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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病-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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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嚯,长得真他娘的好看!”唐十七伸着脖子往下看。
  “没见识。”夏侯潋不屑。
  就这模样,还比不上沈玦一根手指头呢。
  “她刚刚要人写簪花词笺,押十一尤的韵,写得好才让人梳笼呢。”书情道。
  “你写了?”夏侯潋问。
  书情猛点头。
  没见过女人的青瓜蛋子。夏侯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鼓励。
  底下鸨儿开始念词了,夏侯潋心思不在这儿,只听了一耳朵“江东烟雨几时休,栏外青山,廊下白头”,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鸨儿捏着手里的笺子,笑得满脸褶子,面朝向夏侯潋这边儿的雅座,唐十七激动地摇着书情,书情也捧着心肝儿一脸紧张。鸨儿咳了声,掐着尖细的嗓子喊道:“恭喜夏侯潋,夏侯大爷!才得芳心,今夜洞房!”
  夏侯潋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下去。
  书情小声说道:“师哥,我署的是你的名儿。”
  “你有病吗!?”夏侯潋怒目而视。
  “人家给你拉皮条还不高兴?白捡一姑娘!”唐十七哈哈大笑。
  书情有些着急,嗫喏道:“我的名字太娘了。”
  “老大的名字就不娘吗?潋,潋滟红唇丁香舌,哎哟!”
  “滚你丫的蛋!”夏侯潋拿茶盏扔唐十七。
  唐十七偏头躲过,问书情:“你干嘛不用我的名儿?”
  夏侯潋冷笑:“你的名字听起来像个打劫的瘪三。”
  书情默默地点头。
  唐瘪三:“……”


第44章 归无计
  夏侯潋当然不可能梳笼柳梢儿。
  他出了银子,买了酒筵,办了妆奁,什么箱笼、首饰、衣物一应采买俱全,然后把喜服往书情身上胡乱一套,拎着他的耳朵把他踹进了洞房。
  鸨儿一瞧都急眼了,骂夏侯潋:“哥儿,你这是做什么?写了词儿撩拨人家姑娘,随便揪个人顶替就完事儿了吗?”
  “你他娘的看清楚,爷像是能写出那酸了吧唧玩意儿的人吗?”夏侯潋眼一横,道,“甭跟爷废话,谁写的谁去洞房,这你们自己的规矩,难不成要打自己的脸?”
  “这……这……”鸨儿着急地跺脚,“你真是不识抬举!柳梢儿清清白白一个大好姑娘,就这么拱手让人!你可不知道,她是香奴妈妈从扬州那儿千挑万选带回来的,从头发丝儿到脚指甲,没一处不好!”鸨儿拉了夏侯潋一把,压低声音道,“姑娘还不知道咱们伽蓝的事儿呢。上头长辈疼惜您,给您选了个姑娘,让你们做一对平凡夫妻,快活鸳鸯,您还不知道好处!姑娘跟了您,养在晚香楼里头,乏了累了往这儿一歇,和外面的夫妻没两样儿,岂不好?”
  难怪都上赶着给他拉皮条,也不知道伽蓝里哪个老不死的操心他的闲事。
  夏侯潋翻了个白眼,“免了,爷没这儿闲工夫陪你们玩儿过家家。”
  屋里头,书情杵在门边上当了一会儿门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该往里走才对。低头整了整身上被夏侯潋拽得皱皱巴巴的喜服,磨蹭着往里面靠。
  柳梢儿坐在雕花架子床上,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膝盖严丝合缝地靠着,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书情徘徊在落地罩边上,有点不知所措。
  他其实存了私心。
  他早知道这姑娘是伽蓝长辈为他师哥选的。他师哥的老爹是住持,这是伽蓝公开的秘密。虽然平日里不见他父子二人有什么接触,可毕竟是骨肉,哪能真放着不管?
  上个月他看见柳梢儿被香奴妈妈领进了门,香奴妈妈瞧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不放心,就把这事儿透露给了他,要他死了这条心。可这条心终究没死,像风吹进土里的一颗芽,慢慢抽出了条,越长越大,最后占据了他整颗心。
  柳梢儿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他还记得那天他从夫子庙买持厌看中的大风筝回来,远远地就瞧见那个穿着天青色褙子的姑娘,低着头听香奴妈妈的教训,微微侧着的脸蛋像莹润的白瓷。
  现在的刺客们都喜欢这么干。在伽蓝的伎馆或者哪儿的宅子里头养个女人,不做买卖也不回伽蓝的时候就去那儿歇息,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自己真成了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普通老百姓,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只要乖乖在伽蓝登记,不离开暗桩的视线,伽蓝对这个还是容许的。
  可是他师哥那样的人怎么懂得疼惜女人?夏侯潋的手只知道握刀,操控牵机丝,锻造照夜那样的机关傀儡,他哪里知道为女人描娥眉,点绛唇?
