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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梦-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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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冷脸不作答,扔下他们去隔间打电话。肖谔趁机环视四周,发现他们正处在一片废旧的工厂,周身没有任何可用物品,兜里的手机也被收走,逆光的门口还有一个来回晃动的身影,看不清长相,应该是留了人在外面放哨。
肖谔祈祷工厂周围会有居民注意到他们,试图用喊声引来救兵:“啊!啊!”他持续不停的叫喊,“有人吗!有人吗!救救我们!”
换来的却是棍棒落在脸上身上,疼得他倒吸两口气。文祺艰难的挪动身子挡在他面前,也挨了一棍,鼻血浸透肖谔的衣衫。
胸口顿感湿热,肖谔唇角抽搐:“我操/你们妈的!”
“砰”,又一棍抡在耳边,好在肖谔由着身体本能的反应及时偏了下头,这一棍子才没扎在他太阳穴,否则……他不敢想。
面目狰狞的男人短袖下肌肉偾张,是个练家子,不耐烦的呲牙道:“再敢出声,我杀了你。”
文祺伏在肖谔身上,白嫩小脸挂满血迹,不停地点头:“我们不出声了,不出声了……”
司机还在费尽口舌与电话另一端的人据理力争,肖谔左耳耳鸣,只得侧身去用右耳听,依稀听见他们正在商谈“货品”的价格。
“健康的,脏/器都检查了,没问题。”
“我他妈才不管那么多,赶紧把预付款打过来,人我想办法给你弄过去。”
“都还是孩子,干净着呢,少废话。”
人贩子。
十三岁的文祺对这三个字还没有具象认知,肖谔已经从各方途径了解到这类人的可怕。脑海里止不住冒出那些曾经看到听到过的新闻,他蜷起发麻的四肢,呼吸加重,觉得浑身冰冷。从小到大,他根本没有尝过恐惧的滋味,然而此刻,滚烫的眼泪流经面部的伤口,痛得他直接咬破了嘴皮。
有什么东西正撕咬着他手腕上的麻绳。
肖谔回神一惊,偏头去看文祺,见他红着脸脖,口腔里全是血,齿牙断裂,含糊不清的说:“快走!小肖哥哥,快走!”
第五章
正文005
不知文祺啃咬了多久,久到肖谔对此举已经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手腕处忽然松了力。他没有片刻迟疑,两只眼睛紧盯门口的人,尽量不制造出动静,迅速将腿上的绳子解开。
他转身看向文祺,霎时怔住了,文祺鼻翼以下覆满血迹,地上滚落几颗碎牙。肖谔一颗心绞的生疼,就快要喘不上来气,当他拼命克制住情绪去解文祺身上的绳子时,司机撂下电话,朝他们走了过来。
“跑。”文祺的牙齿漏风,带出几滴血,语气似哀求,口吻却坚定。
肖谔抿嘴把心一横,站起来作出一副迎敌的姿态,脚步却没能迈出去。门口又多了几个晃动的人影,投在地面大片的光亮中,“人贩子”三个字一直在他耳畔回响,恐惧盖过心头,左耳上的痛感加重。
这一次不是在胡同巷子里打架斗/殴,不是制伏那些不听他话的野孩子,不是逞英雄。他面对的是一群犯罪团伙,眼下的局势注定令肖谔孤立无援,况且身边还有一个要他去守去护的文祺。
打不过的。
肖谔头一次萌生怯意。他看向步步逼近的司机,还在心里做着抉择。焦虑间,司机已经看见了他。
文祺发了疯的开始嚷叫:“小肖哥哥!跑啊!别管我了!快跑!”
