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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怀沙行-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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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楚歌,突围得出去才有鬼。
突围不出去就回不了金陵,回不了金陵就守不了城,守不了城小容王就玩蛋,小容王玩蛋燕燕就没人管,燕燕没人管就……
简而言之,燕于飞觉得老燕家要完。
帐中草草地堆着地形沙盘,燕于飞把不听话的头发解了,看得眉头紧锁。被这么一问,他蓬头垢面地和刀疤脸小兵对视一眼,长长叹了口气。“殿下,还能有什么计划啊?”
李昙坐在炕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脚玩,心猿意马地问道:“你们刚才去哪了啊?弄咸菜去了?”
谢怀不置可否,诡异一笑,拍开咸菜缸,从里面摸出颗豆子,往前一递,“鹤林特产,谁来试试。”
李昙伸手接过去放嘴里嚼了,一边嚼一边回过神来,“鹤林特产又不是咸菜了?”
谢怀“啧”的一声,“跟这个大宝贝比,咸菜算个屁。”
李昙嚼吧嚼吧咽下去,“没滋没味的,什么东西啊?”
谢怀笑得堪称慈祥,“巴豆。”
宿羽好心补充道:“特制的,有奇效。”
燕于飞吃饭实在,又不爱喝水,最近舟车劳顿,正受宿便困扰,当即大叫:“怎么不给我呢?!”
话音未落,某处传来“咕噜噜”一声暧昧的声响。
刀疤脸小兵只要不被谢怀瞪,就是十二分的机灵,他提前捂住了鼻子,直了直腰,嫌弃道:“李公子,鞋。”
李昙二话没说,刺溜下床穿鞋,捂着肚子冲了出去。
宿羽和谢怀提着耳朵听了半晌,互相点点头。
谢怀说:“可以啊。燕将军,派人出去,到全县药铺里再买他几百麻袋的巴豆,快到饭点的时候扔梁河里吧。”
宿羽补一脚:“找得着石磨吗?磨磨粉,分批次扔。”
……小宿今非昔比,可真够损的。
宿羽还惦记着燕于飞说“怎么不给我”,于是又摸出来一颗,“还多着呢,你要吗?”
门缝里传来李昙的大喊声:“借过借过!谁在茅厕里!快出来!快出来!我草!快他娘出来啊!我不行了!”
……这个功效就有一些过于激进。
燕于飞如今都学会了假笑,当即皮笑肉不笑地挠了挠头发,以遮掩内心的恐惧,“不用了不用了。”
小兵说:“怎么不用了呢?燕将军,你不是……”
他燕将军飞起一脚,“找磨去!”
谢怀心情大好,就着咸菜一口气吃了小半筐地瓜。
宿羽在旁边小媳妇样地剥地瓜皮,剥一个地瓜问一句:“等出了梁州,跟我睡觉好不好?”
谢怀啼笑皆非,“你脑子又坏了?什么毛病?”
宿羽说:“有花堪折直须折啊,过两天谁知道咱俩缺几个胳膊少几条腿?万一不能用那个姿势了呢?”
原来就算缺胳膊少腿也得跟他睡觉,只不过得换姿势。挺执着。
谢怀在这方面比较保守老套,脑内过了一遍缺胳膊少腿要用什么姿势,想着想着就没了胃口,瞥着宿羽转了个心思——九回岭一睡之后,一摸就跑的宿羽怎么就跟开了光似的?
只见开了光的宿羽委屈巴巴食不下咽地把地瓜皮一丢,咕哝道:“烂人。”
虽然名副其实,谢怀还是感觉受到了侮辱,“你说什么?”
