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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沧海-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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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
他正感慨不已遗憾万千,眼前一道黑影忽然掠过,原来虞劲烽终于赶到且飞身直接抢上大船,明染并未来得及避让,就被他一把扯了过去,连钟栩都被不小心甩到了一侧,撞在船舷上动弹不得。
虞劲烽的手铁箍一般紧紧攥着明染手腕,急忙忙问道:“我听说你要走,你是回东海么?为何不等我和你一起?”
他手掌冰凉彻骨,掌心中皆是冷汗,明染挣了一下未能甩脱,虞劲烽身躯微微颤抖,却装作两人之间半点龃龉皆无的模样,语气平和而淡然,带几分体贴小心:“小染,你想去哪儿都行,只是得我陪着你。等这边事情一了结,我必定随你一起去,且再耐心等两天好吗?”
明染并不知该如何应答,只侧过脸去不看他。清晨冰凉的风掠过江面,衬着初升的朝阳,半江瑟瑟半江血红,也吹乱了他额前乱发。他长长的睫毛垂覆着,神色落寞而无奈。虞劲烽等了片刻,终于装不下去了,凑近他低声道:“怎么不跟我说话?你从……从密室中出来后,一句话都没再跟我说过!小染,我心里很不好过,明明你可以原谅我的,你都肯为我去退婚了,为什么不能为我再退一步?”
阿暑见状微笑插嘴:“烽哥,他不跟你说话,这事儿可不好说是什么缘由,也许是因为中毒说不出来话了呢!”
虞劲烽愣怔一下,终于转首看到了他,冷声道:“中什么毒?你不呆在陛下身边,来这里做什么?”
阿暑冷哼一声:“我来替你堵人啊!若不是我,你的心肝宝贝儿早就跑了不是?你该感激我才对,怎么这般凶神恶煞,呸!”
他手中兀自把玩着金链条和装沧浪水的宝石瓶子,虞劲烽一眼看到,顿时脸色大变:“你拿的什么?!”
阿暑举起瓶子给他看,笑得花枝乱颤摇曳生姿:“沧浪水留下的空瓶子,适才给他喝了,他还说不难喝呢!”
虞劲烽转首打量明染面色,低声安抚道:“真喝了也不怕,我这儿有东西可解。幸好那时怕他害人,强行留下了此物。”他双手微微哆嗦,将当年硬从阿暑手中抢来的巫山云摸了出来,拧开黄金瓶盖凑到明染唇边:“你快些喝掉。”
明染简直无语凝咽,暗道我如今成了个什么,你们谁想灌我点啥就灌点儿啥。他伸手推拒着,无奈只得开始搭理虞劲烽:“我觉得无碍,不用喝。让他们放我小舅父走。”
他适才悄悄运气行功,琉璿解毒之法果然伤身甚巨,似乎那解毒药物太过霸道且剑走偏锋强行入侵,正一阵阵冲击荡涤着肺腑,过程自然很销魂,但他咬着牙不动声色地忍了。至于这初饮下的沧浪水,倒似乎饮下一杯白水般,并没感到有何不适。
虞劲烽见他浑不在意的模样,却是急怒交加:“你不要和我赌气!那是高昌国千年前流传下来的至毒之物,和我的巫山云互相克制,你不喝不行!听话!”使力将明染推到船舷边,按住他双手不许他乱动,将一瓶巫山云强行灌了下去。
明染被呛得轻咳两声,这巫山云说起来和沧浪水互相克制,却完全是两种不同滋味,他只觉得一道火线蜿蜒而下,五脏六腑都似乎跟着燃烧起来,虞劲烽并未察觉,只紧紧揽了他腰:“我们去我的船上。小舅父你也一并过来。”
阿暑见状将手中金链子在腿上狠狠一甩:“烽哥,你这也太偏心了吧!那是我娘的东西,你凭什么随便糟蹋在别人身上?”
虞劲烽瞥他一眼:“你还是快让徐统领送你回去……”突觉手中一沉,却是明染身躯往前栽倒,虞劲烽连忙一把抄起:“你怎么了?”
