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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行万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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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越来越热了。”温述秋也跟着看了一眼,压了压遮阳的斗笠,扬手一勒缰绳,想了想又说道:“下去还不知道怎么栓马呢,毕竟是赁来的,如果丢了就不好了。”
  晏无意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仍然看着断崖底下,心思微动。
  “我有个好主意,不用牵马下去。”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就是得麻烦你配合我一下。”
  他说罢,示意温述秋下马,后者虽说摸不着头脑却也照做了。晏无意隔空挥出一掌,带起一阵掌风,两只马立时受惊,疯了似地撒开四蹄向城里跑去。
  “。。。。。。”温述秋被惊呆了,他瞪大了双眼回头看向还笑着的人,气道:“你、你解释!”
  事情紧急还不停的闹,温述秋恼的耳根都红了。
  “别急啊,正常骑马下去确实得大半天,咱们换个路走就快了。” 晏无意笑嘻嘻地安抚道,他也是刚才看着断崖突然想到的。温述秋回身看了半晌,有些纳闷,哪里来的近路?
  “相信我么?” 晏无意忽然轻声问道。
  温述秋还没反应过来他所指何意,只看着他勾起的唇和长了些胡茬的下巴懵懵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晏无意欺身而近,大笑着抗起还不明所以的温述秋从崖边一跃而下!
  “啊——!”温述秋被惊得大喊一声,风呼呼地从他脸边刮过,头重脚轻的姿势让他难受的说不出话,只能不停拍晏无意,“换、换个姿势啊。。。。。。”
  晏无意改抗为抱,嘴上还不忘调侃道:“成啊,什么姿势都行。”
  顷刻间,他心念转动,逐云踏月一出,他脚下便如同踩着无形的阶梯一般,虽然还是在下落,可是两个人的身影却飘然如冯虚御风。
  温述秋还在惊异之中,却听到晏无意轻声说:“你看下边。”
  断崖下边的峡谷远比他想象的要大上许多,初次展现出来,直让温述秋呐呐不知言语。
  风猎猎地吹过,带起两人的长发,不停纠缠。
  两个人的身影在不住的往下落,晏无意笑道:“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吧?”
  温述秋舒展开眉眼,轻声说:“当然不可怕,我只是没料到而已。”
  “料不到的事多了,哪里能事事如愿。” 晏无意声音平稳,语意深沉。
  “只希望可以。。。。。。求仁得仁吧。”温述秋抿了抿唇,又笑道:“可惜我现在没办法拿笔画画,不然就能记下来了。”
  一听他这话,晏无意愣了愣,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问道:“你那个画怎么不用墨啊?” 他虽说着话,也不忘分心侧身让开悬崖上长的枯松。
  温述秋笑了起来,轻声道:“水墨画的,终究会淡去,而我的画却永远不会变淡。”
  临近地面,晏无意踏了几下岩壁做缓冲,就在温述秋说话的同时,两人落了地。
  “怎样,我说的没错吧?” 脚尖一挨地,晏无意便得意兮兮地向温述秋说道,“是不是很快!”
  温述秋看着他邀功一样模样,顿觉好笑,认同道:“你比马强。”
  说罢也不等晏无意耷拉下嘴角,就开始在四处探看起来。
  刚开始并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温述秋只觉得此处怪怪的。


第15章 何苦来哉
  清晨,天边的枢星还未落下。
  “今天感觉怎样?” 少年端着破了一个角的碟子推门入屋,声音嘶哑道:“能坐起来吗?”
  他打开了木窗,冰冷的风席卷进来,带着屋中腐败的气息又逃之夭夭。那个男人日复一日地望着窗外,动也不动,像一樽精致的玉雕。少年坐在床边,随手给床上的人裹了裹毛毯,又端起碟子说道:“吃药了。”
  床上原本躺着的男人单手扶着床沿缓缓坐起,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痛苦的满头大汗,少年沉默着看向他,原本伸出打算帮扶一把的手也垂了下来。
  “按照他们所说,吃了这药应该能好。” 少年看着碟中深褐色的药液,自言自语道:“你也该好了。”
  男人闻言,原本还在调整姿势的手臂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少年,问道:“顾平,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顾平咧开一个微笑的表情,将碟子端到他手上,“快喝吧。”
  男人接过,一饮而尽。酸苦的药汁余味还残留在唇齿之间,他盯着那还不及他手掌大的小碟子出了神。只听顾平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陆沉,你当年。。。。。。究竟为什么会伤成那样?”
