
不能哭,她抽咽了一声,四哥说,楚家的女儿,向来最该骄傲的。
不能哭啊,她猛地站起身来,像迎接自己的宿命般,打开了门。
寒风如啸,白裙起伏如烟。
门开阖的瞬间,她忽然明白了,马车上回头看见的大哥。
那么清定平和的,迎接一切的大哥。
天快要亮了。
黑甲的马,身上有血,朝木屋走来。
牵马的蓝衣公子,负一把如玉长刀。
马背上的人,一袭白衣破烂不堪,正用手努力摘掉头上的草叶。
楚云容哪里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顿时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泪夺目而出。
楚云歌见状,哑声笑道:“阿清,你仔细想想,谁把我害成这幅模样的?”
牵着马的苏易清头也不回,径直往屋中走去,“我是为了救你。”
身后的声音明显气结,顿了一顿,才缓了口气,“多谢苏公子,在下满身血仇,岂敢轻言死之一字?”
楚云容点起灯,晕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小小的屋子。
她听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拌嘴,嘴角忍不住挂起了幅度。
“谁知道你出生江南,居然不会水?”清澈干净,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是苏易清的。
“苏公子,在下一身重伤,就把我扔进水里?”有些郁闷的,流丽的声音,是四哥的。
在楚云歌发晕摔下马背的瞬间,苏易清就冲了出去。
“五腑郁结,真气散乱,血气冲心,我不把你扔进冷水里浸一浸,怎么救?”苏易清坐在灯边,起开一坛子酒,说得理所当然。
“阿清,你放着满山冻雪不用,一定要扔在下进水?”刚换了衣物的楚云歌接过他的酒坛,灌了一口去去寒气。
“你看,死其实不算一件多快活的事,好好活着,不行么?”
屋中一静。
楚云歌挑眉一笑。
灯下三人成影。
楚云容再也忍不住,悲痛中的劫后余生,此生唯一至亲的再次相逢,让她丢下了所有贵族女子的好脾气,嚎啕大哭。
楚云歌十分慌乱,苏易清十分尴尬。
何以人间解惆怅?
故旧相逢,酒一壶。
第25章 第 25 章
路有积雪,窗隔疏影,梅花在墙角,数枝。
天色,锋利的寒气刀子似的,叫人一哆嗦。
三人连夜往西奔逃,跨山掠水,走了整整一日,才离开影飞军包围圈。
山脚下的木屋里,苏易清拎着一尾鱼,银白细长,在手中像流动的一线光。
楚云容正伏在桌上,听见门开的声音,一回头就笑起来,“阿清哥哥,寒冬腊月,你从哪儿捞来的银线鱼。”又眨眨眼睛,瞅见楚云歌不在屋中,抱起一个瓦瓮就带着苏易清往院中走去。
院中有个老井,只是经年不用,井绳都快磨烂。
楚云容提着裙角,小心翼翼看瓦瓮中放满水,软声道:“阿清哥哥,这条鱼,你送给四哥吧。”
银线鱼在水中转了个圈,浑身细小鳞片在黑夜里闪着光。
苏易清坐在石阶上,轻轻嗯了一声,也不问楚云歌会要这条鱼做什么,只伸手在水中捞了捞。鱼柔软的身子在他手指上一舔,飞速游走。
苏易清不经意地皱了皱眉,随口问道:“云容,你还记得……初次见我的时候么?”
蹲下身子一眨不眨盯着瓦瓮的姑娘,愣了一愣,低下了头。
“记得的呀……不可能忘记的。”
“大哥以前一直说,四哥玩心重得很。从小,四哥得了什么宝贵珍奇的东西,都带到道观里给我一份。”
有上用的鹧鸪香,有桐州的细木扇子,有江南最好的丝绸绣成的衣衫,有家中珍藏了数十年的美酒。
沉浸肃穆的道观中,每当一身风流意态的楚家公子出现,也就多了一分流淌的静丽富贵。
他带来皇宫深处的香气,江南十六道的绢秀,带来塞北西极的所有珍奇。
“后来,一个秋天的早晨,四哥悄悄跑道观中——我很少见他有些紧张的样子。他和我说,云容,四哥带一位朋友给你看。”
那时候,道观的院子里,千年的银杏叶飘了满地,一个天地都变成金黄色。
楚云歌有些小心有些紧张,但很显然又带着点儿炫耀意味。
像无数个上午,他走到山中,把所有难得的宝贵东西都带给最小的妹妹。
“我那时候想,这一定是,四哥最好的一位朋友啦……”
她顿时惊喜地站起身来,整理整理头发,急急道:“四哥怎么不早些和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准备,不是待客之道呀。”
银杏叶铺满了整个院子,连石凳和石桌上都铺满了一层。
她穿过长廊,看到小小的石凳边,站着一位蓝衣青年。
天色湛蓝,枯叶灿黄,他立在天地间,深蓝色的一抹。
水色长刀,秀目锋眉,牙白色的额头。
在所有鲜明大片的颜色中,他像一片烟,在人间。
她刚要走上前去行礼,被楚云歌一把拽住,两个人小心蹲在门后面。
楚云歌压低了声音,笑道:“云容,你觉得如何?”
