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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太子很难养-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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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真当是应验了。
殿下,老夫突然很想看到,日后您会长成如何模样。只是不知老夫能不能活到那个年岁了。
太子寝宫。
陆承宁一进内室,便坐到了“含章”旁,定定地看着顾明珩,神色竟是带上了淡淡的思念之意。
顾明珩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的神色。接过阿羽递来的漆木盘,将里面折叠整齐的的太子常服抖落开来,一边说道,“阿宁,过来换衣服了。”明黄的朝服太过隆重了,那般的色泽实在是刺眼。
陆承宁看了看他手中拿着的衣服,见是自己常穿的那一件,便起身走了过去,一边抬起手臂一边道,“殿下要听阿珩弹琴。”他的声音下意识地带上了些许撒娇的意味,显得很是和软。
顾明珩解开朝服的系带,闻言抬头笑瞪了他一眼,“殿下是旁人对阿宁的称呼。”连郑老都说太子应是全好了,但是顾明珩知道在很多方面还远远不够,比如现在,陆承宁他依然时常分不清楚“自己”的存在。
“‘我’是‘阿宁’,‘阿宁’是‘孤’?”陆承宁看着顾明珩细细地帮自己解着扣子,神色有瞬间的怔忪,随后开口问道,他的表情带着微微的疑惑不解,但双眸却是明亮的。
“对,‘阿宁’是太子,是储君,是殿下,是儿臣。面对外人,要称自己为‘孤’。”说着将繁复的外裳脱了下来,递给候在一旁的阿羽。这般的讲解这段时间顾明珩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好在陆承宁也记住了,在旁人面前从未出错。
“阿珩,阿宁在含元殿没有说错。”顿了顿,陆承宁突然笑道,像是一个想要得到夸奖的孩童。他的眉眼弯起,若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出现在漆黑的眸中,“儿臣,孤,都是阿宁,阿宁没有说错。”
顾明珩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夸奖道,“阿宁乖。”若是让旁人见了太子此时的模样,怕是刚在群臣及皇帝心中建立的形象又毁了吧?
“阿珩。”陆承宁看着顾明珩的神色,突然开口。顾明珩闻言看了他一眼,“嗯?”
“阿宁不喜欢李大人。”听见他的话,顾明珩的手一顿,他直起身,认真地看着陆承宁,“阿宁为什么不喜欢他?”
“因为他不喜欢孤。”陆承宁想了想说道,他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李则义看自己的眼神和表情,那样的神色让他心里下意识地提起戒备——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李则义确实不喜欢阿宁。”顾明珩没想到他这么敏感,想了想解释道,“李则义是三公一派,入朝以来一直主张废储。”顾明珩这些日子正逐渐将朝中的党派势力划分一一说给他听,有时候还会在纸上绘出派系脉络,一部分是如今了解的,一部分是前世的记忆。
毕竟他不能一直都跟随在陆承宁的左右,很多的事情都需要他自己一个人面对。
想到这里,顾明珩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失落,怔了一瞬,顾明珩不禁暗问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这样的感觉。阿宁毕竟是太子,不可能永远都躲在他的身后。
这大雍江山,最后终将是他的。
“阿宁懂了。”陆承宁听后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他突然握住顾明珩正在系着锦带的手,没有放开。
“我在帮阿宁……”顾明珩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突然,眼前陆承宁的眉眼渐渐放大,变得更加清晰。顾明珩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都停止了一般,感官被无限放大,浅浅的温热触感落在唇角,他的耳边响起陆承宁轻轻的声音,“阿宁喜欢阿珩。”
手一松,顾明珩手中握着的锦带徐徐落到了地上。
☆、第二十八章
夜色笼罩之下,整个皇城像是陷入沉睡的巨大猛兽,蛰伏在京城一角,覆盖着浓重的阴影。顾明珩听着陆承宁平缓的呼吸声,视线落在暗处,眉目间满是深思。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就着外间昏暗的灯光看着手掌的纹路。曾有人说,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已经刻在了手中,那自己命运,又是如何呢?
