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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_青山荒冢-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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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是记不得我了。”
阮非誉目光淡淡,哪怕现在身不能动,气度也不狼狈,道:“若是每个要老朽性命的人都要被记住,老朽活得可就太累了。”
瘦小男子怒上眉梢,道:“张老,何须跟他废话,直接砍了就是!”
秦兰裳破口大骂:“死都不让人死个明白,你个鳖孙子赶着去投……”
叶浮生按住了她,道:“阮老先生贵人多忘事,不如让在下来猜一猜?”
老人定定看了他一眼,叶浮生道:“选在安息山守株待兔,老人家又是个退伍军汉,想来其中仇怨也当是与此有关,莫非是……‘秦案’之后?”
老人眯起眼睛:“这位公子,知道得越多,命越不长。”
叶浮生叹气道:“我这个人向来懒得动脑子,可惜在其位谋其事,这次若是让阮老先生死在了这里,就算你们放过,我一家老小也难逃牵连,总要有个推说的罪魁祸首吧。”
老人道:“听你这样一说,我似乎应该现在就把你们一起杀了,免除后顾之忧。”
“最好如此,否则为了保全家人,我回去之后一定会连根带须地把你们都抓出来,有一个算一个,大家一起死。”
叶浮生语气淡淡,倚在他肩头的秦兰裳却觉悚然一惊,不晓得他这句话到底是玩笑,还是真的驷马难追。
“阮老贼身边的人,果然没一个好相与的。”瘦小男子啐了口唾沫,提出一把厚背刀,“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名严鹏,是前任兵部尚书严宏之子,十二年前阮老贼为了清除异己害我父流放至死,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说得极快,老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沉默片刻,道:“罢了,那边送你们明明白白地上路……老朽张泽,是秦公的副将,当年阮老贼诬陷致秦家满门抄斩,麾下将士牵连无数,我侥幸不死,必要讨个公道。”
一桩桩一件件地说起来,陆鸣渊的脸色顷刻便白了,他看着自己的老师,却见阮非誉依然安之若素,目光投向秀儿,问道:“那么这位姑娘又是哪家之后?”
秀儿颤声道:“我、我母为御史徐从夏之女,后因秦案牵连被充为营妓,生、生下了我。”
阮非誉自嘲道:“倒还都是债主,讨命不冤。”
“既然不冤,就下去认罪吧!”严鹏说罢,已走到阮非誉身旁,手中厚背刀高举,向着阮非誉当头砍下!
他双目赤红,额头因为太过激动而已经见汗,握刀的手也汗涔涔的,但依然握得很紧。
这一刀拿出了十分的力气,他几乎都可以看到老贼人头滚落血泊的样子,脸上太过兴奋,嘴角已经露出笑来。
可那笑容还没拉开,已经僵硬在了嘴角。
一只枯瘦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腹部,来得太快,仿佛闪电划破夜空,惊雷奔过苍穹。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叶浮生。
这一掌轻如飘絮,柔若无骨,仿佛一朵轻飘飘的流云荡过身躯,丝毫不觉着力,连严鹏的衣衫都没有被拂动半分。
然而一股刚烈至极的内力却透过这一掌涌入肺腑,在体内肆虐爆开,仿佛要把寸寸经脉都绞得粉碎!
有血,从他口中溢出,滴落在那只枯瘦的手上。
血的温度似乎太烫,阮非誉收回手,淡淡说道:“当年严宏为了一己私利勾结反王,老朽奉命查办,定了他满门抄斩。你拿此事怪我,无知也好,偏信也罢,总归是罪人余孽苟活至今,取你性命当无怨无尤了。”
一时间满座皆惊,严鹏目龇剧裂,想要说什么,可是张嘴的刹那,只有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
血泊里,一小块肉触目惊心,叶浮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块碎裂的肺。
五脏六腑,一掌俱摧!