楚云容撇了撇嘴,在他手臂上敲了一记,“四哥,这是客人来了该有的礼数么?藏在门后说人是非!”
“哪里哪里……这可不是语人是非啊,等你大一些,才能明白。”
躲在门后的白衣青年,声音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烟。
门后?
门后有双人,探头探脑,笑意盈盈。
蓝衣青年摇摇头,手腕一抖,收刀回鞘,天地霎然划过一道水光。
他回过头来,有些无奈般叹道:“楚公子,在下看见了。”
白衣少女哧地一声笑出来,理了理裙角,才恭身走了出来。
楚云歌呢?
楚云歌绕了个圈,从假山外穿进了院子,拖长了声音喊阿清。
天高云舒,清风徐和,有箫音绕屋穿行。
苏易清一时无话,用手捻了一点儿积雪,冰凉的,在指尖烧成了一团火。
云外楚天,江春旧年。
白衣少女低头暗顾,瓦瓮中,游鱼一线。
她猛地捂了捂脸,哭道:“阿清哥哥,你救救四哥好不好,他,他变得越来越像大哥了啊。”
她从小生活在楚家之外,离那一片清贵风流很远了。
道观中的院落里,石凳上永远刻着一方棋盘。
她常年坐在棋盘边,看花开花落,看局中人不知身外事。
整个楚家的人,永远都带着一股难以拔出的风流书卷气,飘摇在江南风烟中。
唯有四哥——他大笑着跳脱出来了,以一种对楚家而言,近乎顽劣的态度,走在江南的青楼红灯里,走在江南十六道上的匪寨山村中。
后来——后来她才明白,原来这世间的人,人人身处棋盘里。
哪怕当年的楚云歌,因为家门太高,想要超脱,终究也要义无反顾奔赴回那个楚家。
于是一夜火雪之后,他重又染上满襟风雪,重又变得沉稳、容和,敛去了所有锋芒。
雪,冷到彻骨。
楚云容悲声道:“阿清哥哥,我从小就矜傲于楚家的满门风骨,哪怕离家远了,也努力想活成楚家的模样。可如今,忽然祸事天降,每一个风华灵秀的楚家人,就那么死在了雪里。”
一语至此,她满脸泪水簌簌而落,滴落在瓦瓮中,乱起一水波纹。
“我怕,怕四哥变成楚家的模样,然后楚家就负在了他的背上,他就一个人,代表着楚家,和当初的大哥一模一样啊。”
雪地寂悄,苏易清长身而起,睁着黑色眼珠,一动不动看着门的方向。
白衣公子,倚门而立。
他温柔、谦和、淡定地看院中积雪。
苏易清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看着那张寂寞苍白的脸,他很想说些什么。
从来清澈凝定的眼睛,终于开始再一次迷惑起来。
楚云歌,你究竟在哪里?
从入山的那一刻开始,他看见的就是一个,满身风雪,一襟寒月的江南公子。
可深渊之后的山崩地裂,究竟藏在了哪里?
他想,他是看不清了。
这些出身高贵的子弟,极尽人间富贵与繁华。进,可一当百,纵笑长歌,扬剑击敌;退,可肩并风月,哪怕刀剑加身,亦从容不迫。
他们永远在看不清的面具下,用最疏和的一面示人。
苏易清微微仰起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曾今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楚云歌?
楚云歌快步前行,一把捞起楚云容,扬声笑道:“这么晚,你不去睡觉,在风里看什么鱼。”一面说着,一面不着痕迹地将她脸上的泪抹干净了。
楚云容一扭脖子,抿着嘴,跳到地上。
她一面擦着脸,一面往后退,哭声道:“四哥,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说,该睡了,睡了就能忘记了,可是四哥,你自己都无法忘记的话,叫我怎么忘?”