耳边不断回荡着前世临死前陆承宁歇斯底里的呼喊,带着无助与茫然。又像是看见那一日在东宫之中,他捂着双耳猛地朝着鎏金大柱直直撞去时的模样。
“阿宁喜欢阿珩。”温热的呼吸似乎还落在唇边,顾明珩微微闭上眼,掩去了眼神的悸动。
阿宁,你可知你这简单的几个字,让我夜不能寐?顾明珩坐起身来,看着蜷缩在自己身侧睡得正熟的陆承宁,为他拉了拉被角,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披着衣推门出去,夜风猛地袭来,让人神色突然清晰起来。阿徵站在廊下值夜,见他出了门来连忙起身,低声道,“公子夜安。”近年来他一直跟随着穆寒江习武,整个人的气息逐渐变得深沉起来,若兽掩于林,暗藏利爪。
顾明珩颔首,朝着远处看去。整个皇城都已经睡去,等待着黎明的清醒。依然亮着的宫灯在夜风中摇动,明明灭灭,灯火阑珊。远处有夜间巡逻的禁军,脚步声听得也不甚清晰。
阿徵看了看顾明珩的侧影低声道,“公子是无法安睡吗?”入宫以来,公子少有安眠的时日。不是挑灯夜读,便是照顾着太子,夜长眠浅,有时连风声都能将他惊醒。本就不甚康健,现在更显得清瘦了。
“嗯。”顾明珩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精致的宫灯自他的头顶上方照射下来,洒落在身上,让他的眉目清晰,带着淡淡的忧色。斜长的数重影子微微晃动,深浅不一,穿廊而过的夜风泛着凉意,一时灯火摇曳。
阿徵没有再说话,他本就不是善言的人,此时沉默地站在一边,如最亘古不变的守护。顾明珩静立良久,拢了拢外衣,对阿徵温和地笑道,“你也好好休息,夜风渗人,不要着凉了。”说着转身朝着书房走去,披落的长发斜斜吹散。
他的脚步很轻,木屐与地面相触,“蹬”声如有轻浅韵律一般落在心头。阿徵看着渐行渐远的霜色身影,幽深的长廊像是没有尽头,灯影浮动,让那一抹背影变得模糊起来。
将书房的灯点亮,顾明珩添了水在砚中,一手拂着长袖磨起墨来。清水逐渐被墨水染黑,与砚台融为了一体,再辨不清。他提起狼毫蘸了墨,悬腕落笔,每一处墨痕都稳而端正。长发纷纷散落肩旁,一时有如云上谪仙。
他细细回想着,自大婚到现在,已有五年时间。清理了东宫,足以让太子的所有都在自己的眼下。而朝中培养的官员官职均还较低,但只需几年光景,想来一部分已是能够成为一方大员。最为重要的是,太子神智终于逐渐恢复,这也是之前他最为忧心所在。
只是,卫七——到底是谁的人?上一世的时候,卫七曾经出现过两次,他一直以为是皇帝安排在陆承宁身边的暗卫,但若是真的是皇帝的下属,绝不可能不主动现身救下陆承宁。况且,帝后二人实际上并非那样将陆承宁放在心上。
一时间,无数纷繁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心中疑虑逐渐扩大——上一世到底是什么令得今上决意废储,甚至撤销陆承宁所有的倚仗,直接断了生路。
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浮现,顾明珩握着笔的手一紧,双眸微凝。
隐约听见四更鼓的时候,手中的墨笔猛地停下,顾明珩看着宣纸上几个墨字,暗了眸色。一双神如桃花的眼不复白日的温和,蕴含了浓重的杀气。双眸如有墨浪翻卷,惊骇人心。他放下笔,负手站在案前,身披的外裳映着灯火的暖光,却丝毫落不进他的眼中。
我这一世之初,便已决定——为你夺得这个皇位,就算这皇城之内满是暗刃,宫室之间俱是怨愤,那一个位置终将属于你。他抬手轻轻触了触唇角,那里似乎还有余温蔓延。数息怔然后,顾明珩最终还是放下手,再睁眼时已是满眼漠然。
他转身朝着书房门扉处走去,形单影只,透着寂寥与永不回头的决绝。
身后案上的灯火明亮,墨迹干涸的狼毫被随意地置在镇纸旁,宣纸上笔走游龙,“谁主沉浮”四字墨迹未干,笔锋雄浑,已有峥嵘之意象,如长河滔滔,自天上来。
回到内室的时候,就看见陆承宁只着了里衣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桌上跳跃的烛火。
“阿宁被吵醒了吗?”顾明珩见他的模样,语气莫名就软了下来,“阿宁是多久起来的?”他走近伸出手想要握住陆承宁的手,却又迟疑了,一时手顿在了半空。
陆承宁听见他的声音,抬起眸子看向他,神色带着委屈,“阿珩不见了,冷。”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染着凉气,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一般。
顾明珩只觉心下一酸,还是握住了他的手,“阿珩以后不会了。”两人的手都染着夜的凉意,交握在一起,却突然感觉到了暖意。
躺在床上,陆承宁侧过身子环着顾明珩的腰,像是担心他再突然离开一般。顾明珩身子一僵,又瞬间放松下来。自己何必想那么多?他闭上眼暗暗道,今生已注定困居于这皇宫深殿之中。心中刹那释然,竟一时有了倦意,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感觉到顾明珩的呼吸渐渐放缓变得深沉,陆承宁撑起手臂,专注地看着顾明珩的容颜,用目光一寸一寸勾勒着他的眉眼。良久,他带着轻颤的手落到了顾明珩的唇边,小心翼翼地触了触,见他没有醒来,才探起身子,屏着呼吸在他的唇角落下了轻吻。
崇文馆。
第二日下学后,顾明珩起身对两人道,“阿泓和阿木今日在东宫用了午膳再出宫可好?”
