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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病-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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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外部的刺客向那里集结,踏着雪花一步步向夏侯潋和持厌靠近,他们手中的长刀犹如寒冰,倒映主人着阴冷可怖的眼神。
“如果再加五十六根呢?”
雪雾深处忽然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无数根短矢咻咻射过,刺客们背面受击哀嚎着倒下。雪雾中的那个男人在飞矢的掩护下踩着废墟燕子一般掠过刺客的头顶,落在夏侯潋身边。沈玦拉着牵机丝,狠然一笑:“现在总够了吧。”
“少爷!”夏侯潋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余光瞥见他被鲜血浸染的左袖,“你手怎么了!”
“闭嘴!”沈玦剜了他一眼,道,“我算看透你们兄弟了,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阴人!一个负心贼,一个伪君子,果真是好兄弟!”
夏侯潋无奈。
持厌愣愣地问道:“你是来阉弟弟的吗?”
沈玦怔了一下,继而冷笑,“你不说我还忘了……”
夏侯潋崩溃地大喊:“办正事啊二位大哥!”
三人迅速交叉换位,丝网在看不见的缝隙中扭结,惊天巨网刹那间成型。刺客们仰起头,仿佛看见风雪也被杀人丝斩断,雾气渐渐消散,他们是丝网牢笼中的困兽。
夏侯潋舔了舔牙齿,抬起双眸,分明的血色在他眼中慢慢浮现。
“牵丝百网阵,收!”
三人一同收紧十指,天罗地网在顷刻间收缩成结,刺客的身体霎时间被绞杀,鲜血在空中绽放成花。血淅淅沥沥淋在冰面,浸染下渗,整块冰面被染得鲜红,池塘成为血色寒塘。
百里鸢面无表情地望着底下的情形,雪花在她眼前纷纷扬扬的下落。她听着刺客们的尖叫哀嚎,茫然地望向远方。恍惚中她似乎听见阿雏姐姐的声音,顺着飘荡的天风迢遥而来,好像走过了千里万里的山山水水。
“阿鸢——”
是错觉吧,她想,阿雏姐姐那么讨厌她,像厌恶一个仇人。
第132章 征夫不归
惨叫声渐渐停息,池塘中堆成了尸山血海,他们三人被尸堆包围。番子们从回廊中走出,踏着刺客残破的尸体和鲜血缓步向前。这是人间最惨烈的地狱,但百里鸢无动于衷,她的面孔仿佛被冰雪凝冻,目光漠然如视无物。
夏侯潋刚松一口气,百里鸢的身后忽然冒出更多的黑影,一张张没有表情的白瓷面孔从雪雾中显现,他们手中的长刀凝着薄薄的冰霜,犹如霜雪之刃。夏侯潋三人和番子一同举着刀慢慢后退,他们的对面,废墟中鬼影一般的刺客架起弓弩,凝着寒光的箭尖对准三人的眉心。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夏侯潋咬牙道。
“因为这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沈玦冷笑,“所有的刺客都在这里了吧,这是请君入瓮,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少爷,有法子没有?”夏侯潋问。
“有一起死的法子。”沈玦没好气地说。
刺客越来越多,颓圮的门墙后面、枯死的花藤背后、塌了一半的月洞边上……刺客沉默地注视夏侯潋三人,像盯着尸肉的秃鹫,等待着猎物的最后一息。
“哥哥,”百里鸢在静寂中出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过来。”
持厌静静看着她,没有动弹。
“为什么?”百里鸢望着他,“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我要完成住持的心愿。”持厌说。
“那我的心愿呢?”
持厌沉默了。
百里鸢忽然笑起来,“真可惜啊,持厌哥哥,你爱那么多人,唯独不爱我。”她的笑容分明透着哀伤,却一寸寸变得狰狞,“好,持厌,你听着,雪山杀场是我百里鸢精心为你们布置的杀场,即便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抵挡千军万马,也绝对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持厌,等你死后我要把你冻在雪巅,我们将永远做伴,死也不会分开。夏侯潋,我要将你的尸身带到南海挫骨扬灰,你和你的哥哥永远不能见面!”
“你疯了,百里鸢,”夏侯潋道,“你的报复毫无意义。”
“是么?”百里鸢的嘴角藏着讽刺,“夏侯潋,我还没有说完,你知道我对沈玦的处置是什么么?沈玦,我不会杀你,你会活下去,和我一样,一个人活下去!”
