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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消杯酒不消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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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铄金阁与风华教这么些年磨损下来,所剩兵力已不多。”肖佳期劝道。
肖愁道:“无妨。最近这些日子,就让工匠抓紧仿制沈旭给的……罗刹魂吧,有了那东西我们就不会处于劣势。”
“行吧……”肖佳期冲着肖愁眨眨眼,笑容摄人心魄,“我便带着整个风华教,同你赌这一场。”
“赌?”肖愁嗤笑,“我从不打赌。”
他不一定能打赢这场仗,但至少有把握让风华教从中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纳兰性德】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春日里的王城,恢宏,明艳,红砖金瓦,是旁处不可拥有的辉煌。
而肖愁所带风华教众人,一路没费多大力气,就到了王城城下,意图逼宫。
逼娄酌停战。
肖愁攥住缰绳,望着城墙,道:“我先进去,你们随时备战。”
宫中连通了他的空间阵法,根本不需要担心路上遇到人这种问题。
肖愁站在宫中,看着宫墙上青鸟成双飞去,走向金銮殿。
百级阶梯,一步比一步沉重。
娄酌坐在龙椅上,穿着玄色的龙袍,帝冕放在一边,手中端着两个玉杯和一壶酒。
而他脸上是不多见的笑意。
“肖愁……师尊……”娄酌为他斟好酒,举着酒杯向他,“我自己酿的烟霞烈火,不来尝尝吗?”
“你还小,品不出烟霞烈火的味道。”肖愁一边接过玉杯一边道,“陛下,你究竟有何大仇,非报不可?”
“弥天大恨。”娄酌一字一顿道,“永世不忘。”
肖愁举着玉杯,向娄酌跪下:“陛下,可是天下百姓无罪啊。”
娄酌一下子心疼到了极点,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肖愁。
八年的拉锯战,肖愁究竟怎么做到的?
娄酌上前去,抽出肖愁的风华剑,一步步走向大门:“肖愁,我见不得你跪着的样子。”
他的步伐平稳缓慢,可就是给人以蹒跚的感觉。
肖愁便从善如流地站起来了,跟在娄酌身后,踩着风华剑在地面上划出的痕迹。
娄酌转身,长发在风中飘舞,将剑递到肖愁手中:“你不是要我退兵吗?我不会,所以不如一了百了。”
肖愁攥紧了剑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落入娄酌幽深的眼底。
风华剑剑刃映着寒光,利刃便架在娄酌颈脖,轻轻一动就能要他的命。
娄酌攥住肖愁的衣角,摩挲着并不柔软的白色布料。
好像放弃了一切生的希望。
肖愁无声嗤笑,先前两次逼宫都是他去救场,可如今却是他带兵破城。
他将灵力注入风华剑,顷刻,一把绝世名剑便扭曲成了一块废铁,被扔在一旁。
肖愁道:“放屁。”
娄酌脸上的笑意又死灰复燃,原来肖愁也是会心软的。
肖愁将玉杯放在两人中间,杯中清澈的酒映着两人的模样,似梦非梦,又似镜花水月。
肖愁道:“陛下,百姓何辜,要被你如此辜负?”
娄酌望向窗外道:“看,百姓何辜啊。”
肖愁转过身看去,城下战火纷乱,一片烟火海,可金銮殿上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娄酌从后面抱住肖愁,他身形已完全长成,还能比肖愁高出一点。
他埋首在肖愁肩窝,将所有黯然神色掩藏在肖愁看不见的地方。手无意撞到肖愁的玉杯,打湿衣袖。
肖愁也许是不大习惯这种接触,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娄酌在他耳畔轻声道:“还有过头疼吗?”
肖愁摇头:“没想到按时休息了,头疼也好了。”
娄酌点头:“那便好。你可知你在庆国遇到的那小姑娘是何人?”
肖愁一愣,道:“华栩公主的女儿?”
“你又可知你来信叫我查探的杀手主使是谁?”娄酌将肖愁抱紧,此生都不想放开。
“谁……”肖愁也无心顾及,任娄酌抱着,“不是华栩公主吗?”
娄酌不语,直接轻咬上肖愁肩头。
肖愁这才反应过来不对,甩开娄酌:“你属狗啊!”