一刹那的犹豫,酿成后来的退缩,逃避。肖谔做出决断,立刻调转步伐,在司机往他这边扑来时用尽全力朝工厂后门跑去,以从未有过的速度。
他在心里不停向神明祷告,保佑文祺能扛到他回来,保佑他能无事平安。
……
寂静的夜被警笛声划破,警车驶入犯罪区域,轮胎压过泥地里的石砾,碾出几条新的辙痕。
肖谔跪在空荡一片的废弃工厂,双手撑地,豆大的泪珠砸在手背。模糊的视野里仅有那几根沾满血迹的断绳,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剩。
兰姨失控的抡起巴掌抽在他身上,绝望的质问:“为什么逃出来的是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留他一个人……文祺才多大啊!他懂什么!落在那帮人手里还能有活路吗!”
最后一掌抡在右耳,盖过了左耳处的疼痛。肖谔低头望着延伸向门口/交错的血痕,腿一软,眼前一黑,笔直的砸进方警官怀里。
恐惧带给文祺的是力量,却让肖谔做了一个逃兵。
——
肖谔倏地睁开眼睛,额间沁出一层密汗,胃里开始钻心的泛酸。他从躺椅上蹿起身,雪貂安稳的落在地面,肖谔捂嘴跑向厨房,陆小昭正给他热着饭菜,他拧开水龙头,张大嘴巴干呕数次,最后一次甚至呕出了胆汁。
“天哪!”陆小昭吼出一嗓子,没有应付这种情况的经验,一时呆愣,茫然的去拍肖谔的后背。
他想,尽管是徒劳,也总比杵在原地什么都不做的好。
叫声引来正房熟睡的肖老爷子,老爷子打开屋门,朝厨房看了两眼,虽然背已佝偻,底气却足,嘱咐陆小昭给肖谔打杯热水来。
呕到筋疲力尽,肖谔虚脱的趴在水池边,水流打着旋儿钻进孔道,短暂的卷走他的痛苦。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关好龙头立身抹把脸,撑住台面失神的将脑袋放空。
老爷子一拳捶在孙子心口,肖谔顺势倒向一旁的灶台,险些被搁放在案板上的刀划破掌手臂:“没出息,把身体折腾坏了,还怎么找人?”
肖谔的气息有些短,缓半天才扶稳台沿儿直起腿,顺手掏兜就要摸烟,又被老爷子一掌拍掉:“你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您能活二百。”肖谔手上落空,抬臂掳两把板寸,表情淡漠,“我能活过二十都该庆幸。”
“混账小子。”老爷子瞪他一眼,背手走回庭院,“过来给你奶你爹磕头上香。”
正房有两个里间,一间是肖老爷子的卧室,一间布置成了简易灵堂。三层木架整齐的码放着牌位,肖家祖辈都在这里,最下层正中间的两个,是肖谔的奶奶和父亲。
肖老爷子点燃蜡烛,借烛火燃香,一人三根,跪在蒲团上叩拜,拇指抵额又鞠了三躬,然后将佛香插/进古铜色的香炉。
“人这一生有太多执念,临到尽头,都会放下。所以在漫长的路途中,尽量放过自己。”老爷子背手仰头,望向列宗的神情不是悲痛,而是释然,“不辜负他人心意,就没白受对方的好意。”
“我放不下。”肖谔跪在地上,五指扣紧腿根,双臂微弯,沉着眼皮,“文祺一岁的时候我抱过他,小小一团生命缩在你怀里,逢人便哭的小家伙,竟然也能安然的笑,安然的睡。他找到了可以依赖和信任的人,那是他第一次对父母以外的世界放下戒备。”
而我却辜负了他。
过度思念会加重对过去的记忆,和文祺有关的一切,在肖谔的生命中变得越发深刻。
肖谔红着眼睛,凛着眉心,声音低沉而又嘶哑,含着无尽的痛苦:“我总是在想,他看着我离开的背影会是一种什么心情。恨我?怨我?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他紧咬后牙,腮帮子凸起一块,嘴唇微不可查的发着颤,“我护过他无数次不受伤,每一次都不算竭尽全力。他只护过我一次,却是以命换命。”
屋外天色渐暗,朱红色的大门轻启,陆然下班回来,见陆小昭食指抠着正房门窗,手里端一杯冒着热气的白水,小脑袋探进探出,于是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后颈:“干吗呢?”
