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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_青山荒冢-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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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阵脚一乱,外面正在交战的白道众人听到这声响,立时加紧动作。楚惜微冲玄诚一打手势,整个人便似落叶凭风起,转眼间掠过高墙,人未落定,刀已旋身而出。
惊鸿刀法机巧灵活,走的是先发制人的迅疾路子,他乍一入了墙后战圈,便是一式“横波”横扫而出,刹那时有人喉间喋血。血花尚未喷溅在地,楚惜微第二刀“白虹”已然出手,但见一只手臂握着燃烧的火把高高飞起,它的主人竟还没回过神来!
好快的刀,好厉的招,好狠的手!
楚惜微这惊鸿两刀,震慑住墙后敌我双方,好在他顶着的是叶浮生那张面皮,玄英一看之下略放了心,开口呼喝:“叶师兄!设法破门!”
那门后泼洒了油物的柴火堆已经被点燃,火势见风疾长,现在已腾起一人来高,就算外头的人打开了寺门,一时间也难进入,而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轻功造诣可以轻易翻过高墙。
眼睛一眯,楚惜微双手握住刀柄,将背后交给玄英他们,面对着那道火墙,忽而疾步上前,聚力一刀劈入火堆,转眼间火花四溅!下一刻楚惜微一刀顺势轮转而回,劈散了堆积在下的木柴,火焰没了后继又被他刀风震散,在飞溅开来的刹那就有不少于风中燃尽熄灭。
一击成,楚惜微却没恋战于此,他翻身又上了前方屋脊,目光如电遥遥锁住两个同样站在屋顶上的人。眼睛一眯,楚惜微右脚在屋脊上一滑,顷刻滑出三丈许,于飞起的屋檐上一踏,似飞鸟点水掠过河湖,再无半点借力喘息之机,人似无根浮萍被狂风吹卷而来,转眼就到了演武场的墙头上。
一掌捂住一名弓箭手的嘴,一刀横过咽喉,楚惜微快速清理墙头上的弓箭手,眼睛却冷冷看了下步雪遥。
这一眼,似千刀万剐的杀气蕴含其中,纵粉身碎骨也不解他心头之恨。
“看来你是得罪他了。”赵冰蛾勾唇一笑,瞥了眼身体骤然僵硬的步雪遥,“还不走,就别走了!”
步雪遥被“叶浮生”这一眼看得背脊发寒,下一刻又思及自己因其被灌下“幽梦”落到如此田地,新仇旧恨一同翻滚上来,恨不能亲手将对方抽筋扒皮,可又生生忍住了。
他目光阴鸷地跟楚惜微视线对上,陡然抽身飞退,赵冰蛾也屈指在唇前吹出一声口哨,墙头场下各有数道黑影拔地而起,紧随步雪遥而去。
楚惜微眉头一皱就要去追,冷不丁一道寒月割喉而来,他在墙头方寸之地生生扭转身躯,长刀负于背后随着这一转身恰好抵住弯刀,空出左手跟赵冰蛾硬拼了一掌。
借着这么片刻交手的机会,赵冰蛾轻笑一声,压低声音对他道:“年轻人,怒恨会让你乱了方寸,要打杀他都等做完事情不迟。”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楚惜微一抖手散去掌中寒气,冷冷看着赵冰蛾。
顾全大局。赵冰蛾的幌子话说得漂亮,可惜楚惜微一个字都不信她。
这个女人心眼比针尖小、城府却比海更深,她跟百鬼门合作算计赫连御不假,暗中动作设计布局也是真。尽管从一开始楚惜微就没相信过她的所谓坦诚,双方合作各取所需,但是赵冰蛾目前为止的做法依然让楚惜微感觉到了危险,而这种危险感并不低于赫连御。
脑中思量,手下不慢,转眼间楚惜微已经跟赵冰蛾交手五六回合,两人也从墙头飞落回屋檐,双刀相交难舍难分,使得剩下的弓箭手都难以瞄准楚惜微,只能重回岗位,用箭矢逼杀场内的武林人士。
刀刃相抵,赵冰蛾再度凑近,在他耳边匆匆道:“步雪遥手里的‘天蛛’,我已设法留下大半在此,一个都不能留活命。”
楚惜微听到下面的惨叫,冷声道:“既然诱敌计成,为何不依言启动暗桩开始反杀?造成如此伤亡,你将成武林公敌!”
