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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沧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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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人绕道上了一处山坡,登高远望,看得更清楚一些。温嘉秀一一指点给明染看:“你看,这是龙翔水军留在云京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集中在东边入海口。”他指向几只四层高的楼船:“以那几只楼船为首,目前此处有还有特意从海上调拨过来的海鹘船四十艘。小染你大概还没见过这种海鹘船,从前只在海上用的,两侧都有浮板,纵然江上起了大风也无妨。另有各类车船一百艘,水军将士大概还有四千人,可惜都闲置在这里,再过些年,大概只能出去卖船钉了。”
明染看了一会儿,道:“纵然不闲置,现在想拉出去做点什么,恐怕也不能。”
温嘉秀不语,盯着几个躺在楼船甲板上懒洋洋晒暖儿的兵士片刻,尔后道:“的确已经很长时间不曾操练,可是从前确实是很精良的水师。我在老吴国之时,已经听闻龙翔军的大名,后来几番接触,更觉卧虎藏龙不可估量。至于如今底子还是好的,就看日后之势如何。”龙翔军始建于南朝第三代国主,由于当时尚且处在各国争夺地段阶段,水军受限制颇大,因此朱鸾国一直以舟师为下军,只做守御之用。除了温嘉秀这等真爱,便是国主也不太将之放在眼里。
明染沉吟片刻,道:“其实对我朝来说,发展水师是当务之急,已经到了刻不容缓之时。这样吧,你想让他变成什么模样,写一份折子给我,特别是经费这一块儿,一定要说清楚。”
两人下了山坡,沿着江边漫步前行,边走边谈。天却渐渐阴沉起来,江风骤起云垂四野,山色顿时晦暗许多。阿宴从后面追上来询问道:“少爷,怕是要变天,赶回云京恐怕来不及。这儿离表小姐的陪嫁庄子倒是不远,要不要去避一避?”言语间江风扑面而来,风里带着些微的雨腥气,凉沁沁的。
温嘉秀看阿宴肋下夹着一把极大的雨伞,满脸担忧之色,方才想起明染身份不同,比不得自己这般粗生糙长风雨不惧,他微微有些尴尬,忙道:“那么快找地方避一避吧!小兄弟,你说的那个庄子在什么地方,前面带路可好?”
众人上马,随着阿宴没跑出多远,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砸下,阿宴忙折回来想给明染打伞,一阵大风刮过,伞被吹得翻转上去,几乎要脱手飞出,明染道:“我没那么娇贵,打个伞顶什么用,收了。”
温嘉秀却忽然指着江边一条体量颇大的渔船叫道:“小染,快跟我去那边,哈哈哈,今天运气真好,他竟然在这里!太好了,运气真是太好了!”
明染有些诧异,纵然有了地方避雨,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激动,温嘉秀却接着手舞足蹈:“如今正是鳜鱼下来的时候,他偏偏会炖鱼,里面丢些蒜瓣子什么的,虽带着山野之气,味道却足,你一定得尝尝!”
一干人又在温嘉秀的带领下乌泱乌泱奔向那条渔船,明染不好跑得太快,只跟在温嘉秀身后,结果等跳上船的时候,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粘在身上,狼狈不堪。温嘉秀放开嗓子吼:“闻人钰,闻人钰,你快出来!我们来看你了!”
闻声从船舱中钻出一个人,怔怔地打量这一群落汤鸡,片刻后方道:“是温将军?怎么这时候跑了来,快进来避避雨!”
一群人涌进船舱,舱中倒是极为宽阔整洁。这位闻人钰只管围着温嘉秀团团转,满脸欣喜夹杂着担忧之色:“我这里干衣服不多,你们没什么替换可怎么办?”