  男人锐利的目光直直盯向他,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下,任何人都会觉得无处遁形。顾平死死咬着牙瞪向他。
  “这个问题在三年之前你就该问了。” 陆沉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上眼睛,仰靠在斑驳的墙壁上。
  过了良久,男人撑着床边的柜子,手臂颤抖,额上青筋鼓起,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低声道:“我时日无多,只能劝你一句。”
  “莫要执着了。”
  顾平倏然攥紧了拳头,看着陆沉瘦削又疲怠至极的面容,只感到一股气被困在胸膛之中。他被堵得难受,既想不顾一切的大喊大叫发泄出来,又想找个地方狠狠大哭一场。他抬起头,狠狠抹了一把泛红的眼眶,哽咽着冷声质问道:“你喝了那么些天的药,怎么能不好。。。。。。。怎么会。。。。。。。”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陆沉看着顾平竭力想要克制的眼泪,看着他颤抖着的指尖,看着他破旧的衣衫和肮脏成结的长发突然笑了出来。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放肆,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直笑的顾平愣愣地看向他,印象里,这个人永远不会这样笑。
  “顾平。” 他郑重其事的叫了一声少年,沉声道:“家师曾命,我观之人,上不可负天地,下不可负苍生。除此之外,自是要将己身安危置之度外的。”
  “所以有些事,无论我在或者不在,都不会有什么差别。能蒙受你的恩情,是陆沉之幸。但我等修道之人,生死早已有定数。”
  顾平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失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以后别再买药了,不如给自己好好补一补。” 陆沉闭上眼睛,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样子。
  顾平气急,抬手就将手中的陶碟砸到床沿上了,当啷一声闷响,碟子瞬间四分五裂开来。
  他草草拾了几片碎片,跑到门口,却又突然停下转过身,一字一句说:“我告诉你,你欠我一条命,我不会让你这么快就去死的,每天的药你必须喝,这是你欠我的!”
  陆沉一阵怔忪,垂下眼帘,轻轻捏起床沿上那碟子的碎渣。看了许久,笑了一声。
  阿极耶炎热依旧,晏无意二人早已抵达断崖下的峡谷,此时正在四周探看。
  “我觉得这四周有些。。。。。。奇怪。” 温述秋四处看了看,入目只有白顶房子和不远处的一条溪水,他紧皱着眉头还在思考。晏无意也看见了溪水了,他几步走过去,蹲在溪水旁边,似乎是想要掬起一捧。
  “别碰那水!”温述秋突然出声阻止,他看着那稍显浑浊的溪水,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晏无意听见他的话,也不再去碰,只是闻了闻水面,然后回过头说道:“是腥的,酸水。”
  温述秋觉得疑惑,酸水可是喝不成的水,但是看这溪边的摆设,竟像是附近人家唯一依靠的水源。
  晏无意不知想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你不觉得这周围太安静了吗?”