“呵。我是葬魂宫左护法,若不生杀千百,哪对得起葬魂宫碧血白骨堆成的名声?”赵冰蛾冷笑一声,“你要借机让百鬼门与中原各派结成地网,在进一步扩展势力的同时将根系扎得更深,我却只有一个目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双刀一撞一收各自后退,楚惜微没能听到她后半句话,却从那双看似冷静的眼里窥出了压抑至疯狂的笑意。
他有很多话想说,可现在的情况是一字也难言,只能靠手里的刀问个分明。
然而赵冰蛾这个人不好说话,刀也一样。
不知道是否因为“天蛛”在此不便藏拙,还是赵冰蛾本就没打算留手,弯刀再出时映了晨曦微露的天光,却无暖意,清冷如寒钩照月,眨眼间逼至楚惜微颈侧。
一剑破云开天地,三刀分流定乾坤。东西佛道争先后,南北儒侠论高低。
楚惜微在百鬼门长大,沈无端是他的义父也是第二个师父,其狂傲之性自然也会影响到楚惜微。在沈老门主的嘴里,天底下的乌合之众丢进水里能比过江之鲫更多,英雄人物不是没有,只是大多都已作古,最值得交手称道的就只有这八大高手了。
破云绝迹江湖三十余载,惊鸿转眼即逝,断水如今湮没,东道也已病故,北侠涉政早逝,南儒前月血尽卫风城……曾经声名赫赫的八大高手接连倒落红尘,虽有后人承其风骨,到底让楚惜微有过无能与之一战的嗟叹。
他是百鬼门主,也是惊鸿刀的传人。不管这些年愿不愿意承认,楚惜微都从未忘记过当初顾潇对他讲起八大高手时的神往,还有欲与断水、挽月一战,再现“三刀定乾坤”传说的梦想。
正因如此,在野渡惊闻顾潇死讯、又得其“遗物”惊鸿刀后,楚惜微才会前往古阳城一寻谢无衣,想着有朝一日能遍寻三刀祭扫荒冢,也算对得起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义,只剩下那人欠他的债,九泉之下也得还清。
然而世事弄人,顾潇变成了叶浮生,只这一件事胜过楚惜微打算过的一切因果报偿,却没想到在他已经放下这个冲动的念头后,竟然能有亲自对战挽月刀的机会。
谢无衣的刀似江河小流,一时气势磅礴摧枯拉朽,一时潺潺绵力斩之不绝,求的是力道轻重浮沉的变换;叶浮生的刀如惊鸿过眼,似疾风,胜雷霆,可先发制敌又能后来抢先,讲究的是以巧破力的精准迅猛。
赵冰蛾的刀,却是一如她这个人喜怒无常,刀招暗含天上寒月阴晴圆缺之化用,走的是奇诡多变之风——勾杀,轮转,点击,横扫,斜劈,回旋……楚惜微已经看不清她的刀,就连赵冰蛾这个人也成了穿花蝴蝶似的幻影,虚实不定,好几刀都扑了个空,若非楚惜微身法过人,恐怕已经被她捅了三刀六洞。
她一个人一把刀,在出手刹那就像分成了十二个把楚惜微团团围住,不仅下手诡谲出招极快,而且极擅把握战机,能根据自己的招式判断楚惜微应对之法,从而又提早做计反击,简直把自己拆开当成一队人在用。以楚惜微的眼光看来,若赵冰蛾对阵的是一群人,此番借力打力、周旋于明枪暗箭之中,她恐怕已经赢了。
一个跟赫连御一样,不能采取以多对少之法的敌手。
心中感慨,楚惜微却是不焦不躁,早先几月几乎溢于言表的冲动易怒到现在已经几乎完全褪去,纵然赵冰蛾刀出奇诡依然不乱他阵脚。
“百川归海,有容乃大……”
心法在脑中闪现,楚惜微在漫天刀影中将身一转,衣袂都被密密麻麻的刀锋割裂,他的刀也逆势出手,竟然学着赵冰蛾的路数同样连击数刀,每一记都走偏锋之道,似漫天飞花被席雨打落,竟然在这一刻稳稳压住了赵冰蛾的刀势,然后陡然变招,便是一刀“惊雷”破空而出。
赵冰蛾瞳孔一缩,弯刀撤手回防,按照她的眼力应是能恰好接住这一刀,然而下一刻却扑了个空。
楚惜微这似慢实快的一刀,已经刺入她身体,若不是赵冰蛾退得快,就不是入肉一分这么简单了。
血滟在蓝色衣衫上氤氲开来,其实并不怎么疼,可是赵冰蛾已经很久没有被人逼到这个地步了——楚惜微能在她心口刺入一分伤,就能有机会把她穿心而过!
