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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_青山荒冢-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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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客气。”顾潇曲起一条腿,好奇地问,“你叫什么?”
  少年满肚子的话堵在嗓子眼儿,他哽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你不知道我是谁?”
  顾潇翻了个白眼,可惜黑灯瞎火无人得见。
  少年沉默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要从葬魂宫手里拼命救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顾潇叹了口气,“一个长得像肉丸子实际上也是个肉丸子的小孩儿涕泪交加地求我,让我去救他那被坏人抓去即将下锅的哥哥,所以我就来了。”
  少年一怔,随即喜出望外:“……阿尧?”
  “看来是没错了。”顾潇看向他,“所以,肉丸子的哥哥应该怎么称呼?”
  “……我叫,楚珣。”
  少年的回答简单明了,也诚挚无欺,顾潇反而沉默了。
  他没听过楚尧的名字,却听说过楚珣。
  大楚皇室以国为姓,当今圣上有九位皇子,其中被立为储君的大皇子早年病逝,只留下嫡长子作为皇长孙,为圣上所喜,赐美玉为名,是为楚珣。
  由于早有怀疑,顾潇眼下并不诚惶诚恐,只是有“果然如此”的平淡,紧接着就生出不祥的预感。
  “朝廷中有叛贼与武林势力勾结,走私兵器火药,暗杀各处要人,意图让各地镇守官员疲于应对,无力支援北方。然而眼见北方战事依然僵持不破,这些个亡命之徒便通过叛贼线报,找到了微服出宫的我和阿尧,打算将我们带去前线交给反王,威胁守关大将。”楚珣年纪不大,说话很有条理,聪明冷静得不像十二三岁的少年人,“我抓住机会放跑阿尧,也是希望他能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情急之下的想法,虽然仓促,当时却也没有更好的做法。
  可惜肉丸子光长肉,没长脑子……这句话顾潇没说,而是换了比较委婉的说法:“可惜他太小了,不懂你的意思,只能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闯,希望能找到人来救你。”
  楚珣苦笑一声:“不管怎么说,能从葬魂宫手中脱困已经是大幸。”
  “现在就松口气还太早了。”顾潇捡起树枝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动皇室的人,可是在拿脑袋拼命,他们这一次都会变成水蛭咬住我们不放。”
  楚珣:“我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否则后患无穷。”
  顾潇心里明白,楚珣以真名实姓相交,并非感念什么救命之恩,只不过是他眼下别无他法。
  他太需要一个能保护他回到安全所在的人了,怕死也好,大局也好,楚珣和楚尧都必须好好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出身宫闱的少年将自己性命跟家国绑成一线,一同交付给自己这个陌生人,赌的不是人情冷暖,而是恩仇道义。
  顾潇若是应了,便如负千钧重担,举步维艰,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若是不应……
  他很久没说话,楚珣也安静地等着,半晌后,顾潇才开了口:“你想去哪里?”
  “……先去找阿尧,离北方越远越好。”楚珣心头一喜,努力在脑海中回忆,“距眠枫城不远的瑜州城里,守将陆大人是我九皇叔的亲信,素来亲民爱国,应是可信。顾大侠若能将我兄弟二人送到陆大人处,便再无顾虑,他日必定重赏以报!”
  顾潇扯了扯嘴角,肩膀上陡然压了这样重的担子,眼下根本笑不出来。


第32章 轻狂(八)
  顾潇这十几年来走过最艰难的路,就是带着楚珣回金水城这一路。
  葬魂宫的杀手层出不穷,几番死里逃生,顾潇就算是艺高人大胆,现在也几乎成了惊弓之鸟,夜里哪怕一阵大点的风声,都能把他惊醒。
  他来时只用了两天,回去却耽搁了五天,那些杀手简直是无孔不入,哪怕路边一棵粗大点的老树,都可能在你路过的时候突然落下天罗地网。
  从死人手里夺了把刀,顾潇一路上就跟躲猫猫一样带着楚珣东躲西藏,把小时候闯祸躲灾的本事都拿了出来,依然被紧咬不放,五天下来楚珣身上添了伤,顾潇更是疲累到了极点。
  他从没有如此感谢师父师娘这些年来不容懈怠的教导,也从没有如此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些个嬉笑轻视统统被顾潇自己踩在了脚底下,他像沾水的棉花一样拼命从对手身上学习一切有用的经验,逼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成长起来,更不仅仅用武力面对困难,还要学着抓住各种各样的机会捉隙突围。
  等到他好不容易暂时甩开追兵,带着楚珣回到金水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的黄昏。
  顾潇筋疲力尽,仍是不敢大意,整个人绷成了拉紧的线,警惕着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他没有直接带着楚珣去那家客栈,而是在城里绕了大半夜、确认没有鬼祟跟上之后,才换了身打扮,带着楚珣去找楚尧。
  向掌柜的打听一番,得知这几日来无甚异样,只在三天前有一带刀女子来过,至今住在店里。
  顾潇心下松了口气,带着楚珣上了楼,先走到那刻印的房门前,隐约可见里面烛火通明。
  他敲了敲门,勉强挤出个笑容,模仿着店小二的口气:“新出的杏花酒,佐了糖渍梅子,客官要不要?”