“哥。”陆小昭揉揉鼻子,脸上挂着难过的神色,“肖爷又在想文祺了。”
陆然朝屋里窥探一眼,没出声,将陆小昭拎回厨房,揪起一截衣袖洗净双手,才道:“今儿是小年,多做几个好吃的,哄好你肖爷的胃,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哥你又在骗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陆小昭放下水杯,去摘菜盆里那一把青翠的小葱。
陆然拿过一些同他一起:“在我这儿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陆小昭的笑容干净清纯,听罢用肩膀去蹭陆然的胳膊,而后认真盯紧手上的动作。
第六章
正文006
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沾点儿添了糖和辣油的醋汁,陆小昭能吃二十来个。肖老爷子放下筷子,他便跟着停嘴,先送老爷子回屋就寝,打点好正房里的一切,再上桌继续第二轮。
陆然把自己盘子里的水饺拨几颗给他,摞好碗碟瞧一眼肖谔,这人只喝了一碗饺子汤:“多少吃一点,小昭特地和的你爱吃的馅儿。”
“嗯。”肖谔简短的应一声,揪着饺子扇叶似的厚边儿往嘴里送一个,尝不出咸淡,食之无味的硬塞进去四五个,烟瘾犯了。掏兜取出烟包,用嘴呷起一根,瞧见从正房走来的陆小昭,没点火。
陆小昭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抓起醋碟淋上水饺,囫囵又一盘。他看看肖谔,再看看陆然,两人都没再动筷,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碗,抿笑着搔搔刘海。
“吃你的。”陆然食指弹下他脑门儿,陆小昭眼底皮肤沁红,唇角一扬,拿起勺柄去舀皮蛋豆腐,“哎呀”,忽然想到什么,表情一滞,起身跑向厨房,边跑边嚷道,“忘得一干二净了,我还做了好些糕点呢。”
方方正正的大铁盘,铺的是满满当当,各色各形态的点心应有尽有。早些年肖老爷子打算变茶楼为饭馆时,特意跟唱戏的几位阿姨姐姐们学做的,不过最后没派上用场,肖谔不允许任何人再打茶楼的主意。
就连四合院也不让买卖。陆小昭明白,他是怕文祺听不到戏曲,看不见院落里的景儿,就不愿回来了。
陆小昭开始“报菜名”:“驴打滚,艾窝窝,开口笑,豌豆黄,门钉烧饼,玫瑰饼,牛舌饼,桂花酥还有……樱花红豆糯米糕。”
报出最后一道点心时,余光偷瞄肖谔脸上的表情,果然转在指间的烟包掉到桌上,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小肖爷,尝一个吧?”陆小昭用糯米纸包起一块,递到他手边。肖谔接过,目光落在糕点上迟迟不肯移开,手腕搭上桌沿儿,好半天才咬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
“好吃吗?”文祺把肖谔吃剩的那块糯米糕外包纸往下压压,靠着他肩膀问。
肖谔一脸苦相:“齁甜的。”
文祺嘴巴不停,一口接一口的嚼着:“唔,明明很好吃啊。”
“肖爷。”
肖谔闻声手一顿,半张着嘴看向陆小昭,又听见他问:“好吃吗?”