闻言谢昀泓看了眼一边的穆寒江,微笑着点了点头,“好久没有吃到东宫御厨的手艺了,少爷我正想的紧。”说着先一步朝着水榭的方向行去。
水榭建在湖心,四面临水,只有一条木栈与湖岸相通,因此在此间不论商议何事,都不担心被旁人听去。
穆寒江靠在水榭的木柱上,很是惬意地感受着带着水汽的微风。谢昀泓一手执着茶杯,显然也很是享受这般舒适的午后,连声音也变得和缓起来。“阿珩可是有什么事?”
他从自家的父亲口中得知了那日朝堂之上的情貌,如今太子基本痊愈,那想来阿珩一直谋划的事情也得以开始实施了。他一直敬佩顾明珩,才学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感慨于他的心智与隐忍。
顾明珩将泡好的茶递到陆承宁的面前,接着神色闲逸地回答道,“想请阿木帮忙。”他看向倚柱而立的穆寒江直言道。
“帮忙?”穆寒江走了过来,脚步沉稳,面上有些疑惑地问道,“需要我帮什么忙?”他一直觉得在京城这样的地方,需要的是像谢昀泓这样有着狐狸脑子的人,明处含笑,暗着阴人。
至于他,还是比较适合燕云六州。
顾明珩听了他的话笑意更深了些,“这事还非阿木不行。”接着问道,“阿木可认得赵显?”
“赵显?自然认得,手下败将!”穆寒江点了点头道,一口喝下杯中的清茶,他可不在乎这茶叶是否名贵,茶汤是否滋味清冽。
喝完忽视谢昀泓嫌弃的眼神接着道,“他祖上也是征虏将军,不过后来衰落了。但那小子骨子里还是爷们儿,和小爷我见一次打一次,次次都输。”他难得语带赞赏,显然这个叫赵显的人很合他的脾性。
顾明珩听后脸色肃道,“想必阿泓和阿木都知道,东宫有六率。”说着看向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陆承宁,“阿宁可知道‘东宫六率’?”
陆承宁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左右司御率为孤直系,而卫率与清道率隶属禁军。赵显为司御率统领,受护军将军四品衔。”这些顾明珩都仔细为他讲解过,每一率五千兵力,司御率左右共一万人。
听到这里,穆寒江眸色一变,看着顾明珩的神情认真问道,“阿珩,你需要我如何?”这句询问,便是说明他已经答应顾明珩了,也大致明白他想要做的事情。
谢昀泓摇着折扇的手也停了下来,他看着端坐的顾明珩,眉眼微凝。
“练兵。”顾明珩看着两人,眼中似有风起云涌,“我需要的,是一支真正能够杀人的军队。”
☆、第二十九章
燕云六州。
军帐中,穆寒瑛将手中看完的信置于烛台之上焚毁,银色的铠甲映着火光泛出浅浅的红色。
坐在一边的穆寒逸手里握着一柄长枪正在细心擦拭,见状问道,“大哥,可是三儿的来信?”他浓眉斜飞入鬓,很是英俊,脸颊上的一道伤疤却尤为显眼,从鼻翼处斜斜止在眼下,只差半寸便伤到了眼睛。
“嗯。”穆寒瑛点了点头,眉如重墨绘出,双唇薄而紧抿着,表情一如铁甲冷硬,眼神却软化了不少,“这东宫里的太子妃可不简单,好在他对寒江没有恶意。”穆寒瑛想起这几年来穆寒江信中所写的,神色渐深。
三弟到现在依然没有意识到,早在他尚未发觉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这位太子妃牢牢地控制在了东宫这根绳上,不是用利益维系,而是情谊。
就如这一次一般,太子妃有了练兵的想法,这傻三弟就带着一万人跑去太子别宫的西后山扎营了。
穆寒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这个“傻”三弟已经意识到了,不过却甘愿被缚在这个网中。这般的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三儿他那性子就不适合去皇宫那样的地方,他虽是看着兵书长大的,对行军布阵坑杀西狄蛮子很是在行,但让他弄权使谋,还真是难为他了。”穆寒逸说起也有些叹息,他每每想起穆寒江,眼前总会浮现出他的一双眸子,像大漠里的狼崽子,爪牙尚未成熟,却已有了威势。