手掌虚虚一按伤口,风吹背后微凉,赵冰蛾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楚惜微却没有乘胜追击,非他不想,而是不能。
一只枯瘦的手从后方伸来,稳稳握住了他持刀的手,看起来抓得并不很紧,却如被积压在千钟石缝间动弹不得。
如此拳掌内力,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人了。
双目已盲的老僧不知何时到了此处,他止住楚惜微的动作,向赵冰蛾的方向侧过头,轻声道:“赵施主,够了。”
第146章 血债
东方将明,山风未静。
因为长时间提气狂奔,恒远喉咙里已经窜出了血腥味,可他脚下丝毫不敢停,紧随步雪遥的脚步在苍茫山林间穿行,在他们身后还有一队黑衣人。
相比恒远之前见过的“天蛛”,这队由赵冰蛾出借的“魔蝎”少了那种诡谲的虚伪感,却多了几分沉默的危险气息。恒远在他们前面,只觉得有如芒刺在背,脚底下踩的柔软草叶也似变成了刀尖,扎得人生疼。
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步雪遥却已经习以为常,“魔蝎”是赵冰蛾的私卫,里面个个都是如她那般毒辣的蝎子尾脾气,时不时就要扎人。若是平时,步雪遥就算再垂涎这份势力,也万万不敢沾手,然而眼下情急,赵冰蛾不得不放权换取“天蛛”的协助,步雪遥也不得不利用“魔蝎”达到目的。
恒远看着他在崎岖山林中如履平地,对周遭大路小径都十分熟悉,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在问禅山待了八年,不说对整座山头了若指掌,也是心有计较,可看步雪遥的样子竟比自己还要熟悉这里。
之前步雪遥说在山中暗藏了火油,恒远还道他是虚张声势,因为自己常年在山寺活动,又跟其里应外合了三两月,并未察觉此事,眼下大敌当前方才吐露,谁知道会不会是步雪遥随口胡诌的幌子?
如今看来,恐怕就算是假,也掺了几分真。
眼睛微不可及地一眯,恒远轻声问道:“步殿主,这里不是下山的路。”
问禅山由主峰和几处依附的断崖共同组成,其中东、南两边都被设置了山道用以出入,北边则是渡厄洞等后山所在,西边落日崖隔河临近连绵三十里的西岭。
恒远听着步雪遥和赵冰蛾商议诱敌陷阱,想来火油埋藏之地该是在下山路上,如此才能在佯装不敌时诱敌直驱,更能在计成后及时撤退。
可是步雪遥走的这条路,却是一路向西。
步雪遥脚步未停,嘴上却道:“恒远,我听说色空对你名成师徒,实则视如己出,可为何我找你给他下药的时候,你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恒远脚下一顿,顷刻提步再起,道:“泼天富贵动凡心,我非菩提亦俗人。”
“说得好,天底下芸芸众生有几个不为生计苦?人不为己,才是天诛地灭。”步雪遥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身上,“可是你若不背叛,跟着色空混上十几二十年,之后就是他的接班人,哪怕武功不济,也有无相寺罩着,照样是名利双收,还不必背骂名。我给你的东西虽然好,可没好到这个地步。”
随着这一声话音落下,恒远眼前一花,发现行步暂缓,二十多名“魔蝎”将他团团围住,步雪遥站在战圈外拂了拂衣袖,笑意盎然,眼睛里像藏了淬毒的针。
恒远面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掐着手指强行镇定下来:“步殿主怀疑,小僧应谋是假,暗通计划是真?”
“赵冰蛾这疯婆子虽然讨厌,可说的话的确有道理。”步雪遥冷冷盯着他,“这段时日以来,我的精力大半都落在渡厄洞,自你从东陵回转,因着身份之便,我便将安排暗桩和岗哨的权限开放给你,现在百鬼门悄然入局,我却事先没受到半点风声,若是没有内鬼,我会信?然而我思前想后,除了我自己,唯一有机会帮他们打掩护的就只有你了。”
额头有汗滴落,恒远一撩僧袍下摆双膝跪地,道:“步殿主所言虽有理,但小僧从未有半点不臣之心,更不敢私自做下这等事情,否则也早被‘天蛛’察觉通报殿主,哪能等到今日?”