温嘉秀道:“换什么衣服,脱了就是。”三下五去二把衣服都脱了,只着一条里裤,光着膀子在椅子中大马金刀地坐下,道:“比穿着衣服舒服多了!”江风挟着雨丝直灌进来,他打个寒颤,又道:“好凉快。”
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也跟着扒掉湿衣服。阿宴看着这一群光膀子的爷们儿,傻了眼,低声询问道:“少爷,我们要不要脱?”
明染道:“入乡随俗,脱。”
阿宴红了脸,忸怩着:“可是……可是……这太野蛮了吧?”
明染道:“让你脱你就脱。”他跟着扒掉自己衣服,干脆利落比温嘉秀不逊色半点。温嘉秀眼光一亮,凑过来拍拍他肩膀,捏捏他胸肌,又顺手在乳首上按了一下:“小染,没想到你挺有料的,穿了衣服倒是看不出来。”
阿宴怒道:“你你你不得无礼!”
于是温嘉秀又眼光炯炯地打量阿宴,意味不明。明染回头道:“阿宴快脱,你再不脱,他会让人来把你衣服剥光,连里衣也不给你留。”
这种戏码在西北联军中上演很多,明染早已经见怪不怪。阿宴平日里看着傻,关键时候也会开窍,慌忙也将上衣扒除。温嘉秀瞅了两眼他细溜溜的身材,顿时兴味索然,懒得再搭理他,将闻人钰和明染互相介绍了,闻人钰却只是对着明染一颔首,颇有几分腼腆羞涩之态。
温嘉秀吩咐道:“阿钰,明侯爷难得屈尊走到你这破船上,备酒,炖鱼去,要鳜鱼,至少得两斤以上的!”
闻人钰道:“酒已热上,偏偏刚才来个朋友,明日母亲要过寿,把新鲜活鱼都讨要了去。那边湾子里鳜鱼多,要不我这给你们现打去!”他拎起家伙就出了船舱,跳下船尾一只小舟,瞬间投身风雨之中。
温嘉秀眯眼看着他离去,片刻后转头向明染解释道:“他是海盗出身,机缘巧合做了我手下校尉,我过来投奔南朝,他也跟着来了。当日在军中绰号闻人水魅,话虽不多,水上功夫却是极高的,尤其擅长造船之技。后来我回家丁忧去,阿钰做人老实又沉默寡言,总是受人排挤,一怒之下脱离军籍,自己买了船在这江上打渔,却转来转去总也离不开龙翔军的地盘,想来还是……舍不得。谁叫我们都是贰臣,被人看不起也是该当的。只怪我拖累了他,不然在海上做强盗也许更自在些。”
天边乌云翻墨,船上白雨跳珠,闻人钰瘦削的身躯牢牢钉在船头,随着小舟在波浪中载沉载浮时隐时现,惊涛呼啸乱石穿空之中,似乎凌驾于天地之间,就为了给他们打鱼吃,任八方风雨来袭,却是岿然不惊。
明染夸赞道:“果然好水上功夫。”
不出少半个时辰,闻人钰披着湿哒哒满头长发进来,他却只打了几条回来,原来风雨太大,鱼都躲水深处去了,所幸其中有两条肥大的鳜鱼。闻人钰道:“将军先用着,待会儿等风雨稍驻,我接着去打。”于是现场开火炖鱼,又将温好的酒端过来。待酒过三巡,温嘉秀听着舱外风雨声依旧铺天盖地,酒酣耳热之余,兴冲冲地道:“如此干饮无趣,我们干脆也来赌个彩头。掷骰子比大小,谁的点最小,就去下到江里游一圈儿。”他指指离船有十几丈远的一处江心大石,上面不知何时长了一棵小树,被风雨压成肥绿的一团:“去折一枝树枝过来,若是不敢去,就喝一坛子酒!”