就是不知道多年没见,现在的穆家三郎变成了什么样子。
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喝声,金戈相碰之声如雷震震。他们驻扎的地方是与西凉国交界的应州,数百年来此地多有战事,使得民风剽悍,几乎人人习武。
“让他去练练兵也好,否则一直读兵书脑子会变更笨的。”穆寒逸站起身来,肩上镶着的翠玉冠带紫金染上了尘沙,失去了光泽。
他长枪杵地,对穆寒逸道,“好了,走吧。下次去信给父帅说说,来年进京我们也去吧,怎么也得看看我穆家三郎如今什么样了。”不管如何,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大哥,在这之前,先把西凉国给打回去!”穆寒逸说着长枪一横,背后深红色的披风如旗招展。他眉眼带着近乎张狂的笑意,眼神却是狠厉。
如果说穆家寒江还是未熟的狼崽子,那他的两个哥哥便是月下银狼,厮杀的战场与染血的戈戟已将他们的利爪磨砺,直向敌方。
太子别院,西后山。
夕阳西沉,已是盛夏时节,山林茂密,草木葱茏,还有林泉之声远远传来。因这一带俱是皇家林苑,因此鲜少有人迹。可此时,自西后山却传来了阵阵呐喊助威之声,惊地林间归巢的飞鸟展翅离去。
校场的中央,上身打着赤膊的穆寒江站在场中,满脸战意地看着对面精瘦的男子,挑衅道,“赵家阿显,让小爷算算,你在小爷手下输了多少次了?唔,有没有上百次了?”
他一身肌肉紧实,蛰伏着无尽的力量一般。此时高高扬着下巴,带着轻蔑。有汗珠不断自脸上顺着脖子流了下来,系在腰间的衣服干了又湿了个透,上面泛着白色的盐渍。
“什么叫越挫越勇你不知道吗?”名叫赵显的男子二十开外的模样,闻言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倒是一脸嫌弃地看着穆寒江,“每次都啰嗦地不行,你是不是生出来的时候把东西落在娘肚子里了?”
话一出,周围围成数层的士兵纷纷大笑起来。他们皆是刚操练完准备回营房的时候,突然听闻赵护军又对着穆三下了战书,这就都兴致勃勃地围到了校场中央。虽是疲惫,却依然坐得齐整,可见军风严刻。
穆寒江将木棍重重砸到地上,溅起尘沙无数,眼带笑意狠声道,“就让你看看,小爷的玩意儿是不是真落在了娘肚子里!”说着猛地上前便是一个横扫,他的动作快而有力,长棍带起风声,人群又是一阵呼吼。
赵显没想到他不到招呼就来了一下,大吼一句“穆三你这是偷袭!”他慌忙地后退,身形有些不稳。每每他都在穆寒江手里吃亏,却是到了现在也拿不准他的路数。
“这就叫偷袭?”穆寒江长棍一收,一脸得色,“小爷就是偷袭,怎么着?”说着又是一棍夹着风声斜斜下去,只余残影。
赵显这次反应很快,想来是迅速适应了穆寒江这般不按理的出招,脚尖掇起地上的木棍一把拿在手里,反身就是一棍。两棍相撞,双方皆是虎口一麻,却都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赵显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沙土混着汗水黏在脸上,他朝着一边啐了一口,将已有了裂缝的木棍扔到一边,高声道,“穆三,今日有本事就来徒手!”说着猛地发力纵身扑了上去。
周围大片的叫好声,和在一起如猛兽咆哮。
校场不远处,顾明珩站在土坡上看着场中的穆寒江,眼中带上了笑意。他突然在想,照着穆寒江这般的出招习惯,真到了战场上,敌方主帅可真是要伤脑筋了。
“公子,这是这次比武的入围名单。”阿徵一身短打,皮肤比前些时候黑了不少,但是精神却很好,薄薄的布衫下隐约可见肌肉隆起。他跟着穆寒江一同到这西后山已有三月有余,连气质都变了不少。