  温述秋一惊,这才想起来,这四周不要说没有人声了,连鸟兽的声音也没有一丝一毫,安静的让人心悸。他原以为是天气太炎热才使得住的人不愿意出来活动,现在想来,可能不止如此。但是他又能感受到有人窥探他们的视线,带着揣测从四面八方递过来,让他浑身不舒服。
  “若不然,找一户人家问问情况吧?” 温述秋想了一下,问道。
  “不用,这里好像有人盯着。”晏无意摇了摇头,对前方抬了下下巴:“有人来了,人数不少。”
  前面来了一群人,为首的骑在马上,高高在上向下睨着二人。后面跟了不少扛着农具、衣衫褴褛的人。为首的人长相平凡,就是高颧骨和细眼让他看上去十分的不好相与。目光绕过领头的,温述秋定睛一看后面的人,不禁倒抽一口气。那些人长得都非常可怖,有的人没有鼻子,脸上只是一个黑黢黢的洞;有的人□□出来的皮肤全都是黑紫色的斑点,就连脸上也是;还有些人甚至是满身长满了粗硬的黑毛,温述秋定了定神,才稳定下心绪。
  那个领头的男人眯缝着眼睛打量着两个人,那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停留在温述秋的脸上,晏无意见状不禁皱紧了眉头,上前一步挡住着放肆的目光。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后面的那十来个人,乍看之下也是十分心惊,但他总归比温述秋多经历过不少事,所以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得很好。
  “你们是什么人?”骑在马上的人始终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对着二人一扬马鞭,高声质问道。
  “这位大哥见谅,我和我的兄长是来阿极耶游玩的,不曾想丢了马又迷路了,才误打误撞到了您这里的。”温述秋作了揖,温声道。
  “这里是石镇的矿区,哪里是玩乐的地方?” 哪成想那男人只是冷笑一声:“好一个误打误撞,抓起来,让大人收拾他们。”
  温述秋一惊,脑子里正想着脱身的说法之时,就见晏无意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被抓也好。”
  他皱了下眉,只好也轻声说:“但愿那牢里不要太脏。”两个人不加抵抗,轻而易举的被那帮怪人绑了个严严实实,一路牵着绳子向峡谷深处走去。越往深处走,白色的房子便越少,到了一处崖壁阴影处的山洞,两人被推搡了进去,门口有几个怪人把守着。山洞倒是挺大,但是是个直通通的形状,里面的情形站在洞口便可一览无余,地面上散乱着草垛和石头,墙上还有不少血迹和胡乱的刻画,趁着阴暗的烛火,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温述秋整理了一块空地出来,坐了下来,看着前面手撑着头似乎有些睡意的男人,无奈道:“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一下把包袱留在了客栈?”
  晏无意摆了摆手,笑道:“别在意,这只是突发状况。”温述秋摇了摇头,又从自己身上摸出来一小帖金疮药,贴在手腕上,刚才被绳子磨破了。
  晏无意一看他手腕,白皙的皮肤上红痕格外的显眼,顿时不说话也不笑了,摸了下鼻子:“很疼吗?”
  温述秋闻言,惊诧地抬头看向他:“你没事吧?这么点小伤怎么可能疼。我哪里有那么娇气。”接着他又解释道:“我是害怕这里不干净,在发溃了就不好治了。”
  “不疼就行,接下来还有的等呢。”晏无意又躺回去,过了一会,他突然出声道:“既然你觉得无聊,咱们就来说说话吧,反正时间也得耗着。”
  温述秋迷惑地心想,我什么时候觉得无聊了,但是他还是顺着话接道:“好啊,晏大哥想聊什么?”
  “不如我们来聊聊史籍吧?”
  “。。。。。。。我、我就是个挂名大夫。。。。。。。”温述秋犹豫了一下说道:“小的时候也看过几本,可是要想聊是聊不起来的。”
  “那咱们来聊聊亲事吧,怎么样,伯父伯母有给你订亲吗?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喜欢的姑娘吗?喜欢什么样子的?” 晏无意坐起身,兴致勃勃地说道。
  温述秋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又低下头去整理自己随身的东西:“没有,都没有。在还没遇到之前谁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呢。” 见晏无意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温述秋笑着问道:“那你呢?你比我还大一点呢。”
  “我?” 晏无意指了指自己,他神情有些茫然,但很快便笑了起来,说道:“看眼缘了。我可是个大麻烦,谁能忍得了我呢。”
  温述秋也笑了起来,他长得并没有晏无意那样刚毅,脸上甚至还有些少年人才有的软肉,一笑起来,眼睛也会眯成月牙的样子。虽然他很在乎礼节,但是笑起来不会抿着嘴笑,从来都是露出洁白的牙齿和藏在贝齿后面的一点点小小的舌尖,看着显得年龄更小了。晏无意盯着他的舌尖看了半天,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秋啊,你告诉哥,你真的弱冠了吗?”
