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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沧海-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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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潜伏数年,也未曾见过。两种船只虽然数量不多,但瞄准了对方的主战船钉上去放火,却可扰乱敌军部署,动摇兵士之心。因此双方从半夜交战到第二日午时,苍沛国也未能将小船夺回,反倒损失了数条船只。
原来明翔军前阵子的窝囊挨打不还手都是假象,毕竟曾经横扫东海战绩赫赫,却是己方太过轻敌了。待苍沛国诸位将领明白过来,已悔之晚矣,顾此失彼下福城寿城也被攻城兵马趁虚而入,再次落到了明翔军手中。
苍沛国见大势已去,为了保存余下战船,索性寻了几处小水道迅速撤兵,远远躲了出去。
明染却并不罢休,令那拿下福城寿城的两万人马迅速出城,昼夜不息奔赴庐州。福城寿城在庐州正东,本就距离不远,这般突袭过去用不了两三天功夫就到了城下,伙同萧玄霓的岭南军,将庐州围城。
尔后明染不想跟国主啰嗦,索性直接送邸报给万瞬觉,言明利害,请求增援庐州兵马,又在信中暗示他用兵胆子大一些,动作快一些,来回行动灵活一些,莫要坐守其成。
万瞬觉闻弦歌而知雅意,瞒着国主调动了所有可调动的人马,增兵数万到庐州,明染索性也带人跟了过去,加紧攻城。虽然是三拨人马杂凑在一起,但或许是多难兴邦之故,反倒激发同仇敌忾之情,三拨人马配合极好,不掐架不内讧不互相诋毁扯后腿,达到空前和谐境界,势必要在援军赶来之前将庐州拿下。
苍沛国的兵力部署及进攻重点在沿江,并不在偏于后方的庐州,所以庐州骤然被围困时,那几支兵马并未反应过来,一时竟无人增援。
靳端阳却果然在庐州坐镇,见不过几天功夫,形势风云变幻,一转眼间自己竟被围困城中,也不禁有些吃惊,他明明是悄悄来到庐州的,这却是被谁泄露了行踪。
接下来的几日很艰难,简直度日如年。守城兵士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濠河也早已被填平,云梯搭上了城头,一波波的敌军如蚁,去了又来来了又去,杀红了眼的野兽一般,汹涌澎湃生生不息。靳端阳无奈之下,连身边的亲信侍卫都派上了城墙。望着城中奔走号叫狼狈不堪的兵士百姓,岌岌可危的四方城门,他准备往城墙上去看一看,庐州太守随在他身后力劝,直说外面危险无比,看来援兵一时片刻到不了,城门又快守不住,还是想法子半夜从城北杀开一条血路跑了为妙。
靳端阳道:“好,听你的。”
半夜时分,众人拥簇着乔装打扮过的皇帝,才行到北城门门内,那门却在一瞬间被巨木撞得轰然倒地五马分尸,明染着一套轻薄的盔甲,手执奔月神弓,唇角含笑目光冷冽,挡住了靳端阳的去路。
两人从前不过在凝江域隔江遥遥相望一眼,却奇异地都认识对方。靳端阳上下打量明染,目中是不加掩饰的震惊和欣赏之色:“明小侯爷意欲何为,不妨明言。”
明染言简意赅:“退兵,十年内不准过来,十年后你随意。”
靳端阳笑道:“狮子大开口,朕为何要答应你?这样吧,素闻南国明侯擅箜篌之技,你弹一曲凤求凰给朕听,朕就从了你,退兵。”
明染:“呵呵,好。”铮一声轻响,如洪钟大吕天外仙音,却是拉响了弓弦,给他演示了一下对眼穿,让庐州太守横尸在皇帝陛下眼前。
靳端阳盯着庐州太守那两颗在尘埃中骨碌碌乱转的眼珠看了片刻,忽然想起两年前一件旧事。当时温嘉秀禀报朱鸾国主要偷袭淮南寿春,借此牵制进攻云京的兵马,他闻听此信后,对温嘉秀恨得咬牙切齿,使反间计弄死了那厮。这次对方一番作为,竟与上次未成行之计策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这个香喷喷的诱饵主动送上门来,让对方又多几分筹码。
其实细思量也不算筹码,毕竟自己兄弟还有好几个,侄子也有一大群。一个泱泱帝国,缺什么都不缺皇帝,驾崩了自然有人接着继位,还会争得头破血流。
靳端阳摸摸手臂上的皮肉,珍惜无比,别人不心疼,自己却不能不心疼自己啊!
