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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奴_篆文-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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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沈徽又撩起帘子,斜斜笑道,“你记下了,但凡有趣儿的,爷都喜欢,你往后多带点好玩的回来,还有眼下京城流行什么戏文话本儿,你只挑那些故事好又有文采的,给爷买回来就是。”
    这话听得让人想笑,容与低眉莞尔,“小的看您感兴趣的东西不少,回头列个单子吧,往后再出门,小的就有事干了,专门为二爷采买京城最时兴的玩器并话本子。”
    沈徽嗤了一声,“你懂什么,我是想看着哪个本子好,回头让家里戏班子排出来,演给大伙儿看,整日演些旧本子,早就听得腻歪了,难道你听着很得意不成?”
    容与牵唇笑笑,“原来二爷是想听新戏了,可是话本内容,左不过才子佳人王侯将相,依小的看,倒也没什么特别新鲜的。”
    沈徽扭过脸来看他,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看不上那些俗套,索性编一个与众不同的,你既能诗会赋,总不能白让你闲着。”想到这个,已然满脸揶揄,“就这么定了,爷命你写一套新戏出来,不拘什么内容,只要和平日里看的不一样。到时候爷若觉得不好,可是要罚你的。”
    “原来小的在二爷眼里竟是个闲人。”容与一脸惆怅,笑叹道,“也罢了,小的从前是奉旨填词,如今也只好奉旨编戏文了。”
    他指的是当年沈徽令他写词,回复秦若臻一事。如今提起来,二人顺着回味,记起他满脸尴尬,却又无可奈何的那副形容儿,不由都觉得一阵好笑。
    又闲逛一刻,到了用午饭的时间,沈徽说起想吃羊肉锅子,容与忙让人打听了最负盛名的馆子,预先布置好雅间,才敢带了他进去。
    等热气腾腾的锅子端上来,看那羊肉切得是薄厚适中,卖相极诱人。因左右无人,沈徽随意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下,陪爷一块用。”
    容与不大想依他,压低声儿说,“外头有侍卫,还有西厂的人,个个都是耳聪目明,回头让人看见不好。”
    沈徽啧了一声,“都是你麾下的,你还辖制不住?谁又敢说什么?偏你这个人,总这么谨慎,其实让人瞧见,不是更便宜?”
    容与愣了下,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便又听他一笑,“和主子同饮用食,有这份体面,才显得出你入爷的眼,真正得爷的心呐。”
    好稀罕么,回头被人编排、被人眼红嫉恨的那个,还不是自己?容与一口气没提上来,又不能拿这话反驳。半晌见他还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只好讷讷坐下,再一次为拗不过眼前人,暗暗郁闷不已。
    沈徽却是吃得兴致高涨,直说,“口外的羊是好,只可惜家里头不会料理,回来找个时候,正经去关外尝尝才好。”
    不知道他还有这份心思,容与奇道,“二爷想去边关?”
    “你不是也想去么?”沈徽似笑非笑,饮一口酒,慢悠悠开腔,“回头爷去大同府,你随君,只管陪着就是,也算满足你想见识见识外头的心愿。”
    这话大约只是随口一说,容与微微偏过头,看着他如琢如磨的侧脸,那幽深的眼睛总是望不到底的,不过眼角,却分明含着笑意。
    沈徽是说过就算,撂下去边关的话,跟着就故态复萌起来,夹了几筷子羊肉送到他碗里,“该贴秋膘了,多早晚等你这膘贴得了,爷就放你出门去。”
    容与心口倏地一跳,愈发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也只得闷头吃饭,没事一句闲话不提,半点都不再去招惹他。
    
    第49章 夜半无人
    
    晚间回到房里,容与将白天所购的玩物统统拿给林升,小孩子一见之下,自是高兴得了不得,连说有趣。又一再央求容与,下次带他一道去前门见识一下。容与被他缠不过,也只好笑着应允。
    半晌林升似想起来什么,抬头问道,“大人今儿送了好些玩物儿,皇上很高兴是不是?听暖阁外头伺候的小苏说,皇上和您在里头笑了好久,他可是从没见万岁爷那么开心呢。”
    容与想起沈徽心无旁骛畅快的笑容,心里一阵宽慰,又见林升撇了撇嘴,“不过呢,也有人不痛快了。小苏说,您在暖阁里那会儿,皇后正在外头求见皇上,站了老半天儿,光听见里面的笑音儿,后来也没等人传话,扭头就走了。听说娘娘当时脸拉得有八丈长,您可是得小心些了,我瞧这位主子娘娘气量可有点小。”
    这话又是和从何说起,就算要喝飞醋,也该喝慧妃、端嫔的,哪里轮到着他!