明染哆嗦着语不成调:“难受……”似乎有千百个小人儿同时在他体内摇旗呐喊兵戈纷纷,誓要将他撕碎吞噬一般。
虞劲烽心中大惊,连忙将明染身躯翻转过来,却见他脸色片刻功夫竟转为灰白色,连嘴唇都变得惨白无一丝血色。虞劲烽直骇得魂飞天外,抖抖索索摸摸他的脸:“你究竟怎么了?你……你……”他眼睁睁看着明染唇角溢出一丝暗褐色的血线,接着那血线越来越粗,点点滴滴洒在两人衣襟上。
虞劲烽的张惶无措不过是一瞬间功夫,待明白过来,转首怒瞪阿暑:“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阿暑一双大眼无辜看着他,甜甜一笑:“他是烽哥你的心上人,我哪里敢做什么手脚。适才不过吓吓他,给了他一杯白水而已,真正的沧浪水一直在我手中。呵呵呵,谁叫你急慌慌把巫山云给他喝了呢,纵然死了也是你害的,可不能怪我。”言罢手一扬,那沧浪水化成一道璀璨的流光,远远落到了江中心。
虞劲烽瞬间毛发皆悚,眼中如要冒火,恨不得立时跳入江中去把沧浪水捞回来,却又不能将明染单独留在这船上。正束手无策之时,那边闻人钰终于冲破小船的阻拦,将船只靠拢过来,虞劲烽厉声道:“解药!他扔的是解药!”
闻人钰和琉璿同时飞身跃起,冲着沧浪水落水之处一头扎了过去。
而钟栩也从船舷上挣扎起来,见明染瞬间变了此种模样,忍不住嚎啕大哭:“你们害了我一家人还不够,竟然如此害我外甥,我跟你们拼了!”踉踉跄跄扑向阿暑。徐统领哪里容得他近身,将钟栩一脚飞踹而出,钟栩口中鲜血狂喷,噗通落入江中。他落水之地恰巧靠近谢诀的船只,谢诀见状与数名水性较好的亲兵跟着跃入江中,无奈江流湍急,转眼间不见了钟栩踪迹。
明染依稀听得钟栩落水,转头往那边想看一眼,却惊觉眼前一片模糊,竟是什么都看不清。他抬起手,摸摸索索攥住虞劲烽衣袖,喘息道:“小舅……”
虞劲烽急急道:“我知道,你别担心,谢诀已经去救人!”见两只船距离不过两三丈远,他索性抱了明染过去那边船只,又温声道:“你忍着些,闻人钰和琉璿已经去捞解药,他们水性比我强,他们……都比我强……”他忍不住哽咽难言,覆掌在明染后心,用内力替他护住心脉,只觉得他内息紊乱渐趋细微,竟不知生机几何。
明染勉强“嗯”了一声,旋即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之中,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醒过来了。
那边水中哗啦一声,琉璿和闻人钰同时钻出,一个手里拿了瓶子,一个手里拿了系着瓶盖的金链子,两人茫然对视一眼,竟不知如何是好,因着那瓶中赫然空无一物。原来阿暑扔东西的时候,竟是将瓶盖拧松了才扔的。
二人只得扯了缆绳飞上船头,琉璿顺手将空瓶子砸在虞劲烽脚下:“你还是让开吧,让我来看看座主。”
虞劲烽看看那个空瓶子,抱着渐渐了无气息的明染沉默不语。闻人钰只得强行将他扯了开,他觉得双腿酸软,便顺势坐在地下,茫然看着琉璿瞬间将金针刺入明染胸口几处大穴中。明灼华跟着过来相帮,挡住了他的视线,于是他只能看到他玄青色的衣袖以及一只手,曾经修长而有力的手,可以张弓可以握剑可以写字可以弹箜篌,还可以拿了扇子来调戏自己,如今却毫无生机摊在那里,仿佛随时将要跟着主人一起死去。
茫然中谢诀也从水里钻出来了,上船过来相看,却被闻人钰拦住,低声嘱咐他莫要提起未找到钟栩之事。尔后似乎明锋营很多战船从下游逼近来,前面却是叶之凉和阿筳的两只船,被迫得一点点后退,终于和这五条船只汇合。
那边徐统领许是觉得形势不妙,劝说阿暑一番后,阿暑恨恨冷哼两声,苍沛国战船载着兵士不着痕迹向云京方向退去。
这一切虞劲烽都约莫知道,却只是呆呆坐着,盯着明染那只手出神。
良久后,琉璿起身走到他身前,问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的人都赶来了,又威风又煞气,我们惹不起,你赶紧走吧。”
虞劲烽闻言反倒平静下来,隐隐听到明灼华的哭声,便问道:“是不行了吗?”
琉璿居高临下看了他片刻,终于道:“早晚的事儿。你走吧,总不能连……你都不放过。”她已懂得中原许多风俗规矩,知道不能诅咒明染,于是将死人那俩字儿又咽了回去。
虞劲烽道:“让我再看看。”起身大踏步过去,将明染身前的明灼华推开。他其实并无勇气细看,只伸手摸了摸明染的脸庞,触手冰凉彻骨,便低声道:“怎么凉成这样。”脱了外袍盖在明染身上,又仔细将他身周散乱衣角掖了掖,喃喃道:“我这么喜欢你,可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竟连生死都置之度外?”