第51章 机关
这雷霆一掌出罢,阮非誉看也不看缓缓倒下的严鹏,从袖中掏出一条帕子捂住嘴咳嗽起来,他咳得撕心裂肺,用力之大,好像要把肺管子也咳破。
然而无人再敢轻举妄动。
一剑破云开天地,三刀分流定乾坤。东西佛道争先后,南北儒侠论高低。
秦兰裳是听着这八个人的传说长大,可惜生不逢时,她尚且杨柳腰未成,八大高手却已英雄迟暮,或被掩没红尘无影无踪,或传承后人不复先祖,到如今空留盛名承担着昔日峥嵘。
因此她才敢把一代南儒视作不过厉害些的老贼,觉得左右不过成败二字,却不知猛虎虽老,其威犹在。
她看着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这也是叶浮生第一次看到阮非誉动手。
他这十年跟阮非誉打的交道不少,然而阮非誉身居高位,无论三昧书院还是朝廷护卫,从来不缺为他舍死护生的人。在叶浮生的记忆里,这位南儒从来都是于谈笑时运筹帷幄、提笔间风云翻覆,像个心有玲珑的文士更胜过武人。
但是叶浮生早年吃过亏。到如今已经不会小觑任何人,更何况是盛名天下的八大高手之一,哪怕阮非誉一直表现得像个痨病鬼,他也都在心中留了一线警醒。因此见他骤然发难,叶浮生只是一怔,便回过神来。
饭菜里的麻药的确是好货,然而沧露更是难得的好物,不止能解毒清心,对于麻药迷药等东西也都能很快化了药性。拖延了这么一会儿,手脚麻痹的感觉已经散去,叶浮生活动了一下腕子,缓缓站了起来。
在阮非誉动手的刹那,张泽已经猜到他们用了手段抵住麻药,眼下见叶浮生起身,他想也不想地把已经吓白了脸的秀儿往身后一推,喝道:“锁门,跑!”
秀儿被这变故吓懵了,被他推了一把就摔倒在地,手足无措地抬头看着他,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总算没忘了张泽的叮嘱,手忙脚乱地把那扇聊胜于无的木门关上。
秦兰裳提剑就要破门去拦,不料张泽看着年迈,出手却十分迅疾,只见他右手往桌下一探,竟然摸出一把短刀,不过尺长,轻薄如纸,乍一看就像糊弄孩子的玩意儿。
然而他身形一晃,半点也不见年老缓慢,这把刀随着他扬手刹那,不偏不倚地横在了秦兰裳面前,刀刃如白练飞过,就要缠上她的咽喉。
秦兰裳脚下未定,这一下来不及反应,陆鸣渊脸色一变,手掌在桌上一拍,盘中花生米被内力震起,片刻之间,但见他指如莲花开落,那些花生米纷乱而出,却在间不容发之际击向张泽身上数个大穴。
无奈之下,张泽撤刀回防,花生米打在刀刃上,竟有铿锵之声。然而陆鸣渊终究伤势未愈,附于其上的内劲差了些,三招之后就被荡开,刀锋捉隙而来,直指阮非誉面门!
刀尖离眼珠只差方寸,可是张泽不能再进一步了。
叶浮生已经到了他身旁。
前一刻叶浮生还在阮非誉身旁站着,眨眼不到就移步在张泽身边,一手控住他肩膀,一手捏住他持刀手腕,看似轻飘,稳如磐石。
张泽行军多年,一身气力非常人可比,哪怕年老也不见体衰,然而此刻被他拿捏住肩腕,竟然分毫都动弹不得,哪怕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再有寸进。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是眼下非常时刻,只能对不住了。”叶浮生叹了口气,变抓为拍,荡开他逼命一刀,同时控住对方肩膀的左手往下一滑,擒住右肘顺势一捏,“咔嚓”一声,便拧脱了臼。
短刀落在地上,张泽疼得冷汗涔涔,叶浮生见此便松了手,无意伤他性命,然而老者血丝密布的双目在他们身上飞快扫过,竟是用力将牙一咬,苍白的脸上骤然涌出血色,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犹斗般的嘶吼,竟是管也不管叶浮生,猛然扑向了阮非誉。
叶浮生见得他嘴角一道鲜血流下,想必是牙齿里藏了某种秘药,咬破服下就会发狂。一念及此,他顺手把秦兰裳往旁一推,搓掌成刀直斩张泽腰部——这一下若打实了,就算不死,下半辈子也只能瘫了。
掌刀切上腰间的刹那,张泽的手已经到了阮非誉面前,这才发现他指甲缝里的黑泥竟然不是农忙污垢,而是泛着黯淡绿色,恐怕是混了毒药,倘被抓破皮肤,下场绝不会好。
陆鸣渊见状,想也不想地以身去挡,就在这时,枯瘦手臂从他腋下探出,阮非誉这一手依然迅疾如雷,准确地捏住了张泽咽喉。
见此,张泽不怒反喜,前伸的左手快速收回,狠狠抓在阮非誉手臂上,这一抓撕破衣袖,在枯瘦苍白的小臂上留下四道血痕!