雪寒冰冷,一片死寂。
楚云歌回头看了看苏易清,又看了看楚云容,蹲下身子,和声道:“云容,逝者已矣,生者,唯剩欢笑了。”
当所有的人都死去不再回来,所有的悲伤与痛楚在一夜之间,如烟散尽。
活下来的人,只能用空荡荡的心,去面对这色彩斑斓的单薄人间了。
楚云容猛地摇头,往门边退了几步,“四哥,我无法忘,你也不可能忘。活着的人,只能背负着无尽的痛苦,在人间苟延残喘而已。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要掩去我的容貌和姓氏,让我在无人知晓的村落里活下去。”她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如春花落地,靠在了门上,“可我,如何活下去?”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只能带着满身鲜血,满心仇恨,在遍地尸骸中行走,直至被燃烧殆尽。
那些花好酒美人圆的记忆,则变成了柴与油,催动着血上的火焰越烧越猛,日日夜夜,使人焦灼难安。
楚云歌顿了顿,站起身来,沉身问道:“云容……这是你选择的路么。”
白衣少女一牵身,正色道:“我楚家儿女,自有担当。大哥的话,我无法做到。所以四哥,前行路上,我无法退。”
她不敢抬头,垂着眼眸看自己的脚,却听楚云歌极温和地笑了起来。
“既无法退,云容,就和我一道走吧。”
门哗然打开,楚云容小心克制地走进门,扑到了屋中。
月华流云。风满院。
苏易清立于井边,踌躇道:“你不该,带着她一道冒险。”
下一刻,白衣卷云般飘了过来。楚云歌一掀柔软狭长的睫毛,深深瞧了他一眼。
鱼在水中游,月在云中漂。
他提起白色衣袖,探进瓦瓮。水面一荡,银鱼倏然游开。
楚云歌悠然一叹,修长手指轻抚过鱼身,冰凉细腻,光滑。
“此鱼名唤嘉鱼,常年生活在子规山深处,碧月泉尽头。夏季喜食乳泉石沐,冬则出穴饮冰雪。故而多脂不腥,入口冰融。”说到这儿,他一笑,如玉手指在水下一划,随即捞起那尾银白的鱼。
银白色的,带着浑身珠玉似的水珠,在月下泛着光。
鱼刚出水,泼剌跳动,却见他手一紧,扼住鱼身,那原本光滑难捉的事物就直挺挺僵在他手里。
他想起什么似的,眯了眯眼睛,言笑却更见风流,“说来,楚家当年,也有一道春日时鲜的菜。”
噗的一声,是鱼被放在了井边石桌上,他用指腹轻轻抵着鱼,使它不会滑落到地。
苏易清看着他,皱了皱眉。
他从未见过楚云歌伤心或失神的时候,似乎所有的过往,对他真如云烟般散尽了。
可每当风吹过,他半数白发随风而荡的时候,楚云歌又近乎偏执地,在回忆当初的楚家。
那些回忆是毒,一点一点,能把深渊尽头的人,心血都熬干了。可时至今日,恐怕他用以活下去的,也只有那一份至甘至苦的回忆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
而挟过往而来的梦,又何其难得。
楚云歌并不注意苏易清的神色,只漫声轻笑,眉眼间,风华自生。
苏易清看着他,恍然又看见了梦中高楼里的白衣公子。
“那时候,府中的厨子,立春一到便差人去深山中捕了鱼。取尺径银盘,用银钉三枚,将鱼活钉在盘上,而后将盘倒扣在陶锅沸水上,三刻功夫,鱼肉尽数剥落,一丝一缕,浮于滚水上,如流云千花。”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手腕一震,透绿箫管贴袖而出。
石桌上的鱼,嘴半张着开阖。
冰冷的剑鞘弹出寸许,在夜色中闪着透人心魄的光。楚云歌微微欠着身,剑刃一探,旋即顺着细嫩鱼腹剖开一线肉。
“最妙的是,水滚汤沸,揭开银盘,上面只留一具白生生骨架。”声音一寒,剑意脱喉而出,转瞬又化作温柔谦和的语调,“阿清,那道菜的名字,叫做涅槃。”
苏易清心头一冷。
楚云歌说故事和当初的时候,总用了最平和的语气,缓缓道来。
于是,活生生被钉死在银盘上的游鱼,在活着时候被热气蒸至骨肉剥离的痛楚,隔着他的声音一点点往听者的耳朵里钻。
他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抱臂而立,“凡死而后生,方为涅槃,而那条鱼,死则死矣,何来的生?”
