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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惊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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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西式制服的军人进驻北京,也带来了阿玛的死讯。说他固守前线,死得英勇,虽是敌人也叫人敬佩。
  晋恂在牡丹楼豪饮一宿,不省人事。海秋虽未曾见过郡王,仍然悲伤不已,加上外界的种种变数,心中惶恐,在家啼哭不止。
  他安顿好晋恂和海秋,到郡王府正是清晨。王府上下挂满了白布,映着皑皑白雪。进到府中,四处都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他望着满园凄清的雪,很多从未想起过的小事涌上心头。从小,父亲便常常驻军在外,每次回来都带些小玩意儿给他们,画着老虎的小葫芦,七层透雕的象牙小球,每人都有一个,谁也不曾遗落。
  父亲总说,晋容,你要好好念书,将来去留洋,看看洋人到底念了些什么书,才造出这样威风的火炮来。
  他一颗眼泪也没有流,因为他实在无法设想这会是真的。一定是消息错了。小厮随时都会推开那扇朱红的院门,父亲就在门外,翻身下马,大氅翻飞在身后。
  “贝勒爷,福晋醒了。”侍从来唤,他这才从回忆中猛然惊醒,匆匆起身。
  母亲像平常一样,早膳之前要先抽一管芙蓉膏。她脸上没有半分悲伤,缓缓吹出一口烟,语气竟有几分欣然:“幸好你阿玛是在皇上退位前走的。他若知道自己戎马半世,到头来江山却叫人夺了去,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晋容一愣,眼泪才头一回盈满了眼眶。是啊,于军人而言,为国捐躯,总好过亡国之辱。
  “我倒是想就这么随他去了,不问后事。可你虽然已经成人,到底还是叫人放心不下。我便再苟活几年,再看看你吧。”母亲躺在烟榻上,像说着最寻常的事情那样,冷冷地说着生死。
  “额娘说的是什么话,”晋容垂下头,“您是一定要长命百岁的。”
  “晋容啊,”母亲缓缓撑起身子来,肃穆地看向他,“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王府上下的一家之主了。无论国家前途如何,你要行得正,坐得端,断不能有辱你阿玛的名声。”
  那个男人。那个严厉而又和蔼,一生戎马,如闪电一般疾驰在沙场,大氅翻飞的男人,也是将年幼的他扛在肩上,满面笑容,在香山赏枫的男人。
  晋容跪了下来。“儿明白。”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满城青色的旗。
  明晃晃的剪子捏在手里,咔嚓一声,留了二百六十八年的辫子落了地。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原本是停在这里的,但是写到这里发现还能再接着写下去……
  停更几天,慢慢往后写。
  卷二:海上花


第12章 海港
  码头弥漫着汗水和海的腥味,人流熙熙攘攘,往来如织。
  晋容刚走下码头就看到海秋在人群中冲他招手,一身浅紫的刺绣旗袍,配月白短褂,头发烫成了时髦的波浪卷,一朵粉白珠花别在蓬松的发髻上。
  他笑着走过去。海秋已经雇好了工人,由他指了方向,起身到船上去替他搬行李。
  “先生一路辛苦了,”海秋娴熟地挽住他的胳膊,“我就住在外滩的花园饭店,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我再邀几个朋友替你接风洗尘。”
  他拍了拍海秋的手背。“夫人考虑得这样周到,我都不好意思先问你讨几个生煎吃了。”
  海秋剜他一眼。“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想吃生煎还不容易么,叫佣人去买便是,又不耽误你休整。给别人听去,还以为我是如何亏待你了。”
  两个人谈笑着,各自坐上了黄包车。车夫见他们难舍难分的模样,明白是小夫妻小别重逢,多的是贴心的话要说,两辆车也走得格外近些,好让他们说个痛快。
  “大哥身体还好吗?”海秋问。
  “忙得很,一刻都闲不下来。先是当了铁路公司的股东,又折腾着要办什么学校,说要推行西方的高等教育,狂妄得很。”
  海秋掩着嘴笑起来。“往后大哥当了校董,咱们可得把嘴缝紧些。一不小心把他吃喝嫖赌的故事泄漏出来,还得惹学生的笑话呢。”
  “可不是么。”
  海秋的目光忽然垂下去,沉默片刻才开口问:“额娘走的时候……留了什么话么?”