下一刻,腰部传来剧痛,仿佛绷紧的弦从中断裂,下半身陡然失了气力,叶浮生一手揪住张泽的衣领把他向后拉开。干瘦的老人匍匐在地,爬也爬不起来了,一边吐血,一边死死看着阮非誉,狂笑道:“断魂草!哈哈,断魂草!阮老贼陪我一起死!够了!够了!”
断魂草是生长在北疆的一种毒草,并不常见,却见血封喉。闻言,陆鸣渊脸色惨白,秦兰裳被这变故惊住,不知道究竟该喜该忧,叶浮生皱了皱眉,一把扯下腰间小银壶走向阮非誉,不晓得沧露能否解了这种剧毒。
然而等他走近,却见那条手臂血迹斑驳,流出来的血……是红色的。
张泽的笑声戛然而止。
阮非誉用那条帕子裹了伤,低着头,看不出喜怒,他轻咳两声,走到张泽身前,淡淡道:“老朽尚且命不该绝,违你所愿了。”
张泽面如金纸,并无惧怕,只是眼里盛满了不甘,他忽然伸出左手死死抓住了阮非誉的脚,用力之大,拿带了毒药的指甲都嵌进肉里,血浸湿鞋袜,阮非誉一动不动,仿佛不知道痛一样。
殷红血色刺痛他的眼睛,张泽被秘药掏空的身体在这一刻终于支撑不住,他全身控制不住地痉挛,声音也在发颤:“老天、老天……无、无眼!”
秦兰裳看着他这样子,从之前的惊怒到如今的同情,又思及这白发苍苍的老者实际上是当年跟着北侠出生入死的军士,本就不多的怒气更是消泯了。她收回了剑,垂下眼睑,轻声问:“您说,自己是秦公的副将?可是我听说,秦公一生光明磊落,为什么你们要做这种偷袭暗害的事情?”
“小姑娘,咳……这世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张泽看了看她,目光触及这姑娘明亮的大眼睛,心里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他转过头,盯着阮非誉道,“秦公一生为国,却被这老贼所害,满门不得好死……既然老天不长眼,国法无公道,那我等就做个替天行道的歹人。”
阮非誉淡淡道:“你就算今日杀得了老朽,他日下了黄泉,云飞兄也不能瞑目。”
云飞是北侠秦鹤白的字,叶浮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阮非誉提起这个被自己一手推下高台的人,语气淡然自若,不似传说和案宗记载里水火不容 的仇敌,更仿佛浊酒相交一杯倾的老友。
“秦公如何想,我们不知……这,便下去问问。”张泽吐了口血,气若游丝,却笑了起来,“阮老贼,不如你跟我一起,去问问吧!”
叶浮生心头一跳,张泽费力地挪开身体,鲜血已经浸透他身下地砖,其中一块地砖高出地面少许,只是这屋子破旧,一时间没能注意到。
叶浮生立刻伸手去挡,可惜来不及了,张泽的手已经重重按下,脚下响起了轻微的机括声!
秦兰裳已经吓得闭上眼。
然而片刻之后,没有轰然巨响,也没有天崩地裂,一切还是静悄悄的,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她睁开眼,也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机括已经启动,可是整个屋子平静如昔。张泽双目圆睁,陆鸣渊脸上有压制不住的惊疑,唯有阮非誉还老神在在。
木门被人推开,刚才跑出去的秀儿被一把推了进来,脸上有说不出的惊恐。在她背后,一个人逆着夕阳余晖走进屋来,黑底暗纹的箭袖长袍被残阳裹上一层浅金,明明是阴沉颜色,却在这时温暖得不可思议。
叶浮生一路牵肠挂肚,到了此刻真见了人,却没有惊喜之感,反有种落叶归根似的尘埃落定。
“阿尧,”他眯起眼,扬起一个微笑,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雀跃,“你回来了。”
第52章 黑手
楚惜微在山洞偶遇这五人之后,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领头被称作“何老板”的胖男人看着臃肿,实际上步伐轻盈,也十分机警,该是五人之中功底最上的一位。楚惜微有伤在身,也不能追得太紧,只好不远不近地跟着,等到赶在昨夜进了安息山,这五个人就一分为二,何老板跟那高壮汉子去了出山必经之路,张泽三人则到了这里。