半晌,他木讷的点点头,轻声回了句:“好吃。”
泛酸的胃里进了些甜,舒服不少。陆小昭洗碗收拾灶台,陆然擦好碗筷上的水迹,搁进柜橱,放下卷起的衣袖,迈步屋外,走到光秃秃的石榴枝下,同肖谔一起望着对面东厢房右侧栽种的一棵红梅树,枝杈末尾冒出几朵红色花骨:“院子里也就这点暖色。”
“文祺不想冬天只看得见白,红梅树苗还是七年前去呼家楼那片儿的花卉市场买的。”廊檐下的灯笼没点蜡,院子里落着从厨房厢房撒出来的光线,肖谔指尖燃起一丁星亮,他贪婪的深吸一口,而后缓缓吐出,“红梅腊梅绿梅,红的粉的青的,弄的他眼晕。本想选自己喜欢的黄色蜡梅树,最终还是选了这株红梅。”
“为什么?”陆然问。
第二口烟吐得时间更长更久,连带着沉在胸腔的一口郁气,肖谔笑了笑,大拇指划划眉毛:“因为我喜欢红色。”
茶楼收账的财务系统出了点故障,有位顾客的发/票开错了,临时做不了冲红,剧团当家的芳姐给肖谔打电话,肖谔接起简单应两句,挂下时扭头冲陆然说:“我回趟茶楼,晚上就在那边住了。”
陆然挑高一边眉毛,玩趣道:“让小昭去吧,哪儿有使唤老板跑腿的道理。”
“挖苦我呢?”肖谔用夹烟的那只手指着他。
“哪儿敢啊。”陆然很轻的捏住他手腕,上前一步,与他平视,年纪相仿个头相仿性格却大相径庭的两个人,彼此都很清楚接下来要说的话。停顿良久,还是陆然先开了口,“无论如何,别把自己折腾垮了。”
“不至于。”肖谔低笑两声,抽出手来抱在胸前,“爷爷有句话还是说对了,不辜负他人心意,就没白受对方的好意。所以我就算苟延残喘,也得活下去,这条命是文祺的,我没有资格结束它。”
陆然无法感同身受肖谔的痛苦,但他换位思考过,若是这种意外发生在他和陆小昭身上,未必比肖谔好过。
他温柔道:“带上围巾吧,气温降下来了。”
脚边的雪貂弓背起跳,蹿上肖谔裤腰,顺上衣一路攀爬,继而绕他脖颈一圈蜷起身子,脑袋抵在下颚,讨好似的蹭过去鼻头。
“可真够听话的。”陆然抬手顺一把他雪白的毛发,“快八岁了吧?”
“七岁半。”肖谔说的时间更精准,毕竟是算着天数过日子的人。他转身往门外走,“一岁三个月的时候,文祺带回来的。”
“肖谔。”陆然叫住他。
肖谔回过头,不明所以的看向陆然,以及他背后一片昏暗的院景。
陆小昭收拾好家里的一切,套件外衣跑到陆然身边,耳旁的声音干净而又清晰:“文祺会回来的。”
两人一起望着站在黑暗中那抹落寞的身影。
肖谔点了点头,拿掉唇间的烟,眼角带上些笑意:“嗯,谢了。”
第七章
正文007
晚上八点,高堂满座的茶楼依然灯火通明。服务生们忙前忙后的送着小食儿,拎着铜壶,台上剧团的演员们仍轻捻手指,挥动衣袖,“西皮”腔调扬起一句极为刚劲的唱词,戏曲中人物愤懑的情绪立时爆发出来,声音饱满充沛,赢得台下经久不衰的掌声。
肖谔上到二楼,右拐进财务室,中规中矩的办公环境,桌面上运行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芳姐将自己人拉到一旁,腰板站的笔挺,肖谔熟练的在机器上一通操作,拿起开错的发/票,输入票号税务号,点几下鼠标,冲红完成。
“学着点儿。”芳姐朝新任职的小丫头眉心一指,唱戏的,音调里都带着弯儿。
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胆怯的去看眼前坐着的人。男人脸上挂着不耐烦,剑眉微凛,一脑袋板寸显得凶煞骇人,耳尖处两道杠更是让人想要避而远之,况且脖子上还围着个活物,实在怪吓人的:“学会了,学会了。”
弄好后,肖谔懒散的晃悠身子出门,站在栏杆前远眺高台,靠一侧红柱,认真听曲儿。茶楼里冬暖夏凉,成全了芳姐喜欢穿旗袍的爱好,即便到了发福的年纪,腰身依然线条妖娆。
她裹好肩上的小坎儿:“今晚跟这儿住了?”