宿羽小小声地说:“又给我喜欢,又不给我睡。”
谢怀被烦出花了,把地瓜一丢,招招手,“现在睡。你过来。”
宿羽也把地瓜一丢,舔了舔甜丝丝的指肚,迈着小碎步跟了过去,往谢怀身上一趴,搂着谢怀的脖子,先狠狠“吧唧”了一大口。
谢怀颈上有伤,愈合得格外缓慢,已经过了几天,血口还没长住,眼下那小小的一片血痕被小猫舌头似的舔了一口,又酸又痒。
他把小猫脑袋从颈窝里掏出来,低声说:“别乱动。”
宿羽在他耳边带着气音笑了一下,“不让动?你怎么好这口儿啊?”
谢怀把圈在脖子后头的两只手往下一摘,拉到他腰后,另一手按住了他扁扁的后腰,“那你别动啊。”
宿羽如愿以偿,舒舒服服地打算实践新知识,“不动不动。”
谢怀说:“别后悔。”
宿羽摇头摇成拨浪鼓,“不后悔不后悔,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还后悔什么,不后悔。”
谢怀带笑亲了亲他的嘴唇,“……小王八蛋。”
此人骂人相当有特色,骂宿羽更有特色,不是二百五就是王八蛋,还都带个“小”,反正骂得宿羽毫无被骂的感觉,反而很怀疑自己在他眼里的形象是不是还没他腿高。
他这么一想,也就这么一说,结果谢怀自然而然地接话:“对啊,”他拿手比划了一下,“你要是真这么大就好了。”
宿羽要是跟破狗崽子一样大就好了,他就把小宿羽往怀里一揣,当个暖手炉,想亲的时候就掏出来亲亲,想揉的时候就掏出来揉揉,想揍的时候就掏出来使劲揍,不许掉金豆子,想哭憋着。
宿羽没能领会此等变态精华,当即一拳杵了出去,低声咕哝道:“那你跟狗玩去吧。”
谢怀顺势把他的拳头往手心一握,宿羽一张口,轻轻衔住了谢怀的上唇。齿列相濡处一片温暖蛊惑,后脑一紧,被谢怀托得更近。
呼吸渐渐粗重,脑中渐渐麻乱,宿羽的右手掌心的新皮肉长了出来,解去了细布包裹,就这么沿着谢怀的脖颈胸口腰侧一路逡巡下去,直到和滚烫相触。
他的手没轻没重,谢怀粗喘了一口气,正待说话,宿羽突然说:“等等。”
怪不得要疼。
宿羽偷偷摸摸拿手量了一下——这有点吓人了。
这不是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多多练习就能解决的事儿,这是客观原因。第一千次一万次都得疼。
那声音变了调,有点抖,谢怀勉强顿了顿,一把把那只手捞了起来,端详一眼,哑声问:“怎么了?手疼?我就说不行吧,小兔崽子非——”
宿羽严肃地摇摇头,“不是,我不疼。”
“那怎么了?”
宿羽说:“学以致用,但是还没挑姿势。”
谢怀:“……”
脊梁骨上的火越烧越烫,但谢怀好整以暇地松开手,“你挑。”
宿羽麻利地从他身上滚下去,偷看了一眼谢怀的脸色,大着胆子横下心,从他袖子里摸出小书来翻了几页,把一个姿势指给他看,“……我觉得这个挺好。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看到燕于飞老师,心情就很复杂。死鬼,你早上哪里去了啦。
第56章 心头血
宿羽麻利地从他身上滚下去,偷看了一眼谢怀的脸色,大着胆子横下心,从他袖子里摸出小书来翻了几页,把一个姿势指给他看,“……我觉得这个挺好。你觉得呢?”
日近黄昏,谢怀累了一天,又没午睡,到这会就有点精神不济的意思,眼睛都花了,凑过去看了看,发现是底下的小人儿脸朝下趴着,上面的小人儿坐着。
谢怀瘫了回去,冷笑一声,“我觉得你挺清闲。”
宿羽见他不满意,又换了一页,“这个也凑合。”
底下的小人儿撅屁股趴着,上面的小人儿站着。
谢怀懒洋洋地说:“将军,您能露个脸吗?全身上下也就一张脸好使了。”
宿羽瞪他一眼,“这个。”
上面的小人儿站着,底下的小人儿还是躺着。
谢怀把书一扔,“装死装上瘾了是吧?”