娄酌道:“抱歉,我只是……”
肖愁见不得他这样,声音软下来:“你退兵吧,好好做你的皇帝,从头开始,用不流血的方式收复失地。”
娄酌苦笑:“我此生能等到吗?”
“退兵吧。”肖愁不放弃,“没有什么是不能消弥的。”
“肖愁。”娄酌声音很轻,不沙哑,也不刻意压低,都不像从前的他,“你看上去很像放下了。”
肖愁很是受不了他这种打禅机的说话风格:“放下什么?”
“放下娄酌、娄携卿……”娄酌面无表情,平静地看着肖愁,“孤幽王。”
肖愁蹙眉:“我怎么没放下?人死不能复生,我不放下也得放下。”
“不。”娄酌锵然道,“你不自觉,旁人却看的清楚。你为了他不接受一切,包括自己。但是他死了,如今的娄酌,是我。”
肖愁嘴角抽动,紧攥着拳,咬牙切齿道:“闭嘴。”
娄酌毫不把肖愁的不悦当回事,继续咄咄逼人道:“肖愁,你不承认,我却看的明白。你放不下,也忘不掉。也许并不是你心里有多记挂民生百姓,也不是你有多在意阿清或者安康,仅仅是你心里有一个魂牵梦萦却咫尺天涯的执念,容不下我,容不下旁人罢了。我们始终道不同,即使同归,也将殊途……”
“闭嘴!”肖愁吼道,“风华教所属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攻破王城!”
娄酌上前,揽住肖愁,质问道:“为什么?”
上一次他问肖愁为什么,是问肖愁为何要插手选妃,这一次他问肖愁为什么,是问他为什么能做到狠下心来攻破王城。
但娄酌不会退兵,也不会阻止肖愁攻城。
肖愁猛地甩手,有灵力无形环绕他身周,将娄酌推开,不慎划破娄酌衣角。
“娄携卿,”肖愁从未如此面露狰狞地对着娄酌,“他是我的底线。”
“不,肖愁,只是你这么认为罢了。”娄酌饮酒杯中烈火,将玉杯扔下台阶,“你能看破那么多东西,可偏生看不破自己。”
“滚!”肖愁音调骤然提高,身周灵力飞舞,将娄酌掀翻在地,“你们有什么资格议论我?”
娄酌不语,直起身子想起来,肖愁的灵力又化作利刃一般奔向他。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娄酌常常想,他与肖愁究竟谁欠谁多一些?
肖愁因为他的名字与身份而对他多加关照,从此惹得他梦魂颠倒,再也放不下。
他临继位前后却几次三番踏在肖愁底线上,逼得肖愁往巫山去。
娄酌在被滔天的灵力处刑前还在神思清明地想道:肖愁究竟怎么能如此无情?
靠牵挂活过的几十年,他究竟是如何熬过的?
肖愁跪伏在地上,双手几乎支撑不住身体,时不时向一侧倒去。
他的所有灵力,若想在一刹那收住几乎是无稽之谈,即便是他最后努力想收住了,仍是伤到了娄酌。
“抱歉。”他的声音却是平稳有力的。
娄酌身上至少大大小小开了三十来个口子,鲜血浸湿了龙袍上的金。他在一片血污中抬手,取下腰间玉佩。
温润的白玉沾上鲜血简直触目惊心,扎疼了肖愁的眼。
他站起来,高扬一会儿头,低下来看着娄酌:“陛下,退兵吧。”
娄酌眼眸仍然清明,一言不发与肖愁对视,没能从肖愁眼中找到任何可乘之机。
来不及风云变幻,一团黑影携带着长长的尾焰落入金銮殿中。
娄酌从地上弹起,拽着肖愁往外去,他的轻功是肖愁教的,并不差。
二人落在金瓦屋顶上,娄酌箍住肖愁手腕,喊到:“肖愁,你看啊,是你叫我退兵,可为何如今王城又生灵涂炭呢?”