    秦若臻谈不上喜欢他,容与一早就能感觉得出,可也无谓去特别讨好。反正他是打定主意,绝不招惹这些后宫女眷,只要大家相安无事,就算秦若臻要他想法子在御前说好话,他也一定会尽力而为。
    到了中秋那日,宫里循例要开筵席,宴请宾客只为宗室成员、勋戚王公,因并无外臣,犹是更像是一场气氛相对松快的家宴。
    宴席过半,众人一面酒酣耳热观看歌舞,一面举头赏月。容与站在沈徽身侧,见他不过浅酌几口杯中酒,也不抬头,神情似有几分落寞,心里一跳,俯下身低声问,“皇上是不是觉得哪里不适?”
    沈徽恍惚了一下,才冲他点点头,“朕是有些头疼,你陪朕回宫去吧。”说着借口要去更衣,只让皇后留下,在众人的恭送声中,起驾回了养心殿。
    一进寝殿,沈徽先打发了其余人等。容与见状,只得亲自上前伺候他宽衣。
    其实自打他接手西厂,开始秘密为沈徽调查监控六部官员,每到晚上就愈发闲不得,卫延会将那些密信送进来,于是夜半时分就成了他整理文件的时间,由此倒是少有机会,在沈徽跟前服侍洗漱就寝。
    待换好了交领素纱中单,沈徽神色还是倦倦的,容与因问,“皇上头疼得厉害么?要不,臣去请了太医来给您诊治?”
    沈徽蹙了下眉,说不必,自坐在榻上按揉眉心,“阖家团圆的日子,就是当值也该让人歇歇,何苦又招他们奔波。是朕自己心里不痛快罢了。”
    轻轻叹了一声,他抬起手,满脸嘲讪,“你也听见了,后晌阖宫陛见的时候,皇叔对朕说过些什么。”
    容与这才想起那位升平帝最小的兄弟,封为延平郡王的,午后参见皇帝之时,拉着几位宗室,一个劲儿地卖力劝说,望沈徽早日诞下皇嗣以延帝祚。
    明白他不爱听这些,容与也只能在心里深深一叹,即便做皇帝也不是那么容易得自由,上到满朝文武,下到黎民百姓都盯着子嗣问题,实在是让人不胜其烦。
    不能再添堵,他含笑安慰,“也不怪老王爷,他原是长辈儿,上了年纪又关心皇上,多嘴两句也在情理之中。何况这是举国上下都期盼的,皇上何必因此不快呢?”
    沈徽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朕大婚不到一年,何至于急成这样?这话是谁授意他们说的,朕心里清楚!可恨这帮人,现在就这么等不急了。”
    他豁然起身,目光清冷锐利,“朕还不到弱冠,根本不想要什么子嗣,至于秦家的骨血,朕即便给她,也不见得就是日后的储君,想要扶植皇嗣制衡朕,算盘打得太精刮了些。”
    这不算危言耸听,他心里自有成算,却在夜深无人的时候,在自己面前流露不安,容与心口微微发紧,忙转到他身侧,一面为他按摩两处太阳穴,一面平静和顺的说,“皇嗣始终都是您的骨肉,日后抬举谁也是您一句话罢了。若要亲自培养,把殿下教成符合您心意的继承人也不是难事。皇上不能因猜忌逃避身上的责任,何况臣相信,皇后虽出自秦家,却也是真心实意爱重您。”
    沈徽闭着眼,享受着他指尖的力度,半晌幽幽一笑,“你说皇后爱重朕?自大婚以后,她的要求是越来越多。你不知道,她甚至想要染指朝政,说朕太信赖内侍,家贼难防,何况家奴,若是奏折批复起来劳心劳力,她愿意帮朕。”
    容与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一塞,秦若臻何止不喜欢他,这么看来,已是上升到不信任,甚至进谗言的地步。可他到底没有得罪过她,便是不明白为何非要看他不顺眼,至于那句家贼或者家奴,也不过让他涩然一笑,还是听过即忘就好。
    “朕从来都没委屈过她,她原本就是个极清楚自己要什么的女人。你以为她爱的是朕?皇考两个儿子,谁都知道沈彻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她看不起他,不得已只能选了朕。朕又和秦太岳结盟,她自然知道一旦事成,她必定会贵为皇后。这个头衔,比任何一个男人都有吸引力。可惜了,她自觉才华横溢,心比天高,却独独不知该如何吸引取悦男人,你说爱?”沈徽转过头,解嘲的笑笑,“爱一个人,不是该发乎情?自然而然就明白,要如何对他好,明白他想要什么,懂得如何让他开怀?”