  一声轻响,门开了,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电射而出,准确无误地揪住顾潇一只耳朵,以土匪的架势流氓的气质把他往屋里一拖,单手按在了桌子上。
  门外的楚珣被吓了一跳,呆若木鸡。
  “外边的,愣着作甚?进来!”动手的是个身着绛红衣衫的女人,长发高挽盘髻,除了斜插一支乌木簪外再无饰物,一手提着把玄色长刀,一手揪着顾潇的衣领,左腿抬起踩在凳子上,只一个眼神,就比楚珣曾见过的大内供奉更凌厉。
  楚珣犹豫了一下,看到顾潇投过来的眼神,还是乖乖进来了,顺手关上了门。
  这一进来,才发现床铺上隆起一小团,只露出个黑乎乎的脑袋,正是睡得猪狗不如的楚尧。
  一路风餐露宿、提心吊胆的兄长看到幼弟这天真不知愁的睡相,总算松了口气,转头只见那女人看也不看自己,抓着顾潇耳提面命:“好小子,胆儿肥了啊,什么事都敢管!”
  顾潇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疼疼疼!师父别、别揪我耳朵,扯掉了快!”
  “不听话的耳朵留着也无用,干脆割了给我下酒。”冷笑一声,顾欺芳倒是松开了手,回头一瞥那一站一躺的俩崽子,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顾潇赶紧蹦出三尺远,手揉着被扯红的耳朵,直咧嘴吸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娘教我的!我错了吗?”
  “他可没教你不自量力。”顾欺芳捞过桌上酒壶饮了一口,把壶磕得震天响,屋子里顿时噤若寒蝉。
  “俗话说‘江湖庙堂两不接,泾渭分明不相合’,你是下山半年把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她从怀里摸出书信,压在桌子上用内力震得粉碎,目光仿佛要把顾潇嚼碎了一样,“你有本事做,现在就别怂啊!做事的胆子是气沉丹田增肥出来的吗?”
  见一向嬉笑怒骂没个正形的师父眼下真在气头上,顾潇不敢吭声,任由顾欺芳当着俩孩子把自己训得狗血淋头,感觉师父是把胸中两点墨兑水成了两大缸墨水,随着唾沫星子喷薄而出,可谓是字字珠玑震耳发聩,骂得他头都不敢抬。这一长串不带歇气的训斥从顾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大致过滤出两个重点,一是他行事莽撞、不自量力,二是打扰她与师娘的养老生活,着实大逆不道。
  等顾欺芳搜肠刮肚地把最后一个字儿也骂完,才用眼神示意他一边凉快去,转身看向楚珣和楚尧。
  楚珣也是才发现楚尧并不是睡着了,而是被人点了睡穴,便偷偷给他解了穴,本以为这娇气的堂弟定会苦闹,没想到楚尧眼睛还没睁就听到了顾欺芳一番节节拔高的骂声,竟是无师自通了龟息大法,一动不动活似睡死了。
  楚珣:“……”
  顾欺芳“哼”了一声:“醒了就别装死,皇帝家的儿孙就这德行,倒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了!”
  两兄弟被这胆大包天的刁民震惊当场,顾潇也不面壁了,扭过头来就惊诧道:“师父,你知道他们是谁?”
  顾欺芳慈祥地看着楚尧,皮笑肉不笑:“我可是个凶残的女土匪啊,他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心肝儿挖出来吃了。”
  楚尧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楚珣:“……”
  顾潇想起当时的随口诬陷,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欺师灭祖的逆徒,大概要被清理门户了。
  顾欺芳不知道是狗胆大过天,还是自觉江湖草莽压根儿没把皇家放在心上,伸出爪子勾了勾指头,楚珣还在呆立,楚尧已麻溜下床,迈着款款如滚的步子跑了过去,乖巧熟稔地抱住她的小腿。
  她顺手摸了把小孩儿脸上的软肉,这才示意顾潇过来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听完之后问道:“所以你是打算再去一趟瑜州?”