琉璿终于被他激怒,追过来喝道:“因为你不配!”拔刀就要去砍他,虞劲烽并不避让,余人也均冷眼旁观,唯有闻人钰为人老实,忙过来拦住琉璿,低声道:“让他走吧,能走就行。”
虞劲烽并不想走,然而明灼华忽然带着才上船的阿宴过来给他跪下:“求你高抬贵手,饶过我家少爷吧。我知道你不情愿,你不得已,你也不容易,你有千百种理由。只是事到如今回头无路,只盼从此后一别两宽,谁也别再惦记谁。”言罢连连叩首。
接着谢诀和琉璿也跟着跪下叩首,琉璿大声道:“只要虞统军能放我等离去,琉璿发誓今生再不踏上陆地一步!”
谢诀道:“我跟琉璿一般心思,我们永不再回来,还请虞统军放行!”
虞劲烽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退到船弦边退无可退,恍惚间看到明灼华额头见血,看到阿宴满脸泪水,看到琉璿和谢诀一脸绝决之色,这一切简直烧了他的眼,令他双目疼痛不已。
他又看了明染那边一眼,纵有千种不舍,也只得转身离去,乘坐快舟直接行到明锋营万年青所领船只上,吩咐道:“让开道路。”又转首吩咐易镡:“你妻儿尚在沉樱岛,你跟他们走吧。”
明锋营战船井然有序向两侧挪开,让出一条道路来,众兵士肃然无语,目送船只通过,尔后扬帆离去。
虞劲烽靠在舱壁上,只转首望着别处,转眼间就深秋了,江渚间残荷枯寂蓼菱稀疏,江风扬起岸边大片的芦花,飘飘荡荡似乎要湮灭所有。
直到那船只远去,他方才敢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滚滚江水上长风吹影孤帆渐远,唯余长天碧波无穷无际。
他仿佛被活生生剜走了一块儿心头肉,伸手捂住胸口,只觉得剧痛难当。
第106章 第一〇六章
云京城破后,曾经的朱鸾国主及随行的一部分大臣被押解回平京。在城楼上激战到最后一刻的平南侯拒降,反身奔进皇城打算从后门逃逸,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幸而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路人马趁乱潜入云京接应他,里应外合从皇宫后门杀开一条血路狼狈而去,据传说直接去了西北。
苍沛国在朱鸾国原京师设云京郡,派了郡守过来治理,统辖周边若干土地。由于当时屠城未果,除了被屠或逃走的许多朝中官员及世家望族,大半百姓并未受这场围城战的影响,又有靳端阳令官员着意安抚,不久就有了百业再兴之势。只云京六大姓在这一场战乱中彻底风流云散,终成街头巷陌间的一段传说。
两个月后,东海以风承竺为将领的明翔军迎回从云京归来的七条战船,尔后沉樱岛封岛,所有渔船、商船、战船不得靠近周边三百海里,从此天堑无涯音信俱绝。
一年后,虞劲烽在云京街头缀上了一人,一路紧紧跟随。
他身后是两个新提拔的属下,韩追鱼和颜潮笙。韩追鱼谨慎而厚重,颜潮笙机智而善变,与从前的弟兄们不同的是,这两个人都读过书,因此言辞间进退有度,简言之话都不多。他仔细查完来历后,觉得挺适合如今的自己,便弄来做了长随,见二人行事可靠,逐渐又成了亲信。
那人似乎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加快步伐绕过几处街角,但怎么都甩不掉来人,终于在一处偏僻小巷中驻步不前,回身冷声道:“虞侯这般紧追不舍,意欲为何?”
朱鸾国被灭国后,靳端阳许是担心人心不稳,对江南人士及在这场战争中出兵出力者并未耍什么手腕,以安抚为主。虞劲烽手握重兵且环伺云京周围,因此靳端阳未敢轻举妄动,按照两人当初约定敕封他上将军一职,领泉州郡,又额外赐了他一个爵位定南侯,划定北至江边,南直闽地,西至云京东、东至东海大片封地,得来今日此人虞侯之称。
虞劲烽态度十分恭敬,对着那人抱拳为礼:“许久不见萧大公子,在下想请您用个便饭,不知大公子可否赏脸?”
