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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行万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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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犹豫了一瞬,便只将一个药碗放入了坑中,又将那信放在了碑前。陆沉既然已走,那么他也不需要什么人保护他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少年才掂起了刀和劈碎的石块走了出去。
  “李大哥,烦请帮个忙。” 顾平将刀和石头都递了过去:“为他写个碑吧。我不识字儿。”
  李清夷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了刀:“刻什么?”
  “爱人陆沉之墓。” 少年平淡地说出了惊天之语。
  “你说什么?!”李清夷震惊不已,他惊疑不定地说道:“陆沉乃是道人,天生便去了情丝,怎会有这些情情爱爱的想法?”
  “他不爱我,我知晓。” 顾平垂下了眼帘,看着被烧的漆黑的地面,复又抬起了眼:“我爱他,足够了。”
  这不可能。李清夷甚至想用更明确的话告诉痴心妄想的少年,陆沉不可能爱上一个人。可是当他目光触及少年清凌的目光时,一切话语都失去了意义。
  李清夷突然赌气似的拿起了刀,刻,怎么不刻?反正是陆沉的碑,被打上烙印的也是他。待那人到了地府也别来找他,找这少年去吧。
  他一刀一刀端正无比刻下这六个字,又削了下边角,然后将石头抛给了少年:“好了,拿去吧。”
  “谢谢您。” 少年郑重无比地抱着石碑,他抚摸着‘陆沉’二字,喃喃地说道:“这就是你。”
  “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沉者也。” 李清夷叹了声气,怀念地说道:“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他是真正的守道者。”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少年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只觉悲从中来,他抿紧唇,克制着酸软的眼眶。
  若世间有真正的道义,那么我将用一生来遵护它。
  若世间道义已消,我必会用一生去探求他。
  死而无憾。
  作者有话要说:
  “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沉者也。”出自《庄子·杂篇·则阳》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出自《孟子·尽心》


第46章 离分不定
  眼前是漫天的黄沙,日光白的近乎透明,炙烤着他的身躯。男人摸索着腰间的酒壶,只倒出了几滴酒出来抚慰一下疼痛的咽喉,浓烈的酒液如同琼浆一般缓解了喉间的干渴,却又勾起了胃里的馋虫。
  我要去哪里?他茫然地想着,脚下也同样漫无目的地乱走。他已经不眠不休地走了不知多久了,心里好像有一个目的地,就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在指引他驱使自己的腿向前挪动一样。
  可是他实在是太疲倦了,男人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每一次抬起都会陷入柔软又无情的黄沙之中,再□□又会花费数倍的力气。周围不断有细小的声音嬉笑着说,睡一觉吧?睡一觉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眼前出现了一片被笼罩在阴影里的绿洲,沙鹭纷飞,潭水看上去清甜至极。
  男人虽意志坚定,却也抵挡不住对水的渴望,他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了,一步步向绿洲走去。
  他心里生出些隐秘的渴望,只是稍微休息一下,应该也不会误了事
  那绿洲似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一般,清凉的树荫缓解了太阳炽热的温度。男人惫怠至极,此时彻底放松了身体,更觉得疼痛袭上头来。
  带着芬芳的凉风阵阵吹来,男人有些困了。他犹豫了片刻,理智告诉自己在这种不知是否安全的地方不能丧失警惕,身体又告诉他,睡吧,累了就休息吧。最终他还是没有抵挡住疲惫地感觉,解下了酒壶之后便倚靠在树旁,渐渐闭上了双眼。。。。。。
  “别睡!坚持住!”
  一个声音突兀炸响在顶空,男人呼吸一顿,眯着眼看了看四周,哪里都空无一人,他狐疑地又闭上了眼睛。
  “求你了,别睡过去!”