  “说你嫁到我们家,没过上半天好日子,要我好好待你。”晋容答道。
  海秋摇摇头。“我倒没受什么苦,可怜她老人家,亡夫又亡国,谈何容易。”
  晋容见她神情低落,转开话头:“她还说,叫我活得下去就活,活不下去,家里多的是鸦片膏,可别到街上给人擦皮鞋去。”
  海秋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掏手帕擦了擦眼角。“咱们额娘,可真称得上是个奇女子。”
  晋容叹口气,点了点头。
  黄包车停在花园饭店门外,两人挽着手乘电梯上楼去。
  “金太太回来啦,”开电梯的小工向她鞠躬问好,视线转向她身边的晋容,“这位就是金先生吧?”
  “可不是么,刚从天津坐轮船来上海,在海上漂了好几天,折腾死人了。”海秋笑着说。
  “金太太可得领先生在上海好好转转。”小工道。
  海秋伸出指甲盖涂得鲜红的手指,在晋容脑门上轻轻一点。“他这么会玩,哪用得着我领着,白天问人学两句上海话,晚上就能去百乐舞厅勾搭你们上海的小姑娘了。”
  晋容竟被她一张利嘴说得哑口无言,哑然失笑。
  “金先生,金太太,请慢走。”电梯停在六楼,小工忍住笑,又鞠了一躬。
  两个人挽着手走到房间门口,海秋掏钥匙开了门。人走进去,等门彻底锁死了,两人立刻放开了对方的手。
  晋容脱掉外套,倒在沙发上,一把扯掉脖子上的领结。“我刚刚演得不错吧?”晋容问。
  海秋在房中四处走动,一边仔细检查着是否有被人移动的迹象,一边敷衍地点点头。“是比从前自然些。”
  “不过我说的大哥和额娘的事情,倒是真话。”
  “我当然能听出来。”海秋在屋子里转过一圈,确定没有异样,才从桌子底下的暗格里掏出一卷纸来,坐到晋容面前。“这是最新收到的电报,说警察局的副局长方敬亭之前搜查医科学校的时候,很可能得到了一份上海地区的组织成员名单。但是那份名单署的是文学社团的名义,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才到现在都平安无事。”
  晋容盯着电报,点了点头。“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把那封名单拿到手,对吗?”
  “是这样。我和方敬亭的姐姐方敬雯很熟悉,经常一起打麻将,可以借这个机会,安排你跟方敬亭结识。”
  “可是要怎么接近他,才会显得比较自然?”晋容问。
  “方敬亭在美国留学期间十分喜爱戏剧。组织刚好有一名成员是上海名伶,可以借看戏为契机,逐步跟方敬亭创造联系。如果你完成不了任务,咱们就只有下下策可以选了……”
  晋容沉默片刻,点点了头。“明白了,我一定会尽力的。”
  “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协助你一起完成任务的。”海秋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好了,金先生,你快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我招呼酒店的下人去买生煎。”
  海秋从他手里拿走了电报,揉成一团放在烟灰缸里,划了根火柴扔上去,鲜红的火苗立刻蹿了起来。看到电报彻底烧成灰烬,海秋这才起身离开,高跟鞋悄无声息地落在地毯上。
  “海秋,”晋容开口唤住她,“那咱们离婚的事,就只能等任务完成再登报公开了。拖了这么多年,实在委屈你了。”
  海秋回过头来,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姐姐我现在风华正好,多的是男人追,你可别在这儿瞎担心了。”
  他看海秋笑得这样轻快,这才放心点点头。“那就好。还有,”他又问,“你在那份名单上吗?”
  海秋收起笑容,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他冲海秋笑了笑,“劳烦夫人,我想吃牛肉馅的。”
  晚上海秋说要带他去见朋友,小汽车先驶出灯光璀璨的外滩,又离开繁华的闹市区,停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眼前伫立着一栋两层的小洋楼。
  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已经站在门前等着他们。男人面貌虽然称不上英俊,但经过时光的磨练洗礼,透出一股儒雅温和的气度。
  “贝勒爷,好久不见了。”男人同他握了手,说话是北平口音。
  他只觉得男人眉目之间十分熟悉,跟着男人走到屋里灯光下,才忽然回过神来。“你是……肖玉春?”
