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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沧海-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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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怒而拍扶手:“一个个都学会给孤下脸子看了!”待见左文徽头也不回,他颓然缩在御座中,喃喃道:“那人说要封门屠城,要血染江南,”他转首望着内侍总管,似乎在自言自语,“怎么办?”
那内侍总管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不停安慰他:“陛下福泽深厚,佛祖佑之,一定不会的。那边几位朝中重臣还在等候听召,不如陛下找他们过来商议一番?”
国主无奈摆摆手:“算了。他们几个一张嘴就是……算了!”与云京共存亡玉石俱焚什么的,国主胆小又娇贵,说说可以,做却委实做不到。
云京外的靳端阳并不下船,只令人端来一张玫瑰圈椅,悠悠闲闲坐下,眼光左右缓缓梭巡着,将岸上景色看个不够。待见那鄞王殿下和周驸马匆忙赶来,他站起身来,颇为热情地招呼着:“两位来得正好,朕这些日子接到邸报,晓得这边热闹得紧,紧赶慢赶的恐怕也只能瞧个热闹尾巴了。两位恰好陪朕喝杯茶,给朕说说这些天详细状况。”
熟人相见,分外亲热,三人瞬间打成一片。虞劲烽自是不会参与,无声无息挪到东侧船弦边,正默然遥望一江秋水奔流而去,却不小心听到屠城两字,他顿时回神,听鄞王正道:“如今时辰也差不多了……”
他忽然遥遥指着元武门,兴奋无比:“陛下快看,已经开始封门!”果然元武门厚重的大门被一干苍沛国兵士缓缓合拢。
虞劲烽大步过来,伸手搭上鄞王的肩膀又顺势一捏:“封门做什么?”
鄞王顿时脸色苍白额头见汗:“封门屠城……云将军说国主再不出皇城,就……就……哎哟你轻点,当着陛下之面,你怎可如此放肆?”
虞劲烽冷哼一声罢了手,却拧眉盯着靳端阳,靳端阳笑吟吟道:“这是云将军的意思,虞统军稍安勿躁。若觉得不妥……其实也没哪里不妥吧,你看朱鸾国的亲王都没觉得不妥当呢。”
他目光从虞劲烽脸上转到鄞王脸上,有几分调侃之意,鄞王面色微赤,却狠狠瞪了虞劲烽一眼。
靳端阳见状哈哈一笑:“朕明白虞统军的意思,不过朱鸾国主胆小,若不让云将军这般吓吓他,他什么时候才肯出来。君无戏言,朕答应过的话自然会兑现,真要屠城是万万不行的。只是云将军那脾气,若是杀得性子上来,随便派个人去传口谕他恐是会装作耳聋听不见。这样吧,朕这就写一道手谕,虞统军亲自给云将军送去如何?”
虞劲烽道:“如此最好。”他虽已做下万全之备,但总觉得心里空荡荡没个着落,此时也只想尽快见到云鱼素,将云京之事彻底了结,再把该接之人早些接回来。当下静候一边等靳端阳写下手谕,就领了旨意急匆匆而去。
阿暑挪动轮椅蹭到靳端阳身边,问道:“陛下,我哥哥做什么去了?”
靳端阳道:“你哥哥怕云将军屠城,赶着传旨去了。”他瞄一眼阿暑,颇有遗憾之意:“阿暑啊,你哥哥虽然归顺了朕,面子也上仿佛其意甚诚,怕不过是暂且的权宜之计,他心中牵系看重的,只有朱鸾国那位明侯而已。至于你,我观你虽然言语间似乎与他挺亲热,他却并未把你放在眼里。”
这位皇帝陛下有言皆挑拨,无语不离间,堪称兴风作浪的一把好手。阿暑恨恨盯着虞劲烽远去的方向,却是无可辩驳,片刻后冷声道:“难道云京城破了,明染他竟然还未死?”
靳端阳挥手令鄞王和周驸马离得远些,凑到阿暑耳边低声道:“朕适才在你哥哥未过来这船之前收住密报,他二人在这之前彻底翻脸了,明染在昨夜也已离开了云京。似乎顺溜而下,如果朕猜得不错,该是往东海而去。”
阿暑讶异道:“陛下既然知道的这般清楚,为何却放任他离去?陛下吃这位明小侯爷的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难道不该派人去追杀他?”