  又是那个声音,男人无奈地睁开了双眼,那声音听起来清朗温和,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着蔚蓝的天空出了神,隐约记得自己好像也认识这样一个男人。
  声音温和,长得也温柔,浑身上下看上去半分棱角也无,但实际上却是个有自己坚守的人。
  可是他叫什么,怎么认识的,男人却一概想不起来了。越想不起来男人越是焦虑,他直觉这个人是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可能跟那‘目的地’有关。
  “我想和你一起。”
  极其耳熟的一句话,男人挠了挠鼻子,下意识地回道:“你是谁啊?为何要和我一起?不对,听你的声音是个男的啊,我可还没讨媳妇呢,怎么能和你一起。”
  那声音消失了,男人心里更是焦躁。有一个名字梗在他心间,明明马上就可以说出来了,却又被什么东西阻碍着。
  天变的阴沉沉的,狂风怒号着席卷而至。男人低咒一声连忙起身向相反方向跑去,不知地上凸起了一块什么,将他绊了一跤。男人摔的狠了,扑倒在黄沙之上。手中本是粗糙的砂砾,此时却变得滑腻无比,还隐带着一股腥甜味。是血,他面色一变,再抬起头时只见眼前的沙漠顿时变成了一片血海。
  “你且记好,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千万莫要忘记自己姓甚名谁。切记!切记啊!”
  一声凄厉的悲泣不住回响在耳边,血浪打来,男人痛苦地渐渐沉没了进去。无数哀痛、无奈、遗憾、悲寂倒着灌入了他的七窍。
  可越是痛苦,男人却越能感受到心间的温暖,那个朦胧的身影始终坚定地挡在他的前面。在他难受不已的时候,那个影子也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它似乎想要伸手来抚摸男人的脸孔,却又有些踌躇不定。
  最后它下定了决心,抬起温暖的双臂,紧紧抱住了男人。世界一切悲声顿时停止,血海悉数褪去。
  “你是谁?” 男人大口大口喘息着,抬起手揉了揉身影的头。
  那个身影一僵,平静又有些怯生生地抬起了头,脸颊还是模糊的,但那双秋水晨星般的眸子却一下子让男人愣住了。
  “是你。”男人抱紧了怀里的身影,那个人笑眯了好看的眸子,在他耳边轻轻应了声:“是我,无意。”
  “。。。。。。。秋秋,秋秋。”
  床上的男人被疼痛和虚弱折磨着,额间鼓起了狰狞的青筋,却反复地念着一个名字。季连珣神色复杂,他凑近了听,也只听到一个像是小名的名字。
  “这小子,念叨哪个姑娘呢。” 他摇了摇头,又将打湿的帕子敷在男人额上,具晏无意受伤已是五天光景了。他请了几个郎中来诊治,多亏当时及时止了血,不然现在晏无意怕是要入土了。
  之前情况十分凶险,晏无意甚至一度没了呼吸,幸而凭借着顽强的毅力挺了过来。季连珣抱着剑守在一旁,心里却并不算乐观。皮肉上的伤不是什么大事,难的是他中的毒。
  现在端看晏无意的造化了,星官说他们璇玑阁人最是好运,每一个都能长命百岁、顺遂半生的。
  顺遂?长命?季连珣看着自己满是硬茧的手掌,无声地嗤笑了一声,又提起了酒坛子,仰首灌下大口。
  姑且得快活就快活吧!
  夜已深,不止山上点起了不灭的灯火。山下的栈道口,一个身着蓝衣的年轻人正仔细地拂拭着入口的无字石碑,他用衣袖将石碑上的浮灰擦干净之后,诚挚地拜了一拜。
  “温氏述秋,前来拜会友人。”
  四周有微风拂过,虫声织织,树影婆娑。年轻人深吸一口气,向上走去。因着眼睛的问题,他没有看到后面的奇景。在他叩首之后,云绝道亮起了浅蓝色的光点,仔细看去,竟是无数多不知名的小花,自发为这个诚心的外来客照亮了路。
  温述秋走的极为小心翼翼,这里的艰险哪怕是个健全的人都要仔细掂量掂量,更别提目不能视的他了。他仔细地摸索着岩壁向前一点点的挪动,不知是谁开凿的云绝道,但从细枝末节处就可知那一定是个好心肠的人。
  原因无他,只因温述秋在每一个拐弯处、崎岖的地方都能摸到一行镌刻在凸出岩壁上的文字,提醒着他转弯和阻碍。
  这字体十分稚嫩,却工整端正。按照高度来看,凿刻它的必定是个少年。温述秋爱惜地摸了摸那些小字,笑了起来。托那些小字的福,一路上算是有惊无险。可是黑夜之中的行进,跌倒和磕碰是不可避免的,再又一次被绊倒之后,温述秋有些丧气地背靠着岩壁坐了下来,他看不见此时天上的银河繁缀,也看不见山下的万家灯火。眼前只有漫无止境的黑暗陪伴着他,温述秋从贴身的小袋子里倒出那枚珠子,缓缓地摩挲着,光滑细腻的触感一如往昔。
  那上面似乎还沾染着一丝浅淡的花香,他仔细嗅了嗅,那香味又消失了。
  “婆罗花的味道。。。。。。” 青年笑了起来,将它贴身放好,“还有你陪着我呢。”
  他似是又找到了支撑着走下去的力量,扶着岩壁站起了身,向前走去。
  数不清多少个时辰过去,温述秋已经能隐约从光线强弱分辨出来,此刻已经快要天亮了,他终于到了璇玑阁的所在之处。
  他虽然目不能视,却也能感受到这里的温暖。
  季连珣刚从一个噩梦之中挣扎着醒过来,就听见院外传来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以为昨天的那帮宵小还没离去,顿时大怒而去。
  他看着面前沐浴在曦光下的年轻人,那眉眼和气度。。。。。。他狐疑地眯起了眼睛,阴晴不定地问道:“卫从容?”
