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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雨成川泽-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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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丘思索一番,点点头:“也好。”
  马车已经备好,二人向外走去。
  骆泽摸摸揣在怀里的信,定了定神。
  马车在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进着,车轮发出“骨碌碌”的响动,骆丘看一眼眉头间隐有青气的骆泽:“骆泽,你也快三十了吧?”
  骆泽点点头:“儿子今年便二十八了。”
  骆丘拍拍儿子的肩:“搁在别人身上孩子都该满堂跑了,我却迟迟没给你说上一门亲事。我看如是这丫头倒是贴心,虽然出身差点……”
  骆泽失笑:“父亲,怎么好好的提起这个,我现在这种状况还不太稳定,怕是要耽误了人家姑娘。等过些年,我随父亲回乡了再考虑这些。”
  骆丘看着他,目光幽远:“说是回乡,也不知皇上会不会答应。”
  骆泽道:“一定会的。”
  骆丘又忧虑道:“就算皇上同意了,可韩川已经回来,你叫老父我怎么放心离去?”
  骆泽:“就是因为他回来了,你才更要回乡。”见骆丘不以为是,骆泽压低声音道。“父亲,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骆家已是穷途末路,此时还不激流勇退,说不定要累得姐姐姐夫、全府上下,落得个当初韩府一样的下场。”
  骆泽字字在理,见父亲表情有所松动,骆泽恳切道:“您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我这做儿子的也就放心了。”
  骆丘终是点点头。
  马车行到宫门外,二人下车,向宫中走去。
  一大早,皇宫中来来往往都是人,骆丘遇到左丞萧吉,与他寒暄两句:“今日宫中怎么这么多人?”
  萧吉道:“说是皇上请了城外云台观的道士一大早到堂子祭祖,加上宫中各种操持的人、前来觐见的外戚国公,自比往年的人多上几许。”
  骆丘与自己同居相位的萧吉并肩同行,骆泽自不好再并行,一个人静静坠在后头。
  “骆大人!”
  闻声,三人齐齐回头,见是雍王,骆丘奇怪的“哦?”了一声。
  雍王不好意思道:“两位丞相,我叫的是这位小骆大人,让您二位误会了,是本王失礼了。”
  萧吉不以为意的笑笑道:“无妨无妨,雍王殿下合该与同龄人多走动走动,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说着,看向面有疑色的骆丘:“骆大人,我们走吧。”
  骆丘担心的看骆泽一眼,耐不住萧吉催促,只好先行往皇极殿走去。
  骆泽留在原地,向雍王拱手行礼:“殿下。”
  雍王今日穿了一件暖色披风,缎面织锦,配上清冷又带些邪气的面容,端的是贵不可言:“骆大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骆泽不语:“殿下若无事,下官便先行一步了。”
  雍王一笑,拦下骆泽:“那封信你带了吗?”
  骆泽抬头看向雍王:“带了。”
  雍王露出狐狸一般的微笑,晃了晃头:“那就好。”说完,往前走去。
  骆泽蹙眉,有心一问他到底如何安排,但此时朝贺大典已要开始。他匆匆步入皇极殿,列入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沉下心等待繁缛礼仪的开始。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凌夏帝着华丽的黑色衮服步入皇极殿。百官下跪,行“山呼万岁”之礼。
  凌夏帝笑道:“诸位爱卿,快快请起!”
  众人起身,百官按照顺序纷纷献上贺表,各藩国使者献上进贡之物,皇子王爷们也争相献上贺礼,凌夏帝龙心大悦,赐亲笔“福”字送于殿上诸人。
  朝贺大典的开幕这便结束,百官退出皇极殿,等待巳时的国宴。
  国宴在万秀殿举行,百官鱼跃而入,骆泽虽是右丞之子,然而官位不显,落于下首,非得立身远眺才能看到首桌的皇帝几人。
  百官先入座,皇帝自然是姗姗来迟。
  再次出现在百官面前时,凌夏帝脱去了厚重的衮服,换上一件常服,阔步走入万秀殿。众人见到凌夏帝自是大行跪拜之礼,凌夏帝笑着坐入龙椅,挥袖请起。
  众人起身,坐回原处。
  凌夏帝朗声笑道:“正旦乃一年之首,诸位与寡人汇集于此,便是汇集了天地之精气,于我北周是大大的裨益,寡人在此敬诸位一杯。”
  众人连忙起身,端起酒杯,与凌夏帝遥遥相对,齐声道:“谢皇上!”