  顾潇一怔,下意识地点头,结果还没点下去,就被顾欺芳一巴掌拍成个偏头落枕。
  师父这一定是赶上每个月那几天不舒服了!脾气忒大!
  顾欺芳一手拿起酒壶满满斟了杯,嘴里慢悠悠地问:“年轻有为的顾少侠,你是觉得自己武功盖世、天下无双,差不多能以一当百,拳打葬魂宫,脚踹八方英豪了是吧?”
  顾潇愣了愣,想争辩几句,顾欺芳就好像窥得他的心思,继续道:“你认为自己能瞎猫踩上死耗子,有惊无险地把人从雁回河带回金水城,就算是了不得的本事,再来几波也能依样画葫芦应付了是吧?”
  顾潇一噎,道:“师父,送佛送到西,我总不能就这么把他们给丢了吧?万一要再出点事,前功尽弃不说,回头我还是千古罪人。”
  顾欺芳慢吞吞地把酒喝完了,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你咋这么大脸呢?”
  顾潇:“……”
  “顾潇,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她放下酒杯,不笑的时候,那张寡淡的容颜更没了明艳,反而死气沉沉如同棺材板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静静地看着顾潇,黑白分明的双眼褪去嬉笑温柔,竟然如刀刃一样锋利凛然。平时还插科打诨开黄腔的嘴现在一字一顿地说着冷言冷语,不觉讥讽,而带有一种莫名的理所当然。
  顾潇的身体不自己地颤了颤,双手握紧拳,想喊声师父,却连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开才好。
  他喃喃道:“我错了吗?”
  顾欺芳一笑,不置可否,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顾潇的肩膀,道:“是非对错先不定论,单说你,以为自己下山这半年长了见识,在生死输赢间打了几个滚,就真能无畏所有的大风大浪了?”
  顾潇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呵,还不算无药可救。”顾欺芳深深地看着他,“潇儿,你告诉我,这一路上你带着他亡命而逃,心里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楚珣屏住呼吸,楚尧虽然不大懂,却也被这凝重的气氛吓得不敢插话,乖乖地抱着顾欺芳的腿。
  半晌,顾潇才道:“我在想……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对啊,如果失败了,你要怎么办?”顾欺芳笑了笑,带着尖锐的嘲讽,“你今年还不到十七岁,家不成业未立,要是失败了,横竖不过搭上一条命,除了我跟你师娘,没人会为你牵挂。但是……这两个孩子怎么办?天家皇子落入敌手,北方军民怎么办?”
  她的口气是难得严厉,顾潇听她细细说来,那些强自压下的后怕现在都席卷回来,手脚冰冷。
  “你觉得自己一肩担起家国大事,是行侠仗义,是义薄云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这副身板儿是不是铜筋铁骨,撑不撑得起这些负担?你到底哪来这么大的自信,觉得能够风雨无阻?”顾欺芳寒声道,“顾潇,你现在,也不过是比他们大几岁而已的孩子!”
  顾潇心头一滞,他近乎茫然无措的目光一一扫过楚珣和楚尧,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什么才好。
  见这小兔崽子总算把那点不自量力的胆气压下,顾欺芳这才徐徐松了口气。
  常怀道义之心是为人处世的理所当然,但是若没有本事承担后果,不过是耽误时机,害人害己。
  行侠仗义不是单凭胆气的鲁莽,而是一场呕心沥血的谨言慎行。
  她从楚尧口中得知了顾潇近日的行事,又从今日一见里窥得他眼里紧张与兴奋交杂的神情,既欣慰于徒弟的成长,也忧心他过分滋生的骄傲。
  顾欺芳这辈子虽是女流之辈,可是做过的、见过的,着实是不少。
  这个世上有三种人死得最快,一是不识时务,二是不知进退,三就是不自量力。
  顾潇是她半生心血养出的传人,武功底子好,性子也像极早年的她,正因如此,她曾经跌过的坑,才不能让他再陷下去一次。
  眼见顾潇把这番话听进去了,收敛了那些躁动心绪,顾欺芳才问:“知道错了吗?”