夏侯潋蓦然一震。
他转过眼看沈玦,那个男人立在他身边,侧脸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模样,没什么表情。雪花落在他的眉间眼上,像蒙上了一层哀霜,他整个人是冰雪凝成的,连眸光也被冻住。
“看我做什么?”沈玦睨了他一眼,转过头。
“少爷……”夏侯潋喃喃。
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楚,如同干涸的田地,皱皱巴巴。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么?”沈玦垂眸拂了拂静铁上的雪花,“对我来说,最大的惩罚不是死,不是挫骨扬灰,是你死了,我活着。”
“你的手臂是你自己划的?”夏侯潋问,“为了解麻药?”
“嗯。”
“……”
夏侯潋望着满世界的雪白废墟,血色池塘也被白雪重新覆盖,死去刺客的断肢残骸结上苍白的雪霜,无神的眸子里映着辽远的穹隆。飘扬的雪花中他闻见人血的味道,在他残酷又短暂的岁月中,这腥甜味追随他到如今。
“少爷……”夏侯潋扯了扯嘴角,“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和我们不一样啊,我们这些人,死了就死了,埋骨荒野也没什么。可你不同,你就算死也要躺进金漆玉裹的大棺材,吃供奉受祭拜,热热闹闹的,怎么能和我们一样,死在无名之地,做无名之鬼?”
沈玦静默着。
夏侯潋哀伤地道:“我欠你的已经太多,没有伽蓝你是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谢惊澜,没有夏侯潋你是权倾朝野的东厂提督沈玦。少爷,我欠你这么多,你让我怎么还?”
“不用还。”沈玦道。
他扭过头,目光穿越纷飞的雪花落进夏侯潋的眼眸,“不用还。阿潋,不管是谢惊澜还是沈玦,有你的人生,就是我最好的人生。”
雪声簌簌,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辽远广大,仿佛千军万马一般钻入夏侯潋的心里。
“你们说完你们的遗言了吗?”百里鸢从横梁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说完了就去死吧。”
“百里鸢!”
夏侯潋遥遥望着她,将步生莲横于胸前。持厌和沈玦站在夏侯潋身后,他们隔着纷纷雪幕与百里鸢对视,目光犹如霜雪交凝。
“你的报复的确让人害怕。”夏侯潋盯着百里鸢,一字一句地道:“可是不管是埋骨荒雪还是孤步独涉,我们的魂灵、伙伴,至亲挚爱,也必将在大雪纷飞之日重新归来。百里鸢,这是七叶伽蓝无数埋骨荒雪先辈的诅咒,也是我们所有人的誓言。”
雪风在废墟上空盘旋,仿佛是哀魂的呼啸。刺客们沉默地凝望他们,冰冷的雪意凝上指尖,弩箭的寒光在雪雾中轻轻颤抖。
百里鸢漠然望着他们,嘴角的讽刺慢慢变深,仿佛不屑一顾。
废墟深处忽然响起一个刺客的声音,“夏侯潋,这就是你明知必死也要前来的理由么?”一个男人从雪雾中走出来,摘下白瓷面具,露出夏侯潋熟悉的面孔。
是书情。
“我有的时候真的看不懂你,你明明已经逍遥自在,为什么又要回来送死?”书情扯了扯嘴角,悲哀地微笑,“因为你觉得自己已经活不久了是么,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因为这是很多人的心愿,也是我自己的心愿。”夏侯潋低下头看自己的掌心,道,“书情,之前在沈府你说我拿到了七月半的解药叛逃伽蓝。没有,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解药。我和持厌从一开始就是两把刀,为毁灭伽蓝而锻,住持喂我们吃的药能让我们暂时摆脱七月半,却也会让我们的身体万劫不复。”
书情愣了一下,抬起眼,怔怔地望着他,又望向持厌。他知道,持厌不会撒谎。
持厌轻轻地点头。
有刺客问:“你们不是弑心的亲儿子么?”
“是啊,他大概是觉得父债子偿吧,他当年没有完成的事,就交给我们来完成。”夏侯潋低头看着步生莲,无所谓地笑了笑,“投生成他的儿子大概是我这辈子最惨的事情吧。”他望向书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没什么选择不是吗?一面是苟延残喘,一面是魂归故里,非此即彼。书情,当初没有来得及带你一起反叛,那么现在我问你,你的选择是什么?”
凄冷的哀风在废墟上空盘旋,书情垂着头,拿着面具的手在颤抖。八十一鞭、七月半、极乐果……所有的苦痛都化为生铁一般沉重的悲哀,压在他的肩头。所有刺客静默着注视他,似乎在一同等待着他的回答。
百里鸢冷笑着道:“紧那罗,你要背叛我么?”
