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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亡逐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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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我听到兄长一声低沉而绝望的呼号,持刀的手有些发软。
周围的亲兵脸色不佳。不杀妇孺是我掌兵权後定下的第一条军法,多年来始终贯彻。而这个气绝的小孩子死在我手上,他还是我的侄儿。成王败寇,他们理当被斩杀於乱军,现在由我亲自动手,却成了往日自己最不屑的屠杀。
斩草除根。斩草除根。我心中默念这四个字以坚定心志,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男人。
「大哥可想通了?」
他放开咬出血的嘴唇,脸色灰败。「要杀就杀吧,就算你现下放过他们,也是永无宁日。」
「大哥倒想得开!」我心中更怒,将他四岁的第四子拽到跟前,兄长平时最疼的是这孩子。
小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直哭。
我将单手按在他头顶:「乖,劝父王答应不寻死。」
他只一味地哭叫「父王」,小小的胳膊不住朝兄长那边伸展。
我大喝:「大哥,你真的忍心?」
兄长神色木然。
我再次出手,动作比第一次轻快许多——看来这种事,也是只要习惯就好。
然後轮到么子,然後是嫡长子,兄长闭眼听著哀呼与惨叫,沉默不语,双臂紧紧攥住圈椅的扶手,瑟瑟发著抖。
终於只剩下长子元熙,这个与嫡子元焘同年出生的孩子一向不太显眼,我有些後悔没有把元焘留到最後。
如果兄长心如铁石,那麽这些人的死活,於我更加无所谓,已经是最後一个,不差多这一刀了。
看了兄长的方向一眼,我举刀往元熙脑袋上斩劈而下,与头皮相差仅仅毫厘之时,背後终究是喊出了「住手」,我飞快将手腕翻转,刀身转为横向掠出。元熙的头发被劲风劈得断裂四散,他瞠目瞧著散落的头发,哭都没来得及,便翻著白眼,晕厥在地。
兄长双目赤红,眼神涣散地望著门外庭院。我边笑边将刀抛还给薛范,薛范与诸将士脸上明显带著松口气的神情,经过此次後会不会使他们对我生出不认同,暂时不在顾虑范畴内,我只喜悦於赢得了兄长的性命,即使是以不光彩的方式。
被带来见过他的家眷们,我下令不留活口,其馀前东宫眷属皆流配西北,兄长子嗣唯有元熙尚存。元熙那日受惊吓过大,醒来後竟成痴癫,我下令将他养於东宫,照旧以皇孙之仪相侍奉。
永昌七年九月,父皇逊位。我坐上大殿中那个最高的位子,改元弘初。
这半年多来时局并不平顺,但大小几场事变皆有惊无险,且正好将那群食古不化的老臣手中的权柄一一收回,弄得我都不得不相信自己是天命所归。
有大臣建议新朝的年号到来年再改,以示对太上皇的敬意——这也是有先例可循的作法,被我驳回。
就这样,父皇与他的追随者们几经挣扎,到底还是服了软,未曾服软的那个人,随我九月入宫,住进改建完毕的蕙风园中。
这半年多来,我忙於控制局面、梳理政务,与他相见并不频繁。而他绝不愿对我多费半句唇舌。我本不善言谈,面对这样的他更是不知说什麽才是,因此往往一两个时辰过去,依然两下无言。
我知道得到的是一具行尸走肉,这也在原本的预料之中,并未感到多少颓丧。人既已落入我掌中难以脱逃,我便自然没了之前的压抑焦躁,单等他认清情势,做出妥协。
登基大典完成那一夜,我踏进重兵把守的蕙风园,前菜上毕,也该是时候……享用甘美正餐了吧。
园中诸人纷纷双膝跪地,口呼万岁。这个称谓一日之内听了太多次,乍闻时的醺然之感到如今已消退了大半,道句「平身」,我绕著曲曲折折的路,走向那个唯一直挺挺站立的人,在距他一尺开外止步,兴味盎然揣摩那被淡漠神情掩盖的真意。
他像是没有看到我,静静仰头,凝视高高天窗外的一角夜色,披散的长发直直垂到腰际。
我将他的头扳向自己这边。「不道声恭喜?」
他打量我一身衮服,嘴唇微微翕动,随即又紧紧合上。
「本来我可以心甘情愿将这身行头替你穿上,做个足以自比周公的保国之臣……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不枉大哥与五弟辛苦防范一场。」
「我不该防吗?」
本以为他会对此种自夸保持沉默,意外得到回应,我不禁愕然。的确,帝王之家本就步步荆棘,他与老五所为,也是无可厚非。
「说到底,不过因为大哥你始终不明白我。」
「我宁可死了,也不想明白。」他切齿道。
「恨一辈子也无妨,总比你亲切地拉我去宿娼来得好。」
被我抚上面颊前,他将脸撇到一边。