  顾潇撩起下摆,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对她磕个头:“徒儿知错,谢师父教诲。”
  他话音落下,顾欺芳便笑了,这一笑不再冷厉,恰似冰河初泄,流露出潺潺柔水,让楚珣、楚尧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既然知道错了,就回去领罚。”顾欺芳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每日挥刀万次,入夜去替你师娘抄书,他在家等你。”
  顾潇没反对,只是问道:“那他们俩……”
  顾欺芳的目光瞥过两个孩子,眉目间染上经久不见的郑重:“明日一早,我亲自护送他们过去。”


第33章 轻狂(九)
  顾潇这一夜辗转反侧,怎么也没能睡着。
  过了三更,他索性下了床来,听了听隔壁动静,便翻身跳出窗外,径自去后厨摸了瓶酒和一叠花生米,放下银钱就回了院子,在大树上找了个既能隐藏自己,又能时刻关注他们房间的位置,猴似地窝着。
  这是一棵桂花树,据说已经有上百年的树龄,长得十分粗壮喜人,因此店家盘下这块儿地的时候也没挪了它,当个招财进宝的吉祥物,至今安然无恙地立在后院。
  眼下正是桂花盛放的秋季,鼻翼间的馥郁香气萦绕不散,香得几乎醉人,顾潇摘了几朵桂花放进酒瓶里,也算是附庸风雅了一番,只是再香的酒,现在喝着也有些没滋没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潇已经有些微醺,忽然听到树下传来一声猫儿似的呼唤:“顾潇,你在这里吗?”、
  顾潇拨开掩映的花枝,看到树下有个圆滚滚的小孩子正仰着头看来,身上穿得有点薄,在秋风夜里瑟瑟发抖,时不时吸吸鼻子。
  楚尧嗫嚅道:“你在上面做什么?”
  “看风景。”
  闻言,楚尧往周围看了看,除了陈旧的客栈小楼和落满叶子的青石地板,没什么可看的:“这里有什么风景啊?”
  顾潇不怀好意地拖长声线:“长了腿的肉丸儿啊,粉嫩细白,还会说话,算不算风景?”
  楚尧:“……”
  他一跺脚就要跑开,顾潇将花生米盘子往树杈间一放,双脚勾着树枝,整个人跟蝙蝠似的倒吊下来,一手倒过酒壶喝酒,一手却长臂一伸,把这很有点分量的小孩儿拦腰抱起。
  楚尧猝不及防双脚离地,还没等他叫出声来,眼前便是一花,他整个人窝在顾潇怀里,少年一口酒水还没咽下去,一双桃花眼映着桂花和月光,眨一眨就如花开刹那,月圆于形。
  楚尧一时间也忘了挣扎,小孩子大抵都喜欢好看的东西,于是怔怔地伸手去摸他眼睛,顾潇也不躲,只是眨了眨眼,睫毛在细嫩的掌心里扫过,酥酥痒痒的。
  他把花生米盘子拿过来,往楚尧嘴里塞了一颗,问道:“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白天睡久了,现在睡不着。”楚尧在他怀里挪了挪,“你为什么不睡呢?顾姨说睡不好会长不高。”
  生平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师父那个女土匪,顾潇一怔,失笑:“那是说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
  楚尧咬着花生米说:“可是今天顾姨说你也是孩子。”
  “在长辈眼里,孩子都是长不大的。”顾潇一边吃一边喂,吧那点儿酒意驱散得差不多了,这才笑眯了眼睛,“到底找我什么事?说吧,小小年纪不要学会藏起心思,因为等你长大了,会后悔没珍惜现在可以坦诚的时光。”
  楚尧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小脑瓜里转了转,说道:“你好厉害,能不能跟我回宫,做我师父?”