楚惜微本打算“擒贼先擒王”,可他眼见着何老板珍重其事地将一包火雷给了张泽,犹豫之后还是转向了这边。幸亏他这般选了,才能在张泽藏下火雷之后捉隙扯断了彼此勾连的引线,还拿水把火药都浇了一遍,这才窝在附近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守株待兔的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却不知道陷阱已经被破坏。
“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听到叶浮生的招呼,楚惜微勾了勾唇角,“倘若我没来,这些火雷足够把你们炸上天。”
叶浮生摸了摸鼻子,道:“你既然说了会来,我当然信你。”
一旁的秦兰裳翻了个白眼,楚惜微不置可否,他一掀下摆坐在板凳上,抬手拿了个已经冷掉的杂粮面馒头啃,让叶浮生等人都要麻痹一会儿的药物被他没事儿一样吃下肚去,虽说没有狼吞虎咽,速度也是极快的。
看起来是这两天饿得很了,叶浮生想起当年那个贪吃怕累的小肉丸子,又看他现在这般模样,莫名就心疼他。只是眼下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他把戳在心头那些细密的小刺一股脑儿摁进血肉里,转头看着匍匐在地的张泽,却见老人不知何时已经气息全无,两只眼睛还盯着阮非誉,只是空洞涣散,再无光彩。
“他最后说,老天不公……”阮非誉把那只还抓着自己脚踝的手松开,弯腰把张泽的双眼阖上,抬头看着叶浮生,笑了笑,“我觉得也是。”
秀儿瘫坐在地,愣了许久,到了这一刻才回过神来,她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阮非誉推开了,伏在张泽尚有余温的尸身上大哭起来。
陆鸣渊一言不发,秦兰裳眼眶发热,她看着张泽的尸体和痛哭不止的秀儿,忽然就对阮非誉骂了一句:“该杀千刀的老匹夫!呸!”
她年纪小,骂的人又是年迈名盛的南儒,这一来可算是极为不知礼数。楚惜微眉头一皱,思及这丫头此番出走惹出的祸事,本就不稳的内力又躁动起来,胸口豁然腾起火气,张口就要训罚她,好在叶浮生眼疾手快,见他脸色不对就把小银壶凑了过去,顺势灌了他一嘴。
楚惜微正欲让秦兰裳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结果被这一口惨绝人寰的酒水灌得差点背过气去,顿时捂着嘴呛咳不止。
“你……咳咳!”
他呛得说不出句整话,憋得眼角都发红了,然而胸中的火气却如陡遇瓢泼大雨,登时把他浇了个透心凉,躁动的内息慢慢平复,楚惜微想起那夜初次喝沧露的情景,有些惊疑:“什么东西?”
叶浮生看他喝了的确有效,心里也松了口气,晃了晃已经空掉的小银壶,解释道:“赤心雪莲泡出来的酒。”
楚惜微:“……”
秦兰裳犟着脖子却没等来训斥,惊得眼珠子都差点脱眶。叶浮生安抚了楚惜微,回头又看到这没出息的样子,向来自诩风华正茂的他也不由得生出一把为人长者的沧桑感来,不轻不重地在她脑门儿上拍了一下,弯腰递给了秀儿一张手帕,上面还骚包地绣着两只凤尾蝶。
他道:“女儿家哭起来好看,但你这眼泪是被我等惹出来的罪过,不值得伤了自己。”
这信手拈来的撩骚手段让秦兰裳叹为观止,陆鸣渊这个饱读圣贤书的呆板书生已经默念一句“非礼勿视”转过了头,楚惜微看着他这般作为,不由得想起当年宫里头那些飞眼偷笑的妙龄宫女们,顿时就有些不高兴,然而他这些年闷惯了,也没形于声色,只是又拿起了一个馒头没滋没味地啃着,腮帮子一动一动,好像是在嚼某人的肉。
秀儿被他轻言细语地哄着,反而哭得更大声了些,她愤愤地推开叶浮生的手,泣道:“都是一伙的贼子,不用你们假好心!”
“花一样的姑娘,说话不要这般鲁莽。”叶浮生把手帕塞进她掌中,语气还是温柔得很,“杀坏人的未必是好人,杀好人的自然也不一定是坏人。”
秀儿一怔,攥着手帕几乎要把它捏成一团,道:“你狡辩!”
“跟她废话做什么?”楚惜微冷笑一声,“这些个自诩苦主正道的货色,只要觉得谁是恶人贼子,就可随便动手取命,成了便是‘替天行道’,不成就是‘老天无眼’,左右老天爷的意思都是他们一嘴说了算,也不晓得哪来这么大脸。”
“你!”
秀儿气得两眼通红,恨不得冲上来脱了布鞋给他一顿乱打,终究还是没干出以卵击石的蠢事,眼睛一闭,咬牙道:“你们杀了我吧!”