    容与被他问的一窒,涉及到这类感情问题,他自觉插不上什么话。只是头回听他说起和秦若臻的一点过往。想到他看清了对方的孺慕崇拜,眷恋痴缠都只是为能满足野心欲望,这样的透彻明白,也该算是另一种悲哀。
    恍恍惚惚地,回忆起他说过的前尘旧事,继而幡然悟出,原来他长到十七岁,从来没有收获过真正的亲情和爱情。
    容与无声叹过,低低道,“皇上还年轻,总能找到真心相待的人。这会儿夜深了,臣伺候您歇下吧。”
    他转身欲去铺床,身后袖子一紧,却是被沈徽拽住,“今儿该你上夜么?”
    容与摇头,“不该臣,但皇上龙体不虞,臣该当守在外头伺候,今晚臣在稍间值夜就是。”
    沈徽点点头,看了他半日,忽然笑起来,“你倒是个贴心的,事事肯为朕先,待朕也是一派赤诚。”
    没来由冒出这么一句,虽和之前的话对景,也让人心口一跳。不知是不是故意提点他,容与低头应了声是,想了想,表忠心的话自是说不出口,不如还是辅以行动,铺床叠被去的好。
    谁知沈徽并不放手,淡淡道,“既关怀圣躬,就该亲力亲为,天凉了,今晚你替朕暖床好了。”
    脑子里又嗡地一响,容与张口结舌,多久没让他做过这种事了。之前是在扬州,出门在外不便也就罢了,现在身处宫里,多少宫女预备着,再用他暖床成何体统?
    “皇上……”他艰难的表达拒绝,“臣去叫若笙来,她是专为您暖床选进来的……”
    “不必,”沈徽豁然打断他,“朕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先前年纪小还罢了,这阵子长大了不知怎么弄的,那味道怪怪的,别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回头查出来,依着规矩好好赏她顿板子。”
    容与窒了窒,宫规森严,谁敢当着差,特别是当御前的差,还是暖床时胡乱吃东西?举凡被安排这个差事的宫女,为了不让身子沾染异味,等闲味道重一点的吃食都不敢进,甚至饭菜里连盐都落得极少,一旦查出来有偷嘴的行为,必是要受重责的。
    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平日里已经够战战兢兢的,还要无辜挨板子,实在太没天理。
    “皇上嫌她不好,臣回头远远打发了她,若说这些个当差的宫人,断不敢乱吃东西的,不然也该算是臣管教不严,皇上连臣一并责罚就是。”
    沈徽也不着恼,勾唇浅浅一笑,“你就会拿话堵朕的嘴,知道朕舍不得罚你!”玩笑过后,倒是拧起了眉毛,“又不是让你天天做这样事,今儿左右没人,朕使唤你一下倒使唤不动了?还说什么忠君爱主,可见全是违心之言。”
    太令人语塞,容与真想反问他一句,臣有那么好,身上的味道很合乎圣意?不过他还没疯,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口。转过念头,他也就想明白了,既然坚持铁定无果,不如干脆痛快点完成任务,也好及早退出正殿去。
    利落的脱了外衣,打水匆匆盥洗一下,只着一身素白中衣的人,终是无可奈何地,躺在了皇帝的床上。
    身下的茵褥铺得再柔软,他也无心享受,这会儿功夫恨不得燃烧整个小宇宙,汇聚出足够能量,好让那被褥赶紧暖和起来。
    沈徽好整以暇的坐在圈椅上,带着玩味的眼光盯着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阴影里,那张脸愈发清俊柔脆,该高挺得地方高挺,该温润的地方温润,不算厚的嘴唇紧紧抿着,有种清冷的隐忍和禁欲感。
    真是个妙人,不必奉迎,不必献媚,在阳光下美得清逸,于暗夜里美得惊心。
    看着看着,一颗心慢慢柔软下来,却禁不住还是想要揶揄,“躺在那儿罢了,倒有人堵你嘴不成?连话都不会说了?”