宿羽可怜巴巴地往他脖子上一挂,开始在恐惧驱使下胡说八道,“殿下,我跟你说,我吧,我道德品质败坏,我好吃懒做,我贪图享乐,我就想成天躺着晒肚皮睡大觉。你别看我每天骑马练剑砍人翻山越岭特有劲儿,其实我累得很,我一点也不想打打杀杀,我图什么呢?我就图等我加官进爵了发大财了,养一群小丫头在家里。一大群!”
就着仰望的姿势,所有人的眼神其实都可以可怜巴巴的。如果说的话不是人话,那就是非人的可怜巴巴。
谢怀一挑眉毛,“小丫头?你要干嘛?”
宿羽掰着指头数,“一个给我卷烙饼,一个喂我吃烙饼,一个给我擦嘴,一个替我洗盘子,再来一个……”
……除了懒点,是真好养活。
谢怀捏着宿羽的指头,憋笑憋得肚子疼。老人都说荷包指头好持家,宿羽果然是个抠门巴巴的荷包指头。
也不用给他想封号了,“烙饼大将军”,“烙饼将军府”。逢年过节也不用赏赐什么珊瑚如意玉麒麟,赏一袋白面一捆葱就行,酌情增加点胡椒面胡麻油什么的,让他阖府谢恩。
他慢悠悠地说:“那我要是不让你养小丫头呢?”
宿羽认真考虑了一下,豁出去了,“……我进宫蹭饭!反正你将来是皇帝,不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四个娘娘总有吧?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卷大葱,谁也别闲着。我也不多去,早晚我可以凑合,中午要好好吃,一个月去蹭个三十顿就行了。反正别让我动弹就行。”
谢怀“噗”的一声,一巴掌抽他腰上,“娘娘这差事也不好做啊。”
宿羽把话题拉回来,“你看,我就是懒点,没别的毛病。两个人过日子吧,总得互相担待着点,凡事商量着来。我给你打天下累死累活缺胳膊少腿,我现在灌点水都能浇花了,都这样了你要是还让我趴你身上自己动,那就不合适!是不是这个理?”
大概情人眼里出小祖宗,谢怀确实觉得宿羽说得没错,他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是在床上都想犯懒?!
……也行吧。
反正他被这么烙饼大葱地叨叨了一通,就算是三昧真火也浇灭了。
谢怀回答道:“是这个理。慢慢商量吧。”
见他神色不豫,宿羽小心问道:“你生气啦?”
谢怀叹了口气,摇头说:“不是生气。”
他拿起宿羽的手,食指划了一下,给他看,“依本王看,你的手相极好,只是天纹太短,不是长情之人。”
宿羽一愣,隐约想起自己拿手相的事糊弄过他,原来这玩意的讲究名字叫“天纹”,谢怀居然深有研究。
只见谢怀又往他自己手上划了一下,“和你相反,本人情长意重。”
谢怀大尾巴狼地摇了摇头,“以前没注意,咱俩怕是不合适。”
他一起身要走,宿羽连忙一把又抱住了他的腰,“你听我解释!咱俩特合适!再没比咱俩还合适的了!”
谢怀憋着笑,转回头,又是一脸遗憾的凶相,“唉。还是算了吧。小兄弟,所遇非良人,万事成蹉跎啊。”
宿羽只知道抱着腰不松手,要后悔疯了。他好好的学什么不行,干嘛非要学那小破书?
李昙和小兵在外面犹犹豫豫地敲门,一人喊一声,“殿下?我们洒了巴豆粉了啊?殿下?我们能进来吗?”
燕于飞吼了一嗓子,“都是男人有什么没见过的!推门不就进去了吗?!”
都是男人有什么没见过的?