  玉春笑起来。“从前在北平不过几面之缘,贝勒爷记性真好。”
  “我大哥从前最爱听你唱戏。”晋容道。这么一说,他又想起肖玉春当年唱的那些活色生香的粉戏,实在难以跟面前风度儒雅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玉春爽朗一笑。“我现在唱的都是新戏,倒还没有请恂贝勒鉴赏过。”
  “诶,”海秋打断他们叙旧,“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贝勒来贝勒去的,玉春,怎么没听过你唤我几声福晋?”
  “好好,金先生,金太太,快来尝尝我新买的明前龙井。”
  玉春招呼女仆泡茶,一边自己拉开抽屉,数了几张戏票,分别递到海秋和晋容手中。
  “下周我在富贵戏院开演,唱《天女散花》压轴,还请金先生,金太太赏脸。”
  “肖老板太客气了,”海秋咯咯笑着,将二人手中的戏票一并装进随身的刺绣手袋里,“咱们就等着看你的精彩演出了。”
  “金先生金太太在北平听过的名角儿数不胜数,我这点把式,怕是入不了你们的眼。”
  “肖老板不要谦虚,”晋容笑道,“我在北平常常听人说,上海听戏,就两家最好,肖玉春肖老板,和许……”话到嘴边,忽然哽住了。
  几个人都是一愣,玉春赶紧转开话题:“那只盼望我不要辜负大伙儿的谬爱了。”
  家里不少仆人,来往进出,三人便只说了些寒暄的话,没有提起任务之事。谈及许寂川之后,晋容忽然沉默下来,鲜少再开口。
  聊了一会儿,仆人准备好晚饭,请他们去饭厅,桌上摆着白斩鸡、红烧肉、盐水鸭,加上几味小菜,香气扑鼻。
  “先生可真是好福气,刚来上海第一天,就吃到这样正宗的沪式家宴,”说起美食,海秋是个行家,“肖老板的家厨,从前是南京路南国餐厅的主厨,爱听肖老板唱戏,肖老板就用每月一张戏票将人家挖来了。我那些一起打牌的太太们总说,找遍上海也再找不到这样好的盐水鸭,惋惜死了。”
  晋容夹了块鸭肉放进嘴里,咸甜清香,肥而不腻,确实好吃。可他心思早都沉到深海里头,一句夸奖的话也讲不出来。
  直到饭后到玉春将他们送出小院,他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汽车缓缓发动,刚要驶出巷口,晋容忽然开口叫司机停车,又转头对海秋说:“海秋,你等我一下。”车子还未停稳,晋容便推开车门跳下去,一路小跑,折回院子里。
  “金先生,怎么了?” 玉春正在招呼仆人收拾餐具杯盏,见他回来,抬起头问。
  他靠在门框上喘着气,眉头紧锁,到底问出了口:“寂川他……他还好吗。”只不过是嘴里吐出这两个字,便已经疼得腕骨钻心。
  玉春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问,微微一笑。“师哥很好。我来上海这些年,受了他不少照顾。”
  晋容愣了愣,嗫嚅着转过身去。“那就好,那就好。”
  “贝勒爷……” 玉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师哥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
  这么多年,是多少年了?
  寂川离开北平,他迎娶海秋,父亲去世,大清亡国……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
  晋容站了半晌,终于迈开步子走出去。
  轿车静静停在路灯下; 黑亮的外壳折射着灯光和树影。
  他坐上车,一路无言。隔了很久,在汽车行驶的轰鸣中,他吸了吸鼻子。
  海秋什么也没问,从包里掏出手帕,塞到他手中。
  汽车拐过几个路口,回到了灯红酒绿的外滩。


第13章 重逢
  每天下午两点刚过,几位太太就挎着做工精致的提包,踩着最新款式的高跟鞋,准时来到花园酒店的套房中。
  几个人在方桌前坐定,洗牌的声音一响,叮叮哐哐,整间屋子都跟着热闹起来。
  海秋叼着一支粉红烟嘴的女士香烟,朝晋容望了一眼,晋容立刻划燃火柴,递到她唇边来。
  “金太太,你真好的福气!”周太太的语气中充满羡慕。“我们家那个老头子,每天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哪像你们年轻人这么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的。”周太太是陆军周将军的四姨太,爱面子得紧,海秋为了哄她开心,便叫她一声周太太。
  “太太哪里的话,全上海谁不知道周将军最疼你?上回周将军贺寿,有人送了株胳膊粗的何首乌,赶上太太闹风寒,还不是连泥巴都来不及洗,立刻就送到你府上去了?”