  他从楚珣口中知道身份已经交待,现在当着顾潇也不再绞尽脑汁地遮掩了,听说了他一路上护持楚珣回到金水城的惊险壮举,正是对顾潇崇拜得五体投地的时候,恨不能直接把此人打包回宫,做自己的师父。
  大楚国力虽盛,但繁华之下内忧外患无数,因此圣上对于子孙的要求极高,无论皇子皇孙,都自幼习文断字、练武学骑射,等楚尧过了八岁,就要有专门的大内高手来教导他武功了。
  可他小小的年纪,不懂得大内高手与江湖侠客的差别,只觉得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才最好,这一番死里逃生,楚尧把平时被吹得天花乱坠的侍卫都看成了绣花枕头,只认为再没有比这对师徒更厉害的人了。
  然而顾欺芳虽厉害,他却总有些怕她,甚至在懵懂的直觉里总认为顾欺芳也不喜欢他和珣哥哥。小孩子心思敏感,楚尧便没想过去缠顾欺芳,而是迈着小短腿儿趁夜找顾潇。
  在楚尧的记忆里,那一晚风雨交加的夜奔,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与依靠。
  顾潇不答话,他就掰着手指头一句一句地说道:“你救了我和珣哥哥,我皇爷爷还有父王母妃都一定会赏赐你的!你做我师父吧,要什么有什么,谁都不敢亏待你,我、我也听你的……”
  “小小年纪,就学会利诱了?”顾潇环着胳膊,掀了掀眼皮,“可我这人不爱财,我好色,比起权利金银,不如美人动我的心。”
  楚尧想起那晚的要求,小脸有点微红,嗫嚅道:“我、我家里有很多漂……”
  “行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跟你走。”顾潇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看我这个人,没大没小,胆子永远比脑子大,说不定哪天就闯了大祸,跟你回去反而是不好。”
  楚尧回忆了一下这家伙的满口胡言,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半晌才憋出一句:“规矩都可以学的……”
  “得了吧,要是学了规矩,我还是顾潇吗?”顾潇嗤笑一声,捏了捏他的脸蛋儿,“别说了,没戏。”
  楚尧:“……可我说过要报答你的。”
  顾潇耸了耸肩:“你把我忘了,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楚尧不明白,又莫名地不敢问,一时委屈得红了眼睛。
  “萍水相逢已经是缘分,以咱俩的身份还能相遇,已经是很有缘了。”顾潇刮了刮他的鼻子,又喂了一颗花生米,岔开话题地拿起酒壶,“尝尝吗?”
  楚尧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拐带小孩子喝酒的家伙。
  顾潇:“不醉人,还很香,不信你闻闻。”
  楚尧犹豫地凑过去,壶里残酒已经不多,反而是桂花的味道占了大半,他嗅了好一会儿,抬起眼:“桂花?”
  顾潇把酒壶递过来:“尝尝?”
  楚尧好像要把酒壶盯出个洞来,终究还是没敌过好奇,双手接过来抿了一口,刚一入喉,顿时呛咳了。
  被风吹得有些发白的小脸腾地一红,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顾潇,手脚被莫名的热流窜了一遍,顿时连骨头都软了,二话没说就倒在了顾潇怀里。
  顾潇被他吓了一跳,接住后又翻眼皮又把脉,顿时无言以对。
  皇帝家的儿孙,居然是个一杯倒,这可真是……
  他浑然不觉自己给小孩儿灌酒的行为有多么无耻,而是又捏又戳地玩了那张胖嘟嘟的脸蛋儿好一会,才欣然抱起小孩,朝着自己房间大开的窗户就原路翻了回去。
  躺在床上,怀里多了个火热的肉丸子,顾潇咂咂嘴,拿被子裹住两人,成了个夹心春卷儿,心满意足地翻身睡了。
  竟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尚未日出,顾欺芳就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她雇了四辆马车,其中两辆各向一边而去,一个时辰后,再派出一辆向瑜州去。等用过了早饭,她才让乔装成少女的楚珣抱着还在睡觉的楚尧上了马车。
  顾潇对着那少年穿红戴绿的扮相笑得满地打滚,直向顾欺芳竖大拇指:“师父,你、你这招绝了!坏脾气的婆婆买了个童养媳带孩子,哈哈哈……这话本我能笑一年!”
  楚珣:“……”
  顾欺芳“哼”了一声,她今天一改平日装扮,换了身酱色衣裙,头发盘髻束钗,只将眉眼唇色一勾,竟如同换了个人,板起脸就活脱脱是个刻薄的妇人相。
  她也不知把惊鸿刀藏在了哪里,抻着手指一脸数落:“你给我滚回家去,再敢惹是生非,等我回去打断你狗腿,三条!”
  顾潇腿间一凉,赶紧指天发誓:“我一定听话,马上就走,不然就让老顾家断子绝孙!”
  楚珣:“……”
  顾欺芳:“……你是在找打哦,兔崽子。”
  不等顾欺芳动手,顾潇赶紧翻身上马,一口气跑出四五丈,才勒马回首,道:“你们,小心啊。”
  顾欺芳翻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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