“是,我要背叛你。”书情低声道。他奋力一摔,白瓷面具砸在地上,冰碎一般的清脆响声打破寂静,瓷片四分五裂。那响声在废墟上空回荡,所有人凝视着面具碎片,不发一言。
书情走到夏侯潋身边,递给他一封信,“这是十七哥的遗书。那天我回去本来是想偷偷救十七哥出来,但是……没想到段九已经对十七哥下手了。”
夏侯潋沉默地接过唐十七的遗书,手微微地发颤。
“我……”书情哽咽了一下,眼泪慢慢地淌下来,“师哥,不管你原不原谅我,谢谢你,这一次……”他望着夏侯潋的眼睛,“不要再留我一个人在伽蓝了。”
夏侯潋静静看了他半晌,伸出拳捶了捶他的肩头。
“好兄弟。”
夏侯潋举起步生莲,望着远处的刺客,大吼道:“你们呢?诸位,你们所求的无上极乐是百里鸢的谎言,你们是百里家的伥鬼,被百里一族吃掉,沦为百里家的奴役和傀儡,这难道就是你们想要的无上极乐么?不,这不是无上极乐,这是永不解脱的无尽之苦!”
“现在,告诉我,你们是选择当百里鸢的行尸走肉,还是……”夏侯潋一字一句地说道,沾满血的脸庞上,他的双眸锐利如刀,“与我一同,往生极乐,同归不朽!”
寂静。
天地间只剩下簌簌雪声,仿佛是哀魂的窃窃私语。
有一个刺客踏雪而出,步到夏侯潋的身后,将面具砸在雪地里,冰冷的瓷面四分五裂。
“阿修罗众,天蛛切,叛逃!”
紧接着,另一个刺客缓步走出,砸碎面具。然而是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刺客向夏侯潋的身后集结,遥遥望去,仿佛是细密的黑色潮水蔓过白雪,涌入夏侯潋的身后。
“迦楼罗众,江恨愁,叛逃!”
“乾达婆众,苦叶刀,叛逃!”
“紧那罗众,龙雀,叛逃!”
冰雪之下似乎有刻骨的杀机在沉眠中复苏,那是来自久远亘古的杀意。刺客们露出了脸庞,有的坚毅有的稚嫩,有的黧黑有的苍白,有的英俊有的平庸。此刻他们的脸上都有虎狼一般的决绝,因为他们已经放弃了性命,自愿走向不可知的毁灭。
一时间,夏侯潋的身后已经集结了将近一半的刺客。黑压压的人潮站在池塘边上,与百里鸢这一方的刺客遥遥对峙。刻骨的杀意在雪风中蔓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场恶战竟成了恶鬼和恶鬼的厮杀,妖魔和妖魔的决斗。
夏侯潋心底有压抑不住的汹涌,杀性在他的血脉中奔涌如潮,他缓缓握紧步生莲,刀柄的花纹将他的手掌摩擦得滚烫。
“夏侯潋,”沈玦扶上他的肩头,“保持冷静,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是刺客的首领。”
持厌低声提醒,“你是新的住持。”
夏侯潋怔了怔,恍惚中他仿佛见到落叶纷纷中弑心苍老的脸庞。
原来他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如同是宿命的必然。
夏侯潋抬起双眸,钢铁般坚冷的杀意在刹那间迸现。
“伽蓝先灵,护我前行,往生极乐,同归不朽。”夏侯潋嘶声大吼,“诸君,与我同归!”
刺客们一同拔刀,刀光迸溅纷纷如雪。
“同归!”
“同归!”
“同归!”
声如狂潮,席卷大雪。
百里鸢立在苍白废墟中,对夏侯潋他们直直伸出了食指,犹如地狱阎罗森严的审判。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你们所愿。”百里鸢狰狞地笑道,“所有人,悉听我令,给我——杀!”
万箭齐发!两方利箭皆纷然如雨。弩箭在顷刻间用尽,所有人进步拔刀,两股黑潮撞在一起,犹如野兽一般相互撕咬,雪白的刀光与鲜红的血肉交织,雪花在刀网中旋转纷飞同时被鲜血染红,分不清是雪花还是血花。夏侯潋在鏖战中展开轮斩,刀光密密麻麻织出去,他前方所有黑衣和血肉都绞杀成碎片。
然而还不够快!
百里鸢白衣红裳的身影在视野的尽头慢慢消失,雪雾掩盖了她的踪影。
“夏侯潋,我们为你开路!”刺客们大吼。
刺客们嘶吼着扑向前,一潮接一潮,前面的人在对手的兵刃下倒下,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再度扑前。混乱的黑潮中间艰难地挤出一条血线,所有人咬牙维持。夏侯潋回过身隔着血雨望过去,持厌正斩下一个男人戴着面具的头颅,鲜血喷洒在他恬静的脸颊,沈玦侧身让过一个刺客,同时拔刀送入他的肚腹。
“去啊!夏侯潋!”刺客们在嘶吼,“带着已死的未死的人的心愿,我们所有人的心愿,杀了百里鸢!”