  骆泽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屠苏酒没入喉管,回味苦涩。
  众人落座,凌夏帝开始与坐在首位的王公大臣们话起家常。骆泽一心低头夹菜,偶尔有人向他敬酒,他便一一回礼,渐渐地,头脑有些昏沉起来。
  不知何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骆泽?”
  骆泽低头不语。
  “骆泽!”
  骆泽缓缓抬头,眼前雍王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嘟囔道:“干什么?”
  雍王笑笑,回头对凌夏帝道:“骆大人喝醉了,怕是要让云台观的道士们失望了。”
  凌夏帝大笑:“我还没喝醉,这小子倒是先醉了!既然几位道长们说只是借身体虚弱之人身体一用便能通先帝之灵,他醉不醉倒也无妨!”
  凌夏帝登基以后,便追封战死沙场的父亲凌静为太上皇,迁陵墓于北安城外,令臣民祭拜。
  骆泽茫然抬头,只见众人纷纷向他看来,他勾唇一笑,笑意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意味:“看什么看,没见过我骆泽啊!”
  众人闻言先是一诧,转而哄堂大笑起来。众人常日里见的都是温文尔雅的学士骆泽,论学识,骆泽敢在青年一代中拔得头筹,只是因为不良于行才仕途坎坷,故而突然见得此幕,众人都是啼笑皆非。
  凌夏帝莞尔,对下首的骆丘道:“你这儿子喝醉了,倒是与常日里有些反差。”
  骆丘满头大汗道:“皇上,我这儿子昨日生了重病,今日是带病上朝,殿前失仪,还望皇上莫怪,我这便遣人将他送回家中。”
  凌夏帝道:“正是带病上朝,才合了今天的意,要不然我这满朝文武哪里还能找得到身体虚弱之人?雍王,把他带上前来吧。”
  雍王欲将骆泽拖走,骆泽不肯,两人当堂撕扯起来,惹得旁人哈哈大笑,最后还是凌夏帝派了两个侍卫相助雍王才将他制住。
  “平常一副书呆子的样子,没想到喝醉了力气这么大。”雍王调笑道。
  凌夏帝闻言也是一笑。
  骆丘担心之色溢于言表,萧吉见此,凑近低声劝道:“昔日老莱子彩衣娱亲,今日骆泽殿前醉酒,权当是哄皇上开心了。皇上开心了,得意的还不是你们骆家?”
  骆丘闻言,冷哼一声。
  萧吉撇撇嘴,不再言语。
  那边,骆泽被撕扯着拉到御前。侍卫手一松,骆泽便瘫倒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雍王无奈转头,对殿前立着的一位道长说道:“云霞子道长,人放这儿了,睡着了可不关我的事。”
  一身灰衣的老道士云霞子轻挥拂尘,道一声:“无妨。”
  他走到骆泽身前,瞧了瞧兀自酣睡的骆泽,右手取出一白色瓷瓶,扒开塞子,他将瓷瓶悬在骆泽上空,瓶口朝下,有液体缓缓流淌而出。
  水色焦黄,骆泽被这水洒了一身,身子一颤,茫然看向云霞子。未己,骆泽身上散发出一股尿骚之气。
  众人纷纷掩鼻,云霞子冷声道:“这是无根水,童子尿,用来驱这人身上污浊之气。”
  说完,又取出一红色瓷瓶,疾速往骆泽身上淋去,这次是鲜红的血液,正倒在骆泽头发上,滴滴答答的顺着鬓角向下流淌。
  云霞子从容道:“这是公鸡血,用来除鬼祟之气。”
  骆丘大怒,拍案而起,道一声:“皇上!”
  凌夏帝见骆丘怒气冲冲,蹙眉问道:“云霞子道长,除了这无根水、公鸡血,还会不会有其他此等物什?”
  云霞子俯身:“回皇上,没有了。”
  自凌夏帝年过五十之后,年岁愈长,便愈发迷信方士,崇信道教,他招了很多云台观的道士留宿于宫中,对这些人分外亲热。故凌夏帝虽知骆丘不喜,还是挥手示意云霞子继续。
  云霞子凝视满身腥臊之气的骆泽,蓦地执起手中拂尘,在骆泽身盼做起法来。他口中念念有词,脸色随之忽明忽暗,众人不免被之吸引,屏息以待。
  “呔!鬼魅退散!恭迎先帝!”云霞子手指骆泽,神色一凛,片刻后,收起拂尘,退身一旁。
  骆泽依旧怔怔,不明所以。
  众人中有人嘲笑出声,凌夏帝微怒道:“道长,你不会是在戏耍寡人吧?”