  柳梢儿跟了他是不会幸福的。书情对自己说,反正师哥也不在乎,没关系的。
  书情深呼吸了一口气,撩起珍珠玛瑙帘子,坐到柳梢儿身边。轻轻地掀起她的盖头,柳梢儿微微低着头,侧脸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像一朵娇弱无力的花骨朵儿。
  柳梢儿抬起眼,瞧见书情,眼里有惊讶,“怎么是你?”
  书情尴尬地搓着膝头,“呃,那个,夏侯……”
  “不愿意要我么?”
  书情忙道:“不是的,不是!呃,是……那个,我……”
  “那首词,‘江东烟雨几时休,栏外青山,廊下白头’是你写的?”
  书情红着脸点头。
  柳梢儿笑,她弯着眉眼的时候,像极了柳梢头的月牙。
  “我就知道不可能是那个叫夏侯潋的写的,那个大老粗,怎么写得出这样精致的词儿?”
  “他是粗糙了些,可也粗中有细的。”膝头处的纹绣有一根线松了,书情揪着那根线头,小声道,“他烧饭可好吃了,我都不会呢。”
  “你这人儿,明明你是新郎官,却净帮着外人说话。”柳梢儿吐了吐舌头,“你知不知道,本来妈妈要我嫁给他的,却不知道怎的,进来的变成你了。”
  书情窘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道:“他……他不想成家,他有别的事儿要做。”
  “幸好是你!”柳梢儿看起来很高兴,“上回妈妈偷偷指给我看,说他长得俊,身体也好,以后定然不会亏待我的。可是你瞧他那模样,凶神恶煞的,哪里像个好人?我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有个姐姐被一个江湖客买了去,你猜怎么着?”
  书情疑惑着看着她。
  “没过几天,那个姐姐披头散发地跑回来,哭着求嬷嬷收留她,不要赶她回去。她脱了衣衫给大伙儿瞧,青青紫紫,简直没一块好肉。原来那个江湖客是个醉鬼,喝醉了就打女人!”
  “我……夏侯潋不是那样的,他从来不随便打女人的!”书情分辨道。
  “人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柳梢儿道,“最终姐姐还是被带走了,没办法,那个男人付了钱,姐姐就是他的。我那时候就想,我可千万不能嫁给一个江湖人,打打杀杀,吓死人了。最好呢,就是嫁给像你这样的秀才,多好,将来说不定你中了举,我就是举人老爷的夫人了!”
  “我……”书情傻眼了,他没想到柳梢儿有这样的心思,“可是我……”
  “妈妈跟我说,我长得漂亮,肯定能留住夏侯潋。她根本就想错了,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留在女人的床上呢?能留住他的,只有刀和血。我们这些风尘女子,说好听的是什么平康佳丽、秦淮千金,说难听点就是娼女。在他眼里,根本就是地上的尘泥吧。”柳梢儿定定地看着他,眸光像朦朦春雨下的潺潺江波,“郎君,你不会这样对奴家的,是吧?”
  书情望着那双眼,整颗心好像都要被吸进去一般。他急促地呼吸着,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他也是个刺客,也是个江湖人。
  他要说吗?书情揪着膝头上的绣线。
  说,还是不说?书情觉得自己头很痛。他又看了一眼柳梢儿,她满怀希冀地望着他,眼里漾着溶溶春水。
  最终,他听见自己说:“放心吧,不会的。”
  声音微弱,可是足够清晰。
  外头,鸨儿火急火燎地把这事儿报给柳香奴,柳香奴一个手抖,螺黛一歪,画出去好长一条墨线。把鸨儿招呼出去,柳香奴走出屋子,敲开另一扇门,黑衣男人端坐在黑暗里,沉默不语。
  柳香奴低头道:“您都知道了?”
  “罢了,他和情爱没有缘分,随他去吧。”
  “那书情……”柳香奴低声道,“柳梢儿不是个安分的,您为何要给潋哥儿挑这么个女人?”