步雪遥向来相信“天蛛”的能力,可惜这一次又的的确确在自负上面栽了跟头,他眼睛一眯,道:“所以,我需要你一个理由,能够比金银财帛更能说服我相信……你背叛无相寺、背叛色空的理由。”
若是别人,步雪遥但凡有丁点怀疑就会斩草除根,可现在恒远还是枚好用的棋子,倘就这么宰了,步雪遥还有点可惜他的价值。
短暂的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拉长,恒远身躯僵硬,他脸上神情变换,一时悲恸又一时愤怒,最终都归于压抑许久的疯狂。
在步雪遥丧失耐性的前一秒,他终于听到了恒远的回答:“请殿主屏退左右,小僧的理由只能告诉您一个人。”
皱了皱眉,步雪遥上下打量他几眼,挥手示意“魔蝎”继续前行。
等到最后一个黑衣人也消失,恒远才对步雪遥道:“小僧……俗家姓郭,名谓,祖籍西川漠汉城黄山人。”
步雪遥眉梢一挑:“漠汉城黄山派?郭飞舟是你什么人?”
恒远深吸一口气:“家父。”
赵擎“血阎王”之名成于八年前的黄山派血案,满门一百三十四人无一活口,然而掌门郭飞舟活着的时候靠着一对“飞鹰爪”也曾闻名江湖,门派在他经营下不说多么强盛,却也绝非庸碌草芥。
可是黄山派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废墟,郭飞舟的一对“飞鹰爪”被生生剁下喂了狗,如此血案震惊整个江湖。
赵擎自然做不到这一点,帮他杀了郭飞舟的是其母赵冰蛾。
赵冰蛾爱子成狂,步雪遥毫不意外这个疯婆子会为赵擎做到这一步,他只是勾了勾唇:“我以为黄山派的人,早就死光了。”
“出事的时候,我娘将我藏在死尸堆里……”恒远的声音有些抖,“我那时受了伤,昏死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醒来时只闻见血腥和焦糊味,还有很多苍蝇在耳边飞……幸好,师父来了。”
无相寺与黄山派同属西川境内,闭关已久的色空那一次罕见地下山奔赴过来,抢在其他人前头先到了黄山,也发现了快要下黄泉见爹娘的郭谓。
步雪遥笑了起来:“那你应该感恩他,恨极我们才对。”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我恨赵擎,恨赵冰蛾,恨葬魂宫每一个人,将师父当成我最后的倚靠,他也不嫌弃我根骨不佳,收我做了弟子,细心照顾教导。”恒远的嘴唇慢慢翘起来,“可他对我这么好,却一直不肯传我《浮屠拳经》,也不肯帮我报仇,我本来也对此不苛求,想着勤能补拙,有生之年总能给家人亡魂一个交代,直到五年前……”
五年前东道纪清晏病逝,色空带着恒远从西川问禅山赶赴东陵忘尘峰,只为悼唁这位至交好友。可是就在他们祭拜离山之后,于一条偏僻山道上见到了赵冰蛾。
那是恒远头一次看清这个仇人。事发当晚赵擎发疯一样杀人,赵冰蛾派了手下掠阵,纵容这条疯狗去撕杀黄山派弟子,她自己则提刀问战对赵擎威胁最大的郭飞舟。
恒远被尸体压住大气也不敢喘,只来得及匆匆一瞥记个囫囵,没看到月牙附于寒刃斩落飞鹰利爪的惊心画面,却在次日看到了山间野狗啃着那只熟悉手掌的惨痛场景。
“我上去跟她对拼,不到三个回合就败下阵来,我央求师父替我报仇收了这个魔女,可是……”恒远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师父拦下她的刀,却对她说‘别来无恙’。”
步雪遥笑了起来,他想起了葬魂宫里老人暗里传说的风言风语,又看着恒远愤懑的模样,就像在看一场好戏。
“我以为师父收我为徒是慈悲,可仔细一想,黄山派与无相寺素无交情,他救我已经是仁心,为什么要收我为徒?”恒远道,“天底下没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不是别有企图就是心怀愧疚,师父……只是在替另一个人赎罪,他对我那么好却不教我《浮屠拳经》,也是怕我学成之后去向那个人讨仇。”
顿了顿,他嗤笑一声:“一个德高望重的和尚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有私情,还生了个疯疯癫癫的私生子,多可笑的事情!”
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像背后倚靠的城墙突然倒落,坍塌的碎石把他掩埋在下,砸了个粉身碎骨。
“我恨赵冰蛾,恨赵擎,但我更恨……师父。”恒远抬头看着步雪遥,“可是无相寺还在一天,我就得被拘在这庙里;师父还安然一天,我就不可能向赵冰蛾讨仇。”
步雪遥笑道:“因此你不惜暂且放下仇恨跟葬魂宫合作,想借我们的手扫除障碍重得自由,伺机向赵冰蛾报仇。如果我没猜错,赵擎的死也该有你一份吧?”