他思潮起伏浮想联翩的,明染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行不行你痛快些。”
靳端阳闻言抬头,在明染和他身侧虞劲烽的脸上了来回梭巡了十几遍,咬着牙嘶嘶地笑了:“美人儿有令,自当遵从,只要你开心就好。”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靳端阳闻言抬头,在明染和他身侧虞劲烽的脸上了来回梭巡了十几遍,咬着牙嘶嘶地笑了:“美人儿有令,自当遵从,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眼见得就要身陷囹圄之中,却不忘还要在嘴上占点小便宜,也恁贱兮兮了些。明染垂下睫毛微一思忖,不怒反笑:“那你过来,我们详细谈谈。”扯了虞劲烽转身当先便行。虞劲烽又抽空回首,别有深意看靳端阳一眼,示意他不准耍滑快些跟上。
靳端阳道:“荣幸荣幸。”他向来不怕深入险境,招呼了身边剩下的侍卫,屁颠颠跟过去。
北城门外不远处搭起一座极华美庞大的军帐,帐侧萧玄霓带人守候,显然有备而来。众人入得帐中分宾主坐下,明染见靳端阳左顾右盼的模样,忽然失了兴致,脸色不豫望着眼前一杯清茶。
虞劲烽似乎也不想让他和这位皇帝陛下有过多言语来往,忙道:“我替你谈。我们要求不多,第一,你全线退兵,十年内不得来犯。第二,庐州和福城寿城就归我们了,不过陛下要等到退兵后方可离开,省得你出尔反尔。第三,你把云京中的细作名单给我们一份,要签署上你的名字和印鉴,方便我们通过朱鸾国主处理。第四,从前的各种岁贡一概取消。余者均一如既往。”
靳端阳闻言眼光灼灼盯着他微微一笑:“细作啊,给就给吧。被两位美人这般挟持着,朕不应也得应,否则不定落个牡丹花下死,可就亏大了。其实朕有个提议,明小侯爷不如把朱鸾国主送给我,自己占据云京有何不好?”
这帐外还有万瞬觉的兵士将领,此话传出去可是不甚妥当,朱鸾国主别的本事尚且不论,嫉贤妒能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好,明染不觉拧了眉头,将手中茶杯在几上轻轻一顿。
靳端阳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好,忙道:“玩笑玩笑,朕收了那个蠢货国主,换个英明神武又天生丽质的人坐镇江南,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不说这个了,朕再多嘴问一句,北斗海峡航道何时开放?”
虞劲烽转首望向明染,意在征询,明染道:“回去就开,最多不出半载。”他忽然想起了长兄般的爱将温嘉秀,抬头盯着靳端阳道:“那份细作名册上,鄞王殿下和周驸马的名字要有,不管他们是不是。”
靳端阳接着点头,百依百顺随和亲切,一看就是一位礼贤下士亲民爱民的好皇帝。眼见得一切议妥,他看到虞劲烽倾身给明染添茶,举手投足间温柔体贴一览无余,一肚子坏水忽然又翻涌沸腾起来,眼光转到帐篷角落里一直不言不语装死却依旧十分惹人注目的萧玄霓身上,笑问道:“这位可是萧大公子?果然龙章凤姿非同凡人。朕依稀闻听萧家和明侯还是未来之姻亲,却不知真假。”
萧玄霓瞥了明染一眼,冷冷道:“陛下过奖,某不过万军从中一小卒,不值一提。”对姻亲一事却避而不谈。
靳端阳道:“非也非也,这几日我观明小侯爷和萧大公子用兵,张弛有度配合得当,堪称朱鸾双璧,萧公子且不可妄自菲薄。”
虞劲烽脸色未变,只是手微微一顿,将茶壶慢慢放下了。靳陛下虽意在挑拨却言之有理,萧玄霓此人虽然话语疏简神态傲慢,但他和明染两人在攻城战中配合得十分默契,堪称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他出现在这庐州,就像个多余的第三者,硬生生替他妹妹挤到了自己两人中间且无处不在,简直堵得人心慌意乱。
人心似水意动如烟,如何才能把心头宝牢牢攥在手里,没人告诉虞劲烽该怎么做,全靠他暗地里揣摩,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却听萧玄霓依旧不死不活地道:“没见你上过城墙,何来‘观’一字。一国之君信口胡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筋。”
靳端阳拊掌哈哈大笑,心满意足。
苍沛国兵马来如潮水奔涌去如蝗虫过境,将可控地段的钱财粮草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出几日就悉数撤出了朱鸾国地盘。
云京压力骤减,国主自是欣喜若狂,谢天谢地谢佛祖之余,赦天下,开恩科,又大大地犒赏三军,其中重点赏赐明染和万瞬觉,在几个朝臣的提点下,也未曾将依旧驻守庐州的萧玄霓给忘了,重重送一份赏赐过去。又怕他不管不顾地溜回岭南,便不论他情愿不情愿,直接将之任命为庐州都尉,且不设太守。
明染心中并不敢大意,回到凝江域后,先加强福城寿城的城防,又四处巡逻清查一番,方才稍稍放下心来。恰国主的赏赐也到了,他令人清点登记过后,让虞劲烽依次发放下去,又让他去准备筵席宴请将领犒劳兵士。
虞劲烽将一切布置妥当,在开席前过来请明染入席,见他正伏在书案上写字,于是凑过去看。原来是给打算上给国主的奏折,另还附一份从靳端阳那里强行索来的细作名册。 虞劲烽看了片刻,问道:“不歇一会儿么,这么急做什么?”