肖愁面无表情,眼神都像是被打散了,高高束起的长发在空中飘零。
他伸手摘取沈旭送的发带,让其落入海中。
王城中有一篇绚丽的海,赤红的,不只是火与血的颜色。
战旗在黑云下屹立,而有火焰灼烧着它的边角。
下面是百姓——士农工商都叫做百姓,在王城的烟火中逃窜奔走。
肖愁转身,撞到娄酌手臂,清楚的看到娄酌震颤了一下,马上绕到后面去,看见娄酌后背到手臂有大片大片的烧伤。
肖愁看着他,眼中有一汪死水。
“陛下。”他环住娄酌,轻声道,“风华剑与玉佩便给你,做个念想,臣……先行告退。”
他隐没身影于浩瀚火海,独留娄酌一人伴着炙热的风站在王城之上。
娄酌看着肖愁背影渐行渐远,仿佛置身梦中。
有多少次肖愁转身离去?
又有多少次他们得在梦寐中相见?
天长地久,此恨绵绵。
娄酌回到塌了半边的金銮殿,远处硝烟渐散,沉重的黑云尽头隐约能见到金光。
百级阶梯上有人漫步而来,白衣胜雪,步履轻盈来到娄酌面前,拱手道:“陛下。”
娄酌颔首:“寺主。”
阙道:“陛下,肖教主已同在下去了,此后便再无风华教教主、旭国摄政王、仙盟盟主。只有长明寺断念了。”
娄酌跪下在阙面前:“请寺主,将他还……”
阙摇摇头,将娄酌托起:“陛下,是断念自己去长明寺找到在下,倘若他自己不愿还俗,旁人也无可奈何。不过断念本身佛缘不浅。”
“佛缘不浅?”娄酌抬起头,怔怔看着阙。
阙点头:“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
“不,”娄酌双手按上阙肩膀,“莫非是他注定有佛缘,才如此薄情?”
“非也,陛下。”阙道,“早非此世人,强留此世,才显得那般不近人情。”
娄酌颤抖着阖上眼,长吸一口沉重的气,肩膀松下来,无力地垂着:“那好吧。还请寺主转告他,唉……也罢。”
……
长明寺开始有了一个寺庙的样子,日日有和尚持经诵读,尽管只有一个,那也是有。
那和尚生得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定时定点来到佛前诵经,读完就走,偷鸡摸狗无所不能。
阙拦住正准备下山的和尚,道:“断念,你可曾听闻旭国与庆国的战事?”
断念笑道:“世外人怎好掺和这些事,知道了又能如何?”
阙道:“旭国赢了,然后旭王让位给庆王,择日准备大典。”
断念挑眉:“娄酌让位?他才登基没两年啊。”
阙点头:“在下不久之前去拜访了陛下,陛下托我捎句话,问你是否放下?又为何到此?”
“寺主哪天有闲空能帮我把回答带去吗?”断念不甚在意道,“当年幽王烽火戏诸侯,纣王酒肉朝歌语,玄宗君王不早朝,那又如何呢?褒姒不得知所踪,妲己被许与周公,贵妃马嵬白绫断……帝王痴情是没有好下场的,何不天各一方,他轻狂年少,我浪迹天涯。”
“所言在理。”阙低笑,“断念果真佛缘不浅,看得通透,心如明镜。”
断念笑颜如少时张扬:“若是没有一颗如明镜的心,又岂敢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负重前行?”
他转身离去,高唱道:“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人生不如意时总比如意时多,关键就是如何看待,知道了万般红尘烟云过,留在心中的便不是红尘琐事了,而是转瞬即逝的烟云,无需较真。
若人生来便是在苦修,无涯苦海中为何不自作一方乐土,喝酒、骑马、赏花……做尽人间乐事,无愧于本我,补上那些未来得及轻快的年少呢?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作者有话要说: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记得谁的了,反正很喜欢】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深夜,李瑞元留在了大旭王宫中。
宫中有幽幽灯火,恰似满天星光,摇曳满地冰凉。
李瑞元举起烛台,道:“我应该祝贺陛下一统江山吗?”
娄酌声音沙哑:“我应该认为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不,”李瑞元澄清,“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娄酌点头,回首看自己已经曳地的长发。
如今不过少年人,却是白发丛生。
龙袍拖在地上,金龙熠熠生辉,可其中人的华发与眼眸是寻不到半点光芒的。
“娄酌。”李瑞元站在他面前,平静如常,“你又何苦……”
娄酌摇头:“何出此言?我已经报完了仇,做完了我该做的事,只求余生能潇洒。”
李瑞元道:“你还年轻。”
娄酌道:“看破不分早晚。我们也只不过是志不同罢了。你想解救百姓于水火,我想救赎自己。”
“那么。”李瑞元认真看着他,“你救赎自己了吗?”