每三月司御率一万人便会集结起来演兵,进行大比武,最后会决出军中十甲。顾明珩把名单自阿徵手中接了下来,将这些名字都记在心里。他站在树荫下,有夕阳的余晖照射过来,映得他的眸中似有火焰明灭。
“阿徵,是想要跟着我回宫,还是在这西山多呆一段时间?”顾明珩将名单收好,转头问道。阿徵闻言神色一顿,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赤身相博的两人,眼里像是有什么渐渐燃烧起来。
他退后一步单膝跪地,抱拳道,“奴愿留在西山。”说完他抬起头,直视顾明珩的双眼,如向苍天立誓,“阿徵此生,必将追随公子,不离左右。”
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属于男人的气概,如磐石一般,坚定不移。在他的身后,是在天幕中燃烧着的云霞,有着焚尽天际一般威势。
“做你想要做的吧。”似是意料之中,顾明珩叹息一声,看着他眉眼间的决然,静默良久肃了神色,“今日,吾濮阳顾氏顾明珩,赐尔姓名,顾徵戈。望君执干戈以卫社稷。”
阿徵闻言双眼猛地睁大,他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明珩,神色震惊,最后竟是红了眼眶。
作为家生仆从,他们可以有名,却不能有姓氏——生而低贱之人不配拥有姓氏。作为奴仆最值得骄傲的,便是得到了主家赐以姓名,此后便可将此姓氏代代传延下去,这代表着无上的信任与荣耀。
而今日,顾明珩不仅赐予了他姓名,更是将“顾”之一姓赐予他为姓氏。
阿徵以额触地,哽声道,“顾徵戈在此立誓,吾必将忠于公子,不违旨命,誓约忠诚,苍天为鉴。”
顾明珩将自己的右手递到阿徵的面前,笑容如旭日千阳,“起来吧,从今日起,你便是顾徵戈。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看见你真正做到执干戈以卫社稷。”
阿徵仰起头,松开握成拳的手放入顾明珩的手中,站起身来,如开封的利刃,剑意凛人。
顾明珩看着如此的阿徵,心中突然滋味难明。上一世,他们同自己困守宫城,不见长河落日,不见大漠黄沙。他犹记得上一世阿羽曾告诉他,阿徵自小的心愿便是成为一个将军,率领千军万马征战沙场。
阿徵,愿你有朝一日,止干戈以卫社稷!
东宫。
今日崇文馆中只有陆承宁与谢昀泓二人,盛夏苦长,日光似火,郑儒远嫌窗外知了烦人,便干脆让他二人自行看书,有疑问再为解惑。自己则斜在太师椅上,手边放着一杯清茶。
书童在他身侧轻摇着羽扇,感受着习习凉风,郑老的神色才轻松了些。他年纪已老,实在是苦夏。但是他明白,如今太子羽翼未丰,若是自己离开东宫,对于如今的太子来说定是不小的打击。
他惬意地半眯着眼,看着执笔临字的陆承宁,眼底带着欣慰,这孩子实在是比他的父皇更令人期待。
谢昀泓见陆承宁一上午已是第十数次朝着窗外看了——那里可以看见进入崇文馆的必经之路,且面上隐有忧色,于是扬起笑意开口道,“殿下可是担心阿珩?”
陆承宁听见他的声音将视线自窗外收回,眉目不动地看了他一眼,“孤不告诉你。”说着低头看书。
谢昀泓脸上的笑容一僵,自己是哪儿把殿下得罪了?还是今日自己的笑容有问题?明明这个笑容连穆寒江看了都会脸红。
摸了摸自己的脸,谢昀泓很是疑惑,想了想问道,“殿下觉得,我与阿珩谁更为俊美?”他一脸期盼之色。郑儒远听见他的话,心下暗笑,也没做声。
陆承宁头也没抬,毫不犹豫地开口道,“阿珩。”他说的甚是坚决,一点迟疑也无,甚至没有分一点注意力给谢昀泓。
谢昀泓听完坐正身形,默默安慰自己,还是等穆寒江从西后山回来再问他好了,问殿下的话——永远都不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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