明染伸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道:“那靳端阳不是个省油的灯,也不像个守信重诺的人,总觉得他不会如此容易善罢甘休。而且云将军走得也很不甘心,他从来没有吃过亏,知道我们抢了他的船,不定哪天就会杀奔回来。因此且不可松懈,还须小心着些。”
虞劲烽道:“听你这口气,近期又不打算回东海了?”
明染叹道:“好容易做成如今格局,若是一走岂不又前功尽弃,总得等局势稳定些再说。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不过再等等好么?其实真的用不了多久。”
虞劲烽沉吟片刻,伸手按住奏折,温声道:“我也没什么不高兴,你也太谨慎了些。只是这名册一送,必定又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总算有机会喘口气,这个回头再弄好不好?且跟我吃酒去。”逼着他换了衣服打点妥当,将他拖到宴席上去。
正秋风清冽月明如水,三秋桂子十里熏香的好时节,凝江域水域纵横,菱茭繁盛芦苇丛生,木叶的清香一阵阵袭来。驻营地到处充斥着将领兵士们轰饮之声,随清风萦绕徘徊直上云霄。待酒过三巡,两人也循着礼数把诸位将领都打发一遍,虞劲烽笑盈盈地替明染掰了一只螃蟹递过去,看着他道:“小染,我想单独和你在一起赏月。”
明染道:“好,我们去我的船上。” 他的船上只留几个贴身侍卫在船尾守护着,便在这船头再开一席,唯三五蔬点数坛佳酿,两人对坐而饮。
待酒至半酣,虞劲烽起身挤到明染身边坐下,伸手搂了他的腰,在月下细致端详他眉眼片刻,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一腔温存喜爱之意如凝江域连天阖地水光无边,满满地荡漾着,似乎要溢出来。他握了明染一只手不住搓揉,嘴上却忍不住抱怨道:“小染,明明我比你生得好看,可为什么在庐州之时,那靳端阳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看,还夸你却不夸我?”
明染模糊笑道:“我哪里知道,许是他老眼昏花了吧。”
虞劲烽轻哼一声,语气有几分委屈:“可是我却不服气,对你嫉妒得很,适才忽然想起此事,气得连螃蟹都吃不下。你得哄哄我。”
明染道:“你的心眼儿约莫有芥子大。好吧,你说如何哄。”
虞劲烽郑重其事道:“明明有芝麻大。今晚你听我的,我说怎样就怎样。”
明染闻言斜睨他一眼,目中含笑如水波潋滟:“哪一次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可有多说过什么?”
虞劲烽仔细回思,除了第一次自己下场凄惨善后不良,尔后还真是几乎没有,他不禁怔怔出了神,片刻后喃喃道:“其实你待我很好,只是人心总是不足,你好歹宽宥我。”
上好的桂花陈酿,饮时不上头后劲儿却极大,喝一口下去如蜜般浓厚香淳,且暖彻五脏六腑令人舒适惬意。虞劲烽含了一口酒,俯身吻过去,将酒悉数渡过去,低声道:“就从这儿开始,今晚我要灌醉你,再把你彻底吃掉,一丝一寸一颗痣一根毛都不放过。”
他磨牙霍霍的,明染低笑道:“好狠。”
这一瞬间,两人同时神思缥缈,似乎回到了明翔号那一晚。明翔军拿了国主赏赐的十万两银子,大家伙儿都很激动。也是将士们的轰饮之声,阵阵轻涛之声萦绕不去,虞劲烽在他耳边哀求着诉说着,情思绵绵徘徊悱恻,最后终于得偿夙愿,求得一夜良宵如金。只是如今情境虽相似,人却不尽同,虞统军长进了,将十八般武艺都使了出来,往日那哀求声也都变了甜言蜜语甚至淫言浪语,一边翻来覆去请罪,说自己冒犯了,一边又不停各种冒犯,彻夜纵情极度狂欢,直至欲死欲仙烟花灿烂。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或许是真疲累到极点,明染再醒来时,恍如隔世重生,只觉得骨酥筋软无半分力气,索性便躺着不动,只把眼珠转了几转。
虞劲烽坐在榻边,正目不转瞬盯着他,见他醒来,忙端了一杯茶水喂他饮下,微笑道:“你这一场好睡整整两天,大约是真累了。”
明染迟怔片刻,终于道:“唉,老了。”
虞劲烽笑道:“我都没说老,你老什么老。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什么?”