宿羽心想,燕于飞,天真。天真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天真使你无所畏惧。
谢怀居高临下,对宿羽挑了挑眉。
宿羽通红着脸松开了手,默默下床穿鞋溜达到门口拉开了门,懊恼道:“进啊。”
李昙大概被一颗巴豆整虚脱了,全然无视了宿羽的脸色,弯着腰往进走,找个地儿一坐,“殿下,巴豆粉洒了。”
谢怀翘起腿靠进椅中,摸了摸嘴角的笑意,“好。派斥候刺探,随时向南发兵。”
厨房煮了又一茬地瓜送来鼓舞士气,谢怀看着宿羽臊眉耷眼的样憋笑了好半天,才听见燕于飞的问话,“啊?”
燕于飞顶着一脑袋烧烤垂杨柳,倒是很有耐心,又问了一遍,“殿下觉得此番突围,有几成把握?”
谢怀叼了根咸菜,又看看李昙的造型,笑道:“十二成吧。”
北济大军一夜之间绕过陇州南下过了梁州,想必辎重不会太重,粮草都要在当地取得。北济人又爱吃面喝汤,人在异国万事不惯,断断不会只啃干粮,水是少不了的。
燕于飞心里也有数,问这么一句,只是给自己和谢怀都喂一颗定心丸。吃完这颗小药丸,他立即起身,带小兵出去探路去了。
入夜之后,梁河水奔涌更疾,几人在帐中百无聊赖地等了小半个时辰,刀疤脸小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也不说话,一弯腰,大喘了几口气,递上一张纸条。
李昙接过来,“消息通了?”
他想也没想就念了出来:“燕将军送来的。梁州以南沦陷,野狐岭沦陷,北济大军已达……”
字句透过耳膜抵达大脑,宿羽尚未完全明白,已经倏地站了起来。
以摄政王为首,北济王族全凭侵略收敛财富,自然大力主战。
年前曾有风声,尉都的小皇帝曾派出议和使臣前往大周,意图摆脱摄政王的控制——自然没能成。
自那以后,小皇帝朝都没上过几次,可想而知,音信更加微渺。
北济人第一次意识到了“主和的小皇帝也会长大”,再加上北济大营被突如其来地包了饺子,他们又第一次发现了“大周人也不全是软蛋”。
双管齐下的刺激显然不轻,北济人这次颇有速战速决的意味。
如果梁州以南都沦陷……那么,北济大军想必是倾国而出,全数灌进了大周地界。
以梁州为跳板,从陇州开始分裂,再从大靖门长驱直入,直抵王朝的咽喉!
他们在梁州困守之时,野狐岭大靖门一线或许已经是千里焦土。
隔着毡帐,梁河奔流的声音传了进来,有如风生万马间。
谢怀的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提醒李昙道:“继续。”
李昙硬着头皮继续念下去,“……北济大军已达大靖门,不日即抵金陵。……殿下,现在怎么办?”
谢怀没看他,“现在?出梁州,回金陵。去领你的兵。”
谢怀还是那样,一句话都不矫情,该怎么走怎么走,没有一点感情用事的意思,好像在金陵即将被困的不是他的君父皇弟。
李昙咬牙点头,迅速撤了出去。
宿羽知道李昙在想什么,他也知道那里面有一部分是事实。谢怀在朝中八面树敌,里面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此人的野心勃然昭彰。
想当皇帝不是错,但在满朝诗礼中庸当中,至少是不合时宜。
他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呢?
宿羽一边想一边穿好了甲胄,又替谢怀从墙上摘下金错刀,一回头,见谢怀还在桌边坐着,奇怪道:“走啊。”
谢怀“嗯”了一声,接过金错刀,动了动酸涩的肩膀,跟在宿羽后面走出房门,突然停住了脚,一反手扶住了门框,咳嗽了两声。
宿羽被风一吹,这才想起来谢怀只穿着单薄的袍子,立即回身,“我去给你拿衣……怎么了?”