「相比恨,我更觉得你恶心!」
这句话第一次听他亲口说出,我原本以为能够承受,心情却还是动摇。
「是吗?那你知不知道我今夜到此,就是为了找你做那种恶心之事?」
我再不多言,伸手拉扯他腰带,他剧烈挣扎,又怎敌得过我的全力压制。
「我并未应承你这种事!」他高呼,带著少见的惊惶,这让我心中莫名快意。
我将腰带抛掷於地,又去解自己上衣盘扣。
「『朕』不需要你的应允,思太子殿下。」追悔前过曰思,这是我参详之下,命礼部给他定下的「谥号」。
他也注意到了称谓上的悬殊,顿时停止挣扎,流露出怅然神情。
此刻我心意已决,不管他的反应,迳自将他的衣衫褪下。
残暑未消,他的衣著只有里外两层而已,想著只要再剥下这件内衫,就可以触碰到他的身体,我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艰难地解开了两粒扣子,右方锁骨清晰可见,我竟犹如十四、五岁的小毛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过一会儿,我要在那上面印下属於我的印迹,让它们蜿蜒而下直到他难以启齿的地方,直到确认他的身体完全属於我——
他伸手阻止了我的动作,我顿住,好整以暇地看他。
「成王败寇,我认了。这种事情……就算我求你,给我留一点颜面,好吗?」
第一次。第一次,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哀求的神情。这是他终於开始软化的表徵,然而我丝毫没有感觉到喜悦,充塞胸臆的,只有汹涌的激昂的不平。
力道再不能保持如拆礼物般的小心翼翼,我揪起他的前襟,将人提了起来。
「你以为我在故意侮辱你?」
我怒极反笑。他当我背负骂名走到今天是为了什麽?我的这位高高在上的兄长,到了眼前局面,竟然还不肯稍微揣度一下他人的心思?
他毫无惊惧之色,高声吼道:「还有别的解释吗?你已经把我逼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怎样的仇恨也够偿还了吧?还要折磨我到什麽地步?」
「我说过许多回的,我心中对你是个什麽想法。」
他冷声道:「那些,不都是用来侮辱我的言辞吗?」
我怒不可遏,伸手将他的内衫撕成两半。
「你干什麽?住手!」他挣扎,口气仍是十足的嫌恶以及傲慢。
我受够了!
「既然你眼瞎耳聋,连心都半点不剩,我就用身体来与你说话。」
这个人无论如何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都只执拗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再多的隐忍又有什麽意义?对於这种人,我畏首畏尾这麽多年根本就是自寻烦恼!早该把该做的都做了,什麽仁义道德,什麽至亲伦常,什麽水到渠成,全给我滚到天边去!
「在你眼里,我的所作所为所言所思,都是在侮辱你对吧?很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麽叫做真正的侮辱!」
双眼灼热起来,火焚般的情绪比那更甚,他奋力的挣扎不具任何威胁性,用气力制服他,十年前我就做得到。
胸臆被愤怒充满,床铺近在眼前,我没有馀暇带他走到那里,直接将人压在地上,撕开轻薄的裤子,一手撑开他紧闭的秘所,一手扶著贲张的阳物,挺身直插入到最深处。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交合处随之鲜血迸流。与尸骨成堆的战场相比,那点血根本算不了什麽,然而从未有旁人身上流出的液体像他这般刺激我的感官,我打定主意什麽都不去管,放任欲求支配全身。
我就著血液的润滑在紧窒到难以想像的甬道中抽插起来,尽管耳中不断响起他的叫骂与痛苦呼号,仍是丝毫没有控制力道的打算。这是他应得的!
他下意识缩紧内壁,扭动著身体逃避痛楚,浑然没想到我被他夹得越紧越痛,嗜虐心越是抬头。
第一次与同性做这种事,并且是心仪之人,在我无数的妄想中,从来没有出现眼前这般扭曲的状况。那本该是温柔缠绵或者热情似火,然而我无心纠正,只顾放任本能控制一切。
身体的抽动渐渐加快,带出更多血丝,混著我的体液,窒碍难行的内壁渐渐变得顺畅起来,开始时的不适感退去,舒畅的滋味如潮涌上。
「滚开!你这条疯狗!滚开!」
他的痛骂声不绝於耳,且因为我不断的大力撞击而断断续续。
「砰砰」的声响,意识陷於火热中的我过了许久才注意到,是他在用拳头不断捶打冰凉的石制地板,掌缘与手背上的皮肤早已破裂,血肉模糊成一片。
那又怎样?他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疤,我各处无数被刀枪斫中的愈合痕迹,难道还抵不上这一点自虐的小伤口值钱?