  然而还没等那人回答,他便提剑攻了上去:“拿命来吧。”
  温述秋不知来者何人,不好贸然出手。他只得一边避闪开凌厉的攻势,一边道:“阁下认错人了,我非卫。。。。。。从容。”
  “你是谁?” 季连珣越打酒越上头,过去的往事一一上浮现,,他的剑招越来越锋利。
  凌冽的剑气割破了年轻人的袍子,渗出了血迹。青年捂着伤处,狠下心往那男人剑锋上撞去:“我名温述秋!”
  男人骤然收招,剑锋堪堪停在青年的眼前,他皱起了英挺的眉:“温述秋?”
  又注意到年轻人直视着他的剑尖连眼睛都没眨的时候,男人颇觉奇怪的仔细看了看,冷笑道:“原来是个瞎子,你和卫从容是什么关系。”
  “父子。” 温述秋低声道:“但是我——”
  “你怎么样都无所谓,朝堂之人不得踏入璇玑阁。温少爷,请回吧。” 季连珣不耐地起身,那衣角擦了擦剑,摇摇晃晃地向屋里走去。
  “我能解晏无意的毒。” 温述秋轻声道,他脸色苍白道:“让我救他吧,这是我欠他的。”
  季连珣没有回身,剑光划过,地上突兀出现一道深痕:“越者,斩。璇玑阁规不可乱。”
  “我以璇玑阁主的名义命令,让他进来。”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门边,正是还在养伤的晏无意,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精神头也不是很好,眼睛却明亮至极地看着青年:“秋秋。”
  温述秋虽然看不见,却在这一刻认真地感谢上天,他赶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连珣是个疯子,恨着数年前的人。


第47章 相思入骨
  小小的房间内昏暗至极,只在桌上燃着盏小小的烛灯,温述秋被男人紧紧拉着带了进来。
  “屋里黑,小心点。” 晏无意有些紧张:“你怎么来了?九献有没有为难你?”说罢他又抬手捏了捏青年的脸颊,无奈地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温述秋却一个也没有回答,只笑道:“我来看你,开不开心?”
  “开心。” 晏无意一看到他笑,顿时什么问题都抛到脑后了,摸了摸鼻子:“特别开心。”
  “受的伤还疼吗?” 温述秋轻轻点了点男人的胸膛,那里用干净的布条一圈又一圈的包裹着。
  “不疼了。” 青年纤长白皙的手指点在还没好利索的伤口旁,激起一阵奇怪的麻痒,好像要一路痒到心间似的。晏无意脸上有点发热,他感到心跳的越来越雀跃了,莫名的感觉充斥在心间。他不敢看青年温和的脸庞,只好低头去研究他的手,这时他才发现青年手上都是血迹。
  “怎么受伤了啊?” 晏无意皱起了眉头,起身要去给他拿药。温述秋见他脚步还是有些虚浮,连忙道:“你坐下,别起来,这不过是小伤。”
  “哪有什么小伤不小伤的,是不是外面那个人打的?” 晏无意只得坐了回来,顺势靠在了青年的肩上,懊恼道:“等我好了,我帮你揍回来。”
  “好。” 青年笑了起来,揉了揉男人的发:“怎么受的伤?”