  “啊?当然了,我十五岁的时候便出来游历了。”温述秋不明所以。
  晏无意挑了挑眉:“巧了,我也是十五岁左右出的名。”
  正当两个人闲谈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几只乱箭射了进来。晏无意瞬间翻身而起,挥袖打飞了乱箭,将温述秋拉到身后,两人站在山洞凸起的岩壁后。射进来的乱箭越来越多,角度也更加刁钻,晏无意啧了一声,把温述秋往阴影里又塞了塞,叮嘱道:“我去看看,你不许出来。”
  温述秋点点头:“你小心一点,现在没药。”
  “嗯。” 晏无意不再多言,纵身掠出山洞,乱箭虽多,但逐云踏月身法就是注重敏捷的,是以他躲避开显得十分轻易,甚至还有心思回头给温述秋笑了笑。门口为了十来个怪人,非常明显地分为了两拨,两拨怪人不停对着对面放箭,一些乱箭就是这么射进来的。晏无意沉了脸色,一跃而下。念在这两拨人都没有武功,他只是朝地上挥出了虚清掌,掌风带起灰尘,击倒了前排几个闹得最凶的人。其他几个怪人见状,皆大惊失色,转身撂下武器便想跑。
  晏无意任他们跑,他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几个怪人,在他们投来恐惧目光的时候勾起唇角。
  “现在愿意好好谈谈了吗?”


第16章 事急从权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浅淡的花香,随着炽热的风渐行渐远。
  被踩在底下的怪人嘴里呜哩哇啦的不停叫着,晏无意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在他耐心耗尽之前温述秋从山洞里走了出来。他蹲在怪人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人的脸,可以看出原先是一个五官普通的男人,现在却不知为何脸上塌陷下去了几块,显得十分可怖。
  “你们有没有会说官话的?” 温述秋站起来,看了周围躺着的五个人。那几个怪人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又低声说了几句,才缓缓站出来一个捂着胸口的人,他含混不清地说道:“我、我会说。”
  听这个人的口音,像是当朝南边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还成了这个样子。温述秋看到他警惕的样子,安抚道:“别紧张,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说。。。。。” 因为紧张的情绪,那个人急促地呼吸着。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得的什么病?为什么闯入就会被捉?” 温述秋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同时他也注意到在自己问出这些问题之后,那些怪人明显更加紧张起来。
  那个人犹豫着,似乎是在权衡自己要不要说出来。见状,晏无意冷声道:“现在的情形似乎容不得你在做什么思量。”
  那个人看了看周围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痛得打滚的同伴,咬咬牙:“这里是石镇矿区,我们没得病,你们是外族人,闯进来当然会被捉!”
  “石镇不是在南边吗,矿区?什么矿?”晏无意沉声问道。
  “石镇早没了,我们挖的是岩金。” 那个人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能说的我都说了,为什么还不放了我们。”
  “我们可从来没说过要放了你们。” 晏无意笑了起来,拿了绳子一圈圈把他们再绑好,“麻烦你们再在这里呆一会吧。”
  说完便给了每人一手刀,又和温述秋合力把几个人拖到了山洞里。做完这些,两人一对视,又觉得万分头痛起来。
  “你怎么看?” 晏无意摸了摸下巴。
  “很蹊跷,按照当朝律典,凡是矿区、河源、盐产、石料区,无论大小都至少须有一名校尉及三名队正带兵把守。类似罗什那这种名存实亡的附属国、矿产重区,更是理应有一名折冲都尉镇守。但是从进入这片峡谷到现在,我都未见到正规的士兵巡逻,也未见到骑哨。这里也许。。。。。” 温述秋叹了一口气,有了一个不好的联想,“况且听他所说,石镇没了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也许根本不归当朝管理。” 晏无意想了一下,“现在暂时隐藏起来,等晚上趁着夜色去探探,他们挖的应该没岩金那么简单。”
  两个人在崖壁上找了个凸出的石台,一张桌子大小,刚好能藏两个人。周围有点丛生的树木遮挡,晏无意也不太担心被其他人发现。
  “休息会儿,整理一下咱们现在的线索。”晏无意从袖中掏出那个黑匣子,又摸索了一遍,自嘲道:“还是打不开啊。”
  “按照陆道长所说,这诅咒可能跟不是所谓的诅咒,但具体是什么还不甚明晰。我猜想,可能是事故,一场重大的事故。” 温述秋手指轻轻敲击着地面,“少庄主死于非命,尸身上有一个掌印,在场的人只有你一个是用掌的高手吗?”