萧玄霓神态倨傲,斜着眼打量他半晌,只是不语。
虞劲烽笑一笑,又道:“大公子此番来云京,是否想寻找家人踪迹?云京虽不在我管辖之地,只是两处毗邻,我与云京郡守也熟识,可帮您问问。”
萧玄霓道:“不用,我已经打听清楚,他们都死了。”
虞劲烽顿一顿,只得道:“大公子节哀。我知大公子与我交往实属屈尊纡贵,只是我有事请教,不得不厚颜一邀。”
萧玄霓翻眼向天想了片刻,终于道:“那就随你去吧。”
两人就近寻个酒楼雅座,虞劲烽命两名属下在外间守候,与萧玄霓分宾主入座,问道:“大公子别来安好?”
萧玄霓道:“好不好的你难道不知?”
虞劲烽自是知道的,苍沛国当时忽然撕毁协议卷土重来,萧玄霓未来得及从庐州撤兵,便被困在了城中,直等到云京城破,才寻机会破城而出,一路绕道回了岭南。又足足过了一年功夫,才敢回云京来寻找家人下落,但他来之前就未抱几分希望,因此知晓家人死讯后也不过伤感几日而已。
虞劲烽只是寻话题和萧玄霓搭讪,但被连着呛这么两三次,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萧玄霓伸指在案上扣得嗒嗒作响,又斜了他一眼:“你又来云京做什么?”
虞劲烽道:“我听闻云京云锦织染之术冠绝天下,只是这一年因战乱余波的缘故久不见产出,所以来看看究竟。另我封地中多有栽种桑麻者,想把织染之术引回去试一试,让百姓多一条谋生之路。只是寻来寻去,还未找到合适的匠人。”
萧玄霓闻言倒是一怔,尔后淡淡道:“你有话就说,别耽搁我时间。”
虞劲烽道:“那我就直言不讳。自从云京城破,我虽得到了爵位封地,但觉得日子反倒不如从前。别的且不说了,我知道许多人背地里骂我,我自问虽然有些事情的确做得不对,被骂也不冤屈,但我也一直在努力改正。因着我幼年之时偷窃拾荒拉皮条什么都干过,心里晓得百姓的苦,因此也是尽心尽意在替他们谋取福祉,只是还是……不说您也明白。另我对封地治理总有力不能逮无处下手之感。大公子,曾有人对您推崇备至,所以我见到大公子,忍不住想请教请教。”
萧玄霓赞道:“对嘛,这才像个马贼的口气,刚才文绉绉不知道在摆活什么。你是不明白为何你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却依然招来骂声一片吧?其实我也很想骂你,有一阵子还想跑去杀了你。但后来想想也就罢了。刘邦不读书却能坐拥天下,项羽气节足最终自刎乌江。乱世中的好处就该你们这些人得,你跟那位靳陛下破锅烂盖一家亲,最好接着斗智斗勇去。至于我们这些人滚到一边儿去自舔伤口即可。你请教我有什么用,难道想落得和我一般下场?”
他忍不住语带讥刺,虞劲烽闻言却垂首不语,萧玄霓眼光扫过他散落肩头微微卷曲的褐发,惊觉两鬓处竟然夹杂数根银丝,他冷笑道:“看来虞侯果然操心不小,连头发都白了这许多。”
虞劲烽道:“我不是……”他踌躇着,不自禁黯然神伤。
萧玄霓冷哼一声,终于道:“虽然刘邦不读书,但这世上又有几个刘邦?汉高祖识人察人用人之术无人能比,我等凡人更是比不得。我听说你设在泉州的郡府中一群武夫进进出出,配上你的马贼弟兄们虽然珠联璧合,但是也恁不讲究了些。江南从前许多大儒,自从朱鸾国倾覆后,虽然出仕苍沛国的不少,但也有许多隐匿于山水之间。你不如诚心些请几个过来教教你做人的道理,也可寻一些从前在工部等做过的官吏来做幕僚之用,免得糟践了这大好河山。”
虞劲烽离座躬身行礼:“多谢大公子指点,我回泉州后即刻照办。”
他如此恭顺,萧玄霓倒微微有些别扭,沉吟片刻,低声道:“你不须谢我,我也是有些私心的。我自幼便不喜朱鸾国,但毕竟是我故国,虽然如今没了,也不想见到曾经的故土变得一塌糊涂。我言尽于此,至于你能做到什么份儿上我却管不了。以后我和云京毫无瓜葛,不会再回来,就不和你说再会二字了。”
他抓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咕咚咚灌了一壶,带几分酒意蹒跚而去。下楼梯之时,却忽然喃喃自语:“无数青山隔沧海,与谁同往却同归。唉,你们这些人懂得什么?”