闻人钰忙伺候着捧出骰子,结果一圈儿撒下来,竟然是温嘉秀的点最小,闻人钰无奈道:“请将军入瓮。”
温嘉秀笑道:“我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也罢,既然我提的头,自然我先下水。”从舱中窜出,一头扎入了莽苍江水之中。片刻后果然出现在那处大石上,他不急着折了树枝回来,却迎着风四处观望良久,不知触动了那根弦,忽然高声唱道:“对长空,弹剑高歌,满目云水苍莽。天风海雨喧喧处,一江独自疏狂。孔明扇,赤壁火,羡煞当年小周郎。此身如寄,唯名刀归鞘,怒马卸鞍,何处觅心乡?”
这是一曲《摸鱼儿》的上阕,歌声清清楚楚透过来,诸人皆闻。温嘉秀却住了歌声,在风雨中悄然独立,怔怔不语。闻人钰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将手中酒杯一顿,径直行到船头甲板上,放声相和:“待时日,百舸千桅林立,衅血箫鼓激扬。英雄莫问来时路,横槊再赋流光。桃花酿,春波长,日月江山一壶藏。与君同醉,且把酒临风,并箸击案,渔火趁昏黄。”
阿宴在明染身后道:“少爷,他们唱的是什么?”
明染低声道:“他俩都是老吴国投奔来的,顶着个贰臣的名头,自然是郁郁不得志,希望有朝一日能一展抱负,再来这江上敲桌子喝酒,方不枉为人一世。”
阿宴咕哝道:“那也用不着大雨天的犯癔症,也不怕淋雨伤了风。”
作者有话要说: 这《摸鱼儿》是我瞎填的,平仄一定不对。
第16章 第十六章
温嘉秀遥遥听到闻人钰开口和歌,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口中衔着一枚青枝绿叶跃入水中,片刻后湿淋淋进舱来。
众人接着掷骰子,阿宴担心不过,又悄悄问道:“少爷,你若是输了怎么办?这风大雨大的,有个闪失那覆珠和灼华还不活吃了我,阿宴愿代你下水!”
明染瞥他一眼:“你怎么就笃定少爷会输?”龙翔军中之人貌似活得很无聊,其实西北联军也很无聊,他几年混下来,随着王崇将掷骰子作弊的手段学了不少,料得温嘉秀等人也不会提防他。果然几圈下来,连跟来的两个侍卫都轮遍了,也不曾轮到明染。
闻人钰果然老实,待得闹到晚间,他来来回回已经下水三趟,结果又输了,最后微红着脸道:“唉,我大约是太笨了,总是输。”
今日风雨大,天色更是黑得早了些,一条江上只见暗流激涌,水声轰隆,乌沉沉不见半点渔火。温嘉秀伸头往舱外看看,笑道:“天黑了,这次饶了你,不去了不去了。只是这雨怎么不停,害我们回不了城,只能在你这船上凑合一宿。说不得还得喝你一夜酒,你心疼不?”
闻人钰老老实实地说:“不心疼。我再出去一趟,还去打些鱼来接着给你们下酒。”拎了渔网渔兜跳上小舟,径自去了。
温嘉秀侧头盯着明染,问道:“小染,你怎么一回水也没下?尽欺负我和阿钰这等老实人。是不是在西北联军王崇那里学的下作手段?”
明染微笑道:“你怎知是王崇教我的?”
温嘉秀只笑不语,片刻后方道:“我朝军中有个说法‘东嫖西赌’,东边指的是江上和海上各路水军,西边么,大概就是西北联军。王将军真坏,连这个都教给你。你掷骰子做手脚,罚你多喝几杯,我就不在阿钰跟前揭穿你了。”
明染乖乖领了罚,又道:“王将军也教了我许多别的,他和我二姨母家的大表哥交好,对我相当照顾,我去西北几年,着实没有白去。”
温嘉秀嗤笑道:“平南侯吗?你那位大表哥素来眼中无人,能看得上王崇,也算不错了。不然你们云京六姓,眼里都有谁?”