靳端阳拊掌惊叹:“这怎么行?令兄长当日答应投诚,第一个条件就是不得伤害明侯半分且此人归他所有。朕可是个守信的好皇帝,做不出这等出尔反尔之事,当然别人若是要去做,朕也管不了。不过阿暑啊,你觉得你哥哥如此痴心相待一个人,他会轻易放自己的心头肉离开么?”
靳陛下虽然很可恶,但不得不说他也是个十分聪慧的人。
一个多时辰前,明染辗转反侧了整整半夜,才勉强听着涛声入眠。只是还没睡一会儿,就被冲进舱室的明灼华惊醒过来:“少爷,前面谢诀传来消息,我等被人拦住了去路。”
明染顺手拿了一套弓箭出舱至甲板上,暗沉沉的江面上,一字排开数条战船,瞧来足有四十余只,将去路堵得严丝合缝。船上密密麻麻皆为明锋营兵士,手中火把形成一条璀璨而跃动的火龙,映得各人脸色晦明不定。
为首之人体格庞大态度谦卑,向着明染躬身行礼:“明锋营都虞候万年青,参见都指挥使。”他身边是面色苍白惶惑不安的易镡。
明染手中拈着一枚细长乌黑的羽箭,目光冉冉扫过诸人。他功力虽然恢复了一二成,不过勉强能拉开一张普通的弓,于是问道:“是虞劲烽让你守候在此?”
万年青不答,只再次躬身行礼,恭敬无比。
明染沉吟片刻,又道:“若放我过去,有何要求你只管提。我纵然如今兑现不了,来日必定信守承诺。”
万年青道:“都指挥使是守信之人,大家伙儿有目共睹。但我等今日只替虞统军恳求都指挥使留下,余者均无所求。”
第104章 第一〇四章
明染闻言,微微垂首沉默不语,他其实并不想再多说什么,但僵持下去显然也不可行。明灼华看看自家主子面色,趋前一步高声道:“你既然依旧称我家少爷一声都指挥使,却又这般举动,是否以下犯上?”
万年青叹道:“灼华姑娘见谅,小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想我辈出身草莽,曾在胭脂山靠打劫为生,见天儿刀头上舐血朝不保夕。也就是随着我家老大来云京投奔了明侯爷后,才挺起胸膛坦坦荡荡过了几年人过的日子。古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日子过惯了又怎么能再过回去?若是都指挥使弃了弟兄们而去,我等又如何甘心?说不得只能强留,事后任凭都指挥使处罚,或打或杀均可,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此言听来颇为有理,众人险些无言以对。明灼华顿一顿,戟指怒道:“你两只眼睛也不是出气儿用的,也看得清楚,不过七条破船,一群老弱伤残而已,我家少爷已没好处再给你们捞,咱们一拍两散分道扬镳不行?”
万年青摇头:“明侯爷,灼华姑娘,纵然你们不看重我等,但我家老大他走到今天不容易,还请明侯爷垂怜。”
谢诀和琉璿此时已过了这边船来,琉璿闻言冷冷道:“说得好像我们都很容易似的。座主,他既然不肯让路,那就射死他。”
明染左右梭巡,此次拦截行动明锋营出动兵士四千余人,余下的两千许是被虞劲烽带着接靳端阳去了,除了万年青身边的易镡,那些有可能左右摇摆不定的人一个都不曾来。而己方能用之人算下来不到三四百,力量如此悬殊,简直不知胜算在哪里。
想虞劲烽初来云京之时,手下不过一千余人,西北的旱鸭子们连水都下不得。明染让最擅长训练水军的风承竺亲自来带着,才在极短的时间内带出了明锋营。这几年明锋营从当初的一千扩展到三千,再到今日的六千,兵刃战船装备皆为上品,已成了明翔军的精锐力量,在水上纵横来去所向披靡。
他暗道自己是养虎为患了,且临到头被反噬一口,这真是报应。
明染目光转到易镡身上:“易镡,你怎么说?”
易镡目中含泪,索性噗通一声跪倒在甲板上:“明小侯爷,表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什么话咱等老大来了再说好吗?纵然您想回东海,只管跟他打个招呼,难道他还不肯陪着您回去?”其实他也很想回去,留在沉樱岛的左簌簌已经让人传了信给他,才给他添了个胖儿子,若是这当口明染和虞劲烽彻底闹翻,明锋营别人倒还好办,唯有易镡简直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们一个个避重就轻东拉西扯的,明染不想再听下去,低声道:“目标万年青,震慑即可。”
谢诀和琉璿闻言,同时张弓搭箭,瞄准万年青双腿。万年青见两人出手,却是不避不让,任由两枚羽箭洞穿小腿,带起两股细小的鲜血,牢牢钉在甲板上。万年青庞大的身躯往前一扑,就势深深叩首:“还请明小侯爷垂怜。”
琉璿和谢诀恍如不闻,在明锋营诸人低呼声中,羽箭再次破空而至,这次是穿过了万年青的双肩,他双臂顿时失去力道,却是强撑着端正姿势再次叩首。明染无奈道:“万年青,真当不敢杀你么?”