娄酌道:“没有。”
李瑞元笑笑:“祝你来生能成功吧。”
娄酌走出去,扯掉龙袍外衫:“假如真有来世,我愿生生世世为人,只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哪怕一生贫困清苦。浪迹天涯,只要能爱恨歌哭,只要能心遂所愿。”
也许人活一世到老才发现,半辈子为之奋斗的东西都是虚幻的,人生,不过是求一个随心随愿。
旭王让位于庆王,天下统一,改国号为“炀”。
……
炀洪元年。夏时王城。
屋外下了很大的雨,娄酌并没有带伞,倘若一人心境开明了,做什么事都觉得是自在的。
肖愁站在檐下撑着一把绘着山水的油纸伞等着他,故人青丝依旧,眉眼如初。
娄酌走到伞下,同着肖愁一起走在王城的大街小巷,就像是茶余饭后的散步,宁静自在。
油纸伞不大,撑在中间,两人各自淋湿半边,雨珠打湿娄酌披散肩头的黑白掺半的长发。
“你头发白了。”肖愁道。
娄酌道:“心老了,外表也无法年轻。”
肖愁嗤笑:“你才多大?”
娄酌不作答,凝神看着他。肖愁笑道:“笑一笑,十年少。”
娄酌停下脚步,仿佛深情一般放轻了声音,就像是在说情话一般:“没有你,我又怎懂年少?”
肖愁转过头去,脸上轻蔑调笑不收。
娄酌继续向小巷深处走去:“我知道你已经不是俗人了,但是我还想问问你,你有过爱吗?”
肖愁不假思索道:“有过。”
“但,”娄酌苦笑,“不是我。”
肖愁撇撇嘴:“不知道,也许吧,也许曾有,但现在一定没有了。”
“无妨。”娄酌低下头,掩盖住自己一点点的欣喜若狂,“红尘到头,我已知足。”
雨骤然停下,有晴光流露,肖愁收起伞,把伞递给娄酌:“送你了,风华剑也送你了。”
娄酌接过伞,拂去面上水珠,站在一方屋檐下。
肖愁道:“我们几个老东西耽误了你这么多年,接下来就是你的人生了,我们不能陪你,但即使踽踽独行也要走下去。”
娄酌露出了一个吉光片羽的温柔笑容,沐浴着一片柔和的阳光:“嗯。倘若有一天,我找不到方向了,我能去找你吗?”
肖愁道:“随时欢迎。”
娄酌又一次看着肖愁离去的背影,故人青丝依旧,眉眼如初,从娄酌的世界中退场。
他最后一次回眸,依旧能惊艳年华。
娄酌有无数次回想自己纠结痴缠的青春年少,如今再次回首萧瑟处,却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有人花了一辈子,汲汲渴求自己每个阶段所追求的向往的事物,年少时一腔热血泼入了迷途,求而不得,彷徨失意,怨人忧天,自怨自艾。
到老了,被光阴蹉跎了,被岁月磨去棱角了,方才知道,只有自己才能决定自己。
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人的快乐。
普通人想做官,官想做大官,大官想当皇帝,人的欲望总是更进一步,无法满足。
而娄酌这个前朝皇帝,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做一些可以糊口的小生意,即使此生往后无亲无故,也能快哉余生。
守着一间小店,初春时在柜台上摆一盆小花,看着花开花谢,盛夏时打着一柄蒲扇,看着人潮涌动,深秋时扫扫门前落叶,暮冬时看砌梅成雪。一世清夜无尘,银月如钩。
如此,岁月静好,足矣。
娄酌想,待到那时,他会在人群中寻觅,是否会有一个有着桃花眼的潇洒和尚,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在他店中落脚。
一旦心如尘埃落下,其余的,便都是杂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真有来世,我愿生生世世为人,只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哪怕一生贫困清苦。浪迹天涯,只要能爱恨歌哭,只要能心遂所愿【仓央嘉措】
其实肖愁也是喜欢娄酌的啊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几年前王城中开了一家客栈,叫做“消愁客栈”,好名字,好景致,也是个好意境。
这家客栈不分什么上房下房,来者不拒,一视同仁,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住进这客栈,到了时辰便必须安静,在如今开放喧嚷的王城里倒算是一处清静之地。
多数时候,这客栈都赚不了钱,不知为何,这家客栈偏受一些文人雅士与云游人的青睐,而店主从不收云游者的钱,如此以往,竟愣是撑着没倒闭。
店主是一个方才而立的青年人,每日坐在柜台后的摇椅上,对着一盆花,一看便是几个时辰。
青年人穿着一身布衣,最普通的布衣,愣是给此人穿出了贵气,可见其气宇非凡。他像是有些异域血统一般,五官立体,眼中有着深夜空般的幽蓝。
有一中年人负手走来,手上提着一壶酒,扎着喜庆的红绸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结婚。
中年人把酒坛往柜台上一放,手撑住柜台,道:“娄酌,我给你带来了烟霞烈火。”
娄酌抖抖衣袖起身:“多谢陛下。”
李瑞元搬了个凳子到柜台后面坐下,愤然道:“我也真是佩服朝中那群酸儒,圣贤书中有教他们如何瞎编乱造地吹毛求疵吗?”