明染道:“呵呵,将军说话太直了些,怪不得丁忧到如今。”
温嘉秀一顿,只得对着他扁扁嘴:“失言失言,我自罚三杯!你这一句话堵死人的,也跟我不差什么。”
明染道:“彼此彼此。”
两人斗嘴拼酒,温嘉秀醉得摇头晃脑,揽住明染肩头,结巴着:“我今天真高兴,能把你勾引来江边,又恰好能碰上阿钰,你别看他又老实又羞涩的,其实……船上的本事天下无双,人品也好,我家女儿认了他做干爹呢,真高兴呵呵呵……”
明染道:“彼此彼此,我也很高兴。”
温嘉秀哈哈大笑,指着他道:“明小侯爷,你这人哪儿都好,长得好,功夫好,又有钱,就是……就是有时候故意假惺惺说些场面话惹人烦,也不知你是真是假……我对你,可是以诚相待……”
明染道:“我和你如今也裸裎相对,半点不假。你看我们的光膀子。”
正其乐融融间,远远地忽然传来一声长啸,夹杂着几分焦急惊怒之意。
温嘉秀一愣,手中酒碗咣当落地,惊道:“是阿钰!”
他话犹未落,明染随手捞起一把剑和自己的弓箭,倏然闪身出了舱外,凝目远望,见乌沉沉满江风雨中,隐隐有兵刃之流光闪烁,夹杂着时不时的呼喝之声。
竟然是真的打起来了,他借着酒劲儿,瞬间狼血沸腾。舱中的阿宴听到舱外“嗖”“啪”几声轻响,待他执刀冲上甲板,发现他家主子已经凭空消失。
江面上,大雨刷子一样扫下来,抽得人脸生疼,周遭水气滂沱弥漫四野。明染踩在一块木板上,随着波涛上下起伏,人与木板却融为一体般,站得稳如磐石。闻人钰的渔船在他身前不远处,被七条小舟团团围住。每条舟上各有两人,撑船的艄公在船尾,船首各自伫立一个黑衣人。闻人钰渔网早不知丢了哪里去,将一把长钓竿抡得虎虎生风,应对七个人七把剑的轮番夹击,无奈终究是寡不敌众,身上已经挂彩数处,且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明染见他危急,立时张弓搭箭,嗖嗖激射之声连响,但来来的竟都是高手,七个黑衣人有四人闪身避过,其中三人中箭,有一个在空中避无可避,直接“噗通”砸了水中去。为首黑衣人低喝一人,顿时有三人分了明染这边来,闻人钰压力骤减。
此时阿宴和温嘉秀恰恰驾着另一只小渔船迫近,阿宴年纪虽不大,但反应迅速出刀狠辣,纵身而起,与扑向明染的一人在空中错身而过,刀剑相交将他半路截了去。身后几个侍卫跟着加入战团。
温嘉秀本打算跃上闻人钰船上去和他并肩拒敌,结果落脚时醉得太厉害,脚一软跌坐在船尾,压得船只差点倾翻。但这一摔似乎清醒了些,顺手抓紧自己的长矛,吼道:“阿钰,谁欺负你,我来帮你!”
闻人钰见他醉醺醺的,抽空回道:“将军顾好自己即可。”
对方似乎是首领的黑衣人,眼光一一掠过诸人,忽然阴森森一声轻笑:“素闻南朝为礼仪之邦,却原来流行赤膊上阵。闻人钰,瞧瞧你那条破渔船,再看看你这条破裤子,你真打算就这么混下去?”