万年青抬首看他,忍着剧痛道:“万年青是守信之人,杀了我也不还手。只是明小侯爷,明翔军是你当初舍却万贯家产,千辛万苦重建起来的。我们明锋营成立初期,更是你亲自来教授箭术,和我家老大一起费心调教出来的。你杀我万年青一个不算什么,难道你杀得了明锋营六千弟兄?你怎么杀得完,你又怎么忍心!”
明染闻言却是不语,他并没什么不忍心,万贯家产可以不要,奔月也可以不要,连云京他都可以不回头再看一眼,明锋营自然更可弃若敝履。但杀不完是真的,纵然自己这边一起上依然杀不完,他也只能吓吓他们。
他沉寂良久,无奈转身径直进入舱室中,吩咐阿宴:“去请闻人钰和琉璿进来。”
闻人钰见召匆忙赶来,明染道:“外面的情形你们也见了,我等与对方人手悬殊太大,真动起手来占不到半点便宜。阿钰,这附近是否有别的水路可行?”
闻人钰适才已经在思忖此事,闻言忙道:“凝江域不能走,变数太多。至于擎天域水路岔道不少,应该可以觅小水路过去,只是要返航近二十里地。只要进入岔道,纵然他们还有人拦截,至少水路狭窄,放不下对方这么多战船,便有转圜余地。”
若是返航近二十里地,简直快要退到云京去了,明染靠坐在椅中思忖片刻,道:“那就返航,不过他们怕是要追上来,我们得快些。”
闻人钰道:“我们需要人断后,尽量和他们拖延时间,都指挥使可带着余人先走,等脱离险境后再设法汇合。”
叶之凉忽然在舱门处伸了个脑袋进来:“阿钰,你要辨识路径,就陪着明侯爷先走,我来断后。”
阿宴道:“少爷,我也断后。我大老爷们儿不怕他们,纵然落入敌手,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众人纷纷要求断后,明染只提出要琉璿跟随自己。最后议定由阿筳和叶之凉、阿宴带雍江侯府侍卫及一部分兵士断后,以拖延时间为主。琉璿和闻人钰、谢诀陪着余人返航另觅出路。
两条船只在阿筳的指挥下,不动声色向着明翔军缓慢靠去,余下的却趁着黎明前最后一阵黑暗悄悄返航。
明染令诸人都出去各司其职,只把琉璿留下,问道:“小璿,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的功力恢复得再快一些。”
琉璿着实为难:“座主,纵是如今金针祛毒之术,也是很伤身的。别的办法……最快的办法,莫过于让解毒药物直接渗入血液,再佐以金针刺穴强行排毒。纵如此也不过能恢复五成左右,过程极其痛苦且十分耗损气血……”
明染打断她:“五成也行。我不怕伤身,也不怕疼,只要能走出生关,回头慢慢儿调养。”他看看琉璿脸上的踌躇和犹豫之色,叹了口气,沉沉道:“我不能坐以待毙,你动手吧。”
琉璿摸出一把亮闪闪的柳叶形小刀,道:“座主伸手,掌心向上。”明染依言伸出双手,琉璿用小刀在他双掌掌心分别画了个小小十字,将一瓶药粉一分为二尽数倾倒上去。
朝阳初升之时,船队返航十余里,终于快行到闻人钰所言的那条岔道。而阿筳和叶之凉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不曾让明锋营的战船追赶过来。闻人钰见不远处就是水路岔道,微微松了口气,正凝神辨识水流方向,一抬头间,却忽然脸色一变。
上游驶来八条战船及数条快舟,插着明黄色龙旗,正迎风招展,甲板上数百兵士森然而立。因对方是顺流而下,因此行驶速度比自己这几条船快得多,似乎转瞬间就到眼前。快舟行动迅速,瞬间绕过战船包围了己方船只,舟上兵士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闻人钰心中大骇,还没来得及让人去请明染,身边人影一闪,明染已经抢了出来,手中握一副长弓。他才被琉璿拔去金针,双手上缠绕着厚厚的白布,衣襟上隐约鲜血点点,脸色苍白眼神却炯亮,盯着来船打量片刻,低声道:“靳端阳的人。”
靳端阳并没来,居中船只甲板上是坐着轮椅的阿暑,他身侧为鄞王殿下、周驸马以及一个脸色肃穆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那是靳端阳的大内侍卫首座徐统领。