  “正是,只有我一个人。” 晏无意回忆了一下,笃定的说,“但是这种掌印,只要是内功上乘的人全力打出一掌也能有相同的效果。只是少庄主的尸身上有婆罗花的香味,才会被认为是我的。”
  “众所周知,虚清掌与佛门因缘不小,打出时有婆罗花的香味。也就是说,还是你一个人有最大的怀疑。这件事之中疑点重重,既然人不是你杀的,那么我想你可以暂时放下他的死了。”看着晏无意不解的眼神,温述秋垂下眼帘,“换一种说法,你不如想想,为什么孔老庄主会不惜一切代价搞坏你的名声,并且买通杀手追杀你。”
  “因为他怀疑少庄主的死与我有关。” 晏无意皱着眉说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你在到了罗什那的地界之后就再也没有杀手了?” 温述秋摇头。
  晏无意苦苦思索起来,突然间灵光一闪,他想到了红三娘无意间的一句话,脱口而出:“也许是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温述秋聪慧异常,当然听懂了他的未竟之意,目光瞟了一眼黑匣子:“我想也应该是这样,他现在不管你了,可能是因为他清楚有别的人能杀掉你,一了百了。”
  那么整件事就有一个明晰的线条,先是晏无意受好友之邀进入山庄,再是少庄主遇害,晏无意进入密室拿到黑匣子,最后是顺着图案调查。温述秋在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事情脉络之后,疲惫地揉揉眉心:“晏大哥,我有个猜测,说出来你大概会不太舒服,但还是听一听吧。”
  “你那个朋友也可能参与到了这个局。” 温述秋说出来,觉得有些不好受,虽然仅是相处了短短数个月,但是他清楚晏无意是个极其看重朋友的人。
  晏无意苦笑道:“我知道,之前就有猜测了,但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温述秋皱眉道:“究竟是何人?”
  “无喜和尚,也算是我的忘年交了。” 晏无意没有隐瞒,他此时对这个人的观感也有些复杂,“总之出了这桩事后,我也不太和以前的朋友来往了,总觉得对不起他们。”
  这个江湖说大也大,足以供人四海为家,随意在那里都能改名换姓重新生活。但这个江湖说小,也着实小,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斩不断的。今朝他晏无意的坏声名也会连累他的朋友们,着实是让他愧疚不已。
  “。。。。。。” 温述秋轻声叹道,“这世间,谁说不是呢。”
  夜幕低垂,繁星惊空。
  峡谷中点起了千千万万个火把,还有零零星星的百盏油灯,共同将峡谷照耀的亮如白昼。无数的人扛着锄头和锨从白顶房子中涌出,汇聚成一条条火光的河流,向峡谷深处奔腾而去。即使是这样“盛大”的场面,也听不见一点人的声音,只有杂乱的脚步声和用具碰撞在一起的铿锵声。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晏无意揽着温述秋从石台上跃起,凌空看去,在“河流”的尽头大概有几十个矿洞。
  矿洞的排列或呈“一”字形分布,或呈北斗七星状,形式也是不拘泥于一种,有斜井、平巷和竖井等样式。这些矿洞均循着露出地表的水玉矿脉往极乐山脉处掘进,那些人大概是想根据矿脉走向凿岩取金。
  底下的人也不尽是面容可怖的怪人,温述秋清楚地可以看到有眉清目秀的女子,有肌肉虬结的壮年男人,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队伍旁边便是骑着马,手中拿着刑棍和法鞭的看守者,时不时便会给队伍最末尾的人一鞭子。落在队伍最末的往往都是妇孺,一鞭子便能打的他们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人出声,挨打的人也只能抱着伤处抽泣几声,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敢说。晏无意扫了一眼队伍中几个健壮的男人,他们皆是置若罔闻。
  “他们有武功。” 温述秋气恼道,“为何不救?”
  “因为他们的武功被废了。”晏无意神色凝重,“筋脉根骨全废了,以后也不可能再练武。”
  河流到矿洞了,周围很快便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麻木的,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惨无人道的生活。骑在马上的人和他们比起来便肆意许多,不仅能带些吃食还能凑在一起悄声说话。
  “听说今天那位大人要来。” 一个高瘦的男人低声说道,他身旁围了几个人,一听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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