厮杀声中,沈玦回过眼,上挑的眼梢沾了血,残酷的艳丽。
“去吧,”沈玦道,“你生,我去找你。你死,我去陪你。”
那是一句承诺,碧落黄泉,生死不渝。
夏侯潋没有犹豫,转过身,奔入茫茫雪雾。
第133章 向死而生
踯躅花开满了破碎的石阶,它们从开裂的缝隙中钻出来,细而长的红色花瓣沾染了雪粒,像雪里面流淌的鲜血。沿着山阶拾级往上,踯躅花越开越密,火焰一般一路摧枯拉朽地烧出去,轰轰烈烈地开了满山,在雪花中飘摇。
不时有零星的刺客冒出来,是从后面赶上来的,夏侯潋挨个将他们斩退,顺着百里鸢的脚印进了山顶无名庵。
庵里很静,一个人也没有。白石阑干上堆了雪,禅房前面栽了一排疏疏落落的红松,底下开着一丛一丛的踯躅花,像一团火在烧。无名庵不是废墟,甚至有些精致,像荒山里凭空辟出来的园林。太阳有落下去的征兆,橘黄的阳光照在庵里,有种说不出的静谧。
可是太静了,像从荒乱的岁月里拣出来的,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百里鸢不见了,只有雪地上残留的脚印。或许会有诈,但是也只能循着脚印寻找。脚印在檐廊前消失,夏侯潋不敢贸然进去,弓着腰摸到禅房外面,用刀割破窗纱。里面是个小禅房,只有靠南这扇格子窗,没有人,对着屋内回廊的隔扇门开着,百里鸢一定是从那里出去了。
夏侯潋从窗子跳进去,屋子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小炕,一张藤桌几张藤椅。墙上挂了画轴,纸张发黄,墨迹也黯淡了,里面画的人面目模糊,依稀看得清是一个小女孩儿。南面墙上还挂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风筝,有一角明显破过,后来又被缝回去了。矮桌上放了一本书,封皮已经残破,夏侯潋翻了几下,是一本医书,画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藤桌上放了一个蒜头瓶,里面插了一株枯死的踯躅花。花瓣已经漆黑,像火烧焦了似的,又干又硬。
大约是百里鸢的卧房吧,但她好像很久没有在这儿睡过了。炕上虽然整整齐齐叠着被子,却布满了灰尘。宁愿睡在废墟里,也不愿意睡在庵里么?夏侯潋想。这间屋子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住的不是人而是幽魂,每当日落的时候这只鬼魂会坐在窗边,看满山的雪和花。
风起了,外面的风铎叮叮当当地响起来。仿佛是预兆一般,原本寂静回廊的那头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蹦跳而过。夏侯潋抓起刀冲进回廊,阴暗的回廊里站了一群人,高高矮矮,姿势诡异地互相挨在一起,枯瘦的身材,袍子空空荡荡。
是傀儡么?夏侯潋按刀不动。
走廊尽头亮起了一方烛火,傀儡们纷纷侧身分开,那唯一明亮的地方站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是百里鸢擎着烛台站在那里。幽幽烛光中夏侯潋看见细细密密的丝线以她为中心散开,穿过斗拱横梁、立柱彩画,和这些傀儡连在一起。
于此同时,夏侯潋也看清了傀儡们藏在黑暗里的脸庞,那不是人脸,是一具具骷髅,焦黑的骨骼,空洞的眼洞。牵机丝将他们支离的骨头连在了一起,让他们成为了百里鸢的骷髅傀儡。
难道……夏侯潋心里有一种惊悚的预感。
“这些傀儡,不会是你爹妈和兄弟姐妹吧?”夏侯潋问道。
“没错。”百里鸢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在空旷的回廊里飘飘忽忽,“我要感谢你的牵丝技,否则他们何能站在这里。中间那个最高的是我的爹爹,他叫百里鲲,你听过他的名字吗?他的刀‘万劫’在三十年前曾闻名天下。不过没人知道这个出身朔北雪山的小侯爷是伽蓝阎罗,大家都以为他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呢。”
“不好意思,出生得晚,没听过。”夏侯潋道。
“我爹爹左边的是我娘亲,她叫温如蓁,是怀朔城一个卖麻油为生的鳏夫的女儿。大约是怕身份泄密吧,百里家总是这样,娶没有权势的平民百姓家的女儿进门,再把女儿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这样如果她们泄了密,清理起来也方便,不必担心背后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需要善后。”
“真是没有人情味的家啊……”夏侯潋低声道。
“是啊,”百里鸢笑道,“所以还是死了好,你看,我让他们怎么动他们就怎么动,听话极了。夏侯潋,等你的哥哥死了,我也给他装上牵机丝,他会和我的爹爹娘亲兄弟姐妹一起活过来,陪着我。”
“那是假的,百里鸢。”
“只要他们陪着我,那就是真的。”百里鸢转过身,擎着烛火慢慢走远,“我原本以为会是持厌来杀我,却没有想到是你。也好,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伤你骨头了,弄残弄废都没有关系。”她吹灭了蜡烛,回廊一下陷入黯淡。最后一抹光中,她扭过头来,灿烂地微笑,“爹爹娘亲,帮阿鸢送这位哥哥……上路!”