谢诀带领手下亲兵驻守在另一条船只甲板上,还未来得及开口喊话,徐统领手中令旗一挥,苍沛国兵士箭雨纷纷如蝗而至,众兵士训练有度,一边格挡来箭一边在各处隐匿身形,接着出箭反击。船上搭载其余人大半都躲在船舱中,有那胆大的本在甲板上窥探,此时也吓得仓皇逃入船舱中。
明染将手中长弓一轮,挡开劈面而至的羽箭,尔后连珠箭激射而出,他并不攻击别人,箭箭直奔阿暑咽喉要害。徐统领长刀出手连连格挡,竟震得手臂微微酸麻,心中不禁微惊。身边大内侍卫接着闪身抢上,纷纷挡在阿暑身前。明染却突然微微侧身,两枚羽箭同时破空而出,一左一右直袭鄞王殿下和周驸马。
众侍卫见对方羽箭来势诡异劲急,均都把注意力放在自家主子的男宠身上,未免疏忽了这两个不相干的人。那周驸马机智,还勉强一躲,羽箭从肩头洞穿而过,鄞王却是连躲都不知如何躲,被穿胸而过,死死钉在了甲板上,瞬间气绝身亡。
苍沛国诸人有些愣怔,这两人真心实意投诚而来,却顷刻就一死一重伤,大损己方脸面,回去简直不知如何向靳端阳交代。于是双方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呈默默对峙局面。若是他们知道明染其实只有五成功力,想必会更加惊悚。
明染反手将长弓背后,压下胸臆间因动用内力而引起的气血翻涌,沉声道:“请各位稍安勿躁,我不过在替朱鸾国处置叛逆而已。”
阿暑闻言,却忽然发出一连串的轻笑:“哈哈哈哈,你还替朱鸾国处置叛逆,你可知在朱鸾国前国主的眼中,你就是最大的叛逆,他心里不定怎么恨你呢!”
明染道:“我是不是也没什么干系。阿暑公子请尽快言归正传。”
他云停岳峙端然而立,虽衣衫蔽旧身形清瘦却依旧气势不减,阿暑摸摸自己的腿,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五内俱焚:“我偏不言归正传,我偏要说给你听。你们朱鸾国的皇宫被攻破了。不对,不是被攻破的,是云将军要屠城,你们国主怕了,就主动开了宫门出来投降,跪在云将军的马下苦苦哀求。可叹那城楼上的兵士尚且在你表兄的带领下负隅顽抗,下面宫门就开了,连招呼都不给他打一个,弄得他措手不及进退不得尴尬异常。据说你太后姨母闻听此讯,也已经服毒自尽。哈哈哈,你觉得可笑不?”
明染不觉得有什么可笑,只牵挂左文徽的安危,嘴唇微微一动,却是什么也没问,只缓缓攥紧手中弓身,沉声道:“说完了吧,我们来说说正事儿。你今番想必是冲我来的,对我有什么要求,只管道来便是。我这边余者皆为老幼病弱,并不值得你上心对付,可否放他们离开?”
阿暑见他不动声色,不免有些失望,冷冷道:“我自然是冲着你来的,我恨不得你立时就死,却又不想让你死得太痛快,让我想想,该怎么办好呢?”
他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抵着额头,两只琥珀色的眼珠转来转去,认真思忖片刻,忽然拊掌笑道:“有了。我不单要弄死你,而且我嫉妒我哥哥待你好,他马上就要赶过来了,想必还是因为牵挂你吧,那么我要让你死在他眼前,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气我,如此过往恩怨就一笔勾销。明小侯爷,我这一石二鸟之计怎么样?”
第105章 第一〇五章
阿暑只管和明染啰啰嗦嗦的,也不下令让徐统领接着动手了,想必真是在等虞劲烽到来。
明染道:“不错,你想让我怎么做,只管吩咐就是。”
阿暑伸手从自己颈中取下一根金链子,上系一枚鸽卵大小深蓝色宝石:“此物名沧浪水,是高昌国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传说为至毒之物。你过来把这个喝了,我就放余人离去。”
明染扫了那沧浪水一眼,冷冷道:“我喝完你不放,我又能怎样?”