叶浮生奇道:“为何要杀你?”
秀儿愣了愣,惨然一笑:“左右我们做了这样的事,难不成阮老贼会放过我吗?”
“你是徐从夏的后人?”阮非誉看了她一眼,忽然摇了摇头,“你长得跟你外公不大像,只有眼睛相似,而且都好哭。”
叶浮生问道:“先生还记得?”
“这辈子在朝堂上被御史扯着袖子边哭边骂的遭遇,左右也没几回。”阮非誉淡笑,“我还记得徐从夏被侍卫拖出宫门的时候咬破了手指,在地上一路连写了三十四个‘奸’字,可惜最后一个还只写了一半,就被乱棍打死在辕门外了。”
他道起这些血淋淋的往事如同闲话家常,叫人陡生寒意,秀儿身子一抖,眼中愤怒更盛,却不由得染上了恐惧,瑟缩几下,不敢再乱动了。
这位看起来跟个好好先生一样的南儒,竟也是个能令小儿止啼的人物。
楚惜微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馒头,道:“他们一共五人,还有两个在前头等着,一高一胖,都是好手。”
秀儿听见他说完,脸上再无血色,叶浮生挑了挑眉,问道:“你我出手,胜算如何?”
“若只为杀,我一人足矣。”楚惜微的手指敲击桌面,“只是带着这帮子累赘,免不得瞻前顾后,何况为首那人还携带了火雷,不得不防。”
叶浮生皱了皱眉:“说起来,北蛮战事刚过不久,朝廷怎么还没管制火药的问题?”
“朝廷早已颁下律令,敢于在民间走私火药者一律视为重罪,违者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回答他的是陆鸣渊,三昧书院算是江湖与朝堂的一大交界,里头有武林少年,也有朝廷子弟,对这些消息还算灵通,“这律令已经推行开来,不晓得牵扯了多少人进去,按理说现在民间是没有人能弄到这么多违禁火药的。”
“既然不是民间,那就是朝廷了。”楚惜微眉目一寒,看向阮非誉,“这些流放多年的罪臣余党能弄到火雷,又能知悉掠影卫动向和先生的行程,可见朝廷中必定有人作为内应……阮先生,可有眉目?”
阮非誉不晓得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时候装糊涂,淡淡一笑,道:“老朽这条命,向来很值钱。”
楚惜微最不喜欢对付这种滑不留手的老狐狸,当即就皱了眉头,叶浮生却开了口,道:“依我看来,对方未必是想要命。”
秦兰裳听不懂这些机锋,问道:“为什么?”
“如果我是那个人,既然能知道这么多不传之秘,那么也该知道就凭这些手段绝拿不下一代南儒。”楚惜微接了口,他看着秀儿,神情轻蔑如看一块微不足道的小石头,“再多的绊脚石,只要不是泰山压顶,踢开之后也就不算什么了……换句话说,你们还不够拿南儒性命的资格。”
秀儿一脸不可置信,叶浮生道:“那晚我就觉得奇怪,葬魂宫的人虽说不是三头六臂,好歹也没那么多酒囊饭袋,怎会那么容易被两个小辈闹成一锅浆糊?就连我救走阮先生也太过容易了。”
“还有,”楚惜微冷笑一声:“那个没脸见人的葬魂宫主,明明可以杀了我,却眼睁睁看着我借力遁走了。”
“你们是说葬魂宫是故意放人的?”秦兰裳瞪大了眼,“吃饱了没事干吗?”
“那就要问阮先生了。” 叶浮生转身正视阮非誉,“他们,是否对先生有所求?”
世上所有的欲擒故纵,都不过是一场迂回角逐的勾当。
阮非誉看了他好一会儿,这个千年蚌壳终于露了口风:“葬魂宫拿钱办事,这一次也不例外。”
“那就是他们背后的雇主,希望先生做什么?”
“老朽这把年纪了,前半辈子咬的人太多,现在不想再做狗。”阮非誉淡笑着自嘲一句,叶浮生和楚惜微对视一眼,眉目俱是一凛。
堂堂南儒,位极人臣,多年来都是百官之首,何曾自贱到这个地步?
若他自比鹰犬,那么能牵绳引缰之人,除了皇室还有其谁?
当今皇帝楚子玉向来重用阮非誉,这些年来但凡阮非誉提出的政策,莫不取善改之,两者可谓君臣相得,犯不着做这等勾当。又一言,楚子玉后宫之中妃嫔尚少,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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