    容与抿了抿唇,“皇上想听什么?西厂近来查办的事宜?您来问,臣回答就是。”
    “谁要问那些煞风景的话,”沈徽哂笑,“要不说说看,你打算何时再请旨,回府看看你那个小娇娘?”
    提起这个,容与失笑之余,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什么小娇娘,为什么他早就忘记的事,别人偏要一遍遍翻出来提醒?
    方玉是她自己不愿离开,他理解这会儿她年纪尚小,孤苦无依,索性都由她,反正出门有人盯着,在家衣食不缺,他待她也算仁至义尽。
    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他从来没想过和她有关系,他喜欢男人,然而这件事……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诉诸于口。
    气闷过后,解释的话更显苍白无力,“臣没想过这个,和方姑娘也没有任何关系,她不过是暂住臣家中,等她想好今后打算,自然就会离开。”
    沈徽静静听着,不得不强忍住笑,眼前这人到底还是急了,才刚问一句罢了,他不自知地就翻身侧卧,一手支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面前的地。
    不过这样子,倒是更好看了,侧身的线条突显,有着延绵的曲线,他能想象出被子里纤细的腰,窄窄的胯,修长细瘦的腿,或许还有挺巧的白皙玉丘。
    一阵细细密密的针刺感忽然涌上来,涌到四肢百骸,让他在疼痛中,愈加想要贪看这具身体。
    “果真没有么?那不是个尤物?”他的声音不由主低下来,带了三分缠绵的况味,“你不喜欢她,可要朕再赐给你什么旁的人?”
    该怎么解释他不需要,他两辈子下来从来没有喜欢过女人,也请他千万不要拿别的女孩终身幸福开玩笑。下意识咬了咬唇,容与垂眸道,“臣这辈子都不会出宫休养,不会有对食,更不会离开皇上。”
    说完彻彻底底低下头去,眼底一片黯然,半晌才听见一声极轻的吸气,跟着是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心上一紧,这会儿寝殿里,应该只有他们两个,哪里来的声音,莫非是又进了旁人不成?
    猛地抬首,见沈徽也已循声回眸,他跟着望向门口,一霎那间,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
    秦若臻一身华服,脸上犹带着盛妆,正站在殿中。或许是头一次忽略沈徽,她的目光甚至越过他,冰冷中带着明显的怨毒,正死死地停在自己脸上。
    
    第50章 请调
    
    沈徽脸色只微微一沉,旋即已从容笑问,“皇后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如今养心殿的人愈发不济事了。”
    秦若臻看着他,面色也和缓下来,连笑容都带了几分柔婉,“是臣妾特地不叫他们打扰皇上的,你这会儿头痛好些了么?”
    沈徽点头,“要你陪筵辛苦了,朕好多了,多亏容与给朕按了一会子。”说着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早已下床,垂手侍立在一旁,脸色惨白的人。
    容与听他提及自己,身子禁不住就是一僵,忍着难堪回道,“既是圣躬已无碍,臣便先告退了。”
    见他微微颌首,容与收敛心神,却行着退了出去。从始至终余光都能瞥见,秦若臻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待殿门即将阖上的瞬间,他听见秦若臻柔声说,“元熙,我陪你去院中赏月可好。”
    站在廊下,无意识仰头望向半空,几朵浮云正轻柔的散开,一轮圆月悬在中天。皓然明净的光晕撒在身上,瞬间就让有了他无地自容之感,无处遁形,只能迈着纷乱的步子,仓皇逃离身后那座殿宇。
    连着几日下来,再和沈徽相见,容与虽尽量表现如常,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介怀,这样不清不楚的暖床行为,就是外人看上去也会觉得暧昧,何况是他的妻子?只怕秦若臻心中早就认定,他是做了沈徽的内宠或是脔奴。
    他越想越烦闷,整个人都恹恹的,沈徽明白他的心事,却也不说破。见他成日低垂着眉眼,模样是愈发的可怜可疼,然而心里又极清楚,那样子并不是成心做给他看,也绝不是在等他垂怜。
    这人骨子里一点都不为他时不时的亲昵所动,所有的配合,都在无可奈何之下完成。他看得一清二楚,犹是更加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失落。
    一个对帝王示好,都能无动于衷的人,他要的究竟是什么?而他要的,自己又是否能够给予得了?