闻人钰怒道:“我裤子什么样管你屁事,废话少说,要打就打!”与他再度战在一处。
明染迅速估量身前形势,这江上打斗诸多不便,落足之地就是一个局限。己方如今的劣势在于船太少,缚手缚脚施展不开,于是他吩咐道:“阿宴,抢船。”飞身而起,主动出击攻向一条船,船头那人举剑相迎,明染却是虚招,手中长剑翻转,在他剑脊上一搭,借势斜斜飞出,刹那间转到船尾撑篙人身前,顺手夺过长篙,一剑将撑船人砍翻了水里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惊得那黑衣人首领一声轻咦,明染已经和对面的黑衣人交上了手,这船失去艄公,开始在江水中团团乱转,尔后顺势向下游飘去。阿宴迅速领会明染的意思,觑个空子举刀从空中杀奔来,跟他前后夹击那个黑衣人。那人顶不住夹击,终于闪身逃离到另一条船上。
明染道:“阿宴,撑船。”
阿宴暗道咱明明是打架的一把好手,为何让我改行撑船?也只得接过长篙将船稳住。
明染环顾四周,错眼间却无一人攻来,原来对手一见他不好拿下,迅速调整战略捏软柿子去了,再一次开始围攻已经受伤的闻人钰和与他挤在一条船上的温嘉秀。温嘉秀还不曾完全酒醒,于是苦了一人应付六个闻人钰,本就受过伤,不过眨眼功夫,身上又添两处新伤,左臂吃了一剑,深可见骨,一条手臂顿时抬不起来。
阿宴一篙轻点,小舟冲着闻人钰的渔船过去,如今己方虽然有了三条船,但骤然遭遇强敌,形势仍然十分不利。明染吩咐阿宴和几个随从亲兵道:“你们拖延住敌人,让温将军和闻人钰先退回渔船上去。”
诸人闻言,举刀纷纷冲上,在这江上纵横来去,果然牵引得敌人放松了对闻人钰的攻击。在阿宴和明染的百般维护下,闻人钰勉强用一条手臂驾着船,温嘉秀相帮着,两边侍卫相护,一点点往渔船那边退却。
那为首的黑衣人却盯得闻人钰很紧,紧紧跟过来,竟是半点不肯放松。明染仗剑抵挡,拦着他们给闻人钰制造退走之契机。那黑衣人首领环顾四周,也终于找到了攻击重点,不是拿鱼竿的闻人钰,也不是扛长枪的温嘉秀,而是拎着一把破剑的明染,若不干掉他,他就一直在这里碍手碍脚。
他凝神望着明染,细长双眼在夜色中明锐无比,举起剑,指着明染吩咐道:“干掉他。”倏然间连人带剑冲过来,杀气激荡处,挟着风,裹着雨,阴冷无比。
他来势凶猛诡异,剑花纷落之处,明染振剑抵挡,却突然手中一轻,惊觉长剑只剩了半截。原来这剑是他在渔船上随手抓来的,抵不得对手宝剑锋利。他只得将半截剑当暗器甩出,闪身避过下一波汹涌剑势。
他赤手空拳的,只能连连闪身躲避,不过瞬间,就几番凶险迭起生死轮回。明染一边躲避,一边暗思忖这般下去可不行,待眼光扫到那黑衣人船尾撑船的艄公,突然心中一动。船首的黑衣人很凶猛,但听适才那人和闻人钰答话的口气,应该是北国来的,也许不善撑船。而船尾的撑船人的确是一般艄公,想是从南朝这边雇来的,这从他刚才踹人下水的过程中得到印证。
如今只能碰运气了,他伸手就去摸腰间弓箭,这一分神,忽然左肋下一热,他连忙闪身卸开攻来的一剑,肋下已鲜血淋漓。明染捂住伤口一个踉跄,只得接着闪避来势,竟连张弓射箭的机会都没有。他有点急了,对面此人剑法极其诡异凶狠,再拼斗下去也许会送了命,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于是一边闪避,一边抽空左右梭巡寻找契机,水上哪怕有一块木板也好,只要能让他暂时抽出手,他一定能扭转劣势。
令人喜出望外的是,木板没有,左侧不远处竟然来了一条船,船头黑黝黝站着一个人,船尾撑船的稍微有些手忙脚乱,但也能勉强将船撑住。明染看着眼熟,又不敢确定,高声问道:“车轱辘?”