  晏无意犹豫了一下,埋首在青年颈间摇了摇头。打输了这种事,就不要说了。
  “不想说吗?” 温述秋不用看都能想象出男人那个迟疑的表情,他好笑地捏了捏男人的鼻子:“睡一会儿罢。”
  以晏无意的伤势,他早已到了极限,此时靠在青年肩上,呼吸间都是醉人的暖香。晏无意不知不觉阖上了疲倦的双眼,陷入了梦乡。
  当夜,男人一睡便到了此时,许是太过安心的缘故,男人又发起了高烧。季连珣靠在门边哭笑不得地说:“怎么又发烧了?”
  “阁下不必守在这里,有我在便好。” 温述秋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他要开始给晏无意解毒了,因着些特殊的缘故,房间里最好还是不要留人。
  “你叫温述秋?” 季连珣不知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青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待他转身之后,温述秋才松了口气,这个男人气势太强了,让他不得不提起精神提防着。心思转回来,他摸索着拧了个湿帕子搭在晏无意的额头上,又擦了擦他的手心和足心散热。等收拾得当之后,差不多已是子夜时分了,晏无意的烧退了一点,摸起来已经不再那样烫手了。温述秋看不见他的脸色,只好伸手进去摸了一下男人的背,发现出了不少汗才安心。
  外面是潺潺的溪水和声声虫鸣,月光静静地流淌进了屋子。男人平稳的呼吸与心跳声为这个静谧的夜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温述秋坐在床边,握着男人的右手,那只带着茧子,掌心有条狰狞疤痕的大手曾经救他于危难,也曾拉他出了黑暗。青年伸手描摹过男人的五官,从高挺的眉骨到英气的鼻梁再到削薄的唇,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男人的唇。
  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有办法放开了。晏无意是温述秋的归宿,无论在哪里,只要回到他的身边便会感觉到安定。温述秋曾以失去双足的飞鸟自比,就因这偌大的江湖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供他安憩,处处是纷争,处处是绝路。在晏无意身边,也不是没有争斗,可是这不同于以往。
  他如窗外的明月,无声闯入温述秋的生活,从此只后再无繁复心思好猜。过往的跌宕起伏、沸腾人声在大漠中归于寂静,晏无意腾身而起,一把抓过布巾于漫天黄沙之中与他对视。
  一切,大约是那个时候注定了下来。
  “对不起。” 温述秋笑了起来,他咬破了舌尖,然后俯身下去吻住了男人的唇。
  该做一个了结了,他心里叹息着,依恋地蹭了蹭晏无意的唇瓣,试探着舔了舔男人干燥的唇,又将舌尖抵了进去。不知男人梦见了什么才不排斥他的亲近,竟也微微张嘴,一下子含住了青年的唇瓣,狠狠吮吸着他的舌尖。
  几滴血液被男人吸净,才又温柔地舔舐抚慰着温述秋的唇舌。青年以为男人醒了,大惊失色之下连忙仔细去听他的呼吸声,见一如之前的平稳之后才确定男人没醒。
  若是晏无意醒了。。。。。。温述秋抿紧了唇,他无法想象男人脸上出现对他的厌恶神色。
  他想起身又万分不舍,犹豫了半晌,才像个小贼似的轻轻在男人唇上吻了一记,亲完之后便红着脸匆匆起身逃了。
  他逃的匆忙,并没注意到男人在他走之后缓缓撑着坐起了身。他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笑了起来:“傻,都不知道把下脉看我醒没醒。”
  良久,晏无意才神色缱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鬼使神差般的回忆起了青年嘴唇的柔软。他难得的有些茫然,望着窗外如水的月光喃喃道:“小混蛋,留了个难题给我。你倒好,竟然跑了。。。。。。”
  躺在树上喝酒的男人看了眼通红着脸跑出来青年,嗤笑着摇了摇头,跳了下去。
  “温小公子,可是解完毒了?” 他看着面前青年布满红晕的脸,戏谑地问道。
  “嗯,是的。” 温述秋垂着头,有些紧张的回道。
  “可还要再解一次巩固一下?”季连珣凑过去,低声道:“窗户没关好。”
  “啊,什么?” 青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更加局促了,他停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能请您带我去见一下伯父伯母吗?”