    这日才交申时,容与亲自去内阁取当天的奏疏,迎面正看见坤宁宫的明霞,带了几个女孩匆匆而过,那几个人年纪都在十二三岁上下,身穿低等宫人的衣裳,低着头怯生生的跟在明霞身后,他不觉停下步子,问起这些可是皇后宫里新添置的人手。
    “是娘娘亲自为皇上选的暖床侍婢,掌印请放心,都是尚宫局亲验过的,”明霞欠身客气的说着,只用眼神一味探查容与的表情。
    见他兀自沉默,她唇角漾起一抹讥讽的笑,“您别误会,这事儿是娘娘一早交办的。娘娘说了,连日来辛苦掌印,不好总叫您做点子分外的小事儿。您是皇上要派出去办差的得力之人,说不准儿,什么时候还会让您出去监军,一年半载的不在宫里,皇上身边总得有人伺候不是,这才忙忙的选了人来。”
    容与缄默的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自去了,一路上脑中只在反复的想,要是眼下能有个差事,去监军也不错。哪怕是去边塞,去任何苦寒贫瘠的地方都好,他不在乎。
    从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愿望,想要远离皇城,远离京师,远离有沈徽存在的地方。
    只是眼下身在禁中,分内的差事还得继续做,等念完这一日所有的折子,又奉了茶给沈徽,看他闭目品茗之时,容与还是没想到,该如何开口向他请求调职。
    “你且下去吧,今儿也乏了,不必你伺候。”沈徽不睁眼,声音依旧显得清冷,只是话说得尚算体恤人心。
    容与欠身领命,忽然很想问他,选到的暖床婢女是否合意,却终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无稽,不觉垂目,自嘲的笑了笑。
    临出门前,沈徽突然出声叫住他,“若朕派你去监军,你想去哪一处?”
    心下倏地一紧,说不上是雀跃还是紧张,容与平静的回答,“臣去哪里都可以,全听皇上吩咐。”
    沈徽没再说话,容与却知道,其实这个答案他心里早就有数,或许他也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来暗示,他需要自己离开内廷。
    契机很快就有了,天授二年腊月,甘肃天水发生地震,陕甘一带皆有持续复震。巡抚廖通上疏云,或地裂泉涌,中有鱼物,或城郭房屋,陷入地中,或平地突成山阜河、渭大泛,华岳、终南山鸣……官吏、军民压死八十三万有奇。
    容与阖上奏折,那些字句还留在脑子里,心中不由揪着难过。天灾人祸,就是在现代也会造成死伤惨重,遑论是这个年代,医疗资源匮乏不说,更缺乏有效的救援手段。
    暖阁里寂寂无声,他看向沈徽,能感受到他眉间愁云隐现,于是一个念头陡然生成,他猜想,或者这会是个皆大欢喜的选择。
    想明白了,他便以题本的方式上奏,请调前往甘肃赈灾。然而沈徽阅罢,也只是深锁了眉头,一时并未批复。
    又过了两日敕命下发,诏发太仓银万两于延绥、一万两于陕西诸府、一万五千两于甘肃、一万两于固原,协济民屯兵饷,并停免夏税。
    随后一道旨意,则是命容与为钦差,与户部侍郎邹廷和一道,前往甘肃坐镇抗灾。
    林升又一次开始打点行装,容与在一旁看着,心情难以言喻,想到前方流离失所的难民,甚至饿殍遍野的惨景,固然令人唏嘘,可想到即将要飞出这座愁城,又难免让他觉得窃喜。
    临行前一晚,沈徽召他前去,容与知道他定是有要事吩咐。果然见御案上摊开了一道密奏的折子,内容是驻防甘肃的李琏,上书弹劾甘肃巡抚廖通贪赃枉法。
    “这趟办差,除却赈灾,还要你查清这件事。朕已授意李琏协助,你可与他商议该如何行事。”沈徽顿了一下,复道,“在没有实证之前,切记不得打草惊蛇。务必要一击即中,明白么?”
    听着他的话,容与迅速的想着应对办法,说到廖通其人,盘亘甘肃多年,在当地的势力可谓纵横交错,既要他不察觉,还要尽力搜集证据,看来是时候让西厂的人派上用场了。
    案子不可谓不棘手,但显然已是无可推却,容与颔首应是,“臣明白。”
    沉默良久,见他再无话说,容与方要告退,在即将转身的时候,他清冷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你知道,朕为什么派你去。”
    顿住步子,容与含笑答他,“是,臣是皇上信任之人,所以您派臣前去,也是为了臣能多些历练。”
    沈徽支起手臂撑在书案上,半个身子隐匿在昏黄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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