楚云歌笑得眉眼俱舒,剑尖一挑,白得近乎透明的薄肉软软滑落。
那条鱼吃痛,在石板上剧烈跳动,却被按死在桌上,不得脱身。
他动作十分温柔地滑过鱼身,带着点儿安抚意味,“何来的生?阿清,你见它死,也该见到它死后,皮肉碎裂,如莲开合,化为高门豪第间,小春时节里,最风雅清和的一道菜。”
苏易清眉头一跳,心头不可遏制地郁躁起来。他正要说些什么,被楚云歌一个手势止住了。
碧绿通透的玉管,冰寒如水的剑刃,银白光滑的,刚从骨头上撕扯下来的肉。
红白肌理,薄如蝉翼,轻得,随风荡动。
它在剑尖上飘动,如莲,开阖。
剑华上,开出了冬日里一朵白莲。
苏易清猛然明白,他口中的风雅,究竟是什么情状。
可他终究无法去认同,“用死,去成全他人的风华,那不是它生死的意义,更何况,你们成全的,连‘人’都算不上。”
城内一腔碧血洒三尺的江姑娘,山脚下,单身赴死的垂垂老者,才刚刚十四岁,就要背负着楚家的荣耀,走上一条不知生死的路的,楚云容。
和……和拼劲了一身力气,高昂着头颅,一人面对影飞军的楚云歌。
哪怕死,也不能屈服和倒下,哪怕死,也要足够骄傲,哪怕死……也要留下满门高华。
究竟,值不值得?
苏易清想,他永远无法明白了。
从他醒来到现在,他遇见了很多不明白的事,可这一件……长路漫漫,心思难道,他无法认同。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阿清。可……汝非鱼,焉知其作何想?从小到大,我就活在楚家的风华下,那时候的楚家,实在太高,高得,我一辈子都跨不过去,那几乎是我少年时候最大的痛苦。”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拈起一片薄薄鱼生,在夜色下,通透细腻的肉质,几乎倒映着天上月色。“可如今想来,那时候的我,享尽了楚家风华与富贵,还贪心地想要抛弃楚家的名头,实在是少年轻狂。有些东西,从我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无法抛下了。有时候我也会羡慕你,能够忘记了一切,想重头再来就能重头再来。而忘记的福气,实在不是人人都能够有的。”他屈起手指,抿了一口鱼片,笑了一笑。
“好甜。阿清,你看,死得这样痛苦的鱼,它的肉,居然还是甜的。”
苏易清在看他。
看他言笑生辉,看他动作间,生死弭定。
立春时节,冰融雪消。
绿樽酒如泉,鱼片纷似雪。旧愁不敢忘,而秋风又起新凉。
苏易清望着天,月亮,烫伤几乎烫伤他的眼睛。
那些东西,几个月前,曾有人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温言软语。
“鱼性属火,多肥美;气味甘温,补中益气”
“去其皮,洗其血,沃以老醪,和以椒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道:“楚云歌,虽然不是全部,但我总算想得起来一些。若多有一些时间,或许,总是能全部想起来的。”
当看见楚云歌浑身是血滚落在地的时候,有些东西刹也刹不住,翻江倒海灌进了他的脑袋里,带着尘封的味道,山塌地陷般滚来。
他那时候坐在雪地里,看楚云歌看了好一会儿。
楚云歌不可置信般回头,嘴角带了点儿隐约的笑意,“想起来……你想起了什么?”见苏易清颇有踌躇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微有惆怅,“无妨,我们之间,总是新仇大过旧情的,再怎么想,也不会更糟糕了。”
苏易清听得,心头一阵恍惚。
他看眼前的人,像烟,像风,而无论如何,也摸不清的。
记忆中的他,踏歌长笑,击剑虹饮;眼前的他,意态萧索,满襟迷烟。
苏易清顿了顿,垂下眼睛,清冷的声音里带着点儿,无奈。
“烽火楼,逐铁马;
海岳楼,掷飞失;
太清楼,以兵至入,取,敌,首。”
咚的一声,碧绿的箫管,掉在了冰冷石桌上。
第26章 第 26 章
苏易清站在井边,生冷的风刮过石壁,扯得枯树咔咔响。
记忆中的江南初雪,还不像现在这么冷。
月晕朦胧,江水清浅,江南道上,风月正浓。
画舫中咿咿呀呀传来几声好琵琶,一身蓝衣的青年人快走了几步,绕了几个弯儿,才来到瑶州城门外,混混乞丐们聚集的尾牙巷中。
这儿算得上是瑶州周边最破烂的地方,但有时候又折生出危险的趣味来。
有赌徒提刀投骰,有混混街头巷斗,有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当街贩笑,有走投无路的父母鬻儿卖女。
黑洞洞的巷子里,一盏灯笼都没有。
往日里,甩开胳膊做赌注的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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