安意剧团一直是和雅茶楼御用的戏班子,自茶楼建起时便在此处安家,老老少少二十几口人,擅长的唱腔花里胡哨,倒都能上得了台面,养活的了自己。
尹月芳十二岁进团,如今三十有余,已经是团里的台柱子,不经常抛头露面,偶尔来几位熟客,点名点姓,她才看心情唱两句,张口便惊为天人。
文祺最喜欢听她的戏。
“嗯。”肖谔没看她,脸朝舞台,视线却不知落在何处。
芳姐点一根细长的女士烟,涂红的指甲夹着尾端:“吃饭了吗?我让小璟给你做点儿?”
肖谔机械的回答:“吃了。”此刻终于肯把目光收回来,“不用麻烦,我只是懒得来回折腾,明早有我一口饭吃就行。”
“瞧这话说的。”芳姐被逗笑了,指尖挑着眼角,怕长皱纹,“老祖宗的东西传下来是一代不如一代,你能赏我们口饭吃,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刚吸进嘴的烟很快吐出来,她急着去说下半句:“六年前,你家老爷子要将茶楼改建成饭馆儿,可把我们吓得,哪儿找这么好一风水宝地,真要是改了,整个剧团都得完蛋,多亏有你。”
肖谔微阖眼皮,声音低沉,话也说的直接:“不是为你们。”
芳姐嗤笑一声摆摆手:“非得这么伤人吗?”
肖谔不以为然的耸耸肩:“知道你心大。”
担心剧团是其一缘由,其二缘由,是为自己八字还没一撇的感情。早些年她和方铭礼谈过恋爱,两人差了十一二岁,还都是火爆脾气,一个以为对方是小鸟依人,一个以为对方是沉稳大叔,处了半年热乎劲儿一过,都露出真面目,遇事有分歧谁也不肯退让,僵着僵着就成了眼下这种状态,见面不说话,背地里又打听对方的情感状况,以前旁人还替他们操心着急,现在,该着吧,自找的。
没能彻底断开的原因,最主要的一点,也是因为肖谔。可怜孩子无父无母,这俩人又都是热心肠,自我感觉能当个长辈,泼洒点温情,结果小屁孩压根不需要,自个儿天生励志,混成胡同巷子里闻风丧胆的小霸王,手下还有一帮童子兵,那些个缺爱的表现丁点没有,还嫌弃他们大人矫情。
芳姐瞥一眼肖谔,没心没肺,白眼儿狼。
肖谔眉头舒展,抬手摸摸鼻尖儿:“过年还跟这?”
“不然呢?”芳姐高跟鞋在地面轻磕一声响,“家里就我一个,回老家独守空房吗?”
大人们的爱恨情仇,肖谔向来不插嘴,难得抬眼冲她笑两下,意思也都传达到了。芳姐优雅的翻上去眼珠,招呼小璟先去打扫肖谔的房间,“有个十几分钟,给你换床被子就能睡了。”
肖谔房间的摆设简易又单一,红木高脚床,一张不大的写字台,除此之外就只有墙角养的两盆黑法师,形似莲花,在暖风中旺盛生长,叶瓣饱满,缀在枯乏的色调中显出一丝俏皮和可爱。
是文祺硬要从早市上搬回来的,瘦小的肩膀还没盆宽,两只手扒住盆边儿吃力的往茶楼方向挪动,几步一喘,最后干脆推着盆走,就是喜欢,就是要种。
雪貂麻利儿的蹿上床铺。
座椅在地上擦出一记噪音,肖谔弯腰坐下/身,空空如也的桌面放着一枚相框,里面是唯一一张他与文祺的合影。
人总是在分开后才会遗憾,为什么不多留些在一起时的纪念。照片中的文祺被肖谔抱在怀里,摄影师是芳姐,在摁下快门的那刻,文祺调皮的把头靠向肖谔肩膀,伸手在自己眼前比了个“耶”。
肖谔趴在桌上,左手覆住后颈,右手指尖一下下点在文祺脸侧。时而神色温和,时而气息不稳,但房间是暖的,热意包裹住疲惫的身体,困倦感在体内横冲直撞,闭眼前的画面,是文祺带笑的脸。
“小肖哥哥。”梦里的人轻声唤他,“我给你唱段曲儿,好不好?”