谢怀的目光一瞬不瞬,漠然盯着地下。
夜风卷起水汽和风沙,月光和火把一映,映得地上那一小滩鲜血格外妖异。
宿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骇然盯着地面足足半晌,终于用力把目光从地上拔起来,转身就往汹涌的人潮里走去。他舌头都打了绊子,“军、军医呢?我……”
谢怀低声说:“站住。”
两个字,低沉得毫无力度,却像浓云打下阴影,把宿羽狠狠钉在了原地。
谢怀在身后说:“小事。”
宿羽也知道不是什么大事。
军中苦寒,人人都有一身毛病,何况谢怀本来就身体不好,又一连几天熬得心力交瘁。但不知为何,宿羽觉得脑子里嗡嗡的,慢慢地变得一片空白,眼前摇摇晃晃,只剩下那一滩血。
他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可那是血啊。”
李昙带兵呼啸而过,那些人都是往日熟识的,眼下他一个名字都叫不上来。有人看见他,讶异地说了几句话,他只看见他们的嘴唇张合翕动,就像干涸河床上艰难呼吸的鱼。
直到谢怀走过来,拿袖子往他脸上蘸了蘸,“怎么了?该走了。”
眼前谢怀的面容之上殊无表情,但不良的预感就像走火的烟花,在头顶劈头炸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出了毛病,只觉得心口莫名其妙地被攥紧,直攥出新鲜的汁液。
宿羽茫然得近乎无措,微仰着头,目光直直盯着谢怀唇上的一点鲜艳颜色,又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跳出眼眶滚落下来,“……你怎么了?”
第57章 千里目
———千里目———
招摇西北指,天汉东南倾。时隔多年,北济再度挥师南下,饕殄地图,直抵大靖门,致使梁州以南、大靖门以北,遍布大片焦土白骨,血淹头颅,黄尘合匝,日青天模糊。
而这个范围还在不断扩大。摊开地图,把北济洗劫过的城镇连起来画成线,便可以发现,北济刀尖送来的风里血气扑面,即将戳上这个柔弱王朝的咽喉。
都城的金粉笼罩在阴冷潮湿的水汽之中,唯有几枝老梅披风纵横,斜刺里挑破晨光,开出几朵疏落红花。
金陵城里乱成了一锅粥,满城风风雨雨都乱了套,大多数说不清该归谁的事务书信都被一股脑扔到了户部。
衡王谢疆一连熬了好几天,在拂晓时总算腾出半个时辰来,歪在榻上闭着眼睛听信。
林颁洛一直觉得他这么一闭眼,面相就骤然锋利了许多,跟他那个天煞孤星的大哥有些形似,幸亏还有双会冒人气的眼睛。
没想到打脸来得极快,谢疆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点人气都没有,漠然说:“再念一遍。”
谢疆是个惯于作威作福的笑面虎,只要他醒着,林颁洛就没有睡着的道理,所以这根户部的中流砥柱比谢疆还困。
困意笼罩的林颁洛本来就迟钝,所以不仅没感应到那股子犹豫,还压根不知道自己念了什么,形在魂散地把刚才那条又念了一遍,“城北粮仓开仓屯粮遭遇百姓哄抢……哎我的亲娘哎这不是添乱吗,这个节骨眼上公开屯什么粮。他们报备过吗?”
谢疆就像没听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前面那条。”
林颁洛便往回翻了一页,打个呵欠,“青州军新帅燕于飞送来的……唔,怀王率陇青二军突围梁州,即日南下——”
话音未落,谢疆突然从榻上站了起来,一边披衣一边从他手里抽过那页纸,“起来,跟本王进宫。”
北方传来了难得的好消息——皇长子怀王率陇青二军突围梁州,大军如风驰电掣踏过黄淮扬子浪千叠,迹如神鬼一般迅速赶上了北济大军的步伐。
漫长的宫道上冷风正紧,林颁洛被生生吹醒了,突然说:“哎,殿下,这个战报我昨晚上其实听过的。”
谢疆不知道在想什么,宫人给他递了个暖手炉,他信手塞给了冻得弯腰驼背的林大人,“听过什么?”