  “我原想让他明白,情爱都是镜花水月,一戳就会烟消云散,唯有手中刀剑才是真实的依靠。不过既然他已经明白,那就算了。”黑衣人叹了口气,“至于书情那孩子,也该长大了。秋叶不上心,就让我代他管管吧。”
  第二天,夏侯潋起了个大早。走到河边上往上瞧,一方一方的窗子,回字纹的窗棂,豆腐皮似的窗纱,像皮影戏的剪纸。书情那屋子还黑着灯,昨晚过得快活,今儿怕是日不上三竿不能起。
  背着手走出去一段,清晨的秦淮河冷冷清清,烟火气都散了,洗刷过似的,入眼都是干干净净的青瓦白墙。曲阑干临水的台阶下蹲了个熟悉的人影儿,身边摆了个两个大木盆,哼哧哼哧地洗衣裳。夏侯潋走过去一瞧,居然是持厌。盆里放的全是女人衣裳,鹅黄的褙子,大红的绸裤,竟还有主腰和肚兜。
  夏侯潋:“……”
  持厌人呆,让他干什么他都干。楼里的女人喜欢戏弄他,常常抓他当苦力,好像穿他洗的衣衫可以变天仙儿似的。持厌答应干活儿,女人就送他手帕和丝巾,还有的往他嘴里塞糖。每回夏侯潋回来,总能看见持厌脖子上系着女人的丝帕,捧着大木盆去河边洗衣裳。
  他就是这样,要他洗衣服他洗,要他杀人他也杀。
  河上漂来一具黑衣死尸,脸已经泡的发胀,看不出模样。夏侯潋这才发现,河上多了好几艘捞尸船,昨晚打架的那个楼舫泊在远处的岸边,等着工匠修葺。
  昨夜不知道刺杀的何人,看来是失手了。
  持厌蹚着水走下去,把死尸拉上来,死尸泡了水出奇得重,夏侯潋搭了一把手,拽住尸体的肩头,和持厌一起把他提上岸。
  “是伽蓝暗桩,我见过他,”持厌说,“前几天我在他的摊子上买过蟹黄包。”
  持厌从腰带里抽出一个粉红色的荷包,从里头掏出一颗松子糖,放进暗桩的手心。
  一看就知道,是楼里的女人给他的。
  “你要吗?”持厌问。
  夏侯潋摇头,“你自己吃吧。”
  持厌收起荷包,继续洗衣裳。
  夏侯潋看见河中心又捞起一具死尸,对持厌说:“你别跟她们说河里死了人。”
  持厌愣愣地抬起头。
  “别说就对了。”夏侯潋说。
  持厌“哦”了一声,埋头拧干衣衫的水,放进干的木盆里。
  “我听说老不死的召你回山。”
  持厌点头道:“住持要我去瓦剌杀一个首领。”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关山万里和咫尺方寸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持厌,”夏侯潋说,“你就没有什么你自己想要干的事情吗?”
  持厌愣了一下,才道:“有的。”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扑动,“小潋和住持想要做的,就是我想要做的。”
  这下轮到夏侯潋愣了,“你自己呢?我是说你自己。”
  “我们有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血,也有一样的心,你是这世上的另一个我。”持厌轻声道,“所以你想要做的就是我想要做的,这就是我自己想要的。”
  “那住持呢?”
  “住持对我很好,像师父,像父亲。”持厌说得很自然,夏侯潋有些生气,那个老家伙明明只把持厌当成一把刀,可持厌一无所觉。
  夏侯潋压制住怒火,道:“他哪里对你好了?”
  持厌转过头,望着河房的青瓦白墙,还有河面上的乌篷船。
  “小潋,你很讨厌伽蓝,讨厌杀人,可是我不讨厌。其实山上和山下没有什么分别,每个人都只有一点点东西,一包松子糖,几包银子,或许还有一个院子,每个人拥有的都很少。可是每个人都想夺走别人的东西,做买卖的要别人的钱,当官的要别人的权,我们要别人的命。大家都一样,为什么要讨厌?”
  “这不一样……”
  “柳归藏要迦楼罗的命,你要柳归藏的命。没有什么不同。”持厌握住夏侯潋的手,“可是住持教我练刀,给我风筝,所以我喜欢他。你是小潋,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另一个我,相反的我。
  “我喜欢你,小潋。”
  持厌的眼睛大而黑,夏侯潋看见里面的徘徊的天光云影,还有他自己。
  他的嘴巴里泛起苦涩,像吃了一个涩涩的核桃。他低下头,回握持厌的手,“我知道了。我也喜欢你,持厌。”
  “哎,我的娘,兄弟情深,我都快哭了!”唐十七贱兮兮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夏侯潋折了一根树枝,反手就是一敲。
  唐十七嘻嘻哈哈地蹦到一边。书情从另一边跑过来,春风满面的模样。
  “哟?居然舍得起床?”唐十七揽住书情的肩膀,“秀才,第一夜感觉如何,是不是欲仙欲死?”