好。
第八章
正文008
芳姐扮的是旦角,天生一把好嗓子不说,手上功夫也是一绝,琵琶、古筝、胡琴样样精通,自弹自唱的曲儿能每场不重样。
茶楼正堂空间辽阔,台上台下隔着五米宽的距离,文祺放了学就来这里听戏,搬个板凳坐在侧边,手肘撑膝,掌心托腮,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中央的一群胭脂粉黛。
这天的尹月芳扮的是闺门旦,眉目妆容精致,眼尾勾挑,红唇浓烈似火,神情却怯弱。未出嫁的少女,内向且腼腆,素锦阔袖一扬,指尖兰花,是《凤还巢》中聪慧贤良的程雪娥。
文祺白嫩的小手随芳姐的动作在空中轻轻勾画,末了,与她凄凄苦苦同唱出一句:有心来把青丝剪,焚香念佛也安然。
肖谔指尖转着篮球,从后门进到正堂,一身湿汗,抓起领口胡乱抹了把脸。看见舞台边上正襟危坐的窄瘦身影,他把篮球扔给陆然,快步走过去,想要去揉文祺的软发。
低眉一瞧,手心里全是脏灰,不得不郁闷的只弯起食指点点他鼻梁,谁知小家伙扭头撞进他怀里,在衣料上蹭一把鼻涕眼泪,肖谔吓坏了,急忙用手背抬起他的下巴。
“怎么了这是?”见文祺又把脸埋进衣服,肖谔语气里全是惊慌,“怎么哭了?”
“雪娥好惨啊。”文祺的声音闷闷的,“明明和穆公子情义相投,却因他人阻挠,几经遭遇,感情才由悲转喜,实在是可怜。”
肖谔和陆然谁也没听明白文祺说的是什么,还是下了台的芳姐“噗嗤”一声笑,给他们讲了《凤还巢》的故事梗概,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肖谔叹口气,嘲笑他:“听个戏都能哭,小哭包。”
“摸摸头。”文祺抗议道。
肖谔给他看眼自己的手:“脏的。”
文祺抓住他手腕,往脑顶一放:“身上还是臭汗味儿呢,都没嫌弃。”
心里痒得很,将那软发几番顺揉,替他拭去嫩脸蛋儿上的泪痕。肖谔见满堂宾客都朝他们看过来,生出几分不自在,抱起文祺便往二楼浴室冲,边跑边指挥陆然:“叫你弟弟也来洗个澡,小懒虫,大夏天的爱出汗还不爱干净。”
陆然牵着刚睡醒的陆小昭,站在楼梯上叉腰回过去一嘴:“那我们身上也是香扑扑的,哪像你,一出汗就馊了。”
文祺气鼓鼓的捏起拳头:“不给你闻!”
“谁要闻啊!”陆然简直哭笑不得。
清晨的阳光照进梦里,肖谔缓慢睁开眼睛,这一觉睡的他浑身酸痛。
他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八点三十分,门外依稀能听见忙碌的动静。
茶楼二层的洗澡间有隔挡,三个淋位,此时只有一个开着水。热气蕴在周围,玻璃上蒙着白雾,肖谔精瘦的腰身在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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