“是小僧派人将太上宫的玄素道长引到浮屠塔,叫他撞破赵冰蛾的手下营救赵擎之事。”恒远神经质地笑了笑,“赵擎死得好,就是太便宜他。”
“我以为自己高估了你,现在看来还是小看了你。”步雪遥上前,俯身勾起他的下巴,“可惜你说出的真相,注定你要跟葬魂宫为敌。”
“冤有头债有主,小僧恨的是赵冰蛾母子,并非殿主。”恒远合掌颂了句佛号,“小僧虽是出家人,但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赵冰蛾仗势欺人,事事压殿主一头,殿主就没有自己的打算吗?”
步雪遥的手指微微用力:“小和尚,聪明人往往早死。”
“装傻的人,更该死。”恒远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僧只要赵冰蛾的命,殿主想要取代她的地位。适才殿主若没有动心,也不会依小僧之言屏退‘魔蝎’,在这个紧要关头跟小僧浪费时间。”
步雪遥眼中精光流转,缓缓松开了手:“你能助我?”
“火油陷阱事关重大,殿主自然不可假于外人之手,但是……赵冰蛾,未必可信。”恒远看着他,“她与西佛有私情,现在又为赵擎之死方寸大乱,葬魂宫的布置几乎被她全盘打乱,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我想殿主心中当有尺称。”
步雪遥冷哼一声。
他不是傻子,既然都能怀疑恒远,没道理不去怀疑赵冰蛾。只是他没有跟赵冰蛾对拼的实力,而赫连御失踪也让他失去了威胁赵冰蛾的倚仗,只能暂且放过。
“我的确有拿下她盘问的意思,可惜也只能想一想,这女人惯会耍手段,除了忠于她的‘魔蝎’,剩下的人也都被她所惑,现在乱成一锅粥。”
恒远道:“只要能证明赵冰蛾这些举动是有所阴谋,葬魂宫当然不会留下这个叛徒,纵使赫连宫主不在场,以您和萧殿主的手段也能借此为由头重新将人手组织起来,对上她并非毫无胜算。”
步雪遥嘴角一抿:“要让她自露马脚,谈何容易?”
恒远的声音微凉:“我们不行,就让别人来……现在她和西佛共处寺内,那些个满嘴礼仪道德的白道众人也都在场,而我还是西佛之徒。”
他行事谨慎,又有葬魂宫桩子的渗透清理,寺里知道他暗通葬魂宫的人本就不多,现在色见方丈已死,一直对恒远心怀歉疚的色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说出这一点,让他没了活路。
“我要回去指正他们的私情。”恒远微微一笑,“赵冰蛾的反应,就是她有没有背叛的答案。一旦事成,她要么当场反水投向正道以求庇护,要么就跟西佛一起被同道所灭,无论哪一种都对我们有利。”
步雪遥死死盯着恒远,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年轻的僧人。
他向来是温和内敛的,相比恒明和玄素,恒远实在是太不起眼。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一枚棋子变成下棋的人,现在还要去咬人。
步雪遥勾起嘴唇,从怀中摸出一枚骨哨扔到他面前:“倘若事成,以此为凭!”
“是!”恒远低下头,乖顺得像条狗。
步雪遥从他身边走出老远,恒远才慢慢起了身,膝盖生疼,踉跄了一下。
也因为这样身体一晃,才让他躲过了凌空一记飞刀,然而下一刻有柔软细韧的火红缎带如蛇般兜转而来,用力勒住了他的脖子。
“咳……薛姑娘?”
脖子一紧,恒远被带得躺倒在地,谢璋一刀抵在他面前。
薛蝉衣他们在混乱中突破山寺,本来是要去寻找被困在外面的白道众人以求回援,却不想沿途都有杀手埋伏,他们且战且避,渐渐就偏离了其他人,来到此处。
谢璋内力深厚,头一个听见了脚步声,薛蝉衣当机立断让所有人都匍匐暗处屏息凝神,才听到了这样一番惊心动魄的谈话。
薛蝉衣寒声道:“不管你有千般委屈万般怨,都得冤有头债有主,仇恨不是让你助纣为虐的理由!”
谢璋道:“蝉衣不必跟他废话,绑了此人押上山寺,也好叫众人警醒,设法从他口中撬出寺内剩下的暗桩!”
薛蝉衣收回赤雪练,挥手就让手下上前把恒远绑起来,年轻僧人倒是不抵抗,只是冲地上的骨哨努了努嘴,道:“请薛姑娘拿上这个。”
薛蝉衣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给你乱开口的机会?”
“非也。小僧好不容易从步雪遥手里骗出此物,姑娘若是弃如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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