  书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滚你丫的。”夏侯潋把书情拽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到书情手里,“师父不在身边,师哥就是你的长辈。男人没有家底不像话,这些银票你收着。鸨儿说那个姑娘不知道我们的底细,你慢慢跟她说,也不要说你是伽蓝的人,就说你是个杀人犯,她要是还肯跟着你,你就把人家带回伽蓝好好过日子。师哥到时候带人给你在师父家边上盖一个屋子,你们夫妻俩住着方便。”
  书情接过银票,眼眶红了。
  “人姑娘也不容易,好好待人家,知道不?”夏侯潋拍他的肩膀,“人要不愿意跟你,也就罢了,把这些银钞给她,别瞎缠着人家。”
  书情闷闷地点头。
  “哎,老大,我要是成亲了是不是也有这么多银钞?”唐十七流着哈喇子看书情手里的银票。
  “你会有一个大耳刮子。”夏侯潋道,背着手走出几步,“行,我跟十七走了,你好好待着,别惹事儿。”
  “师哥,我也去柳州!”书情拉他,“柳梢儿本来是你媳妇的,我抢了她,我得给你赔罪。”
  夏侯潋无语,道:“什么玩意儿?赔你大爷,好好在这儿待着,要么回伽蓝去。”
  “不行,我得跟你去。你不让我跟你一起上杀场,我可以和十七哥一起接应你。”书情扭头问持厌,“持厌哥,你不去吗?”
  持厌摇头,“我要回伽蓝。”
  原本持厌一起去的话胜算会大很多,可书情知道,夏侯潋是一定要亲手杀柳归藏的,便没说什么,只梗着脖子说一定要给夏侯潋当鞘。
  书情一直缠着夏侯潋,夏侯潋走到哪他跟到哪,夏侯潋被他缠得没办法,才松口答应。临走前在通济门辞行,书情和柳梢儿歪缠,颇有些长亭送别的味道。
  春日头,柳树发了新芽,沿着护城河岸一路往看不见的尽处延伸,像翠绿的帘幕。贩夫走卒肩挑手提地走,偶尔有官老爷坐在青帷车里进城。夏侯潋和唐十七蹲在岸边,等书情道别。
  “你说也真是,怎么没个人来给咱俩折个柳送个别呢?”唐十七手里拿了一把洒金扇子,玩命儿地扇风,“也不想想,你没准儿这次走了就回不来了。”
  夏侯潋没理他,垂眼望河里他和自己的倒影,里头一个臊眉耷眼,一个面无表情,像两条丧家之犬。
  “我好歹也是被称为‘巴蜀沈玦’的人物,怎么没人来送送我?”唐十七抱怨。
  “巴蜀沈玦?什么玩意儿?”夏侯潋问。
  “你不知道?听说东厂提督美若天仙,有人说他就是靠一副好相貌,得了魏德的提拔,又得了万岁的青眼。哎,不过,说到底,还是他媚于侍主,溜须拍马,要不然哪有这样的好前程?”唐十七摇头晃脑,“同样大的年纪,我唐十七竟然比不过一个阉竖,真是好生气恼!”
  “阉你大爷,你个唐门败类,闭嘴吧你!”夏侯潋按他脑袋,“就你这怂了吧唧的模样,还想和沈玦比!”
  “说到沈玦,你还真得小心些。”唐十七往水里头扔了一颗石子,石子砸破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听说你们安在京师的暗桩都被他倒腾干净了,抓进东厂,一个都没出来。近些日子又四处搜寻伽蓝刺客,前几日不有一个倒霉蛋儿着了他的道吗?”
  唐十七说得没错,最近伽蓝遭了大殃,东厂番子四处追捕暗桩和刺客,逮着就送进东厂大牢。听说那个地方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他们伽蓝的人连横着出来的都没有。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伽蓝是江湖乱党,也杀过东厂不少人,东厂不逮他们逮谁?