明染摇摇头,转动脑袋左右看看,忽然发现并不在熟悉的舱室中,而是身处一间四面无窗的屋舍里,床榻对面一扇小小门户,空气甚是流通,所用器具也极为精良雅洁,鼻端一股淡淡的脂粉气息若隐若现。
他疑惑道:“这是哪儿?”转头似笑非笑盯着虞劲烽,语气迟缓:“你不会是想要把我强行羁押回东海吧?”
虞劲烽道:“你想哪儿去了。我们辛苦这一场,我将明翔军的事务暂且交与谢诀和万年青他们管着,寻了个地方陪着你清静几天,你觉得如何?”
明染沉吟片刻,道:“这一场谋算下来,我也觉得有些不堪重负,你安排就好。”
虞劲烽见他竟然答应下来,似乎松了一口气,顿时眼中满是笑意,整个人仿佛也跟着煜煜生辉一般,附身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抚着他额头温声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明染软绵绵靠在他肩上,揪了他一缕卷发把玩着,微笑道:“就是头晕,身上没力气,想是那一夜纵欲过度吧。可你怎么就无碍?”
虞劲烽低笑一声:“我只顾着让你痛快,自己未免就俭省了些。且先让我收着,下次一并都给你。”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明染哼笑一声,半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虞劲烽握着他一只手摩挲着,却慢慢蹙了眉头,仿佛满腹忧愁难以言述。良久后,明染摸摸他眉心:“别这样,我又不碍事儿。没力气就没力气吧,难得浮生半日闲。不过总觉得那天酒没喝痛快,你去拿酒来,还要那桂花陈酿,我们接着喝。”
虞劲烽温声劝慰:“那酒后劲儿大,喝多了不好,伤身。”但架不住明染再三催促,只得出门去取了两坛酒,又搬一张梅花状小几放在他身前替他斟酒,忧心忡忡问道:“你不想吃点什么?”。
明染道:“没觉得饿。听他们说醉酒之人,再喝点酒就好了,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他初始似乎兴致颇高,但见虞劲烽一直神思不属的,渐渐地话也少了,末了将酒盏一丢,直接往后躺倒,陷入一只引枕之中,不出片刻再次沉沉入睡。
虞劲烽叹道:“怎么说睡就睡?”过去替他将头发解开,扯了一副栽绒毯子来仔细裹好,守着他睡稳当,方才起身匆匆出去。
他算着时间,四个时辰后丢下一切又慌忙赶回来。一进房门,却见明染竟已自行起来,盘膝坐于罗汉榻一侧。他似乎才洗漱过,鬓边几缕乌发微有湿意,只穿了件薄薄的素缎里衣,中衣和外袍不知去向。身边小几上满满铺排着茶壶茶盏并糕点粥食,并不见有动过的痕迹。
虞劲烽拧眉道:“你衣服去哪儿了?怎不穿衣服?”去那边箱子里取了件袍服给他披上,又道:“为何不吃东西?”
明染慢吞吞道:“我不舒服。”他果然脸色苍白异常,连嘴唇都几乎没了血色。
虞劲烽忙去摸他内息,尔后脸色微变,反身急忙忙窜了出去,片刻后领着一个大夫进来给明染诊脉。诊完脉虞劲烽又陪着那大夫出去,不久后端了一碗汤药进来。
明染有些不想吃,盯着那药一脸厌弃之色,但见虞劲烽眼巴巴等着,末了还是乖乖将药吃了下去,虞劲烽道:“单吃药不好,再吃些东西吧?”
明染道:“不饿。”他挣开虞劲烽的手,往后挪了挪靠上一只枕头。抬眸看虞劲烽脸色难看,又补充道:“只是觉得困。”
虞劲烽急道:“不吃你不许睡!”