  季连珣怔愣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道:“走吧。”
  墓地还是之前的样子,他沉默地看着青年端端正正地跪下去,叩了三个头。
  “伯父伯母安好,在下温氏述秋,是无意的友人。” 青年歉然道:“此次来的匆忙,改日定然再来拜会你们。”
  “你要走了?” 季连珣抱剑倚在一旁。
  “是,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 青年耳根微热,做了一揖:“烦请阁下拦着点无意,别让他伤复发。毒大概是解了的。”
  “你为什么要吻他?” 季连珣挑起眉头,逼问道:“除了解毒。”
  温述秋一时之间被问住了,他天性内敛温和,偷吻已是他二十年来所作出的最大胆的事了。现下遭到质问,他实在无法说出那几个字,可心里憋着个劲儿,也不愿搪塞。青年为难地想了半天,挫败道:“我。。。。。。我。。。。。。。”
  “扭捏什么。”眉目清贵的男人淡然道:“好自为之吧。”
  “秋秋呢?” 许久之后,晏无意见季连珣一个人进了屋,连忙问道。
  “走了。” 男人仰头灌了口酒。
  “走了?!” 晏无意不可置信,他的秋秋就这样抛下他畏罪潜逃了???
  “嗯,半个时辰前走的,你别想了。” 男人嘲笑道:“都快残了还想着那么点风花雪月呢?”
  晏无意理都不理他,翻身便就要下床,男人见状只好道:“他走之前要我看着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男人听见这话,又气又好笑:“你倒是狐假虎威起来了。”
  “反正要骂也是骂你。” 季连珣耸耸肩,变戏法似的拿了两个酒碗出来:“好久没喝了吧?”
  “是啊。”晏无意顺势坐了下来,看着潺潺的酒液注满大碗才说道:“大概得有个七八年了。”
  “不止,上一次一起喝还是偷来的酒呢。” 季连珣倚在窗边,想起过去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他的眉宇顿时舒展开来,眼中的郁色也隐隐消散了一些。
  “偷的酒,喝起来最是醉人。” 他对着月亮举起碗,看着月光如酒一般盈满碗中,笑了起来:“现在反而喝不醉了。”
  “咱俩当时喝醉了,后来娘可拿着扫帚抽的我。” 晏无意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祸搅着去偷酒的,为什么没被罚?顾小师叔怎么对你这么宽泛。”
  “你错了,我被罚了。” 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季连珣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随后他平静地说道:“一直被罚了十年。”
  那年他十六,那个人二十三,本是师徒关系,然而一次玩闹似的醉酒彻底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轨迹,不仅将原先丝毫不相关的两个人捆绑在了一起,还造成了一切闹剧的开端。
  男人的神色沉痛哀戚,那样的表情,晏无意非常熟悉。过去的十年间,每一次回梦旧事醒来时,镜中人也是一样的脸色。他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轻声道:“父亲曾经让我我立下誓言,若非璇玑阁到了末路,否则绝不将其枢密外传。”
  时隔这样久的时间,璇玑阁早已荣光不复当年,晏无意苦笑道:“现下已是故人长绝,所谓的穷途末路,也不过如此了。璇玑阁人之所以能传承百年不倒,是因为其自身的特殊性。”
  季连珣放下了酒碗,静静听他说。
  “老阁主晏天机生来便可与飞禽走□□流。”
  怪不得那个老头儿整天神神叨叨的,原来是在和周围的林木雀蚁聊天啊。季连珣嗤了一声,给自己碗里斟满了酒。
  “我的父亲晏南天则是江湖出名的乌鸦嘴,而母亲星官姚玉瑢则是谶言者。她会做无数跟未来有关的梦,无论过程,结局绝对是正确的。”
  季连珣举起了碗,他天性凉薄,虽与晏氏夫妇相处了不少的时间,却也提不起尊重的心思来。因着身份的缘故,他也无法完全信任璇玑阁,甚至就连对最为亲密的阿寻也有所保留。季连珣知道自己冥顽不灵,油盐不进,一颗心早已在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磨练的无所畏惧。晏氏夫妇之后是谁,是不言而喻的。他端起酒碗,遮掩着自己此时的不安。他怕了,怕听到顾清寻的一切事情,可却又忍不住去追寻。
  “阿寻呢?” 他听见自己用一种急切又隐忍的声音问道。
  “小师叔生来不同。” 晏无意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生可知人心,所有人心底里的想法都瞒不过他。”
  当啷——
  酒碗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季连珣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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