  夏侯潋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沈玦还记不记得他,要是他不小心被抓了,能不能跟沈玦求求情,把他放出来。
  正说着,城门口辚辚驶出两辆囚车,里头塞满了衣衫褴褛的囚犯,个个皮包骨头,垂头丧气的模样。护送囚车的却不是官兵,而是惊刀山庄的门徒。
  夏侯潋站起来,目光一寸一寸地变阴冷。
  唐十七打了个寒战,他是在那囚车里待过的人,惊刀山庄的人喜欢拿囚犯寻开心,荒郊野地里四下无人的时候还会把囚犯绑在马后面拖着跑。
  “老大,冷静,别冲动。”唐十七抓住夏侯潋的袖子,“你说这官府,也不管管柳归藏,任由他动私刑。”
  “他在官府里有人,而且他抓的都是咱们这样的人,没有户籍,案底累累,官府还感谢他呢。”
  身边围上来看的百姓越来越多,有人指指点点。
  “听说没,惊刀山庄那个柳庄主,又被戴绿帽了!”有人低声道。
  “知道!他明媒正娶的嫡妻,居然和侍卫私通,他三个嫡子都不是亲生的呢!”有人回应道,“听说女的被沉塘,儿子被追杀,本来藏着捂着不让人知道,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出来了,现在整个江湖都传遍了!”
  “乌龟王八蛋这个名头他是逃不掉了。我看就是名字取得不好,好好的干嘛带个‘归’字!”
  唐十七凑过脑袋去打听,戴着一副笑容回来,“好一个乌龟王八蛋,他这名声还主持什么江湖公道?保不齐他在上头说话,底下人都笑话他是绿乌龟!依我看,缩起脖子来做人才是正经。”
  夏侯潋没言声,只低头看着手掌,上面缠着细细的牵机丝。
  柳归藏。
  他默念这个名字,咬牙切齿。


第45章 夜归人
  夏侯潋决定独自去刺杀。
  这个决定遭到了唐十七和书情的一致反对。唐十七坚持要夏侯潋寻求伽蓝暗桩的帮助,至少雇几个人掩护刺杀。书情附议。
  柳归藏有三千门徒,一人一口唾沫也足够把夏侯潋淹死。虽然刺客潜行于黑暗之中,但毕竟不是什么神仙妖怪,有隐身藏形之术,难保不会露出蛛丝马迹,被人发现。
  唐十七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夏侯潋一副“任你唾沫横飞,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唐十七没辙了,道:“老大,你发不出我的工钱也犯不着用这种方式逃避吧!你说,你是不是玩女人赌钱欠了一屁股债,想跑路!?”
  “玩你大爷!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夏侯潋无语。
  书情问道:“那为什么不找暗桩?有暗桩掩护,帮你拖住柳归藏的小喽啰,岂不方便?”
  夏侯潋沉默了一阵,才道:“我娘刚死的时候,那个老秃驴就收了柳归藏的钱派刺客帮他暗杀北派宗师。找暗桩帮忙,无异于找那个秃驴帮忙。”
  书情愣了一下,张口说:“可是……”,然而“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凭我自己也能干掉柳归藏,我有照夜,有横波,足够了。”夏侯潋目光冷峻,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书情还要再劝,唐十七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说话,扭头问夏侯潋:“你怎么打算的?”
  夏侯潋在八仙桌上摊开一张柳州城的地图,地图左侧,一条红线沿着北市向东城门大街延伸,一直画出城外。地图是白毛毡做的,朱墨浸得很深,乍一眼看过去,那条殷红的线像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淋漓。
  夏侯潋叩了叩东城门大街的位置,道:“每月初一、十五,柳归藏都要视察他在城里的店铺,他有店铺二十三家,包括三间酒楼、五间脂粉铺子、十间生药铺和五间医馆。他一般从未时开始视察,从城西往城东走,盘问一间铺子用一盏茶到一炷香的时间,戌时在城东的得仙楼用膳,将近亥时的时候走东城门出城回庄。”
  “这个绿乌龟真他娘的有钱,”唐十七咂舌,又问,“他一般带多少人?”
  “不到十个。”夏侯潋道,“有的时候甚至只带两个长随。惊刀山庄人太多了,在庄子里面暗杀变数很大。戚家刀是军刀法,讲究协同作战,相互照应,对付一个人不难,对付一群人就不容易了。山庄里很容易被他们用人海战术前后夹击,脱身不易。所以不如在外面刺杀,照夜刀枪不入,一个打十个也很有把握。”
  “这样真的能行吗?”书情心里很忐忑。
  他知道他师哥的性子。
  夏侯潋这个人做事从来不计后果,他说他要去偷学百家刀法,一个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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