虞劲烽握着酒壶,默然无语。
他在云京待了没几天,郡城泉州那边送来消息,请他赶快回去,为着平京皇帝陛下又有信来。他恰好寻到了一批合意的匠人,就一并带回了泉州。他本打算先看靳端阳的信,结果发现书案上除了信笺,一侧竟然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字迹稍有些模糊不清,似乎为泪痕侵染:“烽哥,求你放我出来,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虞劲烽见状脸色阴沉,起身走到一侧,令门首处的颜潮笙进来,远远指着那纸条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颜潮笙扫一眼纸条,顿时了然:“前两天按惯例换看守,想必被钻了空子。属下这就去解决。”
他拈了那纸条正打算离去,虞劲烽忽道:“且慢,留着手能写字也是麻烦,你看着处理一下。”颜潮笙领命而去。
虞劲烽慢吞吞在案边坐下,适才被挑起的怒火竟半晌下不去,直憋得脸色发青。
阿暑被他关在地牢里已经一年了,是当时靳端阳硬塞给他的,虽然不能行走不能说话,却还是动不动就想起幺蛾子。至于为何不能说话,却是云鱼素的壮举。
话说阿暑跟着徐统领回转云京后,自然要凑去靳端阳的身边邀功请赏。他正谄媚讨巧之时,云鱼素将云京扫荡完毕,过来和靳端阳辞行,要立即赶回西北劲阳关去。靳端阳依依不舍地挽留着,云鱼素毫不客气地拒绝着,结果阿暑嫌他打断了自己和靳端阳的交流,插了一句话:“陛下,他既然是您的臣子,却为何对您如此不恭敬?”
云鱼素嗯哼一声,竖起了眉毛:“陛下,这是谁?”
靳端阳干笑两声,也就实话实说:“是伺候朕的人。”
云鱼素莫名惊诧:“男宠?臣和陛下说话,怎么一个男宠竟然敢插嘴?这是甚么规矩!来人,割了他的舌头,敲掉他的牙齿,免得他多嘴多舌。”
云鹰铁卫的统领上前直接捏住阿暑下颌,用匕首割了舌头,又顺手用匕首柄敲落满口牙齿,阿暑旋即含着满嘴的鲜血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靳陛下眼角抽了几下,也没顾上细看阿暑,只尾随着云鱼素:“云将军,你过年回京师不?朕给你准备了年礼,届时送到你将军府去。”
云鱼素大手一挥:“再说吧。”带着人呼啸而去。
没了舌头牙齿的阿暑有碍观瞻,靳陛下自然是坚决不能要了,于是连推带搡的强行塞给了虞劲烽。虞劲烽也不想要,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怕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杀了他。只是此人毕竟跟他有些干系,且靳端阳很大方地搭上了两个县给他,他只得勉为其难把阿暑弄回来丢入地牢中,从此再没见过,也拒绝听到他任何消息。
他深吸两口气,终于心平气和了些,于是开始看靳端阳的信,不出意料地,靳端阳在信中再一次催促他尽快开通白鹭岛商道。
有关白鹭岛的商道其实一直是通的,虽然沉樱岛封了岛,但风承竺和卫霜桥等人带着东海明翔军在其余这些岛屿间倒是常来常往,虞劲烽也分了一些兵力到东海沿岸各处去,因此东海明翔军偶尔还会和云京明翔军在海上狭路相逢,双方都颇有默契地互相让开各走各的。
东海那边不过例行巡海,并未透露出要封航道的意思,但虞劲烽总想问问对方的意见再做决定,因此他封了泉州码头,将才成立不久的市舶司空置在那里。期间无数次派使者送信至沉樱岛征询此事,逢年过节的又送整船的节礼过去,但不管人或物皆被原物退回,且没有半点说法。
如此一拖就是一年。
苍沛国素来重商,他拖得起,靳端阳拖不起,为着北斗海峡那边也是没说法,因此只能指望泉州这边,信笺一封封雪片般飞过来,虞劲烽回信大致都是:“我做不了主。”
“我无能为力。”
“我不敢轻举妄动。”
他说他出身草莽粗通文墨,因此回信都比较粗糙简陋。靳端阳气得把龙案上的镇纸都摔了:“你他娘的有什么用?!早就知道你跟朕离心离德!走,去把侍寝侯弄来侍寝,让朕出出火!”
于是侍寝侯就在靳陛下的寝殿中惨叫了半夜,如怨妇夜啼令人不寒而栗,众人闻听,不免暗地里夸赞靳陛下胆大心细有手段,颇具帝王魄力。
虞劲烽这边跟靳端阳推诿扯皮,那边并不想轻易放弃,见往东海遣使者送礼物无果,索性又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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