娄酌淡定道:“古来即是如此。”
“唉……”李瑞元叹气,转移话题,“你这店最近开得怎样?”
娄酌闭着眼,倚在椅背上,慢悠悠道:“十一两。”
李瑞元了然:“亏了十一两。”
娄酌蹬着摇椅晃起来:“盈亏又算什么呢?至少我给路过的旅人歇了脚,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
一阵寒风吹开虚掩着的门,吹得李瑞元一个寒战:“你不冷吗?”
娄酌随手从柜台底下抽出一件狐裘,塞给李瑞元:“修行之人寒暑不侵。”
李瑞元一愣,把狐裘裹上:“你不是自废修为了吗?”
娄酌淡淡瞥他一眼:“我的修行不是灵力。生而为人就是我的修行。”
“啧啧啧,了不得啊。”李瑞元感叹,顺便给自己换了条能靠背的椅子,“当年蜀中那个满心迷惘执念的人居然成了现在这样,反过来教我了。”
“人是会变的。”娄酌道,“怎么变只取决于你怎么选。”
李瑞元摇摇头,靠在椅背上,抱着狐裘吹风。
他忽然看见柜台上晾着的烟霞烈火,随口问道:“你当年懂了烟霞烈火吗?”
“没有。”娄酌道。
李瑞元把酒坛拽过来,掀开盖子,翻出抽屉里的玉杯给娄酌倒了一杯去:“现在尝尝也许就懂了。”
娄酌接过酒杯,不深不浅地抿了一口,再一口饮尽杯中所有。
上一次娄酌只感觉到有一丝清香弥散,这次他却尝出了点苦味,一点点的勾人回味,然后这些香或苦全部销声匿迹,来去无踪。
娄酌这才体会到当年李瑞元说的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酒如人生。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这烟霞烈火,仿佛像是人生一般,苦乐相伴,如影随形,到最后,化作虚无,什么都不带去,什么都不留下。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有些东西,真的是要看心境去理解的。当年在蜀中他喝这烟霞烈火时只觉得是一杯清淡的好酒,不曾有这么多酸楚的念头。
可是这清浅的一杯酒,却真像是人生一样,绚丽、迷幻、转瞬即逝。
娄酌放下酒杯,道:“恨不知这是那位圣贤人所作。”
“据西北的萧姑娘说,是一位老渔翁教她的。”李瑞元道,“据说萧姑娘与盛番侯也相识。”
娄酌想到他先前梦寐所见盛番侯,着实出戏,道:“不如给我讲讲你与盛番侯以前的事?”
“我和她?”李瑞元笑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原本就是楞上一普通人,读过两年书,十二岁时遇见盛番侯,就被她教了一天,此后她便同村里的教书先生一起离开了,去了江湖。我再听到她的消息便是穆兴帝宣我进京。关于她的所有都是我旁敲侧击听来的。”
“是不容易。”娄酌点头,“你去过江湖吗?”
李瑞元摇摇头:“不曾。”
娄酌转过头去,轻轻笑了一下。
“老板。”楼上有人下来,在柜台上放下几个铜板,“你可知今夜有宣城的高僧要来?”
娄酌摇头,他鲜少出门,不大了解这些事。
那人估计本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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