渐渐地,他再没有力气敲击地面,怒骂也转为细碎哀号,侵犯还在继续。我已经在他的体内射过一次,并未全部流出的阳精充斥著秘所,进出之际都会响起淫靡的摩擦声,相比於我的欲望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自始至终他的男根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开始低低啜泣,我只能看得到他双肩耸动,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下巴,用力将脸向後扳过来。他双眼通红,泪水从眼眶一直流淌到嘴角,凄惨堪怜——我不该看的。
「很痛是吗?你可以开口求我停下。」我用拇指承接住其中一滴泪水细看,下身在他温暖的甬道中静止不动。
「王八蛋!」
他一点也没发现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狠狠一拳迎面而来,无防备之下,我的脸颊被打个正著,颧骨处顿时泛起热辣辣的感觉。
「既然你这麽希望继续……」我一笑,放开他的脸,将分身完全抽出,然後猛然一挺身,重重楔入最里面的地方,他痛苦的呻吟随即响起。
脸颊上的痛楚似乎令人心思飘浮,再无法专注。我一边纵情驾驭著这具梦寐以求的身体,一边想,若他早有挥拳向我的硬气,局势也不会一面倒地倾向我这一边吧。
我与他,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中间经历的一切,杀害无辜也好,策反起兵也好,浴血沙场也好,弑兄夺位也好,长长许多年,我掀起了惊天动地的波涛,只为一场早可以发生的强迫,多麽徒劳可笑。
该死!怎样都没有办法!该死!
「陛下?」
贵妃翟氏看著我从她床上翻身而下,不由得错愕地拥衾坐起。
我等不及召唤太监宫女,扯过衣袍迅速穿上,直直朝门口走去。
「陛下?」翟氏的口气愈加惶恐。
我朝後头摆手。「没事,你继续睡。」
睡在帘外守夜的郑秉直甚是乖觉,马上整装完毕,趋前跟上我的步伐。
「站住!干什——陛下!」
蕙风园值夜的守卫们大吃一惊,齐齐跪倒跟前。
「让开!」
我脸色一定很难看,队长的应答带著明显颤抖。
我快步穿过前厅上楼,木质楼梯发出吱吱哑哑的恼人声响,惹得人越发烦躁。
今夜无月,第二层楼里没有任何光亮,侍女们在隔间休息,偌大的室内死气沉沉。
郑秉直点上灯,我走到他床前。
他憔悴得厉害,脸有病容,眉峰紧蹙。这些天刻意不听关於他的任何消息,也不送药过去,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
「贵人前几天发了烧,奴婢斗胆用家乡的土方给贵人蒸澡,万幸有用。後面……呃,後面的伤,贵人不肯让奴婢们瞧,这两天的亵裤上都没有血迹,想来已经好一些了。」不知道他真实身分的新进小太监,红著脸轻声禀告。
酸涩的情绪从口里一直蔓延到胸中,说不清是愧疚是尴尬或者别的什麽。
那日胡乱穿好衣服离开蕙风园的时候,我气冲冲想著以後再也不要见他,十多天过去,牵挂却与愤恨如影随形。
白日忙於朝政还能克制,到了夜里,不管是独眠或者临幸哪个嫔妃,他凄惨带泪的脸庞总是一次又一次浮现眼前。睡不好觉、摆弄不了女人,郁结於胸的一团狂气找不到出口,层层累积的恶劣感受在今晚达到顶点,终於还是来到这里。
罢了,本来就是我自己犯贱。这一生我心中除了他不能再有旁人,怨天尤人自暴自弃都没有用,我认了。折寿也好,被天下人唾骂也好,死後下十八层地狱也好,我这一世为他而来,旁的什麽都无暇在乎。
「你们下去吧。」
郑秉直与小太监躬身离开,我凝视他的睡容,明明脸部表情渐起变化,眼睛却始终不张开。不想看到我?那也是理所当然。