那人应声答道:“是我!不许叫我车轱辘!”
明染道:“射他!”
虞劲烽张弓搭箭射过来,嗖嗖连响,劲风激烈,虽不如明染那般精准,不躲还是会要人命。趁着那黑衣人抵挡功夫,明染闪身斜斜逸出,迅速逃到他船上去,躲到他身后道:“你挡住他。”
虞劲烽道:“你凭什么命令我?”
明染道:“这是你作为侍卫的职责。”
虞劲烽冷笑道:“平日里把老子闲置在那里坐冷板凳,这会儿当我是你侍卫了?若不是我厚着脸皮自己跟了来,你却又命令谁去?”
第17章 第十七章
黑衣人已经连人带剑跟了过来,来势凶狠,且轻功极高,只将一只脚点在船头,就稳稳伫立。虞劲烽一声低呼,操起短刀迎上。他身后的明染单膝跪地,再次张弓搭箭,这乌漆墨黑的江上,形势瞬息千变,射眼对穿有些勉强,但射死几个没有功夫的平常撑船人却轻而易举。明染羽箭连发之处,余下的六名撑船人无一例外,均都纷纷栽入水中。
敌手果然不擅撑船,船只失了掌控,一起在水中乱转起来,接着不由自主顺流而下,瞬间和明染虞劲烽的船只拉开老远的距离。
那黑衣人惊觉自己船只远离没了退路,他手中剑正和虞劲烽格斗,却见明染转身将弓箭对准了他,此人箭上功夫他已经见识过,不敢大意,只得一剑格开虞劲烽的短刀,纵身飞向自己船只,半空中明染羽箭已紧缀而至,他竟然在空中连连折身躲避,最后终于避无可避,在落地之前被一枚羽箭穿左腿而入。
那人闷哼一声跌落船中,他凭得就是轻功高明,如今腿受伤自然作恶不得,只得对诸人做个撤走的手势,复又回头狠狠瞪过来:“我认得你了,你等着,回头再找你算账!”小船顺水而去,不出片刻消失在暗夜中。
两人尚未松得一口气,这条船却突然大力摇晃起来,虞劲烽见身侧水下黑影一闪,一把长剑竟然从水中伸出,明晃晃刺向明染后心。他反应极快,一刀劈过去,震飞那人手中长剑,第二刀直接砍上那人肩头,却突然手上一紧,原来那人重伤之下也凶悍无比,竟然赤手抓住刀刃一扯。这船本就不稳,虞劲烽骤不及防,被扯得一头栽下水里,他在落水的一刹那惊叫道:“喂,我……”他想说我不会水,半句话未出口,一个巨浪当头打来,被闷了回去。
黑沉沉的江水卷了两人,瞬间不见。却是适才被明染一箭射入水中的那个黑衣人,他虽中箭却没死,潜在水中伺机而发,终于临死前又抓了个垫背的。
船尾的易镡见状扑在船舷上惊叫道:“老大,老大!明少爷,我们老大不会水啊,我……我也不会,我连划船都是才学的!”
明染闻言,连忙纵身入水,冲着虞劲烽失踪方向一个猛子扎过去,果然看到两人在水下撕扯一处,那敌手也不知是死是活,只紧紧抱着虞劲烽不放。虞劲烽也不动了,随着他往水下缓缓沉去。明染潜过去用力掰开那人的手,一脚踹开,尔后扯了虞劲烽头发,冒出水面来。
阿宴恰恰折返,用长篙将两人搭上船,众人狼狈无比地退到大渔船上,虞劲烽却昏迷不醒的,阿宴探一探鼻息,惊道:“少爷,他好像不行了!”
易镡怒道:“你才不行了!”扑过去绕着虞劲烽团团转,却又不知如何下手。明染把易镡拎一边儿去,摸一摸虞劲烽,觉出胸口尚在微微跳动。闻人钰一直在甲板上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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