  海秋几句话便夸得周太太喜笑颜开。“瞧瞧我们金太太这张嘴,全上海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比你还甜!”
  “我倒是想劝秋妹妹赶紧雇几个下人。”方敬雯用水葱似的手指悠悠抽出一张牌,拍在桌子上。“金先生也是个大人物,他来了这才几天,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说大清朝的贝勒爷到我们上海来了,都挤破了脑袋想结识。你倒好,把人家金先生关在屋子里不放,给我们几个端茶送水,说出去要让人笑话死了。”
  方家是上海有名的实业之家,方敬雯身为长女,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嫁的又是学校里的教书先生。虽然身上穿的跟周太太一样是祥云阁最新款式的杭绸旗袍,却少了市井之气,多出几分气定神闲,知书达理的韵味来。
  “这可怪不了我。”海秋拾起方敬雯刚刚打出的二条,从自己跟前的牌面里推倒了两张,并到一块儿。“碰了。我家这位先生腼腆得很,说上海没有熟人,就连门都不肯出。他说一上街,人人都看他,指指点点的,就像在菜市场看猴戏一样。你说笑不笑人?人人都看你,那是他们想见见你贝勒爷的真容啊!你倒还不乐意了。”
  方敬雯笑起来,描摹精致的眉尾微微下垂。“说得也对,贝勒爷从前住在王府里头,深居简出的,哪能让我们这些老百姓随便瞧来瞧去的?”
  “可不是吗,”周太太也附和道,“我们在这儿把贝勒爷上上下下瞧了个痛快,倒是我们的福分了。”
  晋容坐在麻将桌旁的沙发上,一边读报纸,一边无奈地看他们一眼:“姐姐们可别开我玩笑了。平常海秋那一张嘴我都说不过,你们这儿一桌子的嘴,就是咬定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我又敢说一个不字吗?”
  一桌子太太笑得银铃似的,手里也没闲着,又摸了一圈牌。
  “说起来,我弟弟敬亭刚从美国回来不久,在上海也没什么熟人朋友。秋妹妹你要是放心,可以让敬亭带金先生四处转转。他们年龄也相近,应该谈得来。” 方敬雯道。
  海秋佯装漫不经心地打着牌,暗中跟晋容对了个颜色。“有雯姐姐这番心就再好不过,太打扰方先生就不好了。”
  “跟我客气什么,他一天清闲得很,下班回来就没事做,尽看些闲书。年轻人,还是多在外面转转好。”方敬雯又打出一张四条。
  “啊呀!”海秋掩着嘴一声惊呼。她从方敬雯手里接过那张四条,推倒自己面前的牌。“胡了个清一色。”
  散局以后,海秋拉住方敬雯,递了两张戏票给她。“还请雯姐姐赏光。”
  “这是肖玉春肖老板的演出?”方敬雯接过戏票,有些惊讶。“我叫人去买,说半个月前一开票就卖完了,你们是怎么搞到手的?”
  “我们和玉春在北平就认识了。我这回来上海,他说这么久不见,要请我看戏。”晋容解释说。
  “今天正好说到了,雯姐姐不如邀方先生一起来,让方先生同我们家这位见见面。”海秋笑着说。
  “好,好。”方敬雯点点头。“敬亭从小在美国上学,最喜欢莎翁的戏剧。也该让他见识见识我们自己国家的戏,是不是比那个莎翁还要好。”
  几人又谈笑了几句,方敬雯将戏票装进提包里,跟他们道了别。
  等到方敬雯走出门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二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会怀疑吧?”晋容不放心地问。
  “应该没问题,”海秋沉默片刻,“等你见到他,考验才算真正开始。”
  对角儿而言,唱大轴毕竟是件大事,玉春到戏院比往常要早一些。
  他正在镜子前画着眉毛,富贵戏院的冯老板忽然走过来。“肖老板,” 冯老板带着歉疚说,“今天唱中轴的花脸害了伤寒,只好委屈你唱中轴了。”
  换做从前,他一定拍着桌子就骂起来了。票提前半个月就卖光了,哪个不是冲着他肖玉春来的?现在赶他去唱中轴,岂不是当着所有观众的面儿给他难堪么。
  但在师哥身边待久了,他似乎也不太在乎这些事了。什么面子里子,又碍不着什么实事。“那谁唱大轴啊?”玉春放下笔,淡淡问了句。
  “许老板今日得空,可以来唱大轴。” 冯老板说。
  既然如此,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全上海怕是也找不出一个敢让师哥唱中轴的班主。 “师哥要来,怎么不早说一声?”