阿暑冲着徐统领打个手势:“这里有苍沛国皇帝陛下手谕一份,你可让人拿着离去直达东海,若有拦阻者为欺君大罪。你把手里弓箭扔了,带个人过来拿手谕。”他眼光在明染身后诸人身上一一扫过,忽然看到了钟栩。钟栩胆小,既害怕这种血腥杀戮,又担心明染安危,因此靠着船舱板壁瑟瑟发抖。
于是阿暑指着钟栩道:“让他过来拿。”
明染道:“你能否换个人?或者我过去后,将手谕缚于羽箭上射给他们也可。”
阿暑冷声道:“不换人,也不许你射箭,就他过来拿!你们莫要拖延时间。”他跟着明翔军在海岛上厮混一年多,对这帮人极其熟悉,因此挑了个最没用最不具威胁力的人过来牵绊住明染,否则纵然明染过来自投罗网,他也并无信心能将此人彻底拿下弄死。
钟栩闻言,扑过去揪住明染手臂哽咽道:“小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回云京。我……我过去拿!只是那什么沧浪水你不能喝,我去和他们好好说说,我们以后去东海再不回来就是。”
明染道:“此事不怪你,我当时不过一时气愤,纵然你不逼我,我想通了也会主动回来。”他依言扔了弓箭,转头交代琉璿和闻人钰:“你们也不用走擎天域,只等我过去后,尽快退到明锋营战船那边。”他两相权衡下,觉得至少明锋营不会要这群人的命,还是退回去比较妥当。
他言罢不待闻人钰回答,伸手挽住钟栩手臂飞身而去,半空中袖中一根野牛筋甩出,缠上船头旗杆,闻人钰和琉璿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他落上了对方船只。琉璿急叫:“跟上去!”闻人钰忙指挥水手将船只尽量往那边靠拢,却被船后穿插上来的小舟阻住去路。
苍沛国诸人见明染鬼魅般骤然出现在船头,齐齐后退一步,严阵以待。连阿暑也吓了一跳,忙招来身边一名手持托盘茶盏的侍卫,又从袖中抽了一份手谕扔上去,吩咐道:“端过去给明侯爷喝了。”
那侍卫依言将茶盏端至明染身前,钟栩哆哆嗦嗦看着茶盏,颤声道:“喝完……会怎么样?”
阿暑翻他一眼,淡然笑道:“我哪里知道,我又没喝过。”
徐统领垂首在阿暑耳边低声禀报,上游又飞速驶来数只快舟,如今已清晰可见,打头的应是虞统军。阿暑闻言唇边笑意更浓,催促道:“你怎么还不喝?难道要拖延到烽哥过来,好让他替你说情,留你一命?你放心,你一死我立即让他们送钟国舅回你的船只。”
明染并不答话,只往上游扫了一眼,大批的快船顺风顺水急速驶来,行在最前面的果然是虞劲烽。这边的祸害还没打发住,那边害他落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又来了。
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自从出了虞劲烽的那间密室,似乎一切就没再由得自己做主过。云鱼素不许他去凝江域,也不许他再进云京,他果然就去不了。他想拦住萧翡月挽回一点自己犯下的弥天大错,可是萧翡月跑了,死了,竟是不给他半点机会。他想回东海去苟延残喘休养生息,却被万年青带着明锋营堵了回来。他想另辟蹊径从别处遁走,结果又被滞留这个地方,对着这个令人厌恶的人。
这人他曾经全方位彻底碾压过,无论才智还是武力,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然而世事多变,两人转眼间就易地而处,自己站在他面前被碾压,几无还手之力。这些时日,他已经不停地在抗争,在另寻出路,然而似乎没什么用,一切都是荒唐的,仿佛一场极长的、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的梦魇。既如此还顽抗什么,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索性痛快些做到头。
于是明染将那手谕拿过来看了看,的确是靳端阳亲笔书写,只是究竟有多大用途却不得而知。他也不想再计较这许多,随手将手谕塞入钟栩怀中,尔后把那一杯无色无味的不明物拿过来一口干掉。
钟栩伸手拦了一下没拦住,惊惧交加之下,却只能靠在他肩上瑟瑟发抖,低声哽咽:“小染,小染,你觉得怎么样?”
明染道:“还好,不难喝。等我死了就让他们送你回去。”
阿暑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明小侯爷果然有趣,阿暑当年是真心想侍奉枕席,可惜你实在看不上我,还害我被打断了腿。唉,你若能好好待我,可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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