  云霞子依旧淡定道:“先帝气华之灵,以他凡人之躯不能承受,搜查其身,必有应验之物。”
  凌夏帝抬眉,“哦?”了一声,对身旁小太监道:“三福,你上前搜搜看。”
  小太监三福躬身应下,上前搜了半天,终于从骆泽怀中掏出一封信:“皇上,这里有一封信。”
  凌夏帝兴致勃勃道:“你念来听听!”
  三福将信拆开,清了清嗓子:
  “凌夏吾儿,怀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载而成帝业。武定祸乱,文致太平,其实身兼之。然吾儿虽知人善任,不免寡恩刻薄,自古有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赵党一案,数万冤魂,日夜侵扰,使我不得安宁……”
  “啪!”凌夏帝拂去案上菜肴,脸色可怖,猛地立起。
  三福吓得立马跪下,不敢抬头,口中连连道:“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凌夏帝冷笑一声,走下殿去,将书信一把抢过,展开一看,脸色愈发难看。
  凌夏帝皱眉走至骆泽身前,不顾骆泽身上脏污,抬起骆泽的下巴,怒喝道:“这信是你的?!”
  骆泽眯着眼睛,瞧着凌夏手里拿的泛黄信封,想要伸手便被凌夏帝一掌打开。凌夏帝威严道:“我问这信是不是你的?!”
  骆泽眼神涣散,轻声道:“我的。”
  众人纷纷色变。
  凌夏帝怒极反笑:“信里写了什么你可知道?”
  骆泽淡淡道:“知道。”
  凌夏帝怒急,把信拍在骆泽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假冒先帝、诽谤天子,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是大不敬之罪!你可知为乱党翻案,是谋逆之罪!”
  骆泽醉醺醺的摆摆手:“什么谋逆,不就是我父亲骆丘三年前便死了母亲,却一直没有回家丁忧吗?”他笑道,“顶多算个欺君,怎么还扯上谋逆了?”
  说完,骆泽晃悠悠站起,拽住了凌夏帝的袖子:“走!喝酒!”
  大殿众人闻言均是窃窃私语,骆丘脸上动容,颤巍巍的走上前道:“骆泽,你说什么?”
  骆泽脑中混沌,看见骆丘,笑道:“我说你母亲死了,就是我奶奶!我奶奶死了!前几年你不是身体不好吗,我就没敢告诉你,万一你一听,过去了怎么办?”
  一边萧吉惊道:“骆泽,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简直是……简直是大逆不道!即便是右丞身体不好,你也不该三年都不相告,这不是陷右丞于不孝的境地吗?!再说丁忧政策古来有之,父母新丧,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并须离职,堂堂右丞带头不丁忧,岂不是持身不正?”
  骆泽接道:“论罪当罢官?罢吧罢吧,早不想当了。”说完还自顾自的哈哈一笑,又要扯着凌夏帝去喝酒。
  雍王连忙将骆泽从凌夏帝身上扒下来:“皇上,骆泽这是在耍酒疯了!”
  凌夏帝却是转身,不再瞧那痴傻一般的骆泽。
  他看向云霞子,阴测测道:“道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给寡人解释解释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小太监所念一段;改自《明史》对□□皇帝的评价:“□□以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五载而成帝业。崛起布衣,奄奠海宇,西汉以后所未有也……”

☆、新望 廿一

  
  云霞子道长语气冷漠:“皇上叫我施法我便施了,先帝英灵将所想所说之事显现于这封信中,改变了信的内容,也不足为奇。”
  凌夏帝冷笑:“枉我一向对云台观的诸位道长信任有加,却原来不过是一群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妄图替赵党和韩渊翻案的逆贼!”
  云霞子将拂尘一挥,凌厉道:“前尘散不去,是因为皇上没给数万冤魂一个说法!他们日日夜夜徘徊在这皇城之中,扰得先帝不得安宁,都是因为皇上您十年之前判下了冤案!”
  凌夏帝怒道:“冤案!赵长生率十万大军攻入皇都,全城的百姓都看到了,你说是冤案?是假的?!”
  云霞子厉声道:“那韩渊呢?!韩渊真的造反了吗?”
  凌夏帝闻言一怔,脖颈上青筋暴起:“你和韩渊是什么关系?!”