我吹熄灯火,脱下外衫躺到床上,紧紧搂住僵硬的身躯,把他的头塞进怀里,充塞胸膛的踏实感觉令我满足叹气——说到底我只是想这样安安静静地与他在一起,别的什麽都不求。
半夜因为喉咙处微微的紧绷感而惊醒,睁开眼时,恰好对上他闪烁著狂乱光芒的眸子。我伸脚用力踹,他闷哼一声,跌到了床下。
郑秉直急忙赶到,灯火重新亮起。他气喘吁吁,用怨毒的双眼死死盯住我。
我伸手将凶器抓到眼前。勒住我脖子的,是一条织锦腰带,看得出他握得十分用力,精美的刺绣花纹都扭曲得看不清原本模样。常年戎马生涯,我的警觉性比一般人不知要高出多少,今晚睡得稍微沉了些,他才能将腰带成功缠上我的脖子,可惜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而已。
摸著连半点痛觉都不曾有的颈项,我对他说:「看来你精神不错,要不要我教你更好的打结绳之法?」
他按住被我踢到的腹部,咬唇不语。
我吩咐郑秉直用腰带将他手脚捆起来,然後搬回床上,自己也重新躺回他身边。
「好了,继续睡吧。」
接下来他竟张口欲咬我,那动物般生猛的样子实在滑稽,我忍不住大笑,边笑边用手绢塞住了他的嘴巴。
「听话!」我拍拍他的臀,感觉到身体明显的僵直,便移开手掌,搂了肩头入睡。
第十三章
「陛下,陛下!」
被梦里他的表情逗乐,我在郑秉直的呼唤声中依依不舍醒来,心情是久违的愉悦。
「嗯?」
「五更天了,该准备早朝。」
我盯著低垂的床幔半晌,才稍微清醒了些。微转头,他安然睡在身边,背对著我。刚睡醒,行动还有些迟钝,我缓缓伸出手,在他光裸的脊背上缓缓抚摸。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昨夜尽兴,他浑身酸痛之下,未必睡得沉,只是不想睬我罢了。
狂欢的馀韵仍在,若在刚开始那种不知餍足的时候,接下来必然又是一场单方面的发泄。对他的旺盛欲求从未改变,现在能够克制,是因为知道那样只能让他更添憎恶,还是不知不觉间变得沉稳了呢?
在郑秉直和小太监们的服侍下洗漱著装时,我脑中一直萦绕著这个无聊问题。
下了午朝後,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起件小事来。
「天气热,回头做几身凉快衣裳送到蕙风园,就用江南前些天贡上的缭绫。」
郑秉直躬身道:「是,奴婢回头去量尺寸。」
「不必了。」我伸手,在空中比著他从头到脚各处长短,稍加忖度便报出尺寸。
他个头比我略矮,瘦骨嶙峋的身体,手脚胸腹上,曾经的筋肉多半消失,只留下一层皮肤因缺少光照而白得凄惨。
从头到脚,全不是什麽吸引人的体态。真论起来,恐怕京中权贵大半这个年纪的男女都要比他好看。但是我这样比著,一双手就像真的碰著他身体一般,几乎难以自禁。
「陛下,之前皇後娘娘带话过来,想请旨赐几匹缭绫。」
她消息倒灵通。我勉强收摄心神,道:「一切照旧。」
「是。」
我在蕙风园藏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这已经是皇城内公开的秘密。我不但每夜与之同宿,向来吃穿玩用的贡品中,最好的都是先到他那边,使了有剩下,再拿去打赏嫔妃。皇後主动来要,不过试探宫人怀孕後我的态度而已。
没有人知道此人的身分,御林军只能在外围巡视不得入内,指派去服侍起居的奴婢都是我登基後才入的宫,见面也认不出来,他自己更不会愿意在这样的处境中吐露半句。自然有人好奇,只不过都惧怕我的手段,无人敢试图探问。
现下给皇後知道了我珍而重之的是个男子,那又怎样?
若是畏惧人言,我今日怎可能身处此地。我不怕全天下人知道当今皇帝有龙阳之癖,谋朝篡位、弑亲滥杀,早有定论的罪名远比龙阳要惹眼许多,再多一条何妨?