明染似乎没听见一般,只管往枕头里一缩,怏怏阖上双目,无声无息再次入睡。虞劲烽凑上前要将他摇醒,手指在触到肩头的一瞬间,却又缩了回来,自去一边坐下,默然无语片刻,出门去询问以文若水为首的几个明锋营心腹。那几人却道明染只是要水洗漱了一番,别的并无什么异常。虞劲烽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
接下来连着几天皆是如此,明染大半时间在昏睡,似乎要将前一阵子昼夜不息谋划运筹所欠下的瞌睡一并都补回来。虞劲烽总是等他睡稳了,就出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待得到明染醒转的消息,再慌忙赶回来陪着他。
只是他如此殷勤也并没有什么用,明染一直不肯吃饭,只把他拿来的药喝了,任虞劲烽怎么哄劝都不成。
眼看着他整个人渐渐衰弱憔悴下去,虞劲烽端着一碗粥蹲在他身前殷殷相劝,几乎要给他跪下:“单吃药不行,你好歹吃些别的,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
明染侧头,目不转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虞劲烽强撑着给他看,眼神中是寸步不让的执拗,又隐含几分哀求之意,却忽听明染微声笑道:“竟这么怕我死?好吧,你喂我。我如今可没力气拿勺子。”语气中几分戏谑几分玩笑。
他这似乎是想开了。虞劲烽长长松一口气,忙将一碗清粥合着几块小点心喂他吃掉,伺候得无微不至妥帖无比。
明染自从恢复进食,精神也很快跟着恢复过来。但吃饭忽然开始挑三拣四,今儿要吃这个,明儿要吃那个,纵是一种糕点,也得上面点缀岭南来的桂圆干和西域来的葡萄干才号称将就能吃。他从前并没有这般讲究,向来有什么吃什么,虞劲烽始料不及,不免有点手忙脚乱,但都按着要求千方百计替他寻了来。
如此转眼间就混了七八天过去,日子浑浑噩噩的似乎过得还不错。
这一日明染正将床头几本兵书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虞劲烽左手拎食盒,右手抱着一坛酒进来了,明染道:“今儿怎么这般大方,竟舍得给我酒喝。”
虞劲烽凑到他身边端详他脸色,笑道:“这几天你看着好了许多,自然可以喝。”
他打开食盒布菜,明染瞟了一眼各种菜肴汤食,问道:“我昨天说要吃松茸面,要那种松茸磨碎和在面里,要清汤不要鸡汤,怎么到现在还没有?”
虞劲烽一脸为难之色:“这两天实在不好找,咱们将就一下好吗?”又将好话说了一箩筐,明染方才勉为其难地将饭吃了。虞劲烽陪着他吃了饭饮了酒,又在他的要求下将余下的酒留下,嘱咐道:“不许多喝。”
他自行扯一张案子到榻边,就着烛光翻看几本账册,又拿了纸笔不时合算着。明染小酌之余,随口问道:“在看什么?”
虞劲烽道:“明翔军的账本儿。一直我交给文若水管着,不过时不时也得看看。这两年海运越走越好,我们投进去的银子都十几倍返回来,覆珠姑娘给大家伙儿调拨的银钱也越来越多,账上余钱不少。不过我还是想再多赚些出来,怎么也得够你花用才行。”
明染笑道:“我很费钱么,我并不觉得。我也就收几把弓箭养几匹马,别的都不挑拣。”
虞劲烽瞥他一眼:“你怎么不费钱?前阵子和灼华阿宴闲聊,我都算过了,养你可真不容易。每天饮食茶酒定例五十两,每年四季衣裳一万六千两,都是锦缎缂丝绫罗,一水下去就不要了,还不算那才上身就被你瞎折腾弄坏的。冠带鞋履又得许多银子,你还随手抓了什么东西就去赏人用。还有你的弓不得上桐油?你的马……”
明染打断他:“你接下来不会骂我糟蹋的都是民脂民膏吧?”
虞劲烽道:“什么民脂民膏,那都是自己的银钱,糟蹋也名正言顺。嘿嘿嘿,弟兄们说起来,都说跟着你有福气。你虽然算不清账目,但有眼光有胆量,出手又豪爽大方,纵是不要你朝军饷,照旧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明染嗤笑道:“夸大其辞,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这些日子明染其实不大搭理他,虞劲烽与他说话一直都陪着十二分小心,今日见他似乎心情不错,就也跟着放松下来,谄媚笑道:“这是大家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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