  云霞子抬眸直视凌夏帝:“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痛惜韩相一代忠良,却落得全家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故有此一问而已。”
  凌夏冷笑:“你说寡人冤枉了韩渊?那勇武候府中搜出来的信件上的‘丞相’二字如何解释?”
  云霞子桀然一笑:“这北周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位丞相!”
  众人闻言一惊,皆听出云霞子的言外之意,惊疑不定的看向骆丘。
  凌夏帝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之后截获到一封信,正是韩渊写于赵长生的吗?”
  云霞子皱眉:“这只是你一面之词,又有何证据?”
  凌夏帝:“落款处写有韩渊的表字‘子深’二字,字迹与韩渊平日所写殊无二致,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便请皇上拿出信来交于我们一看!”云霞子寸步不让。
  凌夏帝狞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来人!”身后侍卫便要上得前来。
  不料,此时萧吉越众而出,跪倒在凌夏帝面前:“皇上,臣曾在韩相手下做过事,始终不相信韩相会做出谋逆之事,请您将信件拿出来让老臣一看,也好让老臣认清了韩相的真实面目!”
  萧吉此言一出,又有十数位老臣走上前来,附和道:“请皇上取出信件让老臣们一看!”
  凌夏帝怒火中烧,指着眼前十几人连道三声“好好好!”,他大喝到:“来人啊!把这些老东西都给我拉下去!”
  不等侍卫聚集,有一年老妇人自众嫔妃之后走出,正是昭德太后。她年近八十,颤颤巍巍的走到皇上跟前,道了一声:“皇儿,便拿出信来给他们一看吧。”
  凌夏帝见昭德太后如此作为,怒目切齿,一字一顿道:“好!既然母后都这样说了,寡人便遂了你们的意!派人给我去刑部把信件取来!”
  不一会儿,信件送到,凌夏帝将信从信封中抽出,掷在地上:“你们要看,便好好的看清楚了,寡人可有欺骗你们!”
  云霞子俯身将信捡起,细细查看,迟迟不肯撒手。萧吉凑到一边,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只见信的落款确实有‘子深’二字,通篇笔迹也确实和韩渊如出一辙。
  二人犹疑,将信件传阅众人,最后到了昭德太后的手里,昭德太后执信的手颤抖着,叹了口气。
  凌夏帝讥笑道:“母后,这次你总算相信了吧?”
  昭德太后双眼浑浊,将信递还给云霞子。
  “哈哈。”
  殿前一片死寂之时,一声低笑传来。众人望向笑出声的骆泽,疑惑不解。
  骆泽低笑,凌夏帝突然色变,大步走到骆泽身前,伸手扼住骆泽的脖子。骆泽身旁的雍王见此,双手疾出,将骆泽从凌夏帝手中解救出来。
  凌夏帝惊道:“岐山武艺?原来雍王你……”
  雍王不看凌夏帝,对骆泽说道:“你笑什么?”
  “子深子深,‘深’字最后一撇应当重压,怎能落而又起,显得浅薄起来。”
  云霞子闻言,忙向手中信件看去,萧吉在一旁呼道:“观之此处,确实和韩相平日有些不同。”
  云霞子目光复杂,看向骆泽:“你又是从何得知?”
  骆泽嘿嘿一笑,笑的失魂落魄:“不从何得知,我小声告诉你,这封信就是我写的。”说完,他看向凌夏帝:“皇上,您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众人对骆泽皆是侧目而视。
  云霞子目眦尽裂,一瞬不瞬的盯着骆泽。他手中信纸被捏的皱成一团,拂尘“吧嗒”一声落在地上,他却恍若未闻。
  凌夏帝脸色奇差,叫嚷道:“快把这个酒醉之人给我拿下去!”
  雍王却拱手道:“正所谓酒后吐真言,我们且听这骆泽如何说,还望皇上稍安勿躁。”他一抬手,侍卫中有人突然反身而立,反过来牵制住其他正欲动作的侍卫。
  凌夏帝一凛,手指雍王,气急败坏道:“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雍王躬身:“皇上息怒,臣等只是想让当初之事真相大白,以祭拜北周功臣们的在天之灵!”
  凌夏帝急火攻心,气的一下子坐倒在地,之前念信的小太监三福立马去扶,替凌夏顺着心气。
  雍王扭头看向骆泽,横眉冷目道:“你为何说此信是你所写?”