林颁洛像只被泡进冰水的光皮鸡,一边握着暖手炉往脖子里捂,一边倒豆子似的倒八卦。
据说历来对敌时惯常采取武力压制手段的怀王这次破梁州之围几乎没动一兵一卒,只是洗劫了全县的药铺——不要百姓的金银珠宝一针一线,只要巴豆。
又据说怀王踏上梁州大地之后,金口吐出的第一句话是:“啧,这味儿。”
这一围破得臭气熏天,可以说是大周战争史上最有味道的一场战役。
大概是因为三年前被怀王当胸踹了失态的一脚,林颁洛这几年被谢怀刻意无视。交往一少,谢怀的形象在林大人的概念中格外神秘,所以林大人一边说一边笑,“巴豆哎,怎么想出来的,以前没发现怀王殿下这么蔫儿坏啊……”
谢疆站住脚,舔舔嘴唇,满脸同情地看着林颁洛摇摇头,“你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林颁洛反应了半天,抬脚追了上去,“什么意思?……殿下殿下,怀王他不会是又把那个宿什么的闯祸精给捡回来了吧?!”
谢疆微笑着偏了偏头,说:“林大人。”
林颁洛这才发觉已经到地方了,连忙噤声,还比划了个多余的“嘘”。
皇帝春秋已暮,入冬前就已经沉疴不起。这次不需要太医诊治,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须发灰白的老头子不行了。
黎皇后没再计较谢息的下场,终于愁云惨雾地从青灯古佛边飘了回来,打算送皇帝最后一程——当然,送得颇为含蓄,捎带着国舅国丈世族老小一起送,成天拿着笔墨在眼前含蓄地晃,总算晃得当年号称“朕心里有数”的皇帝把立储这码事想了起来。
廊下铁马叮当,几个月不见,谢鸾的个子已经抽了条,披着赤狐毛滚边的大氅,抱着修长的手臂站在那出神。远远一看,就像琅琅璞玉,即将窜成森森千丈松。
过了好半天,谢鸾被侍从点了点,回过头来,连忙打了个招呼,“二皇兄!”
二皇兄是“皇兄”,大皇兄是“大哥”,谢鸾分得一直很清楚。
大殿铜门紧闭,透不进一丝风。谢疆连门都没能进去,要了张椅子在门口坐下了,拍了拍袍子,说:“小容王怎么在这风口站着?”
谢鸾摇摇头,“母后叫我在这里等。”
林颁洛看了谢疆一眼,欲言又止。谢疆就像能听见他心里的啰嗦,转头淡淡瞟了他一眼,林颁洛又把话吞回去了。
谢鸾是个聪明的孩子,功课比那些世家大族里层层遴选上来的侍读都好,又被谢怀挂在腿上在军中度过了小半个青春。如此视野胸襟,本来就是常人可望不可得。如今的谢鸾虽然看着还是个孩子,但内里恐怕已经与同龄人迥异。
皇帝要立谢鸾为储君,其实一点都不意外。用圣贤书上的标准横量竖比,这样的皇帝无论如何都会是苍生黎民之福。
但用不着旁人提醒,谢鸾自己知道。
没想到谢鸾垂手站了半晌,冷不丁地开口说:“二皇兄,为什么人人都想当皇帝?”
谢疆明知他问的是谁,故意兜了个圈子,笑道:“也不是谁都想当啊。”
谢鸾被风吹了半晌,大概有点着凉,吸了吸鼻子,笑说:“我知道,二皇兄就不想当。”
这就有点口无遮拦。林颁洛连忙去看谢疆,谢疆居然挑唇一笑,“嗯”了一声。
谢疆从小性子乖张,谁也不大待见。
嫌顾皇后和皇帝吵架吵得烦,就讨厌去问安。嫌他大哥横眉竖眼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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