第一把刀“万劫”迎面而至,沉雄如虎的刀势压顶而来,恍然间夏侯潋似乎看见百里鲲的怒目白须的脸庞。夏侯潋迅速拔刀出鞘,步生莲的黑刃没入黑暗,和万劫绞杀在一起。两柄刀悍然相撞,刀刃碰撞间摩擦出细细密密的火花,阴暗亮了那么一瞬,那张焦黑的骷髅脸距离夏侯潋只有咫尺之遥,仿佛正吐着阴冷的呼吸。
其他傀儡围攻过来。百里鸢自己不会挥刀,却能操纵傀儡挥刀,而且是同时操纵九个傀儡!她远比夏侯潋想象的要强大,她的强大来自于远超于人的聪颖。刀术需要日复一日的练习,而操纵傀儡却只需要学会牵丝技和牢记刀谱。
步生莲在手中翻转,夏侯潋在回廊间错步转身,步伐快得犹如鼓点。他知道骷髅的弱点,人骨远比钢铁更加脆弱,只要斩断骨头,这些骷髅便会失去行动的能力。傀儡的攻击出现了空隙,夏侯潋抓住机会挥刀直上,隐匿在黑暗里的黑刀划出哀冷的呼啸,刀刃距离百里鲲的手臂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骷髅的广袖蓦然翻卷,细细密密的粉末蜂子一般袭来。夏侯潋的动作猛地一滞,咳嗽着后退。
什么东西!
粉末吸入鼻腔是极端辛辣的味道,好像在哪里尝过。有傀儡向上发射弩箭,头顶传来什么东西被割裂的声音,夏侯潋仰头看去,漆黑的屋顶悬挂了数不清的布包,因为光线太暗他之前没有发觉,此刻布包破裂,漫天粉末迎面而来,纷飞如细碎的尘埃。
呼吸变得困难,心跳声如擂鼓,脑袋发着晕。夏侯潋忽然想起来了,这味道……是极乐果!
“夏侯潋,你是持厌的弟弟,我给你一个恩典吧。”百里鸢坐在黑暗里狰狞地微笑,“我让你在无上极乐中没有痛苦地死去!”
夏侯潋迅速撕下衣裳的一角掩住口鼻,必须快点,极乐果麻痹精神,不能在这里多待。夏侯潋放缓呼吸,收刀于肘后,这样百里鸢就看不到他的刀势。只要斩断傀儡的手臂,他就能赢!
傀儡挥着刀蹬地而来,夏侯潋握紧刀柄,虎口抵着吞口,冰冰凉凉。在傀儡距他三步远的时候,夏侯潋悍然出刀,衣袖在肘后收敛,恍若黑色的蝶翅,黑刀划过一道沉敛的弧线,斩向傀儡的手臂。这是速度与力量达到极致的一击,无人可以预料也无人可以抵挡,傀儡必将在步生莲的刃下破碎。
然而,傀儡的刀猛地翻折,自下而上斜斜撩起,刀尖后发先至!
手臂猛地一痛,鲜血迸现,夏侯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他的刀势竟然被克制了。
一步错,步步错。黑暗中刀光涌现,犹如千万条毒蛇嘶嘶吐信,他在傀儡的攻势中节节败退,每一招都被看破,每一招都被克制,刀势犹如枯竭的水流,难以为继。呼吸乱了节拍,布条挡不住极乐果的粉末,他的手在发软,头在发晕,眼前的傀儡一点点扭曲,化为森森鬼影。
百里鸢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你忘了,夏侯潋,百里家在传给伽蓝的刀法里留了十二道空门,只要你用伽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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