  骆泽耸拉着肩膀,半匍匐在地上,呓语道:“皇上欲将三家斩尽杀绝,却没有实际证据,骆泽主动请缨陷害韩相,但求放过骆家。”
  凌夏帝第一个跳出来气急败坏道:“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你们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我想处死一个韩渊,还用他帮我?当初造反之事骆家也有参与,不过是收手得早,若不是骆泽说他愿替骆家自断臂膀,我能让他骆家活到今日?!”
  骆丘听闻,步履蹒跚着走到骆泽身前,颤声道:“什么叫替骆家自断臂膀?”
  骆泽不语,骆丘把手放在骆泽背上,摇了摇骆泽,眼中是一片难以置信。
  骆泽低垂的头终于抬起,脸上醉意似乎去了大半,整个人清醒了很多。他顿了顿,开口道:“大哥的死……是我做的,是我让姐姐远嫁异乡,也是我劝您放弃手中权柄,皇上要骆家只剩一座空壳,我便给他,只要死的人能少一点……”
  没人能想到,这个一向闲散的丞相之子,却原来是这么多事的背后元凶,纷纷对骆泽怒目而视。
  雍王却是冷笑道:“我还当你视亲情尤为重要,原来不过是惜自己的一条烂命……为了自己活着,可以陷害忠良、谋害亲兄,就连最疼自己的大姐也是说丢就丢。骆泽,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你是好了……”
  左丞萧吉一旁附和道:“真正是无君无父,丧尽天良!”
  骆丘整个人如遭雷击,一只手捂住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骆泽忙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往骆丘口中倒去。
  骆丘猛地一挥手,将瓷瓶打翻在地:“孽障!当年参与谋反之事时,你屡屡传来韩相的信件,我都信以为真,后来赵长生攻入皇宫,你劝我事态有变,不让我依计行事。多年来,我只以为是我们骆家背信弃义,临阵脱逃,却原来都是你一手谋划!”
  骆泽神色慌张,摸索着把瓷瓶捡回,见里面还有两粒药丸,他看向骆丘。骆丘双目通红,捏紧胸前衣物,有些喘不过气来。
  两人相对而视,忽然,骆泽手刀扬起,打在骆丘颈侧,骆丘应声倒地,萧吉赶忙上前一步:“你要干嘛?!”
  骆泽不做解释,只是将药丸喂入骆丘口中。他对一旁的雍王道:“骆丘完全是被我蒙在鼓里,当日之时,也没有参与到谋逆一事中,望雍王殿下念在他年事已高,有悔过之心,免其结党之罪。骆泽罪大恶极,自今日与骆丘脱离父子关系,与骆府再无瓜葛!”
  雍王敛眉,沉吟道:“当年的功臣们死的已经足够多,北周以后不会再因此事添杀孽。”
  此话是免了骆家的罪,骆泽放下心去,只觉身后有两双犀利的眸子正在望着他,让他如芒在背。
  骆泽不敢回头,雍王却冲他身后屈膝下跪道:“皇上,骆泽这些话你都听到了,即便他说一切都是受您指使是陷害于您,韩相无辜也是不争的事实,希望您能还韩相一个清白!”
  凌夏帝怒发冲冠,在三福的搀扶下站稳身子,冷声道:“我要是认定韩渊有罪呢!”
  雍王摇头:“皇上当年一念之差错断冤案,如今肯改正却还来得及。皇上乃一国之君,北周天子,千万莫要与臣子们置气,冷了忠良们的一片忠心。”
  凌夏狂笑道:“你也知我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生杀予夺,尽在我手,便是我有心杀他们又如何,还不是为了北周江山永固,还不是为了凌姓子弟的万世之安!”
  雍王闻言怔然,呆了半晌,突然叹息道:“皇上言之有理,骆泽胡言乱语,我这就将他拿下。”雍王说完此话,凌夏和云霞子都看到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凌夏眉头微蹙,正要上前几步,身旁三福扶着他的手却牢牢箍在他胳膊上,让他动弹不得。来不及回头怒叱三福,一道寒芒扫进凌夏帝的眼底,只见骆泽突然回身,手中不知何时攥了一把匕首,向他扑来。
  凌夏有心闪躲,却被三福制在原地,锋芒没入胸前,他甚至没来得及惊呼出声,骆泽便扭转刀柄,心脏碎裂,鲜血涌出,溅了骆泽满头满脸。
  万籁俱寂。
  众人仿佛才反应过来,惊呼道:“弑君了!骆泽弑君了!”
  雍王站在骆泽身后,眼边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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