但他终究不是自愿,我只怕一不注意他就寻隙离去,因此才用这样的方法禁锢住他,就算不过一具行尸走肉,也好过可望而不可亲的日夜煎熬。
甩甩头不去想这些,我专心翻看桌上叠成几堆的书简。近日朝中并无急务,册立太子的事情又出现在了每日的奏章上。
即位以来,除了按制将太上皇的嫔妃移居、原东宫家眷迁入之外,「家中」格局并未有所变动。
大臣们曾轮番进谏说要广纳天下闺秀,皇後也特地上书提过此事,都未得应允。冷落多少名女子,於我并没有差别,但就执掌天下而言,耗费民力之举,还是能省则省。
我与皇後李氏、贵妃翟氏、淑妃秦氏分别育有一子,翟氏所出的元祈最长,李氏子元佑是名分上的嫡子,秦氏子元祯居末。嫡长子本该立为储君,我迟迟没有立储之意,与翟家的关系又明显较李家亲厚,惹来皇後与李国丈不安,也是自然。
我无意纵容外戚,授予他们的封邑权势都有限。李国丈行事谨慎,执掌吏部时多有政绩,如今已致仕在家;李氏的兄长们,各自在地方和朝中任职,行为不端者有,大节有亏倒还不至於。
而明远的父亲蔡国公不问政事多年,子侄中有几个颇得力,於朝中充任要职,当年明远的同僚旧部,目前位列公卿的也不在少数。说到当年太子母家的企图心,两方恐怕不相上下。
子嗣也许就只有眼前这三名了,尽管挑选馀地有限,我还是想等他们都大些再做决定,以目前观察而言,并没有哪个儿子值得托付江山。
正思忖御批措辞间,郑秉直报说内卫有要事上奏。
全身包裹严实的男子不声不响将东西放在桌上,行了礼,便即匆匆退下。
他拿来的东西并不出人意料。
我正当盛年,没意外的话十几二十载都过身不了,朝中却已因此事分作两派,当然袖手旁观的也为数不少。两造壁垒分明,造成互相掣肘,於我这个孤家寡人而言,很多时候反而是好事,便也由得他们去。
可结交边将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国丈与漠南总督左巡,是前朝的同科文武状元,国丈一向将二人私交摆在极为坦荡的位置,可惜他的儿子没有学到父亲的聪明。接到这份李家老二致督府密函的时候,我更加笃定这一点。
长长五张纸的礼单,上头任何一件物品的价值,对於一名四品官员来说,都得耗去至少三年薪俸,况他区区一个国子司业,又哪来的立场做这件事。
我传李家老大单独到御书房觐见,将礼单给他。随著一页页往下翻,以沉稳著称的中年男子豆大汗珠滚到地上,手也不住剧颤,待翻完最後一页,他终於忍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地,脸上更无半点血色。
「臣教弟无方,罪该万死!」
「李卿何出此言?」我喝口茶,慢条斯理地道:「朕实不愿使皇後伤心忧虑,更不忍惊动年迈国丈,因此才找李爱卿来问一问,这事该怎生处置才好?」
他看著我,惶惶然似想从我表情中找出应对之法,旋即便告放弃,俯首沉声道:「家门不幸,请陛下秉公裁决。」
敲山震虎而已,点到为止也就够了。我赞许颔首,道:「难得李卿明理,朕深感欣慰。」
「陛下谬赞,臣受之有愧!」李家老大颤著喉咙高声回应,说完整个人趴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双臂之间。
会完大舅子,我便摆驾皇後寝宫。李氏敛眉低首相迎,彷佛昨日之事未曾发生。
我昨天本是来找她说遣嫁宫女之事。太上皇好大喜功,内廷也跟著人浮於事,这几年太上皇的嫔妃去世了好几位,空閒的人手就越发多起来,也该找些事让皇後她们忙活了。不管受我宠幸与否,身在其位便谋其政,这一节皇後与皇帝无异。
「陛下体恤百姓,不愿选秀。」皇後说著特意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令我有些不自在,只听她续道:「可宫中杂务甚多,宫人汰换总免不了。臣妾想,这次遣嫁遣归之後,索性定下规矩,每隔三年招选一批宫女,同时放等量女子还乡嫁人,放还时,每人赐一笔银钱当作妆奁,陛下意下如何?」
我不住点头,她的打算正合我意。「你就按这个说法,与其他三人商议著拟出一个条陈来,朕过目後即可施行。」
「是。」
见她仍目不转睛看著我,我只好温言安抚:「後宫之事有劳皇後一手操持,向来辛苦了。」
「谢陛下体恤。」她站起身,敛衽为礼。「臣妾尽本分而已……也只能如此罢了。」说著朝我勉强一笑。
气氛僵得可以,我不耐久坐,起身道:「日後也这样吧。朕给得起的,自会给你。」
本想告诉她国舅的事,一时间竟也说不出口,就这样摆驾回了蕙风园。
弘初四年秋,国子司业李某坐贪墨贬窜南荒,自缢道中。
每个月兄长能见他仅剩的儿子元熙一次,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不希望任何扰乱他心神的人出现在那个密室中,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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