  “那个害伤寒的花脸今天早晨才来告的假,我刚好约了许老板在餐厅吃早茶,许老板听了,说可以来救场。”
  玉春点点头。“我知道了,冯老板你去忙别的事吧。”说着又拾起了描眉的笔。
  “这回可真是对不住肖老板了。” 冯老板说。
  “冯老板说的是哪儿的话。论资排辈,我肯定是跟在师兄后头的。”玉春笑道。“何况咱们同出一个师门,谁唱大轴还不都是一回事?”
  冯老板见他确实没有往心里去,这才放下心,转身走了。
  玉春正要将那条眉毛画完,心里一算日子,突然意识到不妥。他给晋容的戏票就是今天啊!
  他也顾不上妆才画到一半,裹上件大衣就匆匆往楼下跑。“小妹,”他拉住戏院前台的接待员,“快帮我打个电话到花园饭店。”
  好容易等到电话通了,他迫不及待地接过话筒。“你好,我姓肖,找金先生和金太太。”
  “肖先生您好,金先生和金太太刚刚出门了,您有什么口信要留吗?还是等他们回来,我通知他们回电?”
  “不……不用了。”玉春愣了愣,放下电话。
  那两人十年未见,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富贵戏院是冯班主来上海之后,收购一家西式剧院改建而成。后台有好几间休息室,供前来表演的角儿们轮流使用。唯有他许寂川那一间是固定的,就算他不在,旁人也用不得。
  “宣儿,替我将那副点翠侧蝠和耳环拿来。”他贴好了发片,随口唤。
  少年替他拿来发饰,却将盒子往桌上没好气地一掷。“先生!您又叫错了!”
  他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宣儿早就跟闯子一块儿去法国了,如今跟在他身边的是从乡下来上海讨生计的小玉。“对不起啊,小玉。”
  “先生,往后你要是再叫错我的名字,每回都得给我涨五块钱工资!”小玉忿忿道。
  “好好,”寂川失笑,“每回涨五块。”
  正说着,忽然有人慌张敲门。小玉去开了门,寂川转头一看,是师弟玉春,已经上好了《天女散花》的扮相,宝相庄严,却不知为何眉头紧锁。
  “怎么了?”他让小玉暂时离开,把玉春拉进屋子里来。台前的开锣戏已经开演,咿咿呀呀的胡琴声依稀传来。
  “师哥,我……”玉春垂着头,“我做错事了。”
  “做错事,想办法补回来便是,着急也没有用的。” 他拉着玉春的手,柔声安慰。
  玉春欲言又止地看他几眼,摇摇头。“师哥,你可千万要原谅我。”
  “你说便是。”
  “……容贝勒来上海,我请他来看戏了。”
  容贝勒?
  这个名字太遥远了。
  春日桃花,雨夜夏荷,烛光映着轮廓温润的眉眼,晚风吹起轻纱帐幔。那些好不容易逐渐淡去的记忆,忽然又被这简单几个音节唤醒过来。
  “哦,”寂川淡淡一笑,“请便请了,有什么不妥?”
  “我……不知道师哥今天会来……请的正是今日。”
  寂川愣了片刻。他应该做何反应呢?是哭是笑?是悲是喜?时间荏苒,他早已连那个人的容貌都记不真切了。
  “我知道了。”他轻轻推了一把玉春,自己转回镜子前。“你去准备登台吧,别再多想。”
  玉春不放心他,回头看了好几次,只看他冷静地戴着头花,这才推门走了。
  待门关上,他停下手中动作静坐,久久凝视着镜子。
  十年,竟然已经这样久了。
  经历过战乱与浮沉,镜中的脸虽然尚且年轻,眼中却已写满沧桑旧事,像一个失去灵魂的人。
  那人又是如何呢?
  他忽然笑了。那人应该早就将他忘得干干净净,否则也不会十年来音信全无。自己却在为了一场偶然的碰面如此惴惴不安,未免有些自作多情。
  他拈起一朵